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da 北京和东方两大卫星电视联合播出的《中国式关系》即将结束。我上周看完，沉到今天才动笔。
这部剧由天马映像影业、上海九只鹿影视、幸福蓝海影视联合出品，横跨影视两界的制作人马珂任出品人，张蕾编剧，沈严、刘海波执导，张翼芸任制片人，陈建斌、马伊琍、赵立新、胡可、叶一云、代旭、田小洁、李野萍等主演。
之所以列出出品方和主创人员的名单，是因为在当下电视剧行业乱云飞渡的时刻，他们敢于面向现实发言，善于针对现实发言（有两台一路飘红的收视数据为证），理应出列接受掌声鼓励。
当然，每一部作品都有优点和缺点，每一次创作都有欣慰与遗憾，每一次播出都有点赞和吐槽，下文我们将就文本的创作和人物的演绎详加论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创作难度高
《中国式关系》是创作难度极高的一部作品。难度不仅仅在于题材的敏感和写实的桎梏，而主要在于它是平地拔楼、无所依凭、生扛硬顶、血泪相和地立起了一座大厦。
这话是否说过了，尤其“血泪相和”？且听我慢慢道来。
现实题材难也不难。难度在于官方和民间的各种禁忌，让人无法尽兴施展。不难是因为现实剧目有迹可循，只要你善于观察生活，照猫画虎，适当发挥，就不会太离谱。但《中国式关系》难就难在没有原型，也无法采访。
出品人马珂说过，《中国式关系》的灵感来自于《蜗居》。当年《蜗居》播出后，有情有义的贪官宋思明很受女性观众的欢迎，他们就想着能否把这个人物单独拿出来做一个剧。问题是明摆着的，宋思明再有魅力，终究走向了毁灭，一人挑一部戏肯定通不过。就想到了反向操作：宋思明贪腐，马国梁（陈建斌）清廉；宋思明一条官道跑到黑，马国梁中途下海呛了水...
这一设计，马国梁就完全脱离了宋思明的轨道。宋思明的行迹和心迹有太多的反腐报道和贪官忏悔录作为依凭，一个从意念出发的马国梁是找不到原型的。
创作者反躬自省行不行？马国梁这种大起大落的人生，还真不是一般人的生活经验能涵盖的。创作者深入生活行不行？马国梁这种正气凛然的生意人，还真不知道该访谁的经，问谁的道。《虎妈猫爸》和《小别离》的教育话题，我们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求个感同身受并不难，但抽象的“关系学”如何转化成戏剧？当真是处处虚空步步坎儿。
按照主创的说法，所谓“中国式关系”，至少包含了"领导关系"、"利益关系"、"合伙关系"、"男女关系"、"家庭关系"五重关系。这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多重复式诉求，包罗万有的结果是全剧没有中心事件，马国梁同学没有稳定的战场。
马国梁愤然离婚辞职的时候，我想起了《英雄本色》里的小马哥：“总有一天，我要把失去的东西拿回来！”我以为他的余生就是先求得成功，再干死沈运（赵立新），在狞笑中重登人生的巅峰。他似乎也说过这样的话，还在前妻的婚礼上高歌砸场子，可是下海有了第一桶金之后，他的行动线就变成了造福万千老人，盯防奸商罗世丰（田小洁），直到押上自己换得老年公寓的落成。
但凡沾了当代现实题材，实际上就跟强情节无缘了（我从来不把家斗剧视为现实题材）。强情节所要求的正反对抗、腹黑权谋、社会裂痕、人生绝境，都是我们的管理者甚至观众无法承受的，所以温暖现实主义、温情现实主义、温煦现实主义...大行其道。马国梁天生一个大闹天宫的戏剧坯子，遭受如此奇耻大辱（被自己的跟班夺妻抢位），原本可以放手行事的，但他一样只能走在移动的墙壁和低矮的天花板圈定的范围内，不越雷池一步。
不能快意恩仇，只好细水长流。如果以看“戏”目光审视这部作品，会觉得反派没力度，冲突不激烈。如果以生活逻辑去体察这部作品，会发现它像极了我们粘稠而滞涩的人生。虽然马国梁和江一楠的人设偏理想主义，但他们陷入由“中国式关系”织成的蛛网，种种牵绊，无奈，妥协，谅解之下，现实主义的花朵就开出来了。
从抽象的概念出发，勾勒出一群人物，推演出一个故事，无处借力，常常失去方向感，这样的创作一定是辛苦而多有反复的，这应该是剧本实打实写了三年的缘由。最终，写下了拥有无限戏剧可能的开头，却让人物回归绳捆索绑的日常，用种种琐碎的疼痛和细微的成长去对接观众，顶开了属于自己的天空。
