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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华
他可不是生瓜蛋子羊牯,而是老成持重的能人。生在世代清官之家,拥有一大堆显赫的亲戚,传承着令人敬佩的家风。他是看着权贵们争权夺利的宫斗剧长大的,曾幻想着避免卷入其中,只愿做一只幸福的喜羊羊。可惜,天生贵胄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凭着是司马师的小舅子,他躲过了岳父叛逃的株连,就必须报答司马家的恩典,从此全身心地把死马当活马医,为司马家的上位贡献智慧,为结束三国乱世制定规划。与恃宠而骄、颟顸无能的典型外戚不同,他的表现低调而稳健,他的战略宏大而深远。凭着一步步充实自家实力,一次次收买敌国民心,他活成了让敌我双方都为之堕泪的牛人。他就是终结三国乱世的最大功臣,西晋征南大将军、南城侯羊祜。
羊姓的由来,或以封地羊村(位于山西洪洞的羊舌邑),或以官职羊人,或以先人名讳公孙羊孺,或以羌人图腾羊种,总之来源不一,民族各异,共同构成了一副洋洋洒洒的多彩画卷。
在诸多羊姓子孙中,位于泰山郡的羊氏,自汉以后,就在东岳胜境繁衍壮大,一直持续了千年,使泰山郡成为羊姓第一郡望。在众多羊姓子孙中,那个曾被武侠小说《鹿鼎记》中的韦小宝认错的羊祜绝对是其中的佼佼者。大字不识一个的韦小宝将赌场上的“羊牯”认作“羊祜”,未免失之毫厘,谬之千里。羊牯本意是指待宰的沉默羔羊,引申为赌博活动中可以被别人随意欺骗的外行。这与本文主角,西晋征南大将军、南城侯羊祜风马牛不相及。
为了更好地说明这一点,本文将详说羊大将军以德定策、终结乱世的丰功伟业。
传承家风冷眼旁观
羊祜字叔子,生于公元221年,也就刘备称帝的那一年。羊祜是泰山郡南城县(在今山东平邑南)人,出自当地第一士族泰山羊氏。
说起泰山羊氏,从羊祜上溯九世,皆有人出仕二千石以上高官,而且都以清廉有德著称,特别是羊祜的爷爷羊续,就是那个不拿下属一鱼的悬鱼太守。羊家的家风确实令人可敬。羊祜能在以斗富著称的西晋当好“非典型外戚”,一准是由家族良性基因决定的。
羊祜的父亲叫羊衜(dào ,同“道”),曾任上党太守,他的两任妻子都是当世大儒的千金,原配是孔融的女儿,续弦则是蔡邕的女儿,也就是史上著名才女蔡文姬的妹妹。和这样的才女在一起,也不知羊衜先生有没有压力?羊衜的女儿,也就是羊祜的同父同母姐姐羊徽瑜是司马师的妻子,被大侄子司马炎尊为景献皇后。
从羊祜的字叔子不难看出,羊祜是家中的少子,上面有两个哥哥,大哥是孔氏所生,二哥是蔡氏所生。两个哥哥前后脚生病,伟大的母亲蔡氏尽心竭力地照顾大哥,结果大哥活下来,二哥却病死了。
羊祜十二岁,羊衜先生终于走不动道了。对于父亲的死,孝顺的羊祜同学哀思过度,痛不欲生,让前来吊孝的人都大为感动,也让他很小就狂刷了一把人品。此后,羊祜将思父之情转移到小叔羊耽身上。羊耽在历史上的作为并不大,但从他能够打破常规,以本地人身份出任本郡郡守来看,也应该是位非典型官吏。羊耽先生同样有一位才女榜上出名的老婆辛宪英,她的光荣事迹与本文无关,笔者不再赘述。只说一句,辛宪英很早就看出钟会是个不安份的人,嘱咐儿子羊琇在尽忠国事的同时一定要小心钟会。生在这样讲究的家庭,有这样博爱的母亲和睿智的婶母,羊祜的私德绝对不会差。
基因固然重要,但个人的修为才是一个人成就功业的根本。羊祜小朋友家里曾养过一只鹤,少年心性的他十分喜欢这只鹤。鹤在吃饱喝足后会尽情狂舞,羊祜为此曾向客人夸奖鹤有多灵,然后就领客人前去观看。不想,鹤因为有外人在场,产生应激反应,说什么也不起舞,让客人大失所望,就说这是一只不会跳舞的鹤。这个故事就是成语“不舞之鹤”的由来。笔者也不知道真假,只是觉得这个故事可能想向读者大大传递这样一个信息,羊祜小朋友曾经也是很好动的,后来因为受到良好的教育,变得成熟稳重多了。否则,爱鹤的羊祜同学岂不要沿着卫懿公宠鹤的老路丧家亡身吗?
