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同治年间,浙江绍兴的长安门外住着一位名叫张世昌的商人,今年35岁,娶了一位18岁的漂亮女人为妻。
女子名叫瑞珠,人不但长得好看,心地也善良贤惠,是张世昌母亲的亲侄女。张世昌以专卖旧衣为业 ,常出走于外省异乡来做这种买卖,虽说辛苦,钱倒挣得容易。这天,张世昌约了好友牛普和李茂元,一同上路,沿乡串街收衣卖衣。一走就是几百里之外,离家足有半年之多。不久又来到了台州的宁海城,三人分开来,串巷叫卖。
一天近中午,突然李茂元满头大汗,慌慌跑来,朝张世昌大喊道:“世昌大哥!你快跟我去看看吧,怎就见大嫂瑞珠在河边淅米……”
世昌先是一惊,而后又笑笑说:“茂元兄弟,你该不是躲到哪里偷着喝酒,喝醉酒戏言老哥吧。”
“哪个要哄你,不信你就去看看么!”
世昌仍摇着头说:“我家娘子正好在家伺候老娘做午饭呢。若在此处千里之外,定是鬼魂作崇。”
茂元拉起世昌就往西巷跑去,来到一户门傍河边的人家,果真见有一位女子,面目酷似瑞珠模样,蹲在河岸淘菜洗米。世昌爱妻痴狂,几乎近人而去,然而想到绍兴离宁海百里路,瑞珠无亲无故是不可能来这里的,再说天下貌似女子何其之多,怎就认准是瑞珠不成,就又拉起茂元回客栈去了。
吃过午饭,世昌身觉困倦,倚褥而眠。忽觉眼前天回地转,突然看见屋角鼠洞中,钻出一群穿裹着白布丧服,举着白条布丧旗的老鼠,列队而出,中间老鼠抬着绿棺灵柩,前边唢呐齐鸣,丧乐队开道,后边鼠声哭号,犹如人间治丧。
遂问之:“因何而往?”
鼠说:“老鼠葬妻。”
随后世昌忽然醒来,心中郁闷寡欢,出客栈闲走,朝城隍庙街而去,见有一位相卦老人,就讨了卦签,是一根凶签。
老人说:“你眉字遮暗,印堂青紫,近日必有祸灾。”
张世昌付了银子,心中更是惶恐不安。
回到客线,就找到茂元商量,约他一齐返回家乡,茂元不想回去,留下仍作旧衣买卖,牛普就同世昌当日启程,折回绍兴老家。
话说自张世昌离家出走,果不其然,家中出了大祸事。原来世昌走后不久,母亲受风寒大病一场,瑞珠连夜请了老中医诊治,月余,姑母病愈。
这天姑母想吃白煮鸡,瑞珠就急忙宰杀了家中喂养的母鸡,煮了几个时辰,瑞珠念记姑母年迈,牙齿松落不好使用,就尝食一块鸡肉是否煮烂,刚咽到喉咙,一块鸡肉卡在咽喉,不能出声,气塞多时后昏蹶了过去。
倒在地上的瑞珠,任姑母百般呼唤而不醒,请来中医一看说:“脉弱气绝,早早准备后事吧。”
姑母痛哭不止,又念及侄女娘家相隔几百里,盛夏炎热之季,时间久了,腐尸气味央及邻里,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儿子出远门不在家,家中又无多余银钱,就托近邻赊口薄板棺材入殓。草草埋在六里外的祖家坟茔地。
没想到抬棺路上,道路坎坷不平,摇摇晃晃的棺木中,瑞珠咽喉处的鸡肉渐渐滑下去了,气息稍疏,脉搏随有。
天黑了,瑞珠忽然苏醒过来,猛然觉得自己躺在一条木匣里,心想这一定是棺材。就大声呼喊,奋力捶板顶盖,幸亏是家中无钱赊得一口薄板棺材,所埋土层浮浅。不大会儿功夫,瑞珠便破棺而出,看看四方,原是荒无人烟的乡野之地,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就坐在棺材上哭泣起来。
就在这时一菩提寺和尚独修和一位泥水匠庙工马四出外讨债,举灯笼路过这里。听见乱坟处有哭泣声音,吓得二人毛发都竖了起来,以为遇上女鬼,就蹲在地上,浑身就像筛糠一般颤抖不止。
瑞珠见夜有灯笼闪烁,想必是路人而过,就大呼道:“来人救我!来人救人!”
