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30岁的诱惑
一个;一个。工作;工作。1
刚才还是阳光明媚的天气,这时天空突然暗了下来。
虽然窗外还能瞧见大树的影子,但室内却是黑夜一般,什么也看不见。夏云飘知道这会儿是日全食,电视和网上都在直播日全食的过程。在太阳系内太阳就是大王,谁也离不开它。离开它将是永久的黑暗!
夏云飘坐在办公室内,不看电视也不上网,她在享受着白天突然转入黑暗的魅力,倾听着时空变幻的风语。
这会儿她在想:地球这么大才是太阳系的一个小小行星,而太阳系这么复杂却只是银河系的一个天体系统,那么银河系在整个宇宙苍穹中又能占多少空间呢?她夏云飘此时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这么一个黑暗角落里,又能占整个宇宙的多少呢?想想人类在黑暗的广宇中飘来飘去,是多么微小和可怕。
“啪”的一声,办公室的电灯亮了,门口像魔幻一样出现四个人:两名持枪的武警战士和两个中年男人。夏云飘心里一惊:他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这时夏云飘马上意识到要有什么事情发生。她禁不住站了起来,用恐慌的眼神看着他们……
两名武警战士站在门口一动不动,脸色十分严肃,像动画片里边的勇士。两名男人一前一后走到她面前,门口与办公桌不到两米的距离,而她感觉这两个男人一前一后是从很遥远的地方飘移过来,像是从海洋的彼岸,也像从天山脚下,朦朦胧胧,影像不清。前边的男人终于开口了,他对她说:“夏云飘同志,我们查清你有违法乱纪行为。你在规定的时间和规定的地点接受组织的调查!”后边那个男人从黑色皮包里取道:“你签个字吧。”
夏云飘她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调查我吗?”前边的男人说:“我们会告诉你的,但这一会儿不能说,签字吧。”她突然什么也不害怕了,冷冷一笑,拿起笔,龙飞凤舞写了夏云飘三个字。
她签完字问道:“我能回家看看吗?”
“不能!”
“我能打个电话吗?”她又问道。
“不能!”
“我能见见领导吗?”她坚持问道。
“不能!”
……她心里一紧张,大叫一声,醒了。
她好奇地看了看四周,这分明是自己家的卧室。当她明白刚才那一切是在做梦时,悬得很高的心瞬间落了下来,感觉极其舒服和莫大的幸福,这会儿的幸福感应该是她有生以来所有幸福之最。是啊,当人们做完灾难之梦醒来后,都会有这种幸福感。她调整一下自认为是全世界最舒服的睡姿,半趴在床上,右胸腹朝下,一只胳膊伸长,另一只胳膊弯曲着让头枕上。一只腿弯着,另一只腿伸直,像猫咪睡觉一样,驱赶着身上的困意。她想着刚才的怪梦。静静地沉思一会儿。现在是早晨,天快亮了,天空也没有发生日全食。丈夫和儿子都还在熟睡,她不忍心打搅他们,让他们多睡一会儿。须臾,她坐起来,披上衣服,顺手拿起床头柜上的开水瓶给自己倒了一杯开水。她每天早上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先喝杯热开水,这样对心脑血管有好处。第二件事是散步,散步成了她每天早上雷打不动的保留课目。一会儿,她要去英雄广场散步。她再想想刚才自己做的这个梦,摇了摇头,笑了。这样的梦不算吉利,预兆着什么呢?难道自己将来真的要出事?不可能,这绝对是不可能的。这正是:
冥冥之中一游梦,
佳丽雄心烈火重。
冷风吹雨红一枝,
冬语长叹遇时令。
郁郁人生当淡定,
三十而立锋芒硬。
莫道奇梦无所指,
终因深冬冰雪横。
夏云飘今年三十岁了。她想起这个年龄,心房就大跳起来。俗话说,三十而立,到了而立之年,仕途上再不抓紧努力,到了四十岁的时候什么都完了。女人四十豆腐渣,到成豆腐渣的年龄时后悔也晚了。
因为刚才那个怪梦把她惊得早醒,夏云飘今天早上不到六点钟就下了楼,向英雄广场走去。她每天早上锻炼的主要课目是散步,从她住的小区出发到英雄广场转一圈再回来,总共需要一个小时时间。
进入二十一世纪第六个年头的冬天,雾特别的多,今天早上也如此。天还没有大亮,几米之外的东西只能看一个大概,树木多的地方,大雾更浓,迎面有人走过来,到跟前才能看清。夏云飘在行人道上匀速地走着,吸着新鲜的空气,心里爽爽的。这会儿,她似乎把夜里做的梦忘掉了。
夏云飘有一米七的个子,颀长细腰,苗条轻盈,皮肤超人的白;五官惊人地匀称,眉毛轻淡,睫毛超长,鼻梁直高,鼻尖下垂,鼻形似欧洲人,但比欧洲鼻美观;唇色自来红,唇线轮廓分明而清晰;脸颊上常常泛起漂亮的红晕,给人一种她经常害羞的感觉。她的头发浓厚,呈淡金色,晨风吹来,金发往后躲着,衬托着脸色更加泛白。她散步,往往引来不少欣赏的目光,轻装素颜的她,在顾盼之间流露出耐人寻味的姿色之美。
她正专心地快走着,突然感觉身后有个人跟着。她放慢了步伐,身后的人已经跑到她跟前。
是个女人。
看见这个女人,她刚才爽快的心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夏云飘看一眼面前这个女人,面无表情地说:“大清早你跟踪我干什么?”
女人说:“谁跟踪你了?我是在锻炼身体你不知道吗?今天早上既然遇到你了,我再告诉你一次。如果你不从我爸爸的房子里搬出来的话,我不但有你想象不到的行为,我还让你无法生活在这东河市。这件事我已经给你说多次了,请你不要当成耳旁风。”
夏云飘的脸阴阴的,没有马上说话。面前这个女人双手抱胸,两眼直直地盯住夏云飘白里透红的脸蛋,似乎在等待夏云飘的反击。夏云飘打量着这个女人,只见她今天早上身穿天蓝色运动裤,朱红色高领毛衣,脚穿一双白色运动鞋,完全是晨练的打扮,看来真的不是跟踪她的。夏云飘收起她那复杂的目光,轻轻地冷笑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住的房子是你爸爸的?你有什么本事能让我无法在东河市生活?回玲玲同志,我可告诉你,人可以吃过天食,但不能说过天话。”
这位叫回玲玲的女人,是东河市副市长回国捷的女儿。是位正科级干部。
回玲玲个头有一米七多,胖瘦均匀,长发,淡妆细眉。她有一双明亮清澈的大眼睛,让所有关注她的人瞬间能把目光锁定在她的眼睛上。暗红的嘴唇在言语间露出白洁细密、充满勃勃生机的牙床,唇角分明,牙齿放光。她平时走起路来稳健、扎实、青春焕发。用“美女”两个字形容她,内涵是不够的。
回玲玲一听夏云飘这么一说,也冷言冷语道:“走着瞧,到时候别落泪就是。”回玲玲说完转身走了。
夏云飘看着走进浓雾中的回玲玲甩了一句:“随你的便,我等着!”
