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羊女看这里!毛文娅：群山脚下“牧羊女”，把农业当事业做的新农民

在贵州省兴义市乌沙镇马沙村的军山脚下，一块一块地长出来的野生动物园玉米已经收割完毕，以前荒废的土地现在成了农民致富的沃土，后面不可缺少一个叫毛门儿的“牧羊女”。

多一重身份，多一份责任。女儿回家，毛文娅的父母见面对她反复叮嘱：“你要知道，荣誉和奖章的背后都是一份责任。”这份沉甸甸的荣誉，让毛文娅更加坚定了自己9年前的偶然选择，也更加坚信了做农业这条道路。她相信，只有把农业当成事业来做，才算是真正的新农民。

“牧羊女”毛文娅。受访者供图

流转600亩土地种绿化树

2010年，家里的堂哥因种地赚不到钱，要去福建打工，毛文娅陪母亲回黔西南大山里的老家看一看家里的10亩土地。

“母亲依靠土地把我们子女养活，现在要撂荒，这肯定是不行的。”毛文娅四处托人种地，但是没有人愿意种，村里的青壮年都外出打工了，留守的老人小孩没有种地的能力。

为了让母亲踏实放心，毛文娅想到了种树，树长在那里，土地也不会荒废，还能有点收益，正是一举两得的办法。要做就做好，当成份事业来做，后来，毛文娅和几个朋友合计，以720元一亩的价格流转了将近600亩土地，种上了桂花树和紫荆花树。

之所以选择桂花树，毛文娅看中的是桂花树常绿，丹桂和金桂的花可以制作香料，长大后可以做绿化苗木。“当时在贵州，树苗销量很好，价格也高。”毛文娅告诉新京报记者，如今利用后续的餐饮产业的支持，早先种下的桂花树丹桂酿成了酒，金桂做成了桂花蜜、桂花汤圆，桂花逐步都运用到了餐饮食品上。

在9年的树木种植管理过程中，毛文娅也遇到了许多艰难问题，如今每亩租地的成本也涨到了800元，各种苗木都有所降价，目前7-8厘米的树木价格最低，一棵只能卖三四百元。按照毛文娅的计划，这些树再有个三五年，就可以长到15厘米以上，一棵树就能达到3000块钱一棵，到时候这些树木的产值和效益就会大幅度提升。

用养羊破除杂草的苦恼

“目前存栏2000多只羊，年出栏5000多只。”养殖场发展到今天的规模，起源于毛文娅当时的一个苦恼。

种树的地块土壤肥沃，种下去的小树苗一天天长大，然而林下的杂草也随之长了起来，每年阳春三月，暖风一起，杂草便除之不尽，一下难住了毛文娅和几个合伙人。“那时候看到杂草就头疼呀，第一年雇人除草就花了十几万元。”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2012年，毛文娅的弟弟找来兰州大学草地专业的徐震教授，经过实地查看，徐震建议利用林下种植优质牧草做养殖，把土地充分利用起来，一方面种草可以改良土壤为牛羊提供饲料，另一方面牛羊的粪便可以还田为树木施肥。

一整套的解决方案为毛文娅提供了出口，经过仔细考虑，毛文娅决定试一试养殖。不料当年牛的价格很高，购入一批牛的成本太高。在徐教授的带领下，毛文娅到云南建水县挑选了一批黑山羊。“看到那些羊的时候，就觉得太可爱了，一眼就喜欢上了羊，当时就立即决定养羊。”

毛文娅一下就喜欢上了养。受访者供图

经过调研，徐震及其团队完成了前期合理配比草种，苜蓿草、高原鸭茅草、白三叶、多年生黑麦草，豆科与禾本科合理配比，充分保证了羊的膳食营养，毛文娅便开始在林下播种草籽。“做畜牧业，系统的技术很重要。”如今，毛文娅从最初的50只基础母羊、150只育肥羊，经过科学的选育，繁衍出现在的2000头羊，每年出栏量5000头。

