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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君什么意思是什么关系】“新城二陈”湘江情

湖南青年学者谭伯宇致力于清史研究,曾撰写《新城二陈》篇,编入《近代史的明媚与深沉》辑。

因为“二陈”是本县人,去年我刚入文化研究此行才半年,曾搬运其文推向本地读者。心思可逭,行为该可谴。幸好也送了一点资料给谭先生,只不知他收到了没有。如今掌握了较多有关二陈的材料,所以不惜重新构撰。

一、家庭背景

按黎川县(时称新城)陈氏家谱,二陈的记录是:陈永之,讳学受,附监生,生嘉庆丙寅(1806)十月十一日,卒同治乙丑(1865)某月,葬家乡八都。陈稻孙,讳溥,监生,生嘉庆丙寅十二月初十日,卒缺(1858?),葬四川江安县城外。——两人是堂兄弟,陈溥比学受小两个月,为弟,在此不妨称“小陈”,而学受为“大陈”。两人的生年不会错,卒年呢,小陈的则仍得考证,因为其卒葬均在四川。

成年之后,二陈携手外出游学,使用过不同的名字。比如大陈学受,更多的是称懿叔或艺叔。小陈稻孙呢,更多的是称溥(或旉)与广敷,又叫悛侯。“悛侯”之名几乎无人使用,惟少小同学用过,如杨希闵《浩歌怀陈三悛侯兼奇同学诸友》诗云:“入春夜雨寒飕飕,畸人忽忆陈悛侯。乡里富儿怕见面,有官可求庸不屑。”

两人与陈孚恩同辈,均为新城县中田人,所以他们的家庭背景可以从陈氏大家族中有所廓清。陈灨一《清军机大臣吏部尚书先六伯祖子鹤公家传》说:“当其时,吾家方鼎盛,以期功之亲,登甲乙科,冠盖棨戟相望者多至数十人。”当时的陈氏,实是新城县望族,仕宦之家,科第绵绵。

民国《江西通志》载:“清进士陈道,子守中、守誉,乾隆年间同举乡试,孙观、用光、椿冠,曾孙希祖、希曾、兰祥,乾嘉道年间,一门七进士,九乡榜,为邑之冠,称望族。”中田陈氏在清代中晚期如此辉煌,耀眼夺目,黄鼎元、陈三立等人都给予了极高赞誉。

其中,陈三立的原话是这样:“当清嘉道间,翁覃溪(翁方纲)学士三使豫章,而有古文在新城之言。盖新城自陈凝斋先生以朴学大昌于世,厥后鲁絜非进士及凝斋之孙石士宗伯,皆能传其学。宗伯师其舅氏絜非,复为惜抱(姚鼐)高第弟子。当其盛时,海内桐城者,必并举新城。”事载于胡先骕的《甘簃文集叙言》中。此文还说:“湘乡曾侯所谀之二陈广敷、懿叔,又俱凝斋之曾元孙。”特别指出了曾国藩对二陈有点兴趣,是以“谀”之。

尽管家族科第蝉联,二陈却仅是监生;尽管二陈没能及第,但天纵其才,理学渊懿,诗文顺达,还精通书法。这与他们少年时代享受过良好的家庭教育是分不开的。

二、外出游学

两兄弟特别结缘,同进同出,亲密无间,几乎公不离婆,称不离砣的。他们弃家而出的目的,无外乎游学、交友、兜售所识,进而寻求晋身之阶。

第一站自然是北京。首善之地,天子脚下,群英荟萃,正是二陈梦寐以求的去处。

哥儿俩刚到北京,一下子就瞄准了桐城派大师梅曾亮。这无需他们耍心计手腕,陈家与桐城本来就关系巨牛。二陈于是师事梅曾亮,还有一老师是桂林人朱琦(字伯韩),尽得古文法,学务益发精淳。大陈的研究方向是《春秋》《尚书》,遍览古今解说,对孟子所论尤为深契。著有《圈注春秋读本》若干卷、《春秋十种》三十卷、《陈艺(懿)叔集》等。