历史证明,羊祜绝不是一只名不符实的不舞之鹤。他不仅博学多才、长于论辩、善作文章,而且身高体长、须眉秀美、仪度潇洒,妥妥的一位浊世佳公子。当他在汶水边上游玩时,一位不期而遇的老人对他说:“你这娃儿相貌不凡,不到六十岁,必然能为天下建立大功!”然后,老人就不见。这当然是古人美化大人物的套路,信不信由你。
各方面都出类拔萃的羊祜,很快引起别人的关注。镇守泰山的夏侯威(曹魏大将夏侯渊之子),就非常中意眼前这头小羊,二话不说就给兄长夏侯霸的女儿提亲。一番操作之后,羊祜与当时曹魏的头号外戚夏侯家结成姻亲。这为他在曹魏集团的发展打开了一扇更加广阔的大门。
当了新郎官的羊祜很快被荐举为上计吏,兖州府也先后四次征辟他为从事、秀才,五府(当时五大官署的合称,具体所指众说不一)也大方地为他派发官帽。然而,这些都不是羊祜想要的,或者说远没有达到他的心理预期,羊祜都以要继续深造为由拒绝入职。
公元239年,魏明帝曹叡驾崩,继位的新君曹芳只有八岁,根本不能理政,只好请出大将军曹爽与太尉司马懿共同辅政。此时的曹魏宗室正值人才凋零,不得不请出远族曹爽这只真正的不舞之鹤,去与老谋深算、树大根深的司马懿过招,岂不危哉?曹丕刻意打击宗室导致大权旁落的严重后遗症,只能由曹芳小朋友埋单了。
曹爽借助曹魏三代强势的余威,在正始初年还是稳压司马懿一头的。曹爽兄弟把持了朝政与军权,只给了司马懿一个太傅的闲职。司马懿见状索性告老隐居幕后,悄悄培植死士,联络士族大臣,伺机反攻。
对于波诡云谲的政治风云,刚刚加冠的羊祜同学看在眼里,思在心上。他清醒地意识到,曹爽这货定然不是老狐狸司马懿的对手,更加坚定了不蹚浑水的想法。偏偏曹爽为了得到更多粉丝,多方征辟名士以壮大自己力量。羊祜和太原王氏的王沈榜上有名,王沈跃跃欲试,还劝好友羊祜也投身曹爽怀抱。羊祜坚决推辞道:“豁出身家性命去侍奉一个不靠谱的人,绝不是件聪明的事!”王沈不听,只好独自奉召。
虽然羊祜是司马师的小舅子,但在局势不明朗之前,他也不敢贸然加入司马懿集团。毕竟政治斗争,变数极大,危害极重,万一年老体弱的司马懿提前挂了怎么办?
经过九年隐忍,老而不死的戏精司马懿成功骗过神经大条的曹爽,于公元249年发动高平陵之变,诛杀曹爽,夺回军政大权。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一向杀伐果断的司马懿挥起屠刀,大张旗鼓地翦除曹爽集团,一大批与曹爽有关的人遭到无情株连。
作为曹家政权支柱的夏侯氏,自然难逃其咎。羊祜的老泰山夏侯霸见势不妙,就降了蜀汉,跑去与刘禅攀亲戚了。原来,蜀汉大将张飞当年抢了夏侯霸的堂姐为妻,生下的女儿正是刘禅的皇后。这位夏侯夫人父亲死得早,一直由伯父夏侯渊抚养,夏侯渊为了不辜负弟弟,在遭遇饥荒时甚至抛弃幼子以救侄女。对于这份深情,夏侯夫人只能报在夏侯霸身上了,所以夏侯霸在蜀国的地位可想而知。
夏侯霸逃爽了,留下一家子人在魏国成了待宰羔羊。幸好,司马懿看在大儿媳的面上,对于自己本就着力拉拢的泰山羊氏格外开恩,并未株连。那位此前投靠曹爽的王沈就不爽了,幸好只是小鱼小虾,又有太原王氏罩着,司马懿对他只是作了开除公职的处分。王沈拉着羊祜的手不无感慨地说:“还是你聪明啊!”对此,羊祜只是淡淡一笑地安慰道:“我也想不到曹爽会这么不爽!”这就是羊祜的为人之道,既有先见之明,又从不自矜功伐。王沈这货吸取了教训,在曹髦企图挑战司马昭之际,义无反顾地出卖了年轻冲动的皇帝。
眼见得老丈人家到了家破人亡的边缘,从前车水马龙的场面再也看不到了。大家都争着与夏侯霸家划地绝交,只有羊祜这个高个女婿时常登门,嘘寒问暖,让老丈人一家对他无比感激,纷纷点赞这个女婿靠谱。不久,羊祜的母亲和大哥相继去世,羊祜服丧守礼严重超标,一折腾就是十来年。这期间,他一直吃素,表现得让人一看就是位得道大儒。
经过这一系列残酷事变的考验,羊祜同学彻底褪去了年少轻狂,变得越发笃重朴实起来。这也让他的名气不胫而走,想不出山都不行了。
出仕新朝稳定边州
