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画监督是什么专业】《东京食尸鬼》动画监督、《科学小飞侠》CGI监督访谈（一）

森田秀平金本振访谈(一):90年代日本CG

作者：张筋/Anitama封面来源：采访对象的Morita导演和Kim Bon老师

简介

森田水平，yamato walker代表。

曾执导CG动画《捉迷藏》、《FREEDOM》、《九十九》等作品，在海内外有很高评价。尤其《九十九》曾入围2013年奥斯卡最佳短篇动画提名。也曾担任多部TV动画的CGI监督和《东京食尸鬼》的动画监督。

森田监督近照

金本真，YAMATOWORKS CGI监督。曾担任《科学小飞侠CROWDS》、《牙狼炎之刻印》等作品的CGI监督。

金本先生近照

——非常高兴两位老师今天能够接受Anitama的采访，请两位多多关照。

森田·金本：很高兴能接受Anitama的采访，也请你多多关照。

——首先想请两位简单介绍一下自己的个人经历。两位小时候看动画吗？

森田：毕竟是日本人嘛，肯定还是看的。当然我当时并不是以一种将来要从事动画行业的心态在看，就是作为普通的小朋友，看当时的儿童向动画。所以现在你问我小时候喜欢啥片，除了《小双侠》外我还真想不起来（笑）。

金本：我们并不算是普通意义上的动画宅（笑）。

——Anitama过去也采访过一些日本的CG从业者，似乎都并不是非常沉迷动画的类型。

森田：是的。所以我上小学的时候，虽然美术课上的水彩画画的还算不错，但对于动画并没有太强烈的意识。之后初中高中也都在日本普通地度过，而我有意从事影像行业差不多要到高中生的时候。那时候更多是受到游戏画面的刺激，准确的说是受到1997年FF7发售的刺激。我那时还是高中生，高中时代简直被FF7震住了，我根本没想到居然还能有这样的技术做出来这样有趣的东西，简直兴奋坏了。自那时起我就有志学习影像，希望报考艺术系的大学，这是我走上这条道路的契机。

而当时恰好也是CG在日本开始流行的年代，时代处于一个技术过渡期，CG技术逐步流入日本，盛况空前。我当时的同班同学有些就选择海外的VFX作为目标，而我为什么会选择动画呢？理由其实很简单。选择VFX为目标的，是因为他们看了《异形》，看了《终结者2》，对CG有所意识，所以在高中时代会被CG技术大发展所感召。而我当时看的是日本动画，宫崎骏、大友克洋、押井守这些著名监督的作品。我觉得这些作品绝不会劣于之前提到的海外大片，而且动画更有一种从零开始制作的创造感，我觉得这创造感十分有趣。所以大学之后我基本就算是走上动画这条道路了。

——原来如此。那您大学选择的专业是？

森田：当时叫做信息设计学科，其实啥都教。我选择这个专业是为了学习CG，然而学校并没有怎么教CG（笑）。这门学科当时更偏向于培育普通的设计人才，我的同学的目标要么是进广告代理店，要么是当设计师。不过学校本身所提供的机会还是很丰富的，当时搞摄影、搞丝网印刷、也有学习影像，当然还有设计工作方面的学习。学校本身环境是很自由的，我当时在学校主要就是专心学习影像制作。

而我本来想要学的CG既然在学校里的教学内容不多，我就只能出去自己找机会。结果找打工时偶尔进了一个制作团队，那就是现在的神风动画。神风动画现在大家都知道，已经是一家大公司了，但当时成立时就只有三个打工仔，我是其中一个（笑）。从那时起我体会到了创作影像的乐趣，到了大三大四的时候，基本就开始以个人名义接一些专业的工作，帮人做PV等等了。

——非常感谢森田监督。金本先生您的成长经历又是怎样的呢？

金本：我和森田基本是同一时代的人，我比他大一岁。成长环境和幼年看的作品估计和他也差不多。但严格意义上说我也不能算是所谓的动画宅，比起同龄人而言，我可能会多看一点动画，比如押井守的作品，但没有到宅的程度。之后遇上了森田提过的CG泡沫时代，CG来了，我跟风。但是我学业上没有像森田这样，考上好大学走上精英道路（笑）。我是典型的差生，学CG和学校关系不大，还是赶上了CG那一波流行。另外那个时候软硬件的价格也已经降到了个人可以接受的程度，这帮助了CG的普及。

当时Lightwave这个3D软件在日本卖十万日元不到，比起Maya和3Dmax来便宜太多，学生一咬牙是可以买得起的。于是我学生时代就开始用Lightwave制作CG。当时虽说CG流行，但是也就是刚开始而已，整个环境还没有完善，学校里也没有老师能教这个，所以只能捧着用户手册自己钻研。

——也就是说97年时，日本的CG教育并不能算多么发达。

金本：完全不发达。学校倒是一家家都跟风开设CG专业，然而里面教的内容充其量是一些基本操作，类似于这个按钮什么功能这样的。真要开始做东西了，问老师怎么做？老师其实也不懂（笑）。当时像史克威尔这样的大游戏企业虽然也有开始搞CG方面的研发，但针对学生的教育体制并不能算是很完善。