从种草、割草、喂羊，到看病打针、防疫驱虫、接生，与羊打交道的几年，让毛文娅真正地变成了一个“牧羊女”，“有时候忙起来饭也顾不上吃。”

有一阵，毛文娅的父母去城里带侄儿，后来去养殖场去看她，见她穿着雨靴踩着羊粪在羊圈里抓羊，母亲又气又心疼，到厨房打开电饭煲一看，里边的饭都发霉了。没过两天，父母索性搬回村里照顾她，直到现在，父母都一直陪着毛文娅在村里住。“这些年都是我的父母照顾我多一点。”

“我母亲是一名乡村老师，从小就希望我们几个兄弟姐妹好好学习走出大山，不要再回来务农。”毛文娅告诉记者，以前父母特别不理解，在村里见到亲戚朋友都要念叨几句，如今也慢慢理解她，80多岁的父亲时不时到养殖场看看羊，母亲则时时关注自己的日常生活。

一方农产业带动一方人

“这些羊每天都要吃得饱饱的才能产生效益。”随着养殖黑山羊产业的规模不断壮大，冬季饲草储备供应不足。每年11月中旬到来年2月份，羊都需要大量的饲草料储备，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毛文娅发动村里的人种植青贮玉米。

村民尹国书不仅把自己三亩地种上了青贮玉米，还租种了40多亩地。“自从毛文娅来这里养羊，我们就开始种青贮玉米卖给她。”普通的玉米每亩卖1000多元，青贮玉米每亩能卖2000元，而且，青贮玉米的成熟期相对会提前一个月，收完还能种其他蔬菜。尹国书每年收完玉米还要赶着种一季豌豆，加上自己打零工挣得的钱，一年就能收入10多万块钱。

村民在改良后的土地里种下黄豆。受访者供图

“我们收购当地农户的青贮玉米秸秆、干草等原材料，制成饲料饲养牲畜，不但解决冬季草料缺乏的问题，同时增加了村民的收入。”毛文娅介绍。为了让农民种植青贮玉米收得更多，经过多次试验，毛文娅总结出了播种方法，一次播种3粒种子就可以长出2-3根玉米，一亩地就能产8吨青贮玉米。

磨舍村一共有5个小组，现在已有3个小组的200多户村民和毛文娅合作种植青贮玉米，2018年丰收季，加上周边村子的村民，共有400多户农民卖青贮玉米给毛文娅的养殖场。

每到玉米收获的季节，也是村里最忙的时候，地无三里平的磨舍村，人们种地的机械化程度不高，每到收青贮玉米的时候，养殖场就会有一个壮观的场面，村民纷纷赶来送青贮玉米秸秆，有牛拉的，有马拉的，有手拉的，还有大车拉的，一派车水马龙景象。

有时候老人背着青贮玉米送来养殖场，半路上掉了一半，背不动了，老人家就用绳子拉着玉米秸秆走。每次遇到这种情况，毛文娅一定会赶去帮忙。“老人们都不容易，现在农业面临严重的老龄化问题。”

养殖场收购青贮玉米。受访者供图

据了解，养殖场每年收购青贮玉米达两三千吨，带动当地农民种植青贮玉米1200多亩，原来平地上种普通玉米，每亩地产籽粒800-1000斤，每亩收入1000多元；现在每亩地种青贮玉米的可以收入2000多元，仅此一项，就使得周边400多农户亩产值提高了近两倍。每年农忙时节，养殖场雇佣的临时劳动力达到2500人次，其中女工就有2000人次。

除了养殖基地，毛文娅还在兴义市区开了革里羊庄，做起了羊肉体验馆，店里大部分职工都是村里的乡亲。“一个月工资2200元。”正在收拾桌椅的李光翠告诉记者，“能有这样一份工作，收入也差不多，很知足了。”

最近一年，让毛文娅觉得大有不同的是，以前都是老人们打电话来咨询养羊的问题，现在有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打电话来咨询养羊的事，“这一年就有10多个年轻人打电话来，不论是谁，只要是我懂的技术，我都毫无保留地告诉这些年轻人。”毛文娅希望能有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加入到农村，耕耘这片土地，不断壮大家乡的黑山羊产业。