小陈就复杂多了,简直是野路子。天文地理,奇门八卦,岐黄命脉,样样精深。杨希闵说他是“畸人”。“畸人”一词出自《庄子·内篇·大宗师》:“畸人者,畸于人而侔于天。”可见,庄子所谓“畸人”乃是与世俗不同的“异人”。小陈性情豪宕,乖异人伦,不事流俗。少厌科举,天姿超迈,慕豪杰勋业。主攻方向是宋五子及朱、王,辨析精微,进而折衷六经。后来游历福建、湖北、江苏、湖南、贵州、四川等省,达二十年之久,潜心经史探研。著有《陈广敷遗书》39种48卷。又编次《王阳明集》《陆子集》《朱子集》各一册(未梓),县籍进士、同学饶拱辰说,“此三册非朱、陆、阳明之书,乃溥自叙为学之要也”。

兄弟两人的性格很不相同,但一点也不影响他们各自的观点及风雨同舟。同治县志“陈广敷”条:“溥美须眉,善谈笑,与人接无智愚贤否,莫不尽其欢以去。受则介介若不可一干以非,而论说诗古文词,亦终日亹亹不倦。”小陈是一个比较滑稽的人,更像江湖逸客,谈笑无拘,不似大陈濡濡恂恂,不苟言笑。不过,刘蓉说大陈“及是谈锋四射,森然挺矛戟相向,或奋髯疾呼,声震岩谷,左右侍者惶骇瞠视,亦不知何以云云也”,看来,闷葫芦也有张口长啸之时。

相较之下,大陈比小陈抱负大点。县志载陈艺叔七律一首云:“萧然客次雨冥冥,自起开缄向晚棂。编简河山通地络,丹黄星斗划天经。平生万感将头白,兹事千秋或汗青。淮海相逢挥玉麈,牙琴端赖子期听。”大陈似乎有意编纂河图洛书之类的地理方舆志书,倘若有成,当是一件大好事,是流播千秋的汗青丹书。他把自己比作伯牙,把小陈比作子期。伯牙鼓琴而六马仰斜,不是什么牛呀马呀的能懂,唯有小陈识器知音。而小陈,则“乡里富儿怕见面,有官可求庸不屑”,不屑为官,游手好闲,幸好“以本生子锡鬯官三品衔”。虽为虚名,有总比没有的好。其实,小陈的志向也是蛮大的,欧阳兆熊就说过:“广敷自言无匡时之位而有匡时之略,常欲佐一巨公,展其抱负。”嗬嗬,原来还是缺了引路人。

这对“宝贝”,一到京城就混得风生水起,与当时的贤能时彦多有交从,如曾国藩、邵蕙西、余小颇、刘椒云、龙翰臣、王少鹤、吴嘉宾(南丰人)、冯鲁川等等。比如曾国藩日记:“道光二十三年(1843)二月初八日。……旋至濂父处久谈。座间遇陈艺叔,治《春秋》学者,论俱不俗,谈至申正归。二月十二日。……下半天,蕙西来,招同至陈艺叔处,灯后归。”由此可知,大陈与曾氏初识于此年。只是为何未载小陈,莫非他单飞了?不得而知。其实,曾国藩的日记有一百三十万字,现存台湾,我们平时能读到的仅是极少一部分,很多信息还是不明瞭的。

三、倾倒三湘

“二陈”的特指且固化,源起于曾国藩。

曾国藩名作《欧阳生文集序》,畅论桐城派在各省的流行广布之后,接着说:“生(欧阳勋,早卒),吾友欧阳兆熊小岑之子,而受法于巴陵吴君、湘阴郭君,亦量事新城二陈。”