月落星沉,晨光熹微,天彻底放亮了。这时雾小了些,城市的轮廓显现出来,朦朦胧胧的。夏云飘此时不想再往英雄广场散步了,她心情坏极了,大步向回家的方向走去。这些天回玲玲经常缠住她要房子,缠得她心里烦闷得很。夏云飘现在住的三室一厅房子确实是副市长回国捷当年给她“协调”的,可这是十分机密的事,只有回国捷他们两个人知道,她回玲玲怎么会知道了呢?夏云飘对外谁也没有讲过,跟她生活多年的丈夫也不知道这套房子的来龙去脉,丈夫只知道这房子是分期付款买的……
夏云飘是东河外联络部的副部长,主抓海外联络工作。她和副市长回国捷的关系官场内不少人都知道,但大家都忌口不说。了解夏云飘的人都说她是“三早”:即结婚早,生孩早,升官早。夏云飘生在一个小市民家庭里。父母是企业的工人,改革开放后,他们的企业相继破产,夏云飘的父母都成了下岗工人。刚开始父亲蹬三轮,母亲在家加工服装出售。到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她父母有了一定的资本积累,开了一个小卖部,从此,她家过上了安稳的日子。夏云飘有一个弟弟,叫夏雨虹,比夏云飘小五岁。为了供弟弟上学,夏云飘十八岁高中毕业就不再考学了。她下学后就到饭店打工。其实夏云飘也不想再上学,因为她学习成绩不好,看见作业就头疼,加上有几个男孩老追她,她的心思早已不在学习上了。到高二时,她就想离开学校,父亲说再上一年拿到文凭就不用再上了。高三她坚持了一年,总算拿到了高中文凭,从此也就告别了学校,到社会上混人生。她在学校谈的男朋友也没有考上大学,随她到一家饭店当伙计。于是不到十九岁的夏云飘就结婚了。当年就生下了一个男孩,取名叫响亮。
夏云飘的丈夫叫响水河。自从与夏云飘结婚后,他一直没有正式工作,从饭店伙计做起,后来跑单帮,再后来成立公司。曾经辉煌过,后来因为经营不善,公司倒闭了,赔了不少钱。后期他又染上了赌瘾、酒瘾,一直没有干正经事。夏云飘利用近六年的时间完成了一般科员到正科的飞跃,她的仕途可算是扶摇直上,令他人刮目相看。夏云飘在人们的心目中,是个不一般的人物……
……太阳已经升高,大雾已完全散尽,晨练的人们都头顶着白霜,嘴里哈着热气,匆忙地往回走着。刚才还是满天的红霞这会儿已散尽。蓝莹莹的天空慢慢变白。西半天上空有几缕鼠色的云带,像画家在蓝色宣纸上留下的墨迹。一栋栋入天的高楼把这个刚刚醒来的城市披上了现代化的色彩,夜的眼睛在高楼上一个一个闭目。这个城市变得有点神秘,也有点模糊,离人们心目中的老城市越来越远。不少人每每早上看到这个城市,心里好像丢失了什么。丢了什么呢?细细想来,好像是丢了鼓楼、城门、城墙、护城河和古色古香的深井民巷。两只小狗在夏云飘前面的小路上你追我赶,喜怒无常。小鸟在人们头上飞来飞去,翱翔自如。路边的绿叶上,结满了白霜,似乎在向人们展示天寒地冻的成果。新的一天呈现给人们眼前这美丽的风景,怎么也吸引不了夏云飘的目光,更不会融解她此时这复杂的心情。她心里乱糟糟的,迎面走过的几个熟人给她打招呼,她敷衍了事地应付一下。“这一切都是回玲玲给弄的!”她想。
夏云飘看看表,快七点半了,她决定不回家了,直接上班去。叮零零,手机响了,夏云飘忙拿出来一看,是丈夫响水河打来的。她漫不经心地接听。丈夫问:“你不回来吃饭了?儿子吃完饭还得上学哩。”她不耐烦地说:“我不回去了,你俩吃吧,我一会儿在街上吃点就直接上班去了。”她合住手机,继续往前走。
今天早上夏云飘什么也不想吃,她满脑子都是回玲玲。她不是不饿,而是心里堵得慌,吃不进去饭。不知为什么,回玲玲突然追要她的房子,这里边一定有原因。回玲玲是什么时候开始向她索要房子的?她细想想应该是今年入冬时节。那天天还不是太冷,夏云飘开完会接到了回玲玲的电话。刚开始回玲玲口气还是很温和的,只听她说:“夏部长,忙吗?我想见你说点儿事情。”当时一听是回玲玲,她的心里也不知怎么了,咚咚直跳。她忙说:“我中午有客人,下午再联系吧。”回玲玲说:“好吧,下午见!”对方先挂了电话。接完回玲玲的电话,她一直闷闷不乐,中午陪客人吃饭也没有精神。
下午两点钟,回玲玲准时打过来电话,问她能不能见一见。她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呀?能不能电话里说?”回玲玲果断地回答:“不能,必须见面说。”夏云飘想了想说:“那你来我办公室吧。”回玲玲说:“办公室怕是不方便,你出来吧,我在市政游园门口等你!”夏云飘还想说什么,回玲玲已挂断了电话。这几年来,没有谁这样盛气凌人地对待她。她回玲玲算什么?不就是一个副市长的女儿吗?有什么了不起!她这样打电话,她心里不舒服。
夏云飘自己开车准时来到市政游园门口,见回玲玲的车在一棵大树下停着,就靠了过去。夏云飘没有公车,她的车是自己的私家车。她平时和回玲玲交往不多,见面打招呼,从不来往。回玲玲在车内看见了她的车,把车窗摇下,向她淡淡地笑了一下。这笑容,似乎在哪见过,又好像常常伴着她。这笑脸神态为什么会离得她这么近?她一时想不起来。回玲玲长得很漂亮,她身上拥有她父亲的基因很多,一招一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很像她爸爸,但似乎没有她妈妈马银杏的基因。这天她穿一件很流行的宽松黑红相间花格毛衣,洁白的纱巾很合适地扎在她白白的脖子上。她戴一副茶色大片眼镜,把她鲜红的嘴唇映得很可爱。没等夏云飘把车停稳,回玲玲下车把自己的车门锁好,然后转身向她的车走来。她拉开车门,钻进了夏云飘的车内。
夏云飘先开口,她问:“你找我有什么要紧的事呀?”回玲玲在车的后排坐着,她慢慢地说:“前因后果我不想说,我只说我目前关心的事。”夏云飘问:“什么事?”回玲玲很慢地说出了两个字:“房子。”夏云飘一惊,把头扭过来,忙问:“什么房子?”回玲玲说:“你住的房子呀。”夏云飘心房突然疼了几下,随后稍稍稳定了一下情绪,问道:“我的房子怎么啦?有什么问题吗?”回玲玲说:“没问题我就不来找你!”夏云飘紧问:“什么问题呢?”回玲玲说:“据说,你住的房子是我父亲给你的。”夏云飘两眼瞪得大大的,表情复杂地回头看着回玲玲问:“据说?据什么说呢?房产登记是我的名字,怎么会是你爸爸的呢?”回玲玲说:“你心里最清楚是谁的。我今天找你主要就是告诉你,我要要回我爸爸的房子。你要想好好做人,保着你的官位,不再节外生枝,就乖乖地把房子给我。如果你想把事闹大,我也不怕,闹多大我等着。”夏云飘一听火了,大声地说:“回玲玲,你今天是给我找事是吧?你凭什么平白无故地说我住的房子是你爸爸的?这样的话,让你爸爸来给我说!我告诉你回玲玲,我不是被吓大的,你想把事情闹多大就闹多大,我奉陪到底。”回玲玲一听对方火了,声音也提高了八度:“好吧,谁有多大的能耐大家都知道。我也不吓唬谁,你也别怕。我只想要回房子,别的不谈!不过我要提醒你,你是怎么进步的,官是怎么当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小心你的乌纱才是!”回玲玲说完,推开夏云飘的车门甩门而去。她用遥控器打开自己的车门,钻进车内,发动着车,“呜”地开走了。夏云飘望着远去的回玲玲,气得直想哭。
后来,回玲玲又联系她几次,她都没有接电话。有一次回玲玲突然来到她的办公室,也不张扬,似乎也不生气,只是平平地说:“夏部长,你不接我电话可以,但不想退房子,绝对不可以!”因为是在机关办公室,夏云飘也不好再说什么,她怕俩人吵起来影响不好。夏云飘只好低声地对她说:“这件事很复杂,今天不谈这些好吗?”回玲玲想了想说:“好吧,今天不谈房子。但今天我得告诉你,以后别不接我的电话,你那样做我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她学着电影《下天无贼》里葛优的语气说。夏云飘闭了闭眼睛,长叹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回玲玲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扭头走了。夏云飘拿起一个茶杯,举起想摔碎它,但她把茶杯举过了头顶,又止住了。她想这是机关办公室,不能发火……她放下杯子,无力地坐下,想哭……
这几天夏云飘想:房子我可以不要,但我不能这样给回玲玲。这很明显,回玲玲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不是要房子,她是在攻击我,利用房子做文章。但是,你回玲玲小看我了!我不怕攻击,更不怕欺负。现实生活中,我谁都不怕,还怕你这个黄毛丫头?
……市区内,大雾全部退去,城市在初升的太阳照射下,是那样的清晰、明爽。整个城市像婴儿刚洗过脸,少妇刚沐浴完毕,呈现出灿烂的幸福。美丽的城市风景抹平了夏云飘刚才不愉快的心情。