村里贫困户全部清零

磨舍村地理位置边远，属于典型的喀斯特山区，天无三日晴，地无三里平，石漠化高达70%。在2018年前，磨舍村还是一个三类贫困村。

“你做农业缺什么，我们都无条件支持，但是做村干部不行，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不要做。”2013年，毛文娅准备试试竞选村干部，没想到首先遭到了家人的强烈反对。

然而，家人的反对也没能阻挡毛文娅反哺家乡的脚步。自打当上了村副主任，毛文娅的手机便24小时不关机。老百姓遇到什么问题，不论什么时间都给她打电话。早上4点钟下地，地里的玉米长了虫子要给毛文娅打电话；一家人口角不和大吵起来，给毛文娅打电话；村民家里没水吃了，给毛文娅打电话；老人下地摔伤腿没有医药费，一个电话打来，毛文娅帮助老人办理医药费减免手续……“村民打来的每一个电话，都是对我的一种认可和信任。”

每周四是毛文娅值班的时间，从早到晚都会待在村里解决大事小事。每周三毛文娅都要走村下户，村里一位70岁的老人，知道毛文娅第二天要来，提前到十几公里外的村子赶集买水果和零食，自己舍不得吃，留着给毛文娅吃。

“有时候是你去做了才产生更多的情怀，还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毛文娅说，自己为村民们常做的都是小事，而对于他们来说可能就是家里的大事，而且会念叨一辈子。

做养殖场谋企业的利，做村副主任谋百姓的福，面对身份的转变，毛文娅总结：“很辛苦，但是很值得。”而看到女儿工作尽职尽责也真得到了乡亲的肯定，父母也终于放心了。

在田里忙活的毛文娅。受访者供图

近年来，为了脱贫攻坚，毛文娅花了好多心思，她请来专家对喀斯特地貌地区草地畜牧业作出科学合理的规划；带领老百姓用发酵的农家肥和羊粪来改良土壤；提出磨舍村农业产业规划，将其打造成绿色食品之村，宣传生态种养的观念和技术……

通过茶产业、畜牧业、种植业等产业的发展，开展产业帮扶、搬迁、社会兜底等措施：2017年，磨舍村共有505名贫困人口；2018年，磨舍村仅剩下残疾、大病贫困户27户；今年9月，磨舍村贫困户已全部清零。

【原声回放】

新京报：理事长、企业家、村支书，“全国十佳农民”榜单，大家身份不一，甚至让人觉得不太像“农民”，你怎么定义自己的农民身份？

毛文娅：现在的农民已经不再是户口本上那个简单的农民身份，也不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一直在刨地的职业形象，现在的新农民是爱农村、懂农业、有文化的新一代，他们认认真真扎根在农村，把农业当成事业来做，这才是真正的新农民。而我也是这样的一个新农民，能通过我们把农民的新形象树立出去，打破人们的传统思维，我觉得很值得也很光荣。我认识到全国十佳农民的兄弟姐妹们，他们个个都是很优秀的，80后的几个农民通过“玩”的方式，用电商的营销手段把农产品卖出去，他们做农业的思维和方式都是非常新的，也值得人们学习。希望我们70后这一代人认认真真做农业的劲头儿，能给80后、90后做一个示范，也希望有更多的年轻人能回到农村，来继续挖掘这一片非常有意思的天地。

新京报：农而优则仕，是必然的选择吗？

毛文娅：当时家里人集体反对我做村干部，他们觉得这是个费力不讨好的活儿，但是磨舍村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是我离不开的土地。就想试一试，能不能通过自己的一份力量把村里带一带，我认真为村里做事情，真心对老百姓好，他们都是看得到的，我帮他们做事情是应该的，他们支持我是相互的。村里的老百姓对我好，家乡的农业才能做得更好，也能带动更多村民做好农业。

新京报记者 耿子叶

编辑 张树婧 校对 何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