公元255年,羊祜的姐夫、执掌曹魏实权的大将军司马师挂了,司马昭继承其位。司马昭下令征辟已经三十而立的羊祜为大将军府僚属,羊祜依然没有应命。司马昭索性换了一种方式,又以朝廷的名义公车征拜羊祜为中书郎。作为世代官宦子弟,羊祜学得一身帝王之术,自然不会明珠暗投,再说真要把司马昭惹毛了,真要追究其自己老丈人的后账来,那后果一定相当严重,自己可不是一个人在奋斗,身后还有一大家子人呢。
想明白了其中关窍的羊祜在局势日渐明朗后,终于认认真真地当起公务员来。凭着他的能力,很快就升职加薪,当上了给事中、黄门郎。
当时,魏帝曹髦继承了良好家风,特别喜欢文学,一批看不清形势的家伙便多方进献诗赋,希望跃上龙门。对此,文学造诣颇深的羊祜坚决不跟风,因此得到了有识之士的推崇。等到曹奂上位后,羊祜就因为司马家族的力捧,得到关内侯的爵位。羊祜知道此时的曹魏全然是司马家的傀儡,也不愿陪在曹奂身边无所事事,就请求担任宫廷外的职务,结果被任命为秘书监。
到了公元264年,曹魏改行五等爵制,羊祜被顺利地封为钜平子,食邑达六百户。羊祜虽然官爵上有了提升,但仍然未能进入司马家的核心层,在他前面横亘着一尊大神,来自颍川钟氏的钟会。钟会这货才气逼人,受到司马昭的宠信,特别忌妒贤能,羊祜因此不敢靠近司马昭,深怕遭了黑枪。
幸好,钟会在伐蜀成功后私心膨胀,最终将自己埋葬在异地他乡。钟会一死,羊祜和颍川荀氏的俊才荀勖同时被进位相国、晋王的司马昭引为心腹,共掌机密。一年后,司马昭乐极生悲,中风而死,其子司马炎继位相国,加快了篡权的步伐。司马炎任命羊祜为中领军,统领禁军,在皇宫当值,严防有人搞事。至此,书生羊祜戎装贯带地转行成为一军之主。
到了公元266年一月,经过三代四人的辛苦耕耘,司马炎终于完成了篡夺曹魏政权的各项准备,正式受禅称帝,建立西晋王朝,司马炎即晋武帝。新朝新帝,自然少不了大封功臣,羊祜以扶立之功进号中军将军,加散骑常侍,进爵郡公,食邑三千户。
在巨大的荣誉面前,羊祜时刻保持清醒。他知道,司马炎的头号心腹贾充同样是个嫉妒心极强的人,此次被封为鲁郡公,与自己差不多,一定会让他觉得不爽。此时只有自己做小伏低,才会减少他的敌意,于是羊祜坚辞公爵,只接受钜平侯的诏命。这让羊祜避开了一场无妄之灾。不得不说,君子面对小人,有的时候是真的很无奈。
羊祜的夫人夏侯氏也得到了封赏,经过多年的政治洗礼,活下来的夏侯氏都已认清了形势,不再与司马氏为敌了。后来晋元帝司马睿的母亲亦出自夏侯氏。不得不说,在任何情况下,世家大族首先考虑的都是家族事业的延续。
司马炎尽管在后世帝王谱上的评价不高,但在其新君上任的日子里,还是一心图治的。他对羊祜这位伯父家的小舅子观感一直不错,再经过一段时间的考验后,更加认可了他的能力。他专门下诏说,羊祜德操清美、忠贞坦诚,是文武兼备的大才,只在宫廷任要职而不掌管国家机要,简直是人才浪费,因此,他任命羊祜为尚书右仆射、卫将军,还为他增派了本营军队。对此,羊祜一如既往地表示了谦逊,并对贾充等司马家的老人尊重有加,让这些人一时挑不出毛病来。
为了提高自己的威信,司马炎将刷功绩的眼光盯向了分庭抗礼的东吴,积极筹划灭吴之战。公元269年,司马炎任命卫瓘、司马伷分镇临淄、下邳,加强对吴军的监视。同时,任命羊祜为都督荆州诸军事、假节,还允许他保留原官。众所周知,当时的荆州被晋、吴两国一分为二,双方在荆州南北对峙,这里成为灭吴大战的关键地区。
羊祜到达襄阳后,发现荆州的形势并不稳定,因为长期战乱,老百姓衣食无着,生活异常困苦,就连驻军的军粮都难以保证。为此,羊祜决定首先解决眼前的问题。
羊祜将目光投向了对襄阳威胁最大的石城(在今湖北钟祥),这里驻有大量吴军,时不时窜入晋境打草谷,让人无法安心生产。于是,他巧妙施策,将石城的吴国守军赶走。在没有了迫在眉睫的战争威胁后,羊祜将襄阳晋军一分为二,一半负责日常巡逻守卫,一半负责屯田军垦,当年,全军共开垦田地八百余顷,喜提丰收大年。在羊祜刚上任时,守军连一百天的粮食都没有,此后几年,竟轻松实现了十年粮食自由。
