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中午喝得酩酊大醉,他不知道怎么回家。晚上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那张燃烧的大床上。
女人穿着单薄的睡裙,躺在他的身边。女人问,醒了?于老师很不好意思,说,喝多了,真的喝多了,我是怎么回来的?大半边月亮挂在窗前,明亮的月光照进他们的卧室。女人脸上的笑容清晰可见。
谁知道你怎么回来的?女人半开玩笑地说,我从街上给你背回来的。
男人感到很懊悔,对不起,我喝多了。他伸出胳膊,将女人搂入怀抱中。女人就像一只温顺的小猫,静静地躺在他的怀抱里。
男人说,芝,你生我的气吗?我真的太高兴了。
女人像一个撒娇的小姑娘,捏了一把男人蒜头般的鼻头,说,高兴就喝,喝酒的男人才叫男人,况且今天是双喜临门,喝醉了酒又能怎么样?应该喝醉,应该失态,就是让那些人看一看,咱家的男人有多棒?
于老师听了女人的话,平静的内心马上翻腾起奔涌浪花,层层浪花化作一股巨大的热浪,他知道,他想要什么,一个玉石般细腻爽滑的女人,就在他的怀抱里,如果身体里热血平静,他肯定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他说,我想要——
女人嗔怒地说,男人都是馋猫。其实,她已经放平了自己的身子。
一切都在情理之中,一切都是水到渠成,这些东西并不神秘,男女的激情在碰撞中燃烧起来,又在碰撞中慢慢地熄灭,化蛹成蝶,化雨成虹,来的美好,去了也美好,最终,女人又平静的躺进了男人的怀抱里。男人喘息未定,女人和风细雨,像男人提议,我们明天买挂鞭炮,庆贺一下吧。
男人喘气声戛然而止,对女人说,千万不能这样,你想一想扁头的感觉,再想一下咱们学校其他老师的感觉——
女人终于明白了男人的意思,觉得男人的话很对,不能张扬,张扬就会讨人嫌,他对男人说,听你的,俺什么都听你的。
于老师和姜老师双双考中,他们高兴,高兴就有力量,他们一大早就起床到田里去收麦子。
校长扁头躺在床上整整睡了一天,无论他的老婆怎么喊他,骂他,他都一动不动。扁头的心里无味杂陈。于老师和姜老师都考上了,他应该为他们祝贺,为他们高兴。但是他却一点高兴不起来, 甚至对这件事很恼怒,毕竟自己是校长,校长应该处处比老师强。现在可好,于老师和姜老师都转成了公办教师,让他情何以呢?这件事村里人该如何评价?一个鸡毛大的小村,瞬间就会议论纷纷,议论什么?当然会议论自己是笨蛋,一个校长连自己手下的老师都不如,不显得窝囊吗?
人的想法一旦钻起牛角,就如同跳进了泥潭,越是挖空心思的去较真,越是痛苦,越是难以自拔。他并不是一个害红眼病的人,并不是一个十分妒忌人的人,但是就这件事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觉得没脸出门,觉得出门以后会有人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戳他的脊梁骨。
村里人就是这样,姜老师和于老师马上会成为整个大队群众眼中的神,而他呢,在众人的谈论中,肯定会让大家不屑一顾。
苦恼,痛苦,懊悔如同一堆阴森的蛇缠绕着他,阴森恐怖,越缠越紧,终于他完全爆发了,他狠狠地揍了那个絮絮叨叨,令他心烦意乱的肥胖女人一顿。
他的老婆虽然膀粗腰圆,一身力气,但毕竟是女人,在愤怒如同狮子的男人的手下,也只有挨揍的份儿。
女人嚎啕大哭,歇斯底里地哭骂的扁头,女人的骂声,反而使扁头得到了释放——他终于平静了许多。
肥胖助理知道了这件事,肥胖助理的消息为何这样灵通,这些都不得而知。我们知道的是,这家伙把扁头叫到了乡里,轻轻松松地解开了扁头的心结。
肥胖助理说,一个校长就这点儿肚量啊!
扁头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肚量小。我一个校长,还不如手下老师的水平高,我他妈的算什么校长。
助理说,扁头,是谁告诉你校长一定要比老师强?你业务水平不如老师,只要会当官儿就行,让于瘸子、姜老师当校长,不一定比你好。你是当官儿的料,人家是教学的料,各有各的长处,你生什么气?马扁头,奶奶的,这点儿小道理你都不懂,我看,你还真不如一个老师。
扁头对这个肥胖的家伙,是尊重的,这家伙的话很糙,但他说的确实是这个道理。他马上又自傲起来,对肥胖助理说,要论当校长,我敢说,全乡没有几个比我扁头强的。咱不贪,不占,和老师们同打虎,同吃肉,哪个老师敢不听我的话?
扁头心中的妒火,已经熄灭,校长的成就和自豪感马上升腾而来。他还想继续说下去,却被肥胖助理给打断了。
扁头,你别得意忘形,我问你,于瘸子与他弟媳妇儿的婚事你撮合到什么地步了?
他奶奶的,别提这事儿了,他家那个三叔窜出来捣蛋,刚燃起的火,被这个老家伙一泡尿浇灭了……
肥胖助理马上打断扁头的话,他很不耐烦地说,老子交给你的任务,你就这样去完成。就这点儿球事,你长脑袋干什么?你的大扁脑袋里难道装的是刨花吗?就这点儿小事,我不相信没有办法。
扁头很委屈,说,因为这事,我把于家人都得罪了,特别是他那个三叔,恨不得刨我们家的祖坟。
肥胖助理哈哈大笑,看你的熊样,多读一下《三国》,少看《水浒》办法就有了,你可以利用一下你和他们于家的矛盾,学学人家诸葛亮,不是就有办法了吗?
扁头片刻沉思,肥胖助理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把那个正在里边归整文件的小女文书呛得直咳嗽。
猛地,扁头狠狠的拍了一下他那扁平的脑门,纵身站起身子,十分得意的说,有了,有办法啦。
扁头走出肥胖助理的办公室,院子里毒辣的阳光直照在他的身上,让他感到一阵难受的灼热,远处是一片明亮的白花花的世界,把他的眼睛刺得一片昏暗。他顾不得这些,他心里高兴,骑上自行车,哼着小曲,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