就是这哥俩,道光二十八年(1848)亲入湖南考察,几乎倾倒了三湘鸿儒。这里不妨先介绍一下东道主欧阳兆熊。

欧阳兆熊(1808-1876),字小岑,道光年举人。欧阳“好奇多通”,又喜文学,立业掌家后,“宾客坐席恒满,颇周贫儒”,一时“为游谈宗”。“道光以后,县人有名称者,无不以兆熊为重”。“有名称者”大致为罗汝怀、罗泽南、吴敏树、曾国藩、左宗棠、刘蓉及郭嵩焘、崑焘、崙焘三兄弟等,皆是载在简策的名流。

1848年秋,二陈来到湘潭欧阳氏家做客,一住就是几个月。当时,主人欧阳大发英雄帖,说江西来了两个奇能之士,大家快来见识一下吧,“罗罗山(泽南)、刘霞仙(蓉)、吴南屏(敏树)、郭筠仙意城(嵩焘、崑焘)、罗研生(汝怀)闻吾家来此异人,各先后至,无不倾倒”。又据罗正钧《劬盦文稿四编·四待轩遗诗叙》,参与此次盛会的还有江忠源与左宗棠。曾国藩此时正在京师,故没能与会。

三湘鸿儒聚会欧阳家的先后顺序不太清楚,但刘蓉是郭嵩焘招来的不会错。刘蓉《书陈懿叔赠言后》曾详述过此次相会,说:

戊申(1848)秋,余与筠仙会长沙,同寓止弥月。每更阑茗熟,纵谈天下,论古今人物。筠仙举所见当世贤豪君子,上自名公卿,下逮岩穴韦布之士,屈指以十数。已,谓余曰:“江右有二陈:懿叔、广旉,恢奇磊落,古豪杰士也。为学渊博无涯涘,而闳中肆外,议论英发,不肯后古人,又甚达世务。往余遇之江夏,甚投契焉。惜不令吾子见之。”……既而筠仙别余去湘潭,一日以书来曰:“向所称二陈今至矣,甚欲一见君。君如遂来,则及见之也。”余闻而驰往会焉。

当年初秋刘蓉刚和郭嵩焘在长沙相会,共同居住了近一个月,郭氏向刘氏提起二陈有奇能之处,惋惜他没会过此二人。而自己早在江夏(武汉)结识了二陈。不承想,说曹操曹操到,郭、刘分别不久,二陈竟降临湘潭,郭氏大喜过望,立马遥呼刘蓉赶来。

南宋符行中序吕南公《灌园文集》时说:“刘梦得(刘禹锡)尝称潇湘间无土山无浊水,民乘是气,往往清慧而文。吾乡麻源,地气殊异,江山炳灵,视潇湘间为不足道。”引用此话,虽有点自矜,但未使不是如此。比如说,唐宋八大家,三湘又有何人荣列呢,而江西抚建则有两位(欧阳修不算在内)。也难怪曾巩会说家乡“麻姑秀气,世不乏人”。蔡伦、欧阳询、周敦颐、王夫之等人可都是湖南历史上的名人呀。那么,二陈有什么异禀奇能让牛皮哄哄的湖南牛人“无不倾倒”呢?

其一,二陈的学识。湖南鸿儒宗程朱理学,像曾国藩一样,算是较典型儒派。尤以刘蓉信奉最笃,持论最苛。二陈既崇朱子,更喜欢陆王。朱、陆两人在南宋就打了一场旷世“生死架”,六百年后的这伙人,仍接着“斗法”。《书陈懿叔赠言后》曰:

广敷尝病予寄程、朱矮檐,执方隅之见以囿天下,其道已隘。余亦毎诮广敷舍安宅以翔于寥廓之宇,自谓据千仞,览八方,而讫不得一席之地以安其身,其终无以自托,则将丧所凭依而颠踬以败,岂若寄矮檐者尚有立身托命之区哉。论难旬日,宴笑从容,时以相诋诃,座客环听,拊掌呼笑相和,亦莫敢为左右袒也。