在解决吃饭问题的同时,羊祜又在辖区内开建学校,大兴教育,安抚百姓,接收降人。他对降人格外大方,不仅对他们一视同仁,而且允许他们来去自由,好像丝毫不在乎其中隐藏有吴国细作一样。羊祜还特别不信邪,对于那些死过长官的荆州各级官署,他严禁别人以居住不吉拆毁重建。为此,他不止一次地对下属们说,死生有命,与居室无关,目前国家经济困难,没必要花那些冤枉钱。
经过羊祜的努力,荆州军队有了余粮,对当地百姓的征赋越来越少。百姓的负担减轻了,生活越来越好,社会秩序也越来越稳定。对面吴国的百姓对此羡慕不已,翻墙前来投靠的变得越来越多。消息传入洛阳,司马炎龙颜大悦,下令取消江北的其他朝廷机构,授予羊祜南中郎将的官印,由他全权指挥晋国在荆州的军队。
烧够了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羊祜,相信以诚待人,人必以诚待之的道理,平常从不着甲,只是轻裘缓带,一副云淡风清的样子,带着十余名侍卫在荆州各地巡视,遇上可以打猎钓鱼的所在,便给自己的身心放个小假。对此,军司马徐胤曾手持长戟挡住营门道:“将军督帅一州军务,岂能如此大意?将军的安危就是国家的安危,除非我死了,否则此门绝对不开!”一向都是正能量满满的羊祜被属下如此一将,不禁正色改容,连连道歉,此后出门转悠的机会少了许多。
由于荆州的形势越来越向利好晋国的方向发展,司马炎再次为羊祜加官车骑将军,并允许他开府仪同三司。对此,羊祜坚决辞谢,提意将这些荣誉转给李熹等人。司马炎严重不同意,还是给羊祜加了官。既然五十而知天命的羊祜,从此待遇上了一个大台阶,成为朝廷数一数二的重将了。一个从无战胜攻取之功的士人,出道十余年,就得到如此高位,羊祜真是不简单。
高手过招仁者无敌
就在羊祜施展攻心战初尝胜果的关头,公元270年,他的对手换人了。吴国的荆州都督换成了陆逊之子陆抗,一个同样非典型的官二代。陆抗一到荆州,就注意到了对手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厉害之处,立刻上疏给吴主孙皓。可惜残暴的孙皓自命不凡,认为自己有长江天险,根本无惧晋国来犯,对于陆抗提出的十七条建议置之不理。
晋国密探将吴国君臣的举动报与羊祜,羊祜意识到陆抗果然名下不虚,必是自己的头号敌人。为此,他怀着深深的不安和警惕一面加紧在荆州地区的军事布置,一面密奏司马炎,建议伐吴战争一定要充分利用晋国占据长江上游的有利条件,在益州大办水军。只要拥有了绝对优势的水陆力量,就不怕吴军负隅顽抗。
就在荆州对峙双方厉兵秣马的时候,公元272年八月,孙皓不知哪根筋抽了,突然解除了西陵(在今湖北宜昌)督步阐的职务。作为东吴已故丞相步骘的次子,步阐虽然远在西陵,但对吴国政坛的乱象了如指掌。他可不想没来由地成为孙皓创新刑具的试验品,坚决不肯前往建邺送死。一个月后,他主动联络晋廷献城投降,为晋国打开控扼长江的门户。陆抗没想到孙皓的人品这么具有杀伤力,一个调令居然会引发如此严重的后果。作为吴国重臣,他不希望看到此事引发多米诺效应,决定坚决彻底地赶在晋军接收西陵前收拾步阐,给那些心怀异志的人好好提个醒。于是,陆抗立刻派兵围攻西陵,晋吴两国围绕西陵展开的争夺战就此拉开序幕。
司马炎接到步阐的降表后,非常高兴,立刻命令羊祜和他的好部下徐胤各自率军进攻江陵和建平(在今四川巫县),从东西两面分散陆抗的兵力,好掩护荆州刺史杨肇率军接管西陵。可惜,在没有现代通讯工具的情况下,晋军的动作还是慢了半拍。
到了陆抗这个级别的将领,当然知道打仗往往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为此,他在出兵西陵的同时,就命人破坏江陵以北的道路,增加数万晋军的粮秣运输困难。再加上江陵作为荆州大城,一再被各方势力加固,可谓金城汤池,急切之下根本攻不下来。羊祜大军在城下恶战多日,也无法破城。杨肇本来是去捡瓜落的,兵少粮缺,哪里是陆抗这位当世名将的对手?在杨肇兵败撤退之后,步阐便没了指望,最终城陷被杀。
