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da □陈于晓
口罩之外，春色已盎然。忽然发现，在春日，莺的出镜率挺高的。不知此刻，耳畔飘过的那一声，是莺啼么？
好摄之友 刘峰 摄
垂柳已如烟，烟总给人一种温暖的视觉。花一绽，树也暖了，或许这些树，都是早莺争暖的。湖水，碧绿，潋滟着，泛着酒意，微醺，春水果然如酒。也因此，在水面漂浮着的那些白云，都有着些许的醉态。草色还浅，没不没马蹄不知道，我找不到马蹄了。浅草早已埋了去年的落叶，包括脚印。也有莺啼，会掉在草丛中么？有的，但或许，转眼就娇艳成草花中的某一朵了。
莺在枝头，我抬头的时候，看见已满枝翠绿，把莺的身子遮了。遮不住的，只有啼声了。春天的莺，应该还未谙世事，因此那啼声，很清澈。春天千娇百媚，莺，自然也是娇莺。在谁家庭院里，恰恰啼的那一只，多么自在，想啼什么就啼什么，无拘无束。此刻，它在湖边的柳林深处，自在地啼着。把一整片春色，都啼得很婉转，把草间花间的流水，叫得缠缠绵绵的。要多少只莺，聚在一起鸣啼，才能让柳如烟，涌动成柳如浪呢？
林子里林子外，莺声啼不尽，合唱是春天浩大的声势，春天的大地，总是写满了磅礴。只是走到深树中，听莺的独唱，感觉也别有一番情趣。不经意间的一声啼，与其说是打破了空气中的宁静，还不如说让意境更幽了。是的，是“意境”，那一声一声的幽，足可以把我整个的身心，都啄空。莺的嘴，在春天，是含着绿汁的，它一啼一枚绿。其实莺的嘴，含着的是春水，春水是绿的，莺的啼声也绿。有时春水绿着绿着，就蓝了。春水一蓝，莺的啼声也是蓝的，蓝像一个巨大的梦幻，很薄很轻盈，是一种境界。
好摄之友 刘峰 摄
在诗人笔下的春天里，莺和燕，常常出双入对。比如莺歌燕舞，莺是歌者，燕是舞者。莺刚刚亮开嗓子，燕就开始起舞。莺叫上一声，燕尾就点下一圈涟漪。春日辽阔，处处都是它们的舞台。但有时，莺和燕，也会在一起说着什么，这就叫莺啼燕语，在我看来，这“啼”和“语”，在春日，都叫呢喃。如果听得见，这“呢喃”，就是絮絮叨叨的春雨；如果看得见，这“呢喃”，就是纷纷扬扬的柳絮。很多时候，这啼这语，还来不及沉淀，就被风吹走了，被风吹走的事物，有的潜藏了起来，有的再也没有了踪影。当然，劳动也是春天的主题，比如，当莺在枝间谱曲的时候，燕在忙着啄春泥。
除了燕之外，莺还有一个伙伴，叫蝶。只是稍有区别，莺喜欢隐，莺喜欢隐在叶底，或者深树，或者幽涧。我总觉得莺是隐者，我们常常只听得它的声，不见它的形。春日一深下去，草木都成了繁体字。如果愿意，处处都可以隐身了。但是蝶不隐，蝶的翅膀天生太艳，飞得又浅，因此总是太显眼。哪怕是进入乱花，蝶也只是暂时地隐藏一下，没过多长时间，它又现身了。隐与不隐，大多时候，其实与“品格”无关。蝶不会唱，没有好歌喉，如果像莺一样地隐起来，人间就少了好多春色。
提到莺，总会没来由地想到一个野渡，有些荒芜的那种野渡，但春天的蓬勃依然是在的。照例，必须有一只渡船，需横着。至于晚来春潮急不急，暂且不论。但必须有莺啼，虽然不必多，有三两声即可。听莺的人，需要的只是莺声，并且他是无需进入画面的。那莺只一啼，八百里或者八百里以外的春天，就绿映红了。野渡无人的渡船，安放到某一个景区，就是画舫了。坐在画舫中，手搭凉棚，迎面那一丛垂柳，是一只娇莺，还是一粒莺声？
一粒莺声一滴春水，一粒莺声一滴明媚，一粒莺声一滴暖意。这个春天，我们与春色，隔着一只口罩，好在我们不用戴耳罩，因此这清丽的莺声，还是听得很真切很亲切的。在春天泛滥着的天籁中，莺声，也许是最空灵最美妙的一种。
作者陈于晓，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