一方是寄居在程、朱的屋檐下讨生活,有点坐井观天的样子;一方是依恃主观唯心主义天马行空,却躅躇蹭蹬。在刘蓉眼里,无以自托还不如安身立命,程、朱毕竟是“大路货”,大家还不如顺受天命从了它。小陈的兀自潇洒,刘蓉不以为意;刘蓉的安身立命之论,也难入小陈之衷。双方各持一理,针尖对麦芒,大放厥词,谁也不服谁,阵容当然是湘籍强,阵容弱的二陈,大陈也是“淡定渊默,噤不发一语”。幸好大家并非车轮战,也不袒护任何一方,就让小陈与小刘“血淋淋”地厮杀。

其二,二陈的自虐。当时的江西新城陈氏,官做得最大的是陈孚恩,以侍郎在军机大臣上行走,不久即任山东巡抚。较诸在欧宅聚谈的各位才俊,陈孚恩堪称早达。但陈孚恩不是进士出身,直到最后谪戍新疆伊犁时,仍是为人指责的“污点”之一。就像文革之期间,出身成分不好的人,时有被藐视或批斗之虞。

二陈也是狠于检举揭发与自我批评的,对这位族兄弟满是不屑地说:“尝谓吾两人落拓不遇,而令子鹤(孚恩)、服耔(晋恩)辈得志,吾以此卜新城陈氏之衰矣。”一家人批一家人,还卦验陈氏衰退,果然老辣,果有先知。两年后陈孚恩被撤去军机大臣职务,十四年后打回“解放前”。唯一遗憾的是,陈孚恩的亲哥陈晋恩也被裹进来陪骂,要知,晋恩早一年还在长沙知县任上,与这些湘籍大佬自然有交情,但二陈骂的是自家人,他人又能说什么,还未定解了某些人的气呢!

其三,二陈的奇能。上述两件事其实不算什么,有时不仅不能加分,甚或会得减分。又不是陈琳与骆宾王,战斗檄文,一骂千古风行。不过,在宏博的湘佬眼里,这对宝贝似乎有无穷的神秘感。

小陈擅长岐黄之术,也又非常精通纸上用兵。据欧阳兆熊回忆,刘蓉虽与陈溥“讲学不合”,“而独服其善于谈兵,其不寐之症,广敷为其治疗”。刘蓉的失眠之疾,小陈手到疾袪。而且,小陈还将《医书八种》送给了黄元御。同治元年(1862),欧阳为黄元御《四圣心源》序言说过:“道光戊申(1848),江西陈广敷溥以玉揪黄先生《医书八种》抄本相饷。其源不尽出自医家,而自唐以后,谈医者莫之能及,二千年不传之绝学,至是始得其真。爰取《四圣心源》、《素灵微蕴》,锓板行世,一时医风,翕然丕变。”两千年不传的绝学,当然是无价之宝,小陈却大方送人,也算是一阙佳话。

没有最奇,只有更奇。更奇异的是小陈“兼工相人之术,其推八字,不用财官印绶,合《说文》及诸子精义,融液成文,推测皆验”。小陈尤精相面拆字、卜卦扶乩、阴阳风水,掐指一算,推测精准,简直是诸葛孔明、伯温刘基再生。曾国藩自命精于相人,还作过什么《冰鉴》,可五个女婿中的四人不是命短就是打短命地会欺负他女儿,全然不顾及佛面,曾氏时常哀伤“看走了眼”。故跟二陈一比,就知道行浅甚。欧阳兆熊《陈广敷踪迹》为我们留下二陈弥足珍贵的“先声”:

时霞仙(刘蓉)犹布衣,即言其颧骨足以断制大事。谓筠仙(郭嵩焘)为今之房、杜。曾文正(曾国藩)时在京师,推其造成为杜祁公、文潞公一流人物,不能岐韩、范也。……乃自兵事起,浪游黔蜀,不一至兵间,殊不可解。吾独怪其言天下将大大彻大悟 ,戡乱之人皆在三湘,时粤贼尚未起事,而能前知如此。

