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暑假,孩子们在各种补习班和特长班头疼。看着他们,我又想起了我小时候在家乡的泥滩放牛的情景。(威廉莎士比亚,童年,童年,童年,童年,童年,童年)
牛是农人的忠实伙伴,是我们家中一口,每天午后放牛吃草,大人们歇晌、下棋、侃大山,放牛娃们也有着自己的乐趣,在不远处的浅滩上玩得痛快。
梁永刚 | 文
暑假的水库河滩
是天然的草场
我的故乡位于豫中平原,几乎家家户户都喂牛。牛是当地的红牛,体格健硕,毛色发亮,性情温顺,适于役使。牛是大牲口,也是庄户人家的劳力和忠实伙伴,被视作家中的一口。“一亩地,两头牛,孩子老婆热炕头”,这是农家生活的理想境况。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放牛割草自然是家常便饭,特别是放了暑假,农家娃几乎与牛朝夕相伴。一条轻盈结实的牛绳,一根简易粗糙的鞭子,就是放牛娃的全部配置。
老家的村庄依山傍水。山在村子的后面,出了村抬腿就到;水是一碧万顷的白龟山水库,想下去,顺着村前的一道陡坡走就是了。
一年当中,数在山上放牛的时间长,不过放牛娃需要格外操心,稍不留神,牛就跑进人家的庄稼地里偷吃几口。在河滩上放牛就省心多了,一望无垠的草场,任凭牛儿撒开腿跑也跑不出偌大的河滩。
河滩不是一年四季都有的。必须等到六七月份水库放水后,这时水位一下子低到极点,一大片肥沃的滩涂湿地露出了头,成为孕育葳蕤草木的沃土。
那些坚韧的草们水退则生、水来而衰,岁岁枯荣,生生不息。随着水越来越浅直至水干露底,憋屈了一年的草根终于在黑暗中等到了重见天日的一天,积攒许久的能量在群情激昂中爆发出来,不出几日,爬地龙、葛巴草便密密匝匝染绿了原本灰褐一片的河滩,绿意盎然。
对于生在穷乡僻壤、没有见识过草原风光的农家娃来说,这一方得天独厚的草场和牧场,不仅是大自然赐予牛羊的厚礼,也是我童年的乐园和天堂。
放牛娃一溜小跑
牛儿轻车熟路
在漫长的暑假时光里,我们上午割草,午后两三点开始放牛。晌午饭后,孩子们除了手举竹竿等待知了“上钩”,也在等待熟稔的牛铃声。
那时候,村人们去河滩放牛都是成群结队,约定俗成。时候一到,脆生生的牛铃声夹杂着低沉的牛哞响了起来,先是零零碎碎,继而嘈嘈切切,随着越来越多的牛加入,那声音渐渐厚实并扩散开来,好似一道急行军的号令,惊扰了枝头的鸟儿,惊醒了村人的酣梦,也让寂寥的村庄喧闹起来。
我和玩伴们掂着竹竿急冲冲跑回家,着急慌忙地从门前的树上解开牛绳,牵着自家的牛一路小跑,加入到前呼后拥的牛群之中。
兴许牛饿了一晌,急于啃草,我拽着牛绳走不了多远就赶不上了它的步伐,于是紧跟着跑上几步,顺手把牛绳缠在牛脖子上,任由它一路疾跑。
牛群在前,村人在后,越过村口、田野,下了陡坡,就是那一望无垠绿意葱茏的天然草场。此时,临近几个村庄的牛群也沿着羊肠小道,从不同的方向汇聚而来,燥热的空气中氤氲着清新的青草香,弥漫着牛嘴里大口呼出的浊气,还夹杂着污泥若有若无的腥香,在明晃晃的阳光下蒸腾成浓郁独特的乡土气息。
牛是有灵性的,一踏入草场,不用吆喝指引,无需扬鞭抽打,它们径直走向平日里惯去的地方。啃完一点,往前挪挪,极少跑到他处。河滩上的草场少说也有百十亩地大,每个村庄的牛群各有自己的领地,年年如此,心照不宣。
终于,附近村庄一拨又一拨的牛群陆续进入了河滩,各自吃草,草场上归于平静。
放牛娃的乐子
你一定想象不到
离草场不远有一片槐树林,是放牛人憩息的场所。
有午睡没有睡舒坦的,躺在草堆上,用草帽遮挡住脸,一会儿工夫便鼾声四起;有爱侃大山的,三三两两围坐一团,一边有滋有味地吸着烟卷,一边前三皇后五帝说个没完;有爱下棋的,寻一片浓荫,搬两块石头,几块土坷垃加石头蛋儿,就像模像样下起了乡村“五子棋”。
我们这些放牛娃天生爱动,享受不了大人们躲在树荫下的逍遥自在。于是,趁牛大快朵颐啃草的间隙,邀上几个要好的玩伴,就跑到草场尽头的水边尽情玩耍。
此时的水库正值枯水期,岸边的水很浅,刚没过膝盖,而且苲草丛生,不适宜游泳。于是,我们脱掉小裤衩,抓起河里的污泥往赤条条的身上胡乱涂抹,不多时一个个都成了泥孩子,咧嘴一笑只有牙齿是白的。
玩腻烦了,大家跳到稍深一点儿的水里,洗净身上的泥巴后上岸。
“拍,拍,拍麻杆,你哩不干我哩干。”我们一边用双手使劲儿拍打着屁股,一边扯着嗓子喊。在火辣辣的阳光照射下,湿漉漉的身体一会儿就被晒干了,可屁股上被手掌拍出的通红却不会轻易褪去,小伙伴们你指指我,我指指你,无所顾忌地嬉笑着,互相争论谁身上拍的最红。
当太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掠过草场上空,附近的村庄升腾起袅袅炊烟,放牛娃们该赶着牛群回家了。
夏天的天格外长,为了能完整看到八点开播的《乌龙山剿匪记》,我曾试图将肚子吃得滚圆的老牛提前从河滩上赶走,可一番拉拽后发现只是我一厢情愿式的臆想。牛不愿意走,我只能奉陪到底。
终于可以回了,通往村庄的土路上尘土飞扬,寂静的村子又一次喧嚣起来,牛的哞叫声,牛铃的叮当声,放牛娃的嬉闹声,汇成了薄暮时分村落里的交响乐,随着晚起的凉风四散开来。
然而,田园牧歌的美好记忆总是短暂。也就二十几年的光景吧,故乡的村庄里再也见不到耕牛的身影,再也听不到悠长低沉的牛哞声了。清一色的机械化耕作,带走了我放牛的日子,也带走了延续了上千年的农耕岁月。
老家村子附近那片天然的牧场,也已经被星罗棋布的鱼塘所替代,放牛娃的乡村童年,只能一遍遍梦回……
(图片来源于网络)
作者简介
梁永刚,男,1977年生,河南平顶山人,散文作品《风吹过村庄》2016年4月入围首届浩然文学奖,现供职于河南省平顶山市人大常委会研究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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