和尚与马四听见女子喊声放下心来,就近一看,那女子长得俊秀迷人,乌发盘头,椭圆小脸红晕白皙,一双明眸眼睛水灵灼人,一身红衫绿裙,真让人神魂颠倒。
那独修和尚本不是正经人出家,顿时心中升起淫邪之意来。
他又将灯笼举近瑞珠脸前贪婪地端详了一会儿,就用隐语暗示马四道:“我们何不将这女子送回她家去。”
马四会意,忙问:“敢问大姐,家住何处?”
瑞珠含泪泣泣地说:“在绍兴城昌安门外。”
和尚道:“正好我们去绍兴城收帐,你若同意就同我们一起前往。”
瑞珠忙跳下棺木,跪在地上谢道:“多谢师傅大慈大悲。”
独修忙用手故意捏着瑞珠的手臂,色迷迷地将她搀起。
瑞珠跟了独修和尚和马四一路行走,自己也不知道东南西北,更不会想到和尚与马四哄骗她,正朝相反的方向行走。
走有五里路,不见有人家,山路也越来越难走,瑞珠疑惑地问:“去绍兴的路,是不是走错了?”
独修和尚急忙掩饰道:“不会错的,我出家人若要哄骗与你,必不得善终。”
马四见再走一里路,就到二哥马二家,再说若同和尚到了菩提寺,怎好一个人独占花魁呢。
便向和尚说道:“我肚子饿了,不如咱们先到我二哥家歇息片刻,吃点东西再走也不迟。”
和尚也不在意,于是三人来到马坡村,马四走到一家闭锁的院落前,从工具袋中取出铁起子,将门撬开,三人便在里间歇息起来。
邻居夜里听见马二家有动静就问道:“是马二兄弟回来了?”
马四支吾应了一声,就让独修去厨房灶下烧火,自己入内取米,淘淅入锅。随后趁独修不注意取来柴斧,隐于独修身后。此刻瑞珠在上房屋见一花蛇从脚下爬过,惊叫一声。独修赶忙跑过去,瑞珠吓得直扑独修怀里,独修淫心浮动,趁势将瑞珠按倒在床上,瑞珠使劲地挣扎,喊叫……。
马四闻听,拿斧子追到堂屋,见状,将斧子举起,手起斧落,独修和尚的头被劈成二半,顿时脑浆四溅,气绝倒地身亡。
瑞珠吓得面无人色,马四又拿斧走到瑞珠身边说:“我想娶你为妻,你若从且罢,不从便同和尚一起去吧。”
瑞珠惶恐战栗,吓得只得点头。那马四逼瑞珠脱去了衣服。事后,就胁持瑞珠连夜逃走。
第二天,邻居知道马二晚上回来了,就过去看看,忽然看见院门大开,就呼喊马二,却无人回答。随即走进内屋,看是否被贼人所盗,忽见一只僧鞋上染满血迹,就喊来众邻一同入内室察看,众人吃惊哗然,见和尚倒在血泊之中,就去衙门报官。
知县带了人,前往马二家查看,见僧人被器具劈死,家中财物搜掠一空,就盘问邻居,邻居说:“夜里听见马二回家,起灶生火做饭,天明不知因何杀死和尚。”
知县派人将马二从岳丈家捉来审问,马二说:“我在岳丈家为岳母祝寿,根本没有回过家。不信你可问岳丈家人和众邻居。”
马二妻子与娘家四邻居都证实马二不在现场。知县无奈,放了马二,又派人将和尚陈尸于市,让人认尸。
三天后,菩提寺小僧前往衙门认尸,诉以供状说:“我师父叫独修,是菩提小寺的寺主。前天与庙工马四前往乡间讨帐,已二天未归,现在单有师父死尸,不见马四踪影,必是马四图财害命。”
知县四处张贴告示,严缉马四,数月过去了,没有一点音讯。
瑞珠娘家,得到了瑞珠的死讯,其父星夜赶往绍兴,问清了缘故,又到坟上祭典,可见到棺木被挖出,薄板也被拆开。却又不见女儿尸体。就到衙门报案,知县前往墓地勘验,又不像盗墓贼所盗,尸体却不翼而飞,甚觉怪奇,只好将疑案又悬在那里。
不久,张世昌与牛普返回家里,听母亲诉之以状,不禁凄然泪下。四处寻访妻子尸骨,始终不见音讯踪迹。