这段话倘若上动天听,或被后来的咸丰、慈禧获悉,二陈要么以耸人听闻、蛊惑民心而被千马万剐,要么立马便为国师级的太傅、太保之类了。兹引谭伯牛的分析,后来刘蓉仕至陕西巡抚,远征西北,确属“断制大事”,曾国藩结局也与二陈之推测差不多。只有郭嵩焘,虽做过巡抚,出使西洋,后却被骂为汉奸,甚至舆论开除湘籍,毫无房玄龄与杜如晦的尊荣,则陈溥之言或亦不验。不过,今人评价郭嵩焘,由黑转红,迥异昔时,似又不妨说“推测皆验”。特别当时陈溥就预测“天下将大乱”,而“戡乱之人,皆在三湘”,则完全与历史相符,不能不令人赞叹先见之明,让人以为二陈有诸葛孔明、伯温刘基之能。十数年后,湘籍名士回忆起这段话,更对二陈佩服得不行。

四、情谊长存

刘蓉虽与小陈“讲学不合”,痛并快乐地斗着闹着。俗话说不是冤家不聚头,刘蓉与小陈成了亲家。刘蓉的大女儿嫁给了曾纪泽(曾国藩长子),二女儿则嫁给了小陈的三子陈锡鬯(字洛君)。郭嵩焘《陕西巡抚刘公墓志铭》有“(刘蓉)女四人,长适世袭一等义勇侯曾纪泽,次适四川候补知县陈锡鬯,馀未字”等记述。费行简著《近代名人小传·刘蓉》载:“(刘蓉)好才爱士,赣人陈锡鬯,方贫困,一见许其贤,招入幕,且以女妻之。”

在曾国藩的眼中,二陈固然能倾倒三湘,但理学水平仅够及格而已。今人公认曾氏是理学大师,他持此意见,就证明二陈理学不过尔尔。曾国藩有一封《答欧阳勋》信说:

昨秋与二陈兄弟相见,论辩之间不合者十六七矣,然心雅重其人,以为实今日豪杰之士,所见虽不尽衷于道,而要其所以自得者,非俗儒口耳之学所及;持论虽不必矩于醇,而其所讥切实,虽以匡吾之不逮。至于性情气诣之相感,又别有微契焉。别后独时时念之,以为如斯人实友朋中所不可少者,而不敢以门户之见参之也。

这是一封没有标明时间的信,所以对“昨秋”殊难明白。有学者以为写于道光二十七年即1847年。这是不对的,因为信中还有一句“广敷千里奔丧,良堪悯念,不知比已扶梓归里否”,是指小陈母亲蒋氏于道光二十八年在四川病逝,他在湘潭聚会后就赶去扶梓归籍。所以曾国藩的信只能写于1848年或下一年。

就理学见解,曾氏自认为二陈与他“不合者十六七”,即大部分不对口味。但曾氏视之为豪杰之士,以为二陈非俗儒可比,而且其时政观点,有补于曾氏。所以,曾氏觉得与二陈还是比较默契的。“别后独时时念之,以为如斯人实友朋中所不可少者”。曾氏是“家书控”“日记控”,读过其日记的人,总以为他矫情。其实曾氏并非这样的人,他的要求比一般人苛酷,是我这样的酱油男终身也无法企及的。他时时想念二陈,并认为他们是“益者三友”,我视为曾氏由衷之言。他还特别是劝告欧阳不要有门户之见,朱、陆并参本就是儒学发展的趋势。