她正走着,听见有汽车声向她身后靠来,她警惕地转过去,只见丈夫把车开到了她身边。她知道,这是丈夫给她送车的。他们家的车,丈夫很少开,都是她上班开着。她走过去问:“把响亮送到学校了?”丈夫说:“送去了。刚才又要钱买什么软件哩,我把他揍一顿。”丈夫说着下车了。夏云飘白他一眼说:“你就会打他,你就不会好好地教育他?你就够二百五了,再打他将来还不如你哩。”她说着打开车门,钻进了车里。丈夫问:“你吃早点了吗?”她“咚”地把车门关上,好像不耐烦地说:“一会儿我在街上随便吃点就行了。”丈夫看着她的装束说:“穿这么休闲上班,行吗?”她白他一眼:“操心还不少呢。”她说着把车开走了,好像丈夫不存在似的。
响水河望着远去的车,无奈地摇了摇头。
二
夏云飘真的是个传奇人物。
可以这样说,在武山区不知道夏云飘的人很少。不是她身担要职,也不是她工作突出,更不是因为她是什么典型人物,而是她加入公务员的手段和提拔速度引人注目。夏云飘刚结婚那阵子还是个小餐馆的打工妹,没有几年的工夫,副科正科拿到了手。大家都知道,就现在她这个副部长职位,她也不会很满足的。她要向副处级进军,不少人都认为她自从踏上社会后,事事如意,安常处顺……
外联部内部的人都知道,夏云飘基本不干工作,她一心一意想着怎样晋升。那年她提升副科的时候,外联部比她资历老的还有三人,按惯例是轮不着提拔她的,可是组织部门点名要考核她,搞得整个外联部意见很大。外联部有个叫魏裴汉的男同志,是业务骨干,英语说得十分流利,外联部极力推荐他,组织部门也来考核了他。那年,外联部考核两人,夏云飘和魏裴汉。据说是二选一。然而,到了关键时刻,魏裴汉出了事。一天社会上有几个朋友请魏裴汉喝酒,其间,有陪酒小姐坐在他身边劝酒。那天,他喝醉了,后来发生的事一律忘掉了,大脑一片空白。谁知,第二天组织部收到了魏裴汉与陪酒小姐相互拥抱戏酒的照片。当魏裴汉见到这些照片时,一下子傻眼了。这时他才知道请他喝酒是陷阱,与陪酒小姐戏酒是上当,整个活动是个骗局。他悔恨得只有打自己的头,后悔不该与社会上一些人一起喝酒。就这样,他被取消了提拔副科级干部的资格,而夏云飘则顺利地提拔为副科级干部。
没多久,魏裴汉办了停薪留职手续,远走他乡经商去了。他走时,对朋友说,虽然夏云飘长得花容月貌,美丽动人,但这女人心黑手狠,是整人的老手。真正体现了那句名言:女人是祸水。
魏裴汉深深地体会到了:美丽的女人不但是祸水,而且还是毒水。他的朋友跟他开玩笑说:“虽然女人是祸水,但家家都离不开女人。虽然美丽的女人是毒水,但男人们均义无反顾地扑向毒水。”
说夏云飘在外联部不干一点工作也不准确。她对外联部最大的贡献是能要来钱。外联部是个“清水衙门”,自从夏云飘当上副部长以后,也就没少向市区财政部门要钱。外联部长是个近六十岁的女人,叫湘盛荣,外联部的工作都交给了常务副部长老吕干。老吕叫吕国升,但大家都叫他老吕或者是吕部长,“吕国升”这个大号似乎已被人们遗忘。老吕是个部队团级转业干部、老黄牛,只低头拉车,不抬头看路,都快六十岁了,现在还是早上班、晚下班,工作认认真真,一丝不苟。而整个外联部都见夏云飘风风火火、出出进进、吃吃喝喝、忙忙碌碌,但她具体忙些什么,大家也真说不清。但大家都看见了她给部里要来了不少办公经费。同志们出差有补助,下乡能报销,春节有文明单位奖金,还能发点年货,大家从内心里感谢夏云飘。
一天,湘盛荣把夏云飘叫到办公室。
湘盛荣的办公是两大间,另外还有一间卧室。因为湘盛荣的年龄快“到站了”,她把主要精力用在养花和养金鱼上。她的办公室内,满满养了几十种花卉和两大缸名贵金鱼,不少人都叫她园艺师。
快六十岁的湘盛荣长得白白胖胖,是标准的女领导干部形象:饱满的圆形大脸,配上齐耳的短发,给人一种诚实厚道的气息。略略发胖的腰围,粗粗的大腿,不管穿什么衣服,都显示出了成熟美的神姿。她年轻时美丽的姿色目前还留在一举一动一个眼神中,看现在的五官就能想象出当年的丽质是多么的出众。
夏云飘来到湘盛荣的办公室,湘盛荣笑眯眯地让她坐到办公桌的对面。夏云飘赶紧往湘盛荣的茶杯里添开水,然后坐下问道:“湘部长找我有事?”湘盛荣说:“刚才开了个会,研究一下接待台湾观光团的事情。春节前台湾有一个观光团要到我市观光,其中大部分时间在我们区活动,上级委托我们区全程接待。光团由作家、表演艺术家、记者、企业家和法律工作者组成,三十余人。上级要求我们制订出切实可行的接待方案,成立专门的班子,把接待工作做细做好。刚才开会研究决定,让我们部负责筹备接待工作,以我们为核心协调区直各个部门来参与这项工作。让我担任接待组组长,让你担任副组长兼办公室主任。”夏云飘听完忙笑笑说:“我年轻没有经验,还是让吕部长上吧。”湘盛荣说:“老吕是很优秀,但老吕年龄大了,马上就要退下来,怕是有热情但没有精力了。包括我,也是春归人老,快要到站的人了,现在我身上到处是毛病,干啥也力不从心了。你就别再推辞了,这是领导对你的信任。”夏云飘没有马上表态,而是说:“湘部长您一点也不老,我还想跟着您多干几年呢。”湘盛荣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水,笑眯眯地看着夏云飘说道:“我知道你给我说的宽心话,人怎么会不老呢,自然规律,谁也扛不过来呀。秦始皇想长生不老,整天差人到处寻找长生不老药,结果只活了49岁,他的秦王朝也仅仅维持了13年呀。世上万物皆老,我能越活越年轻?”夏云飘又给湘盛荣手中的茶杯添点开水笑道:“真的,您真是越活越年轻,我不骗您。您看您五十多岁了脸上一点皱纹也没有,看上去像四十多岁。您千万别说自己老,人岁数大没事,心理上不能老,心理一老,就容易出毛病。”夏云飘突然小声地说:“湘部长,时下都兴改档案,您就不会把您的年龄改动一下?看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改成五十一二很合适。”湘盛荣把头摇得如拨浪鼓一样,说道:“不行不行,我早就不想干了,再把年龄改小,熬死我呀!我得赶紧腾腾位置,也好让你们年轻人上一上。”夏云飘听到这里,脸红了一下,说道:“湘部长您要真不干了,我马上调走。我跟着您干学到了很多东西,您如果不干了,我还干个啥劲儿!”湘盛荣摆了摆手说:“跟着我委屈你们了,你们将来都前途无量,我退下来后还要靠你们关照呢。”湘盛荣说到这儿笑了一下,夏云飘也随和着笑了笑。
湘盛荣突然想起了让夏云飘来的主题,忙把话引到主题上来。她说:“迎接台湾观光团的事就交给你了。你明天与市里对接一下,具体事我就不再过问了,到时候台湾客人来了我陪一下就行了。”夏云飘想了想说:“湘部长,这个活我干行,但得给我权力,也就是说我得说了算,别人不能随便插手瞎指挥。”湘盛荣一听,心里“格登”一下。她知道,夏云飘是个个性极强的人,她干的事谁也不能过问。湘盛荣知道她说的“别人”指的是老吕,老吕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而她夏云飘是个圆滑的人,他们两人的世界观不一样,处事的原则也不一样,在工作中少不了出现不和谐的现象。然而,这会儿湘盛荣吃不准她说的“瞎指挥”是不是暗指她湘盛荣。湘盛荣经过的风雨多了,加上她是个沉稳的女人,遇到什么事她都会平静对待。她此时特别显得热情地说:“这项工作别人绝对不插手,你一个人说了算,咱部里你调谁参加都行,都归你管!”夏云飘想了想又说:“咱部里你给谁我都要,但有一个人要保证参加,就是鸥亚娟。”湘盛荣笑道:“我就知道你要她,你们两个好得一个人似的,你能不要她?给你!”夏云飘不再说什么,满意地笑了。
夏云飘告辞了。
她离开湘盛荣的办公室就忙给鸥亚娟打电话。电话通后鸥亚娟问她:“有什么事吗?”夏云飘把刚才湘盛荣安排的事儿说了一遍,然后说:“这次你一定参加呀,没有你我心里没底!”鸥亚娟马上回答说:“我参加不成!”她忙问:“为什么?”鸥亚娟说:“湘部长和吕部长安排让我搞全区侨台属普查工作,任务很急,程序也复杂,每个人都要填表,单每个人的信息内容就有80多项,这些项目还要一一录到微机上,是一项巨大的文字工程,还是倒计时开展工作,各办事处和乡镇的外联助理都调过来了。我哪还有精力跟你搞什么接待?除非你让我脱离这项工作 。”夏云飘一听急了:“刚才湘部长亲自点名让抽调你过来的,我不管,你不来我就不当那个什么副组长。”鸥亚娟一听说:“好吧,既然是湘部长同意,我想她会调整好工作的。不过我怕老吕头不同意,这项工作是他亲自抓的。”夏云飘一听她这么说,火了:“他算什么,老古董,占着茅坑不拉屎。你就那么听他的?你马上把工作交接一下,到我这儿来!”她说完把电话挂了。
夏云飘和鸥亚娟既是同事又是好朋友。