森田：我当时觉得很有意思的是，从时代上说，我们这代人是很幸运的一代。刚才提到的软硬件降价就是一点，我大二的时候恰逢iMac G3在日本发售。这台机子的厉害之处简单来说，就是个人可以靠这个做CG了，而且编辑视频也非常方便。虽然和现在比起来肯定是非常笨重，而且使用方法也是两眼一抹黑，但是对于个人制作而言，从“无”到“有”是一个巨大的飞跃，之前根本没有任何机会，有了这台设备，不管怎么说，我们有机会可以接触CG了。只要你有兴趣，哪怕没有人教你，自己也可以去钻研去尝试。所以说金本刚才也讲到，我们这一代的人基本的操作方法都是自成一派，因为没人教嘛。而且自学反而快，有兴趣的人一年就能学到非常多的东西，我的同龄人中，这样的人非常多。另外当时的网络环境也和现在不一样，你上网问就会有专业人士来教你。刚发个帖马上就有人上来回答，而且还专业，那时候怎么说呢，很多人把上网当成一件正事儿，网上互相提高钻研的意识还是很强的。

iMac G3

——多么美好的时代啊。那么当时iMac G3是怎样的价格？

金本：30万日元就能买一套，包括扫描仪。我当时在大学也买了，然后心想花这么大价钱买了后，必须得学出点本事才行。

——那看来还是很贵。以前Anitama采访片渊须直监督时，他提到过大友克洋监督在Studio 4℃做《MEMORIES》的时候，给美国游戏的日文版画人设，最后没有要钱而是要了一套苹果电脑，然后当时4℃就只有那一台电脑，拿来搞CG。

金本：（笑）这事儿我听说过。当时4℃没人会用CG软件，而《MEMORIES》制作的时候加入4℃的安藤裕章你知道吧，就是《蒸汽男孩》的CGI监督，也是现在的《亚人》的监督，他当时加入4℃就是为了做CG。安藤先生那个时候是做营业的，软件公司的推销员（笑），他本来去Studio 4℃，是为了兜售CG软件。结果4℃的人们表示，你卖给我们也没用啊，我们没人会用怎么办？要不这样，看你推销软件时软件用得熟门熟路，要不你进我们公司帮我们做CG吧，顺便再教教我们CG怎么用。于是安藤先生就加入了，当时直接负责了《MEMORIES》的CG部分，然后升到CGI监督，简直是传奇之路。不过这也反映了当时CG教育的不完善，比起动画公司来，反而是软件公司对于CG软件操作更加熟悉。我不知道中国什么情况，但当时翻译过来的日文版软件的界面和用户手册基本都是直译的，看着完全是“什么鬼”的状态（笑）。

——很遗憾中国也差不多（笑）。

森田：当时整体环境处于一个摸索的状态中。我加入神风动画，不过当时还是前身，名字也还不叫神风动画的时候，当时的同事水崎淳平，也就是现在的神风动画社长，他也不会用CG软件。当时这个公司接了一个游戏公司的活儿，而我的工作就是做游戏里用的3d模型，结果做着做着传来这个游戏终止开发的消息。但是终止归终止，当时正值CG泡沫所以钱多，甲方表示还是会给我们发三个月的工资。那我们就想，拿了这三个月的钱我们做点儿啥呗。我们当时正好受森本晃司监督的《EXTRA》的影响，创作欲望非常强烈，希望能做个那样风格的作品出来。结果就下手去做了，在创作过程中，我们得到了逐渐成长的机会。

森本晃司为日本音乐人石井健绘制的动画MV《EXTRA》中截图。这个MV十分厉害，值得搜来一看。

——非常感谢。说来当时日本的CG教育还比较缺失，那现在又是怎样的状态呢？Anitama的读者有不少相关专业的学生，也有一些有志留学日本的同学。不知道两位能否通过自己的学习经历，以及现在在业界所看到的学生和新人的情况，为我们介绍一下目前的日本CG教育系统？

森田：正好现在金本在学校当讲师，可以问问他。

金本：CG业界已经形成了规模，我觉得现在整体环境还是很不错的。不过现在只知道CG而不涉猎其他领域的学生也很多。以前的话都是要么喜欢电影、喜欢动画、喜欢表演，CG排不到最前面。

森田：以前以CG为目标的人也很少。当时如果你问一个想学CG的人，“如果父母反对，你还想搞CG吗”，我估计能回答是的人很少。我当时其实也很担心从事这个行业到底将来是不是会出问题。

金本：刚才提到现在的CG业界已经形成了规模，但我们当学生的时代，CG作为职业还是不怎么靠谱的。当然了，手绘动画这个职业从当时开始就不太靠谱，现在也不靠谱（笑）。但现在的游戏产业景气很好，无论是作为公司，还是作为商业模式，都已经形成了良性循环。在这个环境下，现在的CG职业靠谱度提升了很多。

森田：在日本，CG在普通老百姓中的认知度也提高了很多，教授CG的专业学校逐步增加，从某个角度上说商业模式也已经获得了成功。CG业界已经拥有了稳定的人才输出机制，从这个角度而言和我们那个时代的环境已经不能同日而语了。

金本：但是我觉得整体水平其实是下降了。我自己当学生的时候虽然没有什么建树，但我在学生时代所看到的，当时的业余爱好者制作的作品非常好看。尽管当时的电脑比现在的配置低了何止几十倍，但是哪怕和现在的学生作品比较，还是当时的有趣，质量更高。比如说当时神风动画制作的，拿下Lightwave制作公司举办的1999年Wavy Award大赛最优秀作品奖的《ioCI》，放到现在看依然非常好看。99年的参赛作品前三名那个水平的东西，感觉现在的学生是做不出的。用15年前的作品和现在的水准相比较，不得不让我有一种技术能力整体下降的印象。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