曾国藩没有给小陈写过信,日记、家书也未提及,但他跟朋友的信也谈及过。曾国藩与太平军作战十三年,最渴望的就是人才如过江之鲫入其彀中。小陈自认大才赡逸,有王佐之用,又预测今后天下将大乱,这样的话自然会传到曾氏耳中,所以,带兵打仗之时,曾国藩还是很想要小陈的。咸丰三年(1853)三月二十七日,曾国藩《与江忠源》说:“霞仙所荐陈广敷者,闻将为石帅所得。邹宣府亦奇士,吾当令其来左右也。”曾氏姿态高,不好意思与友军抢夺人才,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而大陈呢,确实入过曾氏军营。大陈与吴嘉宾、王闿运、赵文烈一样,属于从容讽议,往来不常,或招致书局,并不责以公事者。一如孟尝君的食客,又如今天不带长的参谋。曾国藩的幕僚一度“闳览”,人才多得狠。当然,也有孤家寡人,人丁式微之时。同治三年(1864)正月初三日,曾国藩《复刘蓉》信中问:“窦兰泉应召入都,闻将由江涉海,取道皖中,不知何以久未见过?大斾由蜀入秦,幕中当不乏名贤。陈艺叔、黄子寿果从行否?诸将可恃者几人?便中祈一示及。敝处胜友无多,而将材尤为寡乏。”大陈虽非将材,但毕竟是人才,此时去了刘蓉的陕西军营,而自己营中殊缺将材,曾氏还是对他念叨不止的。同年正月二十三日,曾国藩写信给大陈,告诉他已写了信给刘蓉,并向大陈倾诉了诸多苦衷与思愁。这封《复陈学受》是研究大陈比较重要的材料,有心人不妨去读读。

想想曾国藩军务倥偬,还时不时地念叨故人,也难为他老人家。比如大陈去世后,曾氏犹挂念于心。同治五年(1866)四月二十二日,曾国藩《复郭嵩焘》问:“陈懿叔属纩之前有一书见托,其遗集现在何处刊刻?已就绪否?”有的人说大陈的卒年为1867年,从这封信中可以看出,陈氏家谱记载是准确的。

人说,无须天天腻一起,只要有人想起你。三湘之行,也造就了二陈三生有幸,湘江大佬对他们够亲切的,念恋的人殊多。

吴树敏(1805-1873,号南屏,巴陵人)《与欧阳小岑书》问:“西江陈懿叔广旉兄弟,颇有信音否?广旉尝欲借人为事,决不为尔寂寂也。”湘潭的欧阳兆熊似乎成了湘友问候二陈的总枢纽,他们一想起二陈,总追问欧阳氏。这不以为怪,二陈游踪不定,湘江一别,两人远游黔滇蜀之地,经年无有音信,大家自以为二陈返程时会再度途经湘潭的。如果二陈有固定的居寓,他们之间的联络定然更频。

同治元年(1862)二月十五日,郭嵩焘收到了大陈的来信,可能有事耽搁,迟至七月二日,郭氏才有了《致陈懿叔》的回信。从湘潭聚会,到这一年,两人分别已十五年了,中间只通过一封信。郭嵩焘曾向陈怡珊打探二陈踪迹,屡屡不得。陈怡珊,家谱载为“贻珊”,陈学斌长子,历任湖南清泉、衡阳、益阳、桂阳四县知县。信中,郭氏特意说到“鹤老遂有关外之行”。鹤老,就是陈孚恩。咸丰十一年(1861)十二月二十九日,上谕“乃逮孚恩下狱,籍其家,追缴宣宗赐额,遣戍新疆”。第二年二月赴“关外”伊犁。在郭氏眼中,陈孚恩非常勤勉、精明,“大臣中无此精明,亦无此勤恳,而知者绝少,鄙心私独痛之”。

郭嵩焘自然不会忘了小陈,信中问道:“广敷先生遗著,有成书可刊行者否?”最遗憾的是,读了这么多资料,仍未发现有关小陈的去世时间。(2018年6月25日)

作者简介

王建,男,江西省黎川县人,公务员。宴集之馀,打牌笑读;偶吐腹笥,聊以缀文;偏好月旦,兼涉史籍;不歌不啸,无颂无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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