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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见穿棉衣、梦见穿棉衣戴棉帽

#短篇小说比赛# 《回家过年》

除夕爸爸打电话来,吉尔问道。家很强,回家吗?两年不回来外面干什么,今年不回家过年就不做爸爸妈妈了,永远不要回来。(莎士比亚)。

说完,父亲没等我回话就挂了电话。

我在手机里隐约听到母亲哭泣的声音,让我跟二孩说两句……放下手机,我陷入沉思,一晃我又两年没有回九层台了。

我狠下心来,今年我一定要回家过年,但在临走之前我要与莲翠说一声。

在一个小巷的饭店里我找到了正在低头摘菜的莲翠。她前额的头发顺势垂了下来,把眼睛刚好遮上。

我伸出了手像往常一样帮她撩了一下头发,手刚触到她的脸,就被她挡了回去。

家强我们分了吧,我配不上你,人家是黄花大闺女。

莲翠,我两年没有回家,我想回家过年,你等我年后回来再解释行吗。

解释吗?俺明白,领着你的胖铃回家过年,还让我等什么。说完,莲翠捂着脸哭着跑远了。

起风了,小巷里的垃圾吹得到处都是,我紧紧地裹了裹棉衣,用脚狠狠踢着这些在寒风中呻吟着的垃圾,无聊地走出小巷走到街上。

五年了,这座城市对我来说是那么的熟悉,熟悉的是这里的工地、厂房、店铺都曾留下我辛苦劳作的身影。

大伏天,我钻进了下水道去挖污泥,里面臭不可闻但我挥汗如雨地干着;腊月天,我又站到新建的高楼上,迎着寒风手里拿着焊把子。

我就这样无怨无悔地干着,可我无论怎样地为这城市付出,依然感觉是这座城市的陌生人,陌生来自于那城里人看我们的目光。

每当我与工友二光逛商场时总能听到服务员背后指指点点,看紧点,那俩农民工像小偷。

这之后,我和二光都狠心去大商场买了城里人穿的行头,为了让人家看得起我们,不让人再说我们是农民工。

呵呵,结果,人家背后还是朝我们撇嘴,俩农民工,穷烧包。

唉!哥,这就是命,谁让咱生在农村是农民呀!二光叹气道。

人是讲究出身的,你生在城里是块狗屎也是香的,你生在农村就是馍馍也是臭的,这让我在城市里更加自卑,找不到一丝丝的温暖。

此时此刻,我想回家,回到远离城市尘嚣的山村,就想听一听母亲的唠叨。

火车站,我排了很长时间的队才买好了回程票。

坐在候车室里,看着那些忙碌回家过年的人群,我记得当年高中老师曾说过,如果一个人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我现在也回乡了,可我的富贵在哪,五年过去了,我来时拿的铺盖卷只是换成一个大蛇皮袋。