那是一个夏天,夏云飘刚结婚不久,因为怀孕她整日没事干,就经常到英雄广场散步。有一天下午,天不是太热,微风吹拂着周边的树枝,发出沙沙的细音。调皮的风儿肆无忌惮地掀起人们的衣裙,送给人们凉爽。 英雄广场位于武山区南边,是东河市的休闲娱乐场所。这里不管是冬天还是夏天,不管是上午还是下午,都聚着不少市民,多半是离退休人员。他们有的打麻将,有的吊嗓子,有的跳集体舞,有的放风筝,也有像夏云飘这样在悠闲散步。夏云飘走在浓浓的树阴下,听着此起彼伏的知了声,无目的地四下看着。有时草叶上伏着一只绿色的蚂蚱,树枝上爬一只黑红相间的甲虫,鲜花中舞着一只蝴蝶,飘叶上立着一只蜻蜓,她都要停下脚步,认真地观看一番。遇到蚂蚁集体搬家或者运送食物,她盘腿而坐,观察这小小动物的神态。有时她来个小动作,使这些本来有序平静的群体立刻惊恐起来,引起她嘿嘿的笑声。反正她没事干而且又有的是时间。自从她怀上孩子后,婆婆和丈夫什么也不让她干,只让她休息和散步,不少同学都说她真有福气。有个女同学说:“当年我怀孕快生育了,还在大街上卖菜呢。”也有女同学说:“我挺个大肚子还得到车间上班,累死了。”她对同学说:“人怀孕了有事干才是幸福,我这整天无所事事,看蚂蚁上树,痛苦得很!”同学们都说:“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眼气死我们了……”她正走着,迎面走过一位很有姿色的女青年向她笑了笑,她也马上回应地笑了一下。她想,这个不认识的女人为何向我微笑呢?是否在哪里见过?只见她穿一身得体的套裙,薄薄的布质透着极有磁性的肉感。她五官分布合理、匀称,笑起来像一朵鲜花,眼睛明亮而且又有诱惑,脸庞暗红藏有故事,鼻梁两边卧有几个不明显的雀斑算是添了几分动人之处。裙子下边不粗不细的双腿,告诉人们,她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女人。只是细细的腰把臀部衬托得有点厚大,可往往厚大的臀部却是最吸引男人的目光之处。见这位女人笑着向她走来,她忙先问好:“你好!”那女子也赶紧点头回敬道:“你好,走路小心点啊!”她好奇地问:“我们认识吗?”那女子说:“你不认识我,我认识你。”她问道:“我们在哪里见过?”那女子把手伸出来,她也忙迎上去,两人握了握手。那女子说:“我是在你们的婚礼上认识你的。我是响水河初中的同学。”夏云飘一听是丈夫的同学又参加了自己的婚礼,更加热情起来。她对那女青年说:“哎呀,结婚那天人太多,我也记不住,对不起啊!”那女子说:“没事儿,我叫鸥亚娟,你回去一说水河就知道了!”鸥亚娟看了看夏云飘微凸的肚子,笑道:“这么快,响水河这家伙没买票就上车了吧。开玩笑呢,妹子,别在意!”夏云飘一看这个鸥亚娟是个大方活泼的人,瞬间就喜欢上了她。她问鸥亚娟:“你在这儿有事吗?”鸥亚娟用手指指前边一群人说道:“昨天我们区里回来几位台湾客人。今天他们要到这英雄广场来看看,我陪他们!”夏云飘顺着鸥亚娟的手势看去,只见一群十几个男女,穿戴花花绿绿,一看就知道是境外人士。夏云飘问:“台湾客人对我们的英雄广场也感兴趣?”鸥亚娟说:“这里是我们的民族英雄广场,百年以来的中华民族英雄都在这儿纪念。特别是这里的辛亥革命纪念碑大家很感兴趣,都要求来看看。”夏云飘听后“噢”了一声,似乎听明白了。夏云飘见鸥亚娟公务在身,忙说:“你去忙吧,等有时间了让响水河约你我们一起喝茶好吗?”“行啊!”鸥亚娟又看一眼她的肚子说:“以后出来让响水河这家伙陪着你,不然不安全。”夏云飘点点头说道:“好,听你的。”鸥亚娟说:“再见!”夏云飘也说:“再见!”两人分手了。鸥亚娟向前边的人群追去……
从此,她俩认识了。后来她们一起吃饭、唱歌、跳舞。再后来,夏云飘上班的第一天,她俩拉住手笑个不停,相互不停地说:“太巧了,太好了,真没想到咱俩能在一起工作。”然后还是笑。这几年,夏云飘迅速走红,当上了副部长,而鸥亚娟还是个“业务骨干”。
……刚才夏云飘在电话里数落了老吕一顿,鸥亚娟不好多说话,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一会儿,夏云飘刚回到办公室,鸥亚娟就敲门进来了。夏云飘平平地对她说:“刚才说的事,你去找一下湘部长,是她点名让你进接待组的。”鸥亚娟说:“那是工作好说,干啥都一样。我这会儿来不是说这事儿。”夏云飘突然抬头看一下站在面前的鸥亚娟,似乎不认识地问:“说啥事儿?”鸥亚娟神秘地说:“是不是这些天有人老找你事儿?”夏云飘一听,惊了一下,然后平静地反问:“你听到什么了?”鸥亚娟说:“魏裴汉回来了!”夏云飘正在摆弄手机,一听她说魏裴汉回来了,看一下鸥亚娟,马上把手机放到桌子上问:“他回来怎么了?”鸥亚娟眨了眨眼睛说:“你就没想想,这几天为啥回玲玲老找你,这里面不是单单要房子的问题,是想在你身上整点啥事。”夏云飘惊奇地问:“你知道回玲玲向我要房子的事了?你怎么知道的?”鸥亚娟说:“我有我的消息渠道,我知道一点点。”夏云飘想想说:“这么说,回玲玲找事是魏裴汉指使的?”鸥亚娟说:“指使不指使说不了,但你要小心,要提防。魏裴汉走后这些年,在南方已完成了资本的积累。这次回来是常住还是短留还说不准。”夏云飘听后呆呆地无语,她沉思了一会儿问:“这些你都是听谁说的呢?”鸥亚娟说:“你别问这个,消息十分可靠,你可以再通过其他渠道再落实一下。”夏云飘慢慢地坐下,双眼流露出一种复杂的目光。她说:“我问一下吧,谢谢你来提醒我。”鸥亚娟笑了笑说:“这么大的事,我知道了,我不提醒你,还是好朋友吗?”夏云飘说:“不过,我也不是好惹的,谁缠我的事,我会叫他一辈子不安生。魏裴汉当年是他自己出的事,现在怎么把旧账算到我的头上了。想找姑奶奶我的茬,没门!”夏云飘说着把一根木铅笔摔到办公桌上摔断了。鸥亚娟见状忙说:“要沉住气,要冷静,要想办法,要应付得当,有了策略和方案就能打赢这一仗!”夏云飘说:“我心里有数。”鸥亚娟叹了一口气说:“这件事我知道了,不给你说吧我心里难受,这说了我又怕你把握不住出什么事儿。”夏云飘看出了鸥亚娟的心思,忙笑着说:“我没事儿,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鸥亚娟说:“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而是现实生活太复杂,始料不及的事时常发生。”夏云飘同意她的观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鸥亚娟又说些其他工作上的事儿,告辞了。
天气一天天冷起来,今天夏云飘感到更冷。她的骨缝里流动着凉气,心在发抖。夏云飘十分苦恼,别人说她和副市长回国捷怎么怎么的话,她也听到了不少。说实话,关于这一点,她不在乎,因为大家都知道了她和回国捷的关系好,也算是一种资本。这种资本,能给她带来无限的好处。但她没有想到回玲玲也介入其中,这是她最苦恼的事儿。刚开始回玲玲向她索要房子,她不怕。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回玲玲似乎不单单是向她索要房子,好像幕后还有什么。有一次她提醒回玲玲说:“如果你不怕回副市长有什么损失,你只管向我要房子好了。”回玲玲似乎不吃这一套,冷冷地说道:“我爸爸是我爸爸,我是我,我爸爸有什么损失不管我的事。”夏云飘没办法只好回敬一句:“那好吧,走着瞧。”回玲玲也说道:“走着瞧就走着瞧。”她想让回玲玲明白她和回国捷是一个利益共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回玲玲心里似乎很明白这一点,可她为什么又不顾她爸爸的利益而想把事情闹大呢?这似乎不符合常理。
魏裴汉突然回来,是不是一个阴谋?他和回玲玲又有什么直接的关系。这几天,夏云飘老想着这个问题。魏裴汉走的这些年,夏云飘心里十分平静,更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魏裴汉会东山再起,会成立“还乡团”来复仇。当年,夏云飘战败魏裴汉心里很痛快,而现在听说他回到了东河市心里又很沉重。沉重的原因就是魏裴汉与回玲玲联起手来用枪口瞄准了她。
三
夏云飘这些天很注意网络,她一下班,就钻进卧室打开电脑看东河说吧和书记市长信箱留言板。还好,这些天没有发现关于她夏云飘的帖子。也不知怎么了,书记市长信箱留言板上隔三差五就有攻击她的帖子。社会上总有几个人盯住她,这使她很恼火。
这天晚上下班她没有开电脑,而是坐在客厅里等丈夫回来。刚才她打手机问丈夫在干什么,丈夫说在谈一笔生意。“你马上回来!”她命令道。丈夫忙问:“怎么了?”她大声地说:“你回来,快点回来,我有事与你商量。”丈夫其实是在外边玩牌,一听妻子这么急叫他,忙放下手中的牌,对牌友说:“老婆这会儿叫我有事,你们玩吧,我先走了。”一牌友说:“你老婆也真是,不到睡觉时候可急了,快回去吧,不然她忍不住保不准会找别人。”说完几个牌友哈哈大笑起来。响水河也笑道:“谁把她领走了我给谁奖金,我正想换呢。”他告别牌友,匆匆地往家赶。