此次西陵之役,事发仓促,晋军没有赚到便宜,当然也没吃啥大亏。不过,仍有人对羊祜的表现不满,上表问罪道:“羊祜拥军八万,吴军不过三万,却在江陵城下寸功未立,致使杨肇偏师失利。羊祜违背诏命,劳而无功,应该免职回家啃老!”司马炎知道此战并不能全怪羊祜,面对陆抗那样的对手,能够全身而退,就挺好的了。于是,他没有诃责羊祜,只是将其贬为平南将军。至于杨肇,则以平民身份回家啃老。幸好他有位名闻后世的美男子女婿潘岳(字安仁,人颂外号“潘安”,与宋玉齐名),为老丈人抱不平说“既而救兵不进,粮尽道穷,因乃怃然回虑,殿其众而返”,即使战败被贬,仍然“天下服其勇,世主思其忠”。
羊祜可没有好女婿为他文过饰非,西陵之役让他清醒地认识到:吴国虽然如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但仍有一定国力,特别是还有陆抗这样一些优秀将领手握兵权,平吴战争绝不可操之过急。为今之计,只有采取政治和军事两手,一面蚕食敌境,一面争取人心,不断扩大己方优势,瓦解敌方力量,最终方能一举灭吴。
羊祜能够针对敌人君臣离心的局势制定灭国战略,足见其政治修为与军事远见。或许,这就是古往今来将与帅的最大区别。那些屡战屡胜的将领固然了不起,但那些能够高瞻远瞩地制定灭国战略并坚决执行的统帅更是不可多得。所以羊祜一生并无显赫战功,但凭着他的超前布局,就已经奠定了晋国灭吴的胜算,这才是最令人称道的。千万不要说,晋灭吴是大势所趋,如果没有羊祜等人的筹算和推进,你趋一个试试?
羊祜的谋算从来不会只停留在纸面上,相反,他一旦定下方略,就坚定不移地开始实施。
首先,羊祜挥军挺进,占据了荆州以东的战略要冲,然后大搞基建,加班加点地建起五座城池。在让吴军见证了罗马可以在最短时间建成后,五城之间的水乡泽国就换了地契。最让吴国君臣郁闷的是,那些无意间变成晋人的吴国百姓竟然为此高兴得不得了。有了这些城池后,羊祜进一步实施怀柔政策,把马谡同志的攻心为上发挥到了极致。
当双方发生冲突后,羊祜都要事先与对方商定交战的时间,从不像岛夷那样搞不宣而战。如果有部将喜欢打偷袭,他也不计较,只是在部下出发前破例给他壮行,拿出好酒可劲儿造,结果出发的号声吹得山响,部将的呼噜声打得更响。
晋军巡逻兵在边界抓到吴军两位将领走失的孩子,羊祜知道后马上命人将孩子送回去。这种事就连残暴至极的岛夷都会被感动,何况是吴军将士呢?结果,几天后,吴将夏详、邵颉就欣然来归,捎带着那两个孩子的爹也率部入晋。没办法,谁让他们的主子是个超级变态杀人狂呢。碰上对方这么讲道理的主将,不归降那才叫不开眼呢。
吴国将领受不了这种无所不在的攻心战了,就向晋军发起自杀似冲锋,结果不幸被杀。羊祜感念吴将的忠勇,命人将其殡殓送回。吴将家人前来迎灵,羊祜以礼相送。某位幸运的吴将被羊祜抓住,羊祜见其不肯投降,就学诸葛大仙义释孟获。吴将受不了这种礼遇,回去后就率部来归。
羊祜的部队不时深入吴境,收取田里的稻谷充作军粮,然后根据收割的数量用绢偿还。打猎时,羊祜严格约束部下不许越界。如果有不识字的禽兽先被吴军射杀,后又被晋军所得,他都要主动送还。对于羊祜这种堪比后世人民军队的做法,吴军无不心悦诚服。他们非常尊重羊祜,从不冒犯羊祜的名讳,只以“羊公”称之。做敌人做到这个份上,羊祜真是菩萨转世。
对于羊祜仁者无敌的攻心战,陆抗知道这种阳谋是无解的,但作为对立面,他又不得不对部下将佐告诫道:“羊公以德感人,其所作所为,就是当年的乐毅、诸葛亮也不能过也。如果我们只用暴力击之的话,那么士兵都不会听令了。为今之计,我们只能尽力保守边境,千万不要为小利而失军心!”在陆抗的严格约束下,吴军与晋军维持了一种奇怪的和平状态。
羊祜与陆抗一边对抗,一边互派使者,誓将攻心战进行到底。
一次,陆抗生病了,缺少一些产自北方的草药,就向羊祜求取。羊祜马上就派人跨营送药,还真诚地说:“这是皇帝最近派人送来的药,质量杠杠的,请您品尝!”陆抗立刻就让人和药煎服。部将唯恐有毒,劝陆抗小心,陆抗却笑道:“羊公怎么会耍那样的小人行径呢?”说完,仰头服下。当时的人们都说,这哥儿俩一定是春秋时的宋华元和楚子反穿越了,要不怎么还能打出这样的基情来?