过了二个多月,牛普又来约世昌外出做生意,听闻世昌妻子瑞珠已死,而尸体也不见踪影,就惑疑起宁海城那位淅米的妇女,忙向世昌提起,世昌算了时间,也正好不差,就告知母亲和岳父,就又报知官府,因没有证据,官府也无法协从办案,就给了张世昌一个自缉衙牌。
张世昌同岳父还有牛普一道来到宁海城,每日躲在离河边不远的小客栈里,等那淅米的妇女出现,一连等了三天都不见踪影。在第四天中午淅米妇女出来了,只见她头上缠着伤布,十分疲累。尽管如此,世昌岳父还是认出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就冲上前抱住了女儿,世昌又拉起他们一道奔往县衙。
三声堂鼓响后,张世昌手持自缉衙牌为据,走到堂上,向知县禀明事情经过。知县就开始讯问淅米妇女来,那淅米妇女声泪俱出,泣不成声。
原来,瑞珠被马四胁迫,强行带到台州的宁海城,投奔了好友许保贤家。许保贤在县衙作捕役,也是光棍汉一个独居。马四送了些钱给许保贤作路子,就也在衙门里补了个空缺,每日里由瑞珠给他们洗衣做饭。
不久,许保贤总见瑞珠,偷偷伤心落泪,就趁马保贤不在家时,盘问了瑞珠,瑞珠起初不敢说,许保贤就说:“心中有何冤屈,尽管告诉我,我在衙门供职,就是天王老子欺负了你,我也要让他白刀子见红。”
瑞珠见许保贤仗义,就将破棺还魂,马四杀僧之事诉于许保贤。
一天,许保贤和马四,前往天台协从捕案,缉拿贼伙。三天后,只见许保贤一个回家。瑞珠也不敢多问,睡到半夜时,瑞珠听见有人用刀在拔门栓,吓得魂不附体,门被拔开见许保贤闯了进来。
并说:“我已将马四杀死,这可都是为了你呀。”
说完又逼瑞珠与他行奸,瑞珠不从,许保贤就露出本相,瑞珠拼命挣扎叫喊,许保贤气恼就凶残地打伤了她的头部,因此,瑞珠三天没有出来淅米。
许保贤中午回家吃饭,瑞珠下河淅米,到午后总不见回来,正焦心疑虑时,忽见一伙衙中弟兄破门而入,不问青红皂白,就将许保贤套了锁链,押往县衙。
知县升堂问案,许保贤奸诈鬼辩道:“大人啊!我许保贤随你鞍前马后,供职多年,立过多少功,你可不能冤枉我呀!”
知县大怒,一拍惊堂木喝道:“大胆狂徒,你奸人妻子,杀害人命,还不从实招来!
许保贤狡诈抵赖道:“大人,小的供职,尽心尽责,说小的杀人奸妻,可有什么凭证?”
“来人那!将证人瑞珠带上堂。”
许保贤怎么也想不到,瑞珠一个外乡人,能上大堂来告他,仍要抵赖,却被知县用了大刑。许保贤受刑不过,将杀害马四的真相供状与堂上。
原来,许保贤与马四,并无深交。马四投奔他时,并不想帮助他。后来见马四带位漂亮女人,就动了心,留马四住在了他家里,又帮他在衙门找了公差。许保贤多次想与瑞珠通奸,都因马四碍手碍眼的,就起了杀人之心,正好有一件盗窃案,让他们俩人到天台去缉捕,到天台后,那伙盗贼也本是一群亡命之徒。然而七个盗贼武功都不及他俩,六个贼犯被许保贤杀死后,许保贤见贼首正与马四拼搏,就从马四背后,劈了一刀。贼首愕然就将金银珠宝全交与许保贤,许保贤放走了贼首,又到天台县衙门报案。
经过二个县协从验了马四尸体,伤痕宛如许保贤所诉,定案呈文上报。
不久,许保贤也被斩首。张世昌念其瑞珠,被歹人胁迫,情殊可悯,交了自缉衙牌了结了此案。姑侄女相见,更是抱头痛哭一场。虽说瑞珠被强人所奸,但纯属强暴所逼,而瑞珠本来就是幽娴驯谨,善良的,于是又与世昌同归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