响水河现在虽然没有正经工作,可他有帮社会上的朋友。他的朋友分三种:一种是酒肉朋友,他们经常在一起吃吃喝喝,相互帮帮忙,但没有共同的经济利益关系,玩得很轻松,收放自如。另一种是赌博朋友,他们经常在一起玩麻将玩牌,你输我赢,金钱第一,娱乐第二。聚时是朋友,散后各顾各。第三种是生意道上的朋友,他们既有经济利益关系,又有感情上的志同道合。这些朋友是真正的铁哥们,他拼社会是靠的这些朋友。他做的生意大都是空倒空卖,投资小,利润大。这些年,响水河赔赔赚赚,挣的钱能顾上一家人的吃喝。
响水河回家打开门,见客厅里灯不亮,他以为妻子没有在家,顺口说道:“让我急急忙忙地赶回来,你却溜了。”他打开灯一看,见妻子躺在沙发上微闭着眼睛。他忙笑道:“我以为你不在家呢。”夏云飘慢慢地睁开双眼,用让人无法猜透的表情问道:“谈啥生意呀,家也不要了,学生呢?”响水河说:“刚才我让他在校门口的小吃店里吃了晚饭,今晚学校进行文艺排练,这会儿他参加排练去了。”夏云飘又问:“不是去来赌了吧?”响水河一听急了,忙说:“我真的是在谈生意。另外,最近咱市有个大型演出,上团公司的娜总让我给他跑点事。”夏云飘坐起来,忙打住丈夫的话说:“又是上团老总,上团娜总能找你办些啥事?好了,我不听你这些无聊的事,我让你回来是商量大事的。”丈夫意识到了什么,坐在她的对面,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什么大事?”妻子一字一句地说:“魏裴汉回来了。”响水河一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想不起来谁是魏裴汉了。他问:“魏裴汉是谁?他回来了怎么了?这个人对咱们很重要吗?”夏云飘把身子坐直说:“你什么脑子,你忘了当年我在部里提升副科级的时候,你让你的朋友请他喝酒又给他拍照片那个人,还记得吗?”响水河突然想起了什么,“噢”的一声似乎明白了。夏云飘讽刺地说:“你坏事做得太多了吧?记不起来这件事了。”他拍了拍头说:“我想起来了,当时把他整得很狼狈,灰溜溜地离开了东河市。怎么,现在混成人样了?”夏云飘叹道:“昔日的丑小鸭,现在变成大天鹅了,翅膀硬了,能飞了。”响水河问:“他回来有事干?”夏云飘突然站起来,在客厅里走了几圈,随后对丈夫说:“据可靠消息,他这次回来是想复仇的。”响水河一惊:“复什么仇?他想找你事?”夏云飘点点头。响水河说:“好办,我找几个人收拾收拾他,不老实了我就废了他!”夏云飘摇了摇头说:“关键他不明着来,暗地里整我,借他人之手整我,这样我们不知道他从何方下手。他明着来我们不怕他,他暗着来难对付。”响水河问道:“他怎么个暗法?”夏云飘脸阴阴地问:“我是怎样进公务员队伍的难道你不知道?”响水河正在哈哈地笑,听妻子这么一说,立即不笑了。他问:“难道他从这方面入手?”妻子无言。响水河也沉默起来。
“那么下一步怎么办呢?”响水河问脸阴阴的妻子。夏云飘说:“把你喊回来,就是让你拿主意的。”响水河显得无奈地说:“媳妇,我能有啥主意,咱家大事小事不都是你最后说了算。”夏云飘似乎站累了,又坐下来说:“这些天我心里烦,工作上老吕头老是找茬儿,让我不顺心。湘部长马上退了,我计划要接替她。仕途上到了关键的时候,魏裴汉这家伙又回来给我添乱。有人说我是异想天开,我就是要做给大家看看,看我能不能达到目的。二是妇女干部,三是……不说这些了。这个可恶的魏裴汉此时想出来整我,没门!谁整倒谁还不一定呢。”响水河忙问:“你的想法是——?”夏云飘说:“有人已向你妻子开枪了,你怎么办?”丈夫说:“还击呗。”夏云飘点点头,咬住牙说:“你说得对,还击,主动还击,先下手为强!”丈夫又问:“怎么个还击法?”夏云飘狠狠地说道:“生办法治他于死地!大不了暗暗地杀了他。”丈夫一惊,万万没有想到妻子有杀人的想法,他没有了言语。夏云飘看着丈夫的双眼问道:“怎么?怕了?”响水河想了一会儿问:“你现在有证据证明魏裴汉整你吗?”夏云飘说:“我已经了解了,他就是密谋要整我!”因为回玲玲是向她要房子的,这牵扯到她和回国捷的关系,她在家不能讲魏裴汉和回玲玲合着整她。响水河现在在外边也是打打杀杀,但真牵扯到自己老婆的事,也小心起来。他沉思了一会儿说:“整败他是目的,但杀人是下策。”夏云飘问:“怎么了?为什么是下策?”丈夫忙说:“杀人是个庞大的工程,环环相扣,不能出半点差错,要不然会两败俱伤。”夏云飘白他一眼道:“这个我还不懂吗?我自然这样想,我就会精打细算,会制订严密的实施方案。这个魏裴汉,活在世上一天就是对我一天的威胁,你不以为是这样吗?”丈夫说:“那得好好策划,我们不能自己动手,雇人也容易出事,让我想想再说。老婆,在这方面,你再怎么精打细算,也没有我有经验,杀人必须做到万无一失,小心没大错。”这时响水河的手机响了,一看号码是儿子打来的,知道儿子排练节目结束了。他对儿子说:“我马上接你去,你在学校门口等着啊,不准乱跑!”他接完电话对妻子说:“我去接儿子啦。”夏云飘向丈夫摆摆手说:“去吧,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丈夫刚出门,夏云飘的手机也响了,她一看是鸥亚娟的电话,忙接听。只听鸥亚娟急急地说:“云飘,你在哪里,妙玉出事了。”鸥亚娟这么一说,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忙问:“出事?出什么事了?”鸥亚娟说:“她跳楼了,在联通大厦跳的,救护车已把她送到医院了,生死不明。”夏云飘冷静一下,问道:“确切吗?”鸥亚娟说:“千真万确,是他们单位的一个朋友打电话告诉我的。”夏云飘忙问道:“是不是为她那个何一红经理跳的楼?我给她说过多次,何一红是个靠不住的人,他的眼神常常流露出狡猾的目光,她却偏偏爱上这样一个靠不住的人。结果怎样?还不是自己酿的苦果自己吃!妙玉是个懦弱的女人,她只有跳楼。”鸥亚娟说:“不再说了,你快过来,我在市第一人民医院门口等你。”“好吧!”夏云飘合上手机,迅速给丈夫发了个短信,告诉他回来和儿子早早睡觉,她外出有事儿。
夏云飘心里很乱,下楼才想起车被丈夫开走接儿子去了。她走出了小区,到大街上拦个的士,向东河市第一人民医院奔去。
夏云飘和妙玉也是好朋友。她和鸥亚娟、妙玉三个人形成了铁三角。她们三个人的关系铁到无话不谈的地步。对丈夫不能说的话,她们三个人尽管说。不能展现给别人的隐私,她们三个人,相互尽情地展现。妙玉是联通公司的雇员,已上班六年多了。三年前,突然从省公司调来一个营业部经理,叫何一红,家也是东河市的,父母都是领导干部。不久,他俩就相爱了。
夏云飘和鸥亚娟两人是有事业有家庭的人,而妙玉三十岁了,还没有成家。她和何一红相爱三年多了,至今还没有结果 。
妙玉怎么起个跟《红楼梦》“金陵十二钗”正册里的妙玉相同的名字,自己也说不清,只能说个大概。夏云飘也问过她,她说是一个算命先生起的。妙玉讲,她三个月的时候,她家的胡同里来了一个黑衣算命先生。她妈抱着她路过卦摊时,只见算命先生盯住妙玉一直在看。妙玉妈妈见算命先生有话要说,于是先问道:“先生可知道我女儿生辰?”算命先生脱口说道:“今年五月初八北斗星泛起之时,便是你女儿的生辰。”妙玉妈妈一听惊了。她想,自己的女儿不正是五月初八天快黑的时候生的?北斗星泛起之时,是月儿出生之际。算命先生见妙玉妈妈无言,反问道:“这位女士,我算得不准吗?”其实妙玉妈妈正在暗暗吃惊,听算命先生这样一问,忙说:“算得准,真的很准!你给俺女儿起个名字吧。”算命先生又脱口而出:“你家姓庙,但这个庙字克你家女儿性命,就改成妙字吧。今天我与你母女俩也算是妙遇,你我是有情缘的,我看你女儿就叫妙遇最宜。但这个‘遇’字不好,就叫妙玉吧。”就这样,妙玉的名字再也没有更改过。后来,妙玉妈妈想找那位算命先生再算算命,怎奈无法再找到他。妙玉五岁那年,妈妈又给她生了弟弟,取名叫庙石。妙玉和庙石两个人的名字最后两个字连起来是“玉石”,“玉石”是纯洁的象征。
算命先生知不知道曹雪芹的《红楼梦》中有个妙玉无从考证。妙玉妈妈肯定是不知道《红楼梦》里有个妙玉的。因为妙玉的妈妈从来不看书。妙玉自从看了《红楼梦》后,她对书中的妙玉有说不清的热爱。尽管《红楼梦》一书描写妙玉的文字只有1325个,前后出场也不过四次,加上暗线出场也不过六次,妙玉还是喜欢上了书中的妙玉。书中的妙玉在“金陵十二钗”里排行第六,比头号女子王熙凤还靠前。她不研究《红楼梦》,不知道这作者是为什么在妙玉身上这么惜字。妙玉是个多情的女子,每当她读到“金陵十二钗”正册妙玉判词那一首时,往往暗暗流泪。这判词是:
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
可怜金玉质,终陷淖泥中。
这是《红楼梦》书中妙玉的判词,难道也是生活中妙玉的判词吗?