孙皓听说陆抗在边境的事后,颇为不解。以他的智商自然搞不明白,要不是必须依靠陆家,真想直接把陆抗锯了。他派人前去责问,陆抗答道:“一村一镇之间,不能不讲信义,更何况是一个大国呢?如果我们不讲信义,那岂不是正好成全羊祜的威德?”孙皓无语,只能暗气暗憋。
暴君孙皓理解不了陆抗,晋国朝中同样有人理解不了羊祜。包括曾经与羊祜共事多年的荀勖都有些凌乱,明明羊祜没啥战功,为何在民间却被那么多人点赞?这些习惯搞阴谋的家伙,如何能够理解阳谋的伟大和正直的力量。
西晋名士王衍是羊祜的堂甥,曾经找羊祜汇报工作。善于清淡的玄学领袖王衍讲起话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不想,羊祜却听得昏昏欲睡,王衍只好拂袖而去。事后,羊祜对幕僚道:“王夷甫(衍)空有大名,却言而无当,将来败坏国家者,必是此人!”羊祜同样不喜欢王衍的堂兄王戎,差点儿按军法处斩了这位竹林贤士中的小老弟。
出身琅琊王氏的这一对贤昆仲下来一交流,原来都被泰山羊氏大佬如此摩擦过,真是家门不幸啊,这得报复他丫的。很无厘头吧,那个年代的士族子弟脑回路就是这么清奇,遇事不先琢磨一下对错,而是先看是否有辱门楣。二王在此后的一段岁月,调动一切资源,跻身攻击羊祜的第一梯队,以致于时人为此点评“二王当国,羊公无德”,意思是只要有二王这样的货在,羊祜干嘛都是错的。
幸好此时锐意进取的司马炎还不是那么好忽悠的,他不仅没有听那些不和谐的声音,反而在公元276年恢复了羊祜的一切职权,并进封其为征南大将军,允其开府自行征辟僚佐。这让羊祜的干劲更足了。
羊祜久在水乡荆州,知道要想灭吴,除了在荆州争夺民心外,还必须拥有强大的水军,这样才能凭借上游优势一鼓而下。他听到吴人传唱的一首童谣“阿童复阿童,衔刀浮渡江。不畏岸上兽,但畏水中龙”后大受启发。看来得找个名字中带“童”的水战高手,这货命里克吴啊!正巧益州刺史王濬将被征入朝廷转任大司农。曾和这位老哥有过共事经历,一直非常看好王濬才能的羊祜马上意识到,童谣必定应在此人身上,因为王濬的小名正是“阿童”。于是,他立刻给皇帝上书,极力请求留任王濬。这下在晋廷引发了争议,很多人都对这个有争议的老家伙(这一年王濬已近古稀)不放心,纷纷出言阻止,还是让他回京安生务农吧,他治理地方的本事不是挺强吗?打仗这种事,若让此老叟出马,不是让人笑我大晋无人吗?
就在满朝一片嘘声之中,羊祜不辞辛苦地上表,极力肯定王濬的军事才能,强调灭吴真的缺他不行。司马炎也被羊祜为国荐贤的赤诚与执着感动了,立刻给已经打好行李的王濬下令,让他仍为益州刺史,同时监梁益诸军事,加龙骧将军,这样王濬就可以调动更多的军政资源,全力打造巨舰,为灭吴准备必杀神器。王濬不仅与羊祜生前是灭吴同志,死后也是武庙同仁,对于他的故事笔者此后还会专门提及,此处就不再展开了。
经过数年的练兵、攻心和各种物资准备,在双方最长的边境线上,晋军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更可喜的是,陆抗在操劳与忧心中病死,羊祜少了一位知己知彼的劲敌,而且,吴国境内因为孙皓的可劲儿折腾早已天怒人怨,灭吴的条件和时机都已成熟。
终结乱世泪堕千秋
就在胜利只有一步之遥的最后时刻,羊祜上疏请求伐吴。他在这篇名闻后世的《请伐吴疏》中这样说:“国家气数虽是天定,而功业必在人为。不灭东吴,则士卒百姓永无安宁之日。当年,蜀国有一夫操戈、千人莫挡的山川之险,我军束马悬车照样直捣成都城下。如今江淮虽然难渡但绝不会超过剑阁岷山,而且孙皓的暴虐远超刘禅,吴人的困穷远甚巴蜀。当此之时,大晋之兵雄于前世,饷秣兵械胜于往日,应当及时定夺,统一四海。如果率领梁益两州军队水陆并进,荆楚军队进逼江陵,豫州军队进攻夏口,徐扬青兖诸州军队进军秣陵。我们击鼓摇旗疑惑敌军,然后多路并进,使敌军虚实难辨,以东南一隅的吴国抵挡天下大军,必然兵力分散、人心慌乱,各种军需紧急难备。这时巴、汉军队顺流东下,直捣空虚腹地,一处陷落则全境震动。吴国国土沿江,没有前线后方之分,东西数千里,处处设防,战场广大,难心安息养精。孙皓肆意妄为,与下属互相猜忌,名臣重将早已失去信心。将帅疑于朝廷,士卒疲于战场,人心散乱,叛离丛生,晋军一旦兵临城下,必然有人应命请降。此后,我军深入吴境,长江不再为吴军专有,吴军无法水战争雄,只能回保城池,则是去其长而用其短。晋军深入敌国,远离后方,必有死战的决心;吴人虽在本土作战,却生出败则退守的念头。这样一来,平吴之战必会很快取胜。”