如果我的分析成立，用“血泪相和”来形容这次创作当不算夸大其词。
演技都在线
《中国式关系》呈现出这样的样貌，取得不俗的收视，有赖于编剧导演的谋划、调度，也有赖于一众演员的精湛表演。
剧中写得好、演得也好的人物首推沈运。沈运是一个小人，出场没多久就通过打小报告谋得官位，逼走马国梁。然后就在大半部剧里开始了伪装之旅，公事公办不粘锅的让人绝望。但到最后关头，他还是暴露了官服下面的“小”，伸手就被捉。沈运也是一个好人，对刘俐俐（胡可）一片真心。虽然惦记别人媳妇这事总归不大好，但情之所至似也不足为病。一个男人上位以后仍然珍惜眼前人，这样的人不可能成为大奸大恶。心里有小鬼潜伏，同时善念如灯，加上半辈子的谨小慎微，他像一个想吃怕烫的馋嘴巴一样好生犹豫，好生踌躇，好生隐忍，好生撕裂，好生可悲...难得赵立新的演绎出神入化，种种心思尽数呈现。
马国梁一开始是高高在上的颟顸官僚，摔了跟头后变成尊老扶弱、一身正气的好男儿，这个一体两面是如何转化的，或者说这个脱胎换骨是如何发生的，剧中交代并不详细。陈建斌杠头般的气质和略带游戏感的演绎，颇能取信于人。
江一楠这个海归带有“香蕉人”的气质，食洋不化认死理。同时也有现代独立女性的色彩，自尊自强自立，对“陈世美”绝不宽恕。当然也有女性的脆弱和感情用事，关键时刻被人利用。这些人物属性与马伊琍的干练气质与表演风格相当匹配。
霍瑶瑶的“婊绿茶”是精彩设定，叶一云的演出不辱使命。关强的“五十块钱人性”也有代表性，代旭的演出活灵活现。他们是被生活追逐得狼狈不堪的小人物，身段灵活，甚至不择手段。但他们也是接受感召的小白羊，在人格力量强大的马国梁面前，纷纷提升了精神段位。
刚才已经说了，剧情走向有在高烈度和生活流之间摇摆的痕迹，这也会反映到人物的性格和行动中。比如说，马国梁的丈母娘闫桂英（李野萍）就如同一股不可捉摸的风，她一会儿对马国梁一百个看不上，一会儿又亲昵地归他为“我们家国梁”；对沈运开始是“开门迎闯王”的殷勤，后来是百般看不上的敌意，等等。但李野萍演得好，眉眼之间都是戏，举手投足带罡风，演着演着就自成了逻辑：一切以利益为出发点，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一切也就通了。
罗世丰这个奸商有些软，田小洁选对了。刘俐俐这个女人有些苦，胡可也选对了。吕中演古奶奶，那是大家写小文章。其他人物多是扁平角色，就不展开谈论了。
总的来说，这部剧的主要演员演技在线，即使剧情偶有脱漏，也能凭着个人能力圆过去。这与暑期档上映的众多小鲜肉剧目形成鲜明对比。戏剧表演终归是一门专业，把“偶像剧拍成写真集”的模式不可持续。
【结语】
今年夏天，以周播剧场为阵地的IP剧和以日播剧场为平台的原创剧进行了正面PK。这也是玄幻架空和现实主义的同台打擂。
《幻城》《青云志》《九州天空城》三部IP剧，没能复制《古剑奇谭》和《花千骨》的盛况，虽然网络点击量还不错，但收视和口碑均未达预期。而《谜砂》《小别离》《中国式关系》三部现实主义剧目，则走出了一浪高过一浪的收视曲线，在赢得口碑的同时也带热了社会话题。诚然，浪漫主义（我们姑且把IP剧归入浪漫主义的范畴）和现实主义始终会二水分流、双峰并峙、比翼齐飞，但显然现实主义取得了这一战的胜利。
近两年，互联网资本大规模涌入后，业界出现了重IP轻原创、重制作轻创作、重颜值轻演技、重数据轻文艺的怪状种种。这些违背戏剧规律、破坏行业生态的做法，已经渐渐结出了苦果，显出了颓势。这里不是说IP剧就该一棍子打死，原创剧天生就香气扑鼻，而是说：合格的产品和优秀的作品都有正常的孕育和生长规律，谁想通过生造概念、金钱开路来全盘颠覆既有规则，都是不可能的。
胜利属于认真干活的手艺人，光荣属于肯下笨功夫的聪明人。
【文/李星文】
版权声明：微信公众号【影视独舌】所有原创文字，版权均属【影视独舌】及原作者所有。欢迎分享至朋友圈，但如有其他媒体复制转载，需征得我们同意并注明出处。（请回复“转载”，了解具体要求！）
微信号：dusheme
有观点、有态度、有温度的行业交流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