夏云飘知道,妙玉苦苦地爱着何一红,可是何一红的感情却整日飘移不定。夏云飘多次找何一红谈过,何一红每次说得都好听,非妙玉不娶,但从妙玉的口中了解到,他何一红的情感根本不专一,心里根本就没有妙玉。为此,妙玉他俩吵过、闹过、分手过、还喝过农药……可以这样说,他俩相恋三年,是折腾了三年。
夏云飘相信天命,她认为妙玉与何一红相恋命里注定是要失败的。因为两家的政治背景、经济基础、社会地位相差太远。何一红的父亲是市里正处级干部,曾经是主管一方的父母官。而妙玉是小市民出身,父母都是一般市民。美女追公子,往往是一厢情愿一场空……这一次,妙玉又是为什么跳楼呢?这会儿夏云飘情绪很糟,闭上眼睛躺在出租车后排的座位上,脑海乱成一团麻。天完全黑了下来,大街上的路灯都睁开了眼睛看着尘世的一切。
天很冷,也很阴。下午手机报好像预报今晚有雪。夏云飘平时对大雪很有感情,每每遇到下大雪,她都很激动。可是今天要下雪了,她怎么也激动不起来。她的心里沉沉的。“医院到了!”出租车司机叫了一声,把似乎睡着的夏云飘叫醒。她忙甩给司机二十元钱,说声不找钱了,然后下车向医院院内跑去。
她刚进大门口,看见鸥亚娟正站在路灯下打电话,就向鸥亚娟走去。鸥亚娟看见了她,忙对对方说:“……这件事分量太重,办砸了我们吃不了兜住走!一定按我说的这样办,不准走调儿。就这样说吧,我这会儿有事儿了。”鸥亚娟合上手机对夏云飘说:“妙玉是从四楼跳下来的,正好跳到二楼的雨搭上,缓冲了一下,又掉到绿地上。恰巧绿地上又搭有遮阳网,这才没有生命危险。这会儿她爸爸和其他家人都在急诊室门口,我刚才上去看了,医生不让进急诊室,正在急救。”夏云飘问:“是不是为了何一红跳的楼?”鸥亚娟说:“这会儿还说不清,她家人说何一红手机关着,联系不上。”夏云飘火火地说:“他俩在一起早晚要出事的!我要是妙玉早和他分手了!难道天底下男人都死完了,非嫁给他不可?”鸥亚娟说:“我让几位朋友正在联系他。这个人真是一点责任感都没有,女朋友出这么大的事,他却躲起来了。妙玉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看他怎么办!”夏云飘抬头看看雪雾朦朦的门诊楼,突然感觉它像一只巨大的野兽,正在吞没着人们的生命。夏云飘感慨地说道:“人生啊,来之不觉,去之随意。在这个大舞台上怎么演戏,谁也把握不住。……走,到急诊室看看去。”说着她俩向急诊室门口走去。
急诊室在二楼。她俩来到急诊室的楼道里,看见站了不少人,有联通公司的人员,有妙玉家人和亲戚。夏云飘一眼就看见了妙玉的父母。只见他俩坐在紧挨急诊室门口的椅子上,脸阴阴的,悲痛欲绝。夏云飘走过去忙拉着两位老人的手。其实他们也并不老,看上去只有五十岁左右。夏云飘拉住两位老人的一瞬间,她的眼泪流了出来,两位老人的眼睛红红的。她问:“见到医生没有?”妙玉妈妈说:“医生只顾忙,什么也没有说,也不让见。”父亲无言地望着急诊室的门,怕女儿马上从这扇门里跑了似的。鸥亚娟走过来坐在父亲身边问:“叔叔,住院费用交了没有?”这时人群中走出来一位二十几岁的小伙子说:“刚给医院交了一万元押金。”夏云飘一看这小伙子是妙玉的弟弟,叫庙石。他身边还站着一位秀气的女子,可能是妙玉的弟媳。夏云飘看着庙石说:“我身上带有银行卡,今晚需要钱多,刷卡好啦。”夏云飘说着就从衣兜里往外拿卡,庙石忙拦住了。他说:“夏姐你的心意我领了,我带的钱够用。”夏云飘想了想说:“那好吧,钱不够了告诉我一声。”弟弟庙石点了点头。鸥亚娟这时悄悄地问妙玉妈妈:“妙玉这是为什么呀?知道不知道她这样做的原因?”妈妈摇了摇头。鸥亚娟见妙玉妈妈无言,也不再问什么了。
夏云飘向四周的人看了一眼,大家的面部表情都呆呆的。这时她突然看见庙石和那位秀气的女子站在走廊的尽头向她招手。夏云飘向鸥亚娟递了个眼色,忙走了过去。
她俩来到庙石面前,庙石把身边的女子介绍给她们说道:“这是你们的弟妹,叫霍童鹤,在市房产局上班。”霍童鹤向前一步与她俩一一握手。鸥亚娟对霍童鹤说:“你们结婚时在婚礼上见过你,不过现在在大街上见你还真的认不准。”夏云飘问庙石:“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庙石说:“看来我姐大脑没有什么问题,可能是几处骨折。刚才在救护车上,我还和她说话了。”鸥亚娟问:“她还能讲话?她说什么了?”庙石说:“我问她为什么这样做时,她紧紧地拉住了我的手,流泪了。停了一会儿慢慢地说她不想活了,何一红是个大骗子。我告诉她他骗你了咱就与他分手得了,值得你这样折磨自己。她有气无力地说,她和何一红有约,俩人都不活了,既然今生不能结婚,那就来世相聚吧。商量好一起跳的,可是我姐跳下去了,他何一红却没有跳,反而跑了……两位姐姐你们说说,我姐爱这样一个男人好干什么?女朋友要轻生,你不但不去劝解她,反而鼓励她一起跳楼。结果女朋友跳下去了,他却跑了。你说,他何一红是东西嘛?”
“这是真的吗?”夏云飘和鸥亚娟异口同声地问。“是真的,他俩说话时我也在救护车上。”霍童鹤说。她俩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庙石讲的是真话。夏云飘想:何一红呀何一红,你平时在我们面前表现得多么地伟大精明,你怎么能办这样的事呢?夏云飘突然恶心起来,身子发抖不止。
鸥亚娟说:“今天上午我正在吕部长办公室汇报工作,接到了妙玉打来的电话,她说有事要与我商量,我说我正忙着,下午怎么样,她顿了一下说,怕是没时间了。我当时心里一颤,忙问什么事这么急,她却哈哈笑了,她说给我说着玩哩。她平时好给我开个小玩笑,我也没在意她说的话,就把手机挂了。没有想到她今晚……”
夏云飘说:“她当时一定有话要对你说。”
鸥亚娟说:“是啊,当时我却没时间听她讲话,我真该死!”
庙石说:“姐姐别这么说,谁知道她走这一步呢。”
霍童鹤说:“我们接到联通公司的电话,正好我和庙石在联通公司附近,就立刻赶过去。看见姐姐痛苦地躺在草坪上,当时我的心快要炸了。我姐姐是多么注重外表,多么有气质,多么注意生活细节的一个人,平时连一丝头发也不让乱,这会儿让何一红折磨成这个样子。我们真想把何一红杀了。”
庙石这时恶狠狠地说:“我早说过,他何一红是个名副其实的浮花浪蕊之徒,看他那扑朔迷离的眼神,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我们先给姐姐治病,这个账我记着,我会找他何一红算账的。”
鸥亚娟忙说:“庙石你先别激动,你刚才说得对,先给你姐姐治病要紧。”
霍童鹤说:“唉,我姐是红颜薄命呀!”
鸥亚娟正说着话,手机响了,她拿出手机一看,正是何一红打来的。鸥亚娟给夏云飘递了个眼神,然后对庙石夫妇说:“有个朋友的电话,我接一下。”说着她转身顺楼梯下到了一楼,赶紧接听电话。只听何一红说:“亚娟,你在哪里?”鸥亚娟愤愤地说:“我和云飘都在医院,你在哪里,还不快来医院看看?”何一红无力地说:“我……我……我现在不能去,我想见你们。”鸥亚娟细细一想,这会儿妙玉家人的情绪都很激动,真的不能让他来这里,有联通公司的领导在这儿就行。鸥亚娟问他:“你在哪里?”何一红说:“我在东河大厦二楼茶社等你们。”鸥亚娟想了想说:“好吧,一会儿我和云飘一起去,你等着。”
鸥亚娟接完电话,又上到二楼。这时急诊室门开了,出来一名女护士对大家说:“病人没有什么危险,大脑很清醒,心脏也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右腿和左胳膊骨折了。医生说这会儿病人情绪不稳定,大家还不能见,没事都回家吧。”护士说完又进了急诊室。庙石走过来对父母说:“您俩先回家吧,我和小鹤在这儿照看我姐。”爸爸长叹一口气,把身子坐直了些,没有表态。妈妈说:“让其他人先走吧,我和你爸爸再坐一会儿。”大家知道再等也见不到病人,都一一安慰妙玉的父母几句话走了。
联通公司来了个副经理,一直在忙上忙下。妙玉家人很感激他……
鸥亚娟走到夏云飘身边对她耳语道:“何一红打来电话想见咱俩。”夏云飘问:“什么时候?”鸥亚娟说:“这会儿,他在东河大厦等我们。”夏云飘说:“好吧,我们马上去。”
这时,急诊室门又开了,刚才那位女护士问道:“夏云飘和鸥亚娟在这里吗?”
她俩一听忙答道:“在这儿,在这儿!”
女护士道:“病人想见你们两个,请进吧。其他人不能进。”
夏云飘和鸥亚娟看了看妙玉的父母,然后一起进去了。当她俩跨进这监护室门口的一瞬间,突然感到像进入了另一个陌生的天体世界,不知等待她们的是个什么结果。
四
妙玉的左胳膊和右腿已经做了医疗处理,都用夹板固定着。医生说妙玉今天血压特别高,明天才能做手术。
这时女护士把夏云飘和鸥亚娟带进了病房,妙玉一见她俩,哭泣起来。这时一位男医生走过来对妙玉说:“刚才说好了见到亲人不准哭,你怎么又哭呢?如果你还要哭了这会儿就让她俩走好了。”妙玉一听医生这么说,不哭了。医生对夏云飘和鸥亚娟说:“病人思想非常固执,不配合治疗,不同意明天做手术,只说想死。刚才提出来见你俩,我们怕她过于激动不同意,她说不同意点滴也不输了。为了让她早点配合治疗,临时决定让她见见你们俩。你们是她的亲人,好好做做思想工作吧,不然明天误了手术,可就麻烦了。”夏云飘忙说道:“那谢谢您医生。”小护士向她俩介绍道:“这是我们的主任医师何医生。”何医生向她俩点了点头。她俩忙与何医生握握手,同时说:“谢谢您。”医生和护士没有再说什么,走了出去。
夏云飘和鸥亚娟赶紧走到妙玉的病床前,只见妙玉的脸色直白,往日红红的嘴唇现在发乌发紫,大大的眼睛似乎也小了许多。她这种病态真让人揪心。夏云飘用手拉了拉她的被角,坐在床边。鸥亚娟站在输液架前,看着一滴滴的水液慢慢地往下滴。妙玉看着夏云飘的眼睛说:“我真的不能再活了……他何一红不是人,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她没有说完,又哭起来。夏云飘说:“世上什么最重要,人的生命最重要!所有的一切都是围着人的生命在运转。你和何一红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要轻生呢?你不要把爱情看得太完美了,人活着不光是为了爱情,人在世上需要脚踏实地地过日子,需要努力工作,我们还要承担一部分的社会责任。”鸥亚娟说:“是啊,就算他何一红不跟你结婚,可我们生下来也没有谁规定非要和他结婚呀。今天的事是坏事,也是好事,让你更加看清了你所爱之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相信爱情之约,你相信牵手共进天堂,到头来怎么样?还不是雾里看花,是串串泡影。你现在什么也别想,好好配合治疗,一会儿医院还要做详细的检查,明天好好做手术。你不能再被所谓的爱情冲昏头脑了,你要忘掉一切,重新生活。”夏云飘说:“妙玉,你活着不单单是为自己,你知道吗?今天晚上亚娟给我打电话说你的事,当时我就哭了,可以说是吓迷了。来医院下车都不知道怎么下了,腿软软的,不知怎么一点儿也不听使唤。车门怎么也开不开。还有你父母,他们自从你被送到医院到现在,都一直在急诊室门口候着。他们五十多岁了,如果没有你这个贴心女儿,他们怎么活?是他何一红重要还是我们父母重要呢?我看,你和何一红的事就到此算结束了,不要再想了。目前就是配合好医生治病,将来痊愈后你会发现天地很宽阔,人心很温暖,生活会很精彩!”