在上疏中,羊祜对双方形势变化与具体进军方略都作出了合理说明,如此有见地、有规划、有成算的奏疏,自然得到了炎哥的高度肯定。可是,那些不想看着羊祜建功的权臣如贾充、荀勖却强烈反对,他们大呼西北地区的鲜卑未定,此时不宜两线作战。看到朝中几位大佬反对,一大群善于跟风的家伙争相附和。只有中书令张华和另一位非典型外戚杜预为羊祜点赞。
羊祜知道晋军在西北打得很不理想,但他相信,凡是有缓急,只要先搞定日薄西山的东吴,那些胡人就没有几天好蹦的了。可是面对朝中反对的意见扑天盖地,他也只能徒呼奈何地叹道:“不如意事常八九,此时天予不取,必为后世所讥!”
幸好炎哥并不糊涂,他知道羊祜的奏疏是治国良策,但作为皇帝,他也不能一意孤行,还要设法协调朝臣。在西晋这种大士族当政的国家,北方士族并不想那么快搞定南方,然后与南方士族分享权力,那样做对他们有什么好?
对羊祜的忠诚与奉献,炎哥也不能没有表示,就下诏以泰山郡五县新建南城郡,进封羊祜为南城郡侯,使羊祜以郡侯之爵超标享受郡公待遇。对此,羊祜当然要辞让,这不是让他出头的椽子吗?为此,他举例说当年张良辞让三万户封地,只接受万户侯的赏赐,自己要像张良学习,千万不能因为自己坏了规矩。司马炎想想羊祜说得不错,就不再勉强。
羊祜这么做,固然是本性谦退使然,但更多的是要慰抚那些与自己不在一个位面上的士族权臣,他只想建立实际功勋,并不想与那些朝廷大佬发生深刻冲突,只要他们能够让他全权主持东南军政就行了。
多年来,羊祜参与过不少军国大事,奏献了诸多良策,事后他都会把相关简牍烧掉,绝不让别人知道这是自己的主意。至于炎哥非要当众表扬他,他就管不了了。因此,羊祜参与的很多事都被淹没在历史长河中。那些被他举荐的人,也很少知道谁才是他们的伯乐。这些美德,都是炎哥非常欣赏的,也让他在众多权臣的围攻下岿然不动。
对此,别人觉得羊祜太谨慎了,羊祜却说:“你们不知人心险恶,有些人当面跟你无话不谈,出门就断章取义地说你的坏话。这种人防不胜防,所以千万不能乱说。再者,作为朝廷大员,必须能够为国荐贤,这是为臣的本分。如果那些被举荐的人不去感谢朝廷,却到你的私门谢恩,这岂不是假公济私吗?”羊祜话外有音,他没有说只有这样,才能让皇帝更加相信自己不会结党营私。
羊祜的女婿曾劝老丈人道:“您没有儿子,只有女儿,难道就不想多置办些产业,将来退休后好养老吗?”羊祜有些落寞,没有回答。后来他还是忍不住语重心长地对自己的子女(羊祜的儿子羊篇是从大哥家过继的,典型的“拉洋片”)们说:“作为人臣,只想着谋私而不顾公事,这种人早晚会自食恶果的!”此时的羊祜像极了后世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光辉榜样。
多年来军政繁忙的羊祜,内心中仍恋恋不忘未出仕前的隐居生活,他不止一次地对堂弟羊琇说:“等东吴平定后,我就戴上隐士巾,回泰山老家,过几天安生日子。一个平凡士子能够身居高位,实在是高处不胜寒啊!”这倒是有些典型的魏晋风度。
就在晋廷为是否灭吴纠结的时候,吴国也没有闲着,夏口督孙慎侵入晋国边境,掠走了弋阳、江夏等地上千户。羊祜接到奏报后却没派兵追击。对此炎哥不解,忙派人追问原因,甚至打算迁移州治。羊祜对使者坦言:“江夏离襄阳八百里,等知道吴军来犯的消息,敌人已离境数日,再派兵过去,不仅救不了百姓,而且军队来回奔波毫无益处。昔日魏武帝设置都督,皆驻防在州府附近,主要是因为军队宜聚不宜散,面对广阔的边境线,敌人出没无常,只要认真守住边界就行了,实在没必要频繁迁徙州府!”一席话,说的使者无言以对。羊祜也借此向司马炎表达了自己的心意,在此有利态势下,与其被动防御,不如主动出击。可惜,此时的司马炎仍然没有下定最后决心。