鸥亚娟用热毛巾给妙玉擦擦脸,妙玉还是把头微微地摇了摇,咬着牙说:“别说了,你俩别说了,我还是不想活了。我不明白,我俩相约手拉手往楼下跳的,他却没跳。老天真会捉弄人,为啥不让我死,让我受这样的折磨。你俩不知道,他对天发誓要和我一起走。他还写有字据,说今生不能结合,来世再相遇。可他骗我,骗我呀……我真不明白……”鸥亚娟说:“你不明白的事太多了,社会上好多事我们都不明白。赶到我们弄明白时,什么也就晚了。”夏云飘说:“老天不让你死是对的,咱们三个在东河市是最要好的朋友,三角形的金字塔,怎么能少你一角呢?听话,什么也别想了,好好治病,争取早日康复,早点出院,不落后遗症。”
这时夏云飘的手机响了。她拿出来一看是丈夫打来的,忙打开接听,只听丈夫说:“我在家里上网,东河说吧上有个帖子,说妙玉跳楼自杀了,也不知是真是假。”因为是病房,夏云飘压低声音说:“是真的。我正在医院,妙玉没事,你放心吧。让儿子做完作业快点睡觉,你也早点休息。”夏云飘此时想:社会上有些人真是无聊,把这种事贴到说吧上有何意义?丈夫又问:“妙玉是为什么呀,她不是快和何一红结婚了吗?怎么又跳楼呢?”夏云飘不耐烦地回道:“好了好了,我这边还有事呢,一会儿回家再说!”她说完“啪”地合上电话。这时妙玉还是流泪,鸥亚娟不时地给她擦拭眼泪。小护士过来给她量体温,量完体温,又给她换一瓶药液。
这时,何医生领着一位高大威武、年轻帅气、胖瘦适中的男医生走进病房。鸥亚娟看见他第一眼时,眼前一亮,心底一热,身上似乎被电击了一下子,一股暖流涌遍全身。这股暖流把鸥亚娟吓了一跳,因为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样过,所以她心大跳起来,神情也紧张起来。“难道他身上带有静电?不然我怎么会有被电击的感觉呢?”鸥亚娟想。何医生介绍说这是他们的易副院长、骨科专家。夏云飘抬头一看,马上说道:“易连奎,老同学,你还是这么帅气。”易副院长眼一亮,也叫道:“夏云飘,夏部长,你也在这儿……你和病人认识?”夏云飘迎上前,与易连奎握了握手,说道:“你穿这身白大褂真帅气呀,快认不出来你了。刚才我还想与你通个电话呢,我这电话还没有打,你倒主动来了。你是骨科专家,这是我的姐妹,你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给她治好病。”易连奎走到妙玉床前说:“刚才何医生都给我说了。这位妹子年纪轻轻的怎么想不开呢?当你明白过来,你就知道你办的事是多么傻。目前,别有什么想法,抛开一切思想包袱,专心治病,明天上午给你做手术,今晚必须把血压降下来,不然没办法麻醉。”妙玉似乎被这位和蔼的副院长说服了,她眼睛里闪出亮亮的光,并点了点头。易连奎见她这样,笑了笑说:“这就对了,你出事后,你的家人,还有你们单位的领导,你的朋友,都在外边等候,等你的治疗消息,你怎么能拒绝治疗呢?”他说到这里看了看夏云飘,然后又接着说:“夏部长是我中青班的同学,你一定要听她的话,好好治疗。一会儿给你打一针镇静剂,好好睡一觉,明天心情愉快地接受手术。”妙玉听后又点了点头。
夏云飘看了看鸥亚娟,会心地笑了笑。
夏云飘和易连奎是中青班同学。他们全班共有50名学员,男女各半。虽然他们在一起学习只有半年的时间,但他们的友谊超出了同学情谊。毕业的时候,他们还成立了联谊会,选了秘书长,规定半年聚会一次。这两年大家都忙了,改为一年一聚会。夏云飘刚才进到医院就想给易连奎打电话,但她还没有弄清妙玉的情况,也就没联系。没想到这会儿在妙玉的病房里遇见了他。
何医生见妙玉的情绪稳定了,于是对夏云飘和鸥亚娟说:“病人有点累了,你们先回去吧。”夏云飘对妙玉耳语道:“听医生的话,今晚睡个好觉,明天我们再来看你。”这时鸥亚娟想起何一红还在东河大厦茶社等她们,于是说道:“好,我们走了,再见!”妙玉向她俩点点头,无力地闭上了她那双大大的眼睛。妙玉长得虽然没有夏云飘和鸥亚娟漂亮,但她淡定、沉稳,永远让人猜不透的神情,深深地吸引着人们的注意力。她属于越看越耐看的女人。
鸥亚娟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看看易连奎。这时易连奎也在看她,两人的目光正好碰到了一起,目光相撞,如闪电,彼此心底一亮。易连奎的目光迅速躲到了一边,鸥亚娟反而多看他一眼……她们两个告别了易连奎和何医生,走出急诊室,简单地与妙玉父亲打个照面,匆匆地走下楼。她俩来到医院门口,拦了一辆轿的,向东河大厦奔去。
路上,她俩谁也不说话,各自把脸扭过去,观看城市这风萧萧、雪飘飘的苍茫夜色。天很冷,大街上行人已经很少了。冷风刮着路边干枯的树枝,发出尖细的吟唱。风贴着路面乱刮着,把一些飘浮物卷起乱舞。轿的在黄色的路灯下快速地跑着,似乎前方是赛车的终点。这会儿,夏云飘的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内心深处在流苦水。好像刚参加完一场战斗,虽然是战场休息,但也没有感觉有多么舒服。因为前边等着她的还不知道是什么战役,打得艰苦不艰苦,能不能取胜,一无所知。这会儿,她又想起了回玲玲这些天的作为,想起魏裴汉的归来,想起老吕头不冷不热的态度,想起湘盛荣为什么像个看不透的魔方,远近上下都难观清楚,难以看透。她还想起下一步湘盛荣退后的竞争,还有今后妙玉和何一红的关系如何处理等。哎呀,她的心太乱了。
鸥亚娟此时看着车窗外严冷的夜景,心里也是紧紧的,有一股气压在心底,怎么叹气也抽不出那口闷气。大街上已经很少有行人了,车辆也少了许多。偶尔见一两个流浪狗嘴伸得很长,吻着地皮,碎步地跑着。雪花越飞越大了,飘飘洒洒轻舞着,义无反顾地投向大地。看着这纷纷扬扬的雪花,她的心凉到了脚底。“下雪了,又有多少穷人要发愁了。”出租车司机喃喃地说道。鸥亚娟望着司机的背影,什么也不想说。她看着灯下的飞雪,想起了离这座城市不远处深山的孩子们,他们为了上学早上五点就得起床,吃过早饭,要爬两个多小时崎岖的山路才能到学校。中午只能吃自己带的冷饭,有一部分学生还吃不上饭,中午只能饿着。下午他们还得爬山路回家。天只顾下雪,老天爷怎么知道这些孩子们的苦呢……这时她突然想起这样一句话:一个穷人无法安身立命的社会,富人也将难得安宁。穷人离开富人能过日子,富人离开穷人一天也过不好。“嗨,我什么时候开始悲天悯人了呢?妙玉在死亡线上挣扎,我要用真心祈祷她平安无事,真心祝福她脱离苦海,让何一红的阴影快快消去,越快越好。”鸥亚娟默默地想。
夏云飘和鸥亚娟两人此时的心情,用一首《浪淘沙》的词形容正好:
浪淘沙
双女泪
双双酸楚泪,
满腹苦经,
为爱殉情古来多。
薄义郎君寻不见,
何惧释说?
恋爱春几月,
倾诉无门,
千愁万恨向天歌。
涛涛泪水伴蹉跎,
妙玉风波。
出租车稳稳地开到了东河大厦大门口的停车台上,夏云飘忙给出租车司机结账。早有两名服务生跑过来打开车门。她俩同时下车,望了望天空中飘舞的雪花,同时深深出了一口气,舒展一下胸肌走进了大门内。
何一红早已在二楼的楼梯口等她俩。他们三人对望着,谁也没有言语。这会儿何一红看上去很疲惫,平时溜光的头发这时乱乱的,很注重仪表的他,此时西服皱皱巴巴的再也显示不出了平时的风光。何一红苦笑了一下,引她俩走进一个雅间里。进来一看,她俩发现还有一个男人在雅间里坐着。这男人见她俩进来了,赶紧站起来与她俩一一握手。这个男人她俩都认识,叫李校园,是副市长回国捷的秘书。
四人相对而坐,有服务生过来倒茶水。服务生退下后,他们还是面对面坐着不说话。
为了打破僵局,李校园先开了口,他说:“不用说你们俩刚才忙了一阵子了,辛苦了,先喝点茶水吧。”
夏云飘忍不住了,开口问道:“一红,今天妙玉跳楼的事怎么解释?”
鸥亚娟对他说道:“我知道你有难处,但你一个大老爷们不能看着她轻生啊。你不但不阻止她,还与她写什么生死协议,共同跳楼,你可跳呀,你怎么不跳呢?”鸥亚娟说到这儿,想起了日本电影《追捕》里矢村警长的台词儿,不觉心里有点好笑。
李校园这时说道:“你俩别生气,先喝杯茶,消消气。这里边很复杂,一红也一定有无法向人说明的难处。让一红慢慢地给你们解释解释。”
夏云飘火道:“你一个大老爷们有什么难言之隐无法向我们说明?如果你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你就给大家说说清楚你为啥不与妙玉结婚。如果你不说,那么就说明你心里有鬼!”
何一红叹口气,把身子坐直,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快速地眨眨眼睛,然后说道:“我和妙玉风风雨雨这三年多,也真不容易。我们时冷时热,时远时近,你们是知道的。”夏云飘问道:“那这不都是你感情不专一造成的!”何一红平静地说:“我知道我有不少缺点,但我的感情还是很专一的。”鸥亚娟问:“那是什么造成你俩感情这样飘移不定呢?”何一红说:“是她的性格,她那固执的性格一般人难以接受。她大事小事动不动都用死来威胁我,光是站到晾台上用跳楼的方式来吓我就已经十几次了。我常常反思,她这样的性格,将来我们婚后还会幸福吗?”夏云飘说:“你不想与她结婚你早说呀,你拖住她干啥?你们男人到三十岁还是黄金年龄,娶个二十几岁的大姑娘是不成问题的。女人年龄过了杠,后果你是知道的。妙玉和你谈了三年多,还没有谈出个结果,比加入世贸组织还难,你这不是害她吗?”何一红说:“飘姐你有所不知,我俩平时一生气,她就开始写遗嘱,就订共同生死协议。我真是拿她没办法呀。”夏云飘问:“你早点与她结婚不就得了!她是那么的爱你,是你家父母不同意吗?”何一红说:“我家人都很喜欢她!”夏云飘说:“喜欢她你还不快点与她结婚?你早点和她成家了,哪有今天这吓人的事儿?”何一红沉默一会儿说:“我会和她结婚的,我一定会和她结婚!”
“结婚?”夏云飘大叫道:“你还想和她结婚?晚了,一切都晚了!”
李校园听了一会儿,有点听不进去了,于是他说:“天这么晚了,让你俩来不是让你们和一红打嘴仗哩,是研究下一步该怎么办。现在妙玉躺在医院,病情还不明了,说说下一步怎样应对,这才是关键。”
鸥亚娟接着问道:“一红,难道你就不问问妙玉现在的病情怎么样了?”
何一红说:“刚才我们公司的领导和同事打过来电话了,说还好,大脑和心脏都没有问题。”何一红说着咳嗽不止,把脸和眼都咳嗽红了。
夏云飘愤愤地说:“你先把今天的情况说一说吧。”
何一红又咳嗽一阵,然后呷了一口茶水。他放茶杯的时候,手有点发抖。他说:“今天上午我刚到办公室,她就来找我说她妈妈又催她让她年前结婚了。她问我什么时候能结婚。我当时忙,正准备开一个业务会议,听见她这样说,心里有点烦。于是我说,我感觉我们婚姻还不透。她突然问我,你敢死吗?我一想,她又用死来吓我了,于是我说,我敢!你敢我就敢!她大声地说,那好,你等着吧!她说完甩门而去。”夏云飘问:“后来你怎么与她一起写遗书,又签订生死协议呢?”鸥亚娟也问:“是啊,后来又怎么同意和她一起跳楼呢?”何一红又喝了一口茶说道:“平时,她多次这样吓我了,我也没有在意。等到下午5点多,她又来到我的办公室,‘啪’地往我桌上放了两张纸,她说她把生死协议和遗书都已写好了,问我你敢签字吗?她已在上边签完了。我一听火了,说我有啥不敢签呢?我签!于是我就签了。当时我想:应付签一下让她消消火气,等平静了再给她解释。谁知等我签完,她疯了一样拉着我就往晾台跑,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就往下跳。我没有抓住她,她就跳了下去。我知道,我对不起妙玉,我不该给她火上浇油……”
夏云飘问:“知道对不起就好!我听说你和妙玉跳前还对天发誓,你俩还同时喊了一二三往下跳。她跳了,你怎么不跳呢?”何一红这时用一种无助的目光看着夏云飘说:“什么发誓?什么喊一二三往下跳?你想有这种可能吗?嗨,反正妙玉现在已经跳楼了,谁想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吧!”夏云飘想了想说:“就算你没有发誓两人一块往下跳,可你的心也够狠的,那么爱你的人从楼上跳下去了,你不问她的死活却跑了,你行啊你!”
“我怎么会跑呢?我能跑吗?我救她还来不及呢。主要是太突然了,弄得我不知所措。当时是我打的120救护电话,是我一口气跑下楼喊的人。我还帮助把她抬到了救护车上。后来我看见庙石和霍童鹤两人也赶来了,我就没有再跟到医院去。那种情况下,他们家人又是那么激动,我无法去呀。”何一红表白地说。
夏云飘说:“我感觉你没有给我说实话。”
鸥亚娟说:“肯定还有其他原因,你不说算了,我们也不为难你。你看下一步怎么办?”
何一红从身边的皮包里拿出三万元钱放在茶桌上,然后看看她俩说:“先让她治病吧,今后我俩怎么发展等她痊愈了再说吧。”
李校园说:“刚才我了解到,市联通公司已在网站上发布声明:公司决定开除一红。今天的事不再追究前因后果了,目前的当务之急是让妙玉好好看病,还望你俩在妙玉家人面前多美言几句,让他们不要误会太深。”
“误会?这不单单是误会吧?”夏云飘说。
夏云飘和鸥亚娟相互看了一下,没有拿钱的意思。因为她俩心里都没有数,不知道妙玉家人收不收这笔钱。李校园好像看出了她俩的心思,说道:“钱不多,你俩先拿住。这两天医院费用一定大,如果他们家人不收的话,你们就把钱交到住院处吧。”
何一红眼睛红红的,望着夏云飘说:“其实我心如刀绞……求你们了,把钱拿住吧。我没有别的办法,只有用钱来弥补我的过错。”夏云飘说:“承认错误就好!好吧,我们先收着。天也不早了,我俩先回家了,其他的事明天再说吧。”
鸥亚娟把钱收下,放到随身带的包里边,起身告辞了。
李校园忙说:“外边下大雪了,我开车送你们回家吧。”
夏云飘点了点头说:“行啊!”
他们四人一起向楼下走去。
五
夏云飘正在湘盛荣办公室汇报迎接台湾观光团近日的筹备工作,这时老吕进来了。老吕进来后先向夏云飘点了点头,然后才向湘盛荣笑道:“台属和侨属普查工作正在关键时刻,现有的人手还不够使呢,怎么把鸥亚娟抽走了?这项工作可是你湘部长亲自抓的,我只是个跑腿的,到时候完不成任务你可别怪我呀。”老吕说着看了一下夏云飘。
夏云飘正在看报纸,似乎很专心,好像老吕不存在似的。湘盛荣转身对老吕笑道:“老吕,普查工作是很重要,但迎接台湾观光团是中心工作,抽调鸥亚娟的事是我同意的,普查工作先让别人抓一抓吧。”老吕说:“关键是鸥亚娟懂电脑技术,所有录入资料都是她一手操作的,特别是国家外联网系统刚升级,只有鸥亚娟一人去省里学过,她一走这项工作就得停下来。”湘盛荣问:“你抽调那么多人都不懂电脑吗?”老吕说:“各乡镇这方面的人员员大都五十多岁了,连电脑怎么打开都不知道,更不用说操作了。抽调的有几个年轻人,但他们没有学过这次软件升级技术,也不会操作。”湘盛荣还要问什么,这时夏云飘说:“湘部长,侨台属普查工作是国家项目,鸥亚娟又是我们区这次普查工作的核心人员,那就别为难吕部长了,让鸥亚娟跟着吕部长好了。我们筹备组就不要她了,迎接台湾观光团是应景的事儿,不是十分重要,我们多个人少个人无所谓。”她说着放下手中的报纸,向老吕笑了笑。老吕还想说什么,夏云飘转身打开门,闪身出去,把门关得很响。
老吕把两手一伸,显出无奈的样子,说道:“什么态度?不就是有政治靠山吗?我们外联部供奉她这个姑奶奶,大家都别想安宁。”湘盛荣见老吕说这些话,忙说:“老吕,你可不能说些无根无据的话。她要鸥亚娟,也是为了工作,你是老同志,遇事要让一让嘛。”老吕气呼呼地说:“她年轻怎么了?年轻也不能太猖狂了。自从她来到咱部里,她把谁放在眼里了?她表面上维持你,内心里指不定怎么想的呢。”湘盛荣笑笑说:“老吕,啥也别说了,我心中有数。再说了,背后议论人不是你老吕的性格。”老吕说:“我老吕一心一意为了工作,实实在在为人,见不得半点阴谋诡计。”湘盛荣摆了摆手说:“不说了,不说了,不说跑题话了,说你的正事吧。”老吕笑了笑,开始汇报侨台属普查工作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