公元278年八月,羊祜染病请求回朝静养。可是当他刚回到洛阳时,就赶上亲爱的姐姐景献皇后薨世。这个多年来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同母姐姐的死,让重情重义的羊祜悲痛万分,病情一下子就加重了。司马炎急着见到羊祜,就让他乘坐辇车上殿,准他不用参拜。面对皇帝的优礼,感激不已的羊祜再一次陈述了自己的伐吴主张。
不久,羊祜病得不能上朝了。司马炎特意派张华登门问计。羊祜强支病体道:“当今主上受禅以来,功德未著,正可伐吴以建殊勋。而且吴主暴虐,伐其必成。一旦吴人另择英主,我军恐难速胜,那将贻患后世。”见张华很赞赏自己的主张,羊祜又对张华郑重嘱托道:“我的病难以痊愈,只能拜托您为我实现伐吴大计啦!”张华含泪答应。
司马炎听了张华的回报后,就请羊祜卧病统领诸将伐吴。羊祜无奈道:“取吴大计已呈请陛下,陛下只要命将执行即可。伐吴容易,善后犹难,望陛下慎重收取吴人之心。能够辅佐陛下成就一番功业,臣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如果我的一生就此结束,希望陛下能够让度支尚书杜预代我主持前线大计!”
这年十一月,羊祜再也没机会走上本该属于自己的荣耀战场了。他生于三国初立之时,卒于三国将尽之际,凭着自己的努力,为结束乱世作出了长远规划,选定了执行干才,铺排了人心归属,甚至对伐吴成功的善后也提出了真知灼见,正是因为他的卓越贡献,晋灭吴才能水到渠成、势如破竹。
羊祜死后,时值寒冬,司马炎亲自穿着丧服临丧痛哭,泪水流到鬓须上都结成了冰。笔者相信,这一刻,流淌着司马懿戏精基因的西晋雄主不是在秀演技,而是真的被一心为国操劳的臣子感动了。
比皇帝更伤心的是荆州百姓,他们听闻羊祜的死讯,纷纷罢市痛哭,一时间大街小巷之中哭声不断,如丧考妣。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吴国守边将士也为敌军统帅的死而落泪不止,多好的一个人啊,咋说没就没了,俺们还等着您来解放我们呢。一个人能够以自己的德行感动敌我双方,让天下人为他的死而悲伤,夫复何憾。
后来,襄阳百姓特地在羊祜生前喜欢游玩的岘山建庙立碑,碑名原为晋征南大将军羊公祜之碑,简称羊公碑。因周围的百姓祭拜羊祜,睹碑生情,莫不流泪,杜预因此称其为“堕泪碑”。唐人孟浩然写诗赞曰:“羊公碑尚在,读罢泪沾襟!”
灭吴总设计师羊祜,继承了良好家风,为人清廉节俭,服饰简易朴实。他平常所得的俸禄都用来接济亲族,赏赐军士,因此家无余财。堂弟羊琇代表兄长向司马炎陈述羊祜遗愿,请求允许羊祜葬在先人墓旁。司马炎不许,特意在洛阳城外划出一块地方作为羊祜的墓地,希望羊公的英灵能永镇帝都。当羊祜的灵柩及送葬队伍出发时,司马炎特意赶到洛阳的司马门南边祭奠送行。羊祜的外甥、齐王司马攸(羊徽瑜的养子)向自己大哥司马炎转述了羊祜夫人夏侯氏的意见,要按侯礼安葬羊祜,司马炎同样不允许:“羊祜生前屡次拒绝公爵,朕不好勉强。如今为国操劳,恩德长存,岂能再用侯礼?宜用公爵之礼安葬,以表彰其美德。”司马炎下诏追赠羊祜为侍中、太傅,谥曰“成”。由此可知,在炎哥心中,羊祜制定的伐吴战略势在必成。
羊祜死后两年,杜预、王濬等人按照羊祜生前的战略部署一举灭吴,完成了统一大业。战后,当满朝文武欢聚庆贺的时候,司马炎举杯落泪道:“这都是羊太傅的功劳啊!”随后派人告祭羊祜庙,为他送上伐吴得胜的消息,并依照西汉萧何的旧例,册封夏侯氏为万岁乡君,食邑五千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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