来时两手空空,走的时候还是两手空空,农民工想翻身太难了。

回家能干什么,是未知数,可是不回去,就这样一直居无定所地漂着。

在城里买房子那是天方夜谭,在一起的工友没有一个在城里买房,甚至包工头刘老三也住工地工棚。

一提起刘老三,我恨不得现在去杀了他。这个瘸腿的刘老三不想让我回家过年,因为现在房价上涨得厉害,开发商把工期安排得很紧,就是年关也不放假。

工地里能拿起电焊把子的人不多,况且我又是他手下最能干的人。我刚给他说,想回家过年。

他的脸一沉说,年有什么过头,在这好好地干,等这批活完了,让胖玲跟你一起回去。

不提胖玲还好,一提起她,我的血就往上涌,大声说,我必须回家过年。

刘老三脸一横说,小子翅膀硬了是吧,想回家过年,就别想领工钱。我的工钱都是压在刘老三手里,一般到工期结束才给算账。

我只好无奈地低头干活,拿着焊把在一根钢管蹲下来边焊边在心里骂,刘老三你不得好死。胖玲,老子惹你了吗。

胖玲也是在这个工地上的,她是刘老三的小姨子。

说实话能被她相中是一种荣幸,这样就和刘老三攀上了亲戚,以后也能跟着包工干活了,钱也比这挣得多,我也曾幻想过这种美好的生活。

可我知道一件事后,就让我感到无比的恶心。这件事是给二光传的,他说,刘老三和胖玲相好。

我不相信。一天晚上,他让我去刘老三宿舍的后面。宿舍都是保温钢瓦搭建的,顺着空调眼就能看到人影。保温钢瓦根本没有隔音,能听见里面人说话的声音。

玲,你看姐夫给你买的新手机。刘老三说道。

姐夫,这都快两个月了,你快想法。胖玲回应道。

你放心吧玲,我已经给你想好了。这胎肯定是儿子,你姐给我生三丫头,明媒的闺女偷来的儿,你一定给我保住。

我的脸凝固了,心里就像打翻五味瓶。

因前几天,刘老三神神秘秘地跑来问我有女人了吗?我说没有。他十分淫荡地笑着说,小子有福气,我家娘们让我在工地上给胖玲找个婆家,没想到她一眼就相中你了。

你也知道,胖玲和我的亲戚关系,放心,在这好好干,我亏不了你们,但你小子什么都要听我的,等活一完,我就给你们操办。

原来他们还有这么一回事。这个刘老三真他妈可恶,让我当替他当王八。

自从刘老三和我说完之后,胖玲还真对我有意思,看见我干活,她都有意无意地跑过去和我说话。

家强,你看我新买手机,你的微信号多少。

我没有微信。起来我要干活。

怎么能没有微信呢。我给姐夫说说,把你调到料场去。

谢了,咱就是出力的命。我戴上防护罩冷冷的回答道 。

不理你了,你这人阴阳怪气的。胖玲嘟嘟囔囔的走了。

这时,二光从旁边跑了过来说,哥,我看见好几回,胖玲没事都找你玩,这小娘们是不是看上你了。

能被这小娘们相中,那不是掉进福窝里了。

福个屁,那不是给刘老三当王八。

都什么年代了,女人,又不是馒头吃口少口,王八就王八,只要活着不受罪,哪怕什么。

真是二杆子,怎么不与时俱进呢。你的莲翠还不是站街的。

滚熊。我气地站了起来。

哥,你别激动。

二光哼着他的歌走远了:三斤葡萄二十颗枣/妹子的好心我知道/抱定哥哥亲一个/一肚子冰疙瘩化成了水/叫一声哥哥……。

在决定回家过年后,我和刘老三彻底闹翻了。

平时,我就看不惯刘老三蛮横的样子,已经受够了他。

腊月十二,我又找他要工钱说回家过年,他还是不给结。他指着我骂道,放着黄花大闺女不要,非要找那只鸡,胖玲那点配不上你,真是他妈脑子进水了。

我给你说赵家强,想在我干就听我的,年后带胖玲一起回家,我给你双份工钱。

不想干,现在给我滚蛋,不信我还治不了你了。刘老三的狠是在附近工地出了名的,看来我想在刘老三这儿混下去,必须找胖玲结婚。

我把包一卷,老子回家过年,决不能替人当王八。

我坐在火车上,慢慢地闭上眼睛,开始想念着莲翠。都怨自己那天晚上,把刘老三给我介绍胖玲的事说给她听了,她听了之后没有言语,只是紧紧地抱着我。

她知道,我们是没有结果的。

一夜,我们没有说一句话,没有流一滴眼泪。

的确莲翠像二光说的那样曾站过街,或是被刘老三嘴里骂得那样。

但这一切都并不影响我对莲翠的喜爱。

我和她是在南街相识的。在这个城市里有众多像我这样的打工者,远离家乡到城市混口饭吃,很少有带老婆的。我们都是正常的成年男人。

在城市的南街有许多女人都打扮妖艳,站在南街两旁梧桐树下。

大家都不用语言交流,都心知肚明想要什么,只要商量好,就可以消失在各自出租屋或者南街不远处的公园里。

我和二光一发工钱就会去南街逛逛。

假如一个城市没有这种光怪陆离的霓虹灯,没有这些打扮娇艳的女人,那么这座城市会在我们眼里失色很多的。

在南街众多的女人中,我一眼就相中她了。而莲翠就用白手绢扎着简简单单的马尾辫,害羞地躲在树丛中。

在出租房里,她表情像木头一样,俊俏眼睛写满了无奈。我控制住自己,我不想粗鲁地对待她。

我给她说,陪我说会话,但钱我会照付。

莲翠很厌倦看了我一眼,说,大哥,文化人吧。

为什么会这样说?

因为有文化的男人都这样,先谈感情,喜欢倾听别人的痛苦,,用我们的不幸博取你们的同情。大哥,这样太累。

我真不是文化人,我是打工的,你看我的手。

打工的那还不赶紧的,那你还装什么文化人。

我很尴尬地站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

一切过后,我说,我还会找你的,这是我的手机号。

她无所谓的走了。

让我心里很不舒服。

从此后,只要工地不加班,我就去南街找她,我们成了朋友。

我对莲翠说,人生最痛苦事,就是感情。有的得不到,有的是怕失去,有的扔不掉,还有的就是忘不了。对于你,我是忘不了。

莲翠躺在我怀里说,我有什么你值得忘不了呢?

我说给你听,因为你使我想起,我的青春。

那年,我高考落榜,心里很是失落,只好在山里放羊。每天,总能碰见一个女孩,坐在树荫下的一块石头上,安安静静地看书。

女孩用白手绢扎着马尾辫的。我就在远处看着她,看得让我着迷。

真想过去问她看的什么书,告诉她,我也喜欢看书。山风有时会吹乱她手里的书,她就会停下来,用手梳理一下头发抬起头向我这里望望,树荫下的她是那么美。

没过多长时间,这个女孩就消失了,我不知道她来自哪里,又去了哪里,我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于是我就跑到她坐的那块石头上哭泣。

我的青春只留下了一个用白手绢扎着马尾辫的女孩。你和她也一样也用白手绢扎着马尾辫,你可能就是我苦苦寻觅那个女孩。

在黑暗中我听见了她的哭泣的声音,家强,我不是,那个女孩是干干净净。

我抱紧莲翠说,莲翠你的心是干净的。

想听听我的故事吗?我点点头。莲翠说起她的过去。

莲翠从小就在尚湖长大,和父母一起在船上生活。每天打鱼摸虾,日子过得简单而又平静。

十九岁时,她和一个跑船小伙成了亲。开始俩人还很恩爱。

可是,幸福的日子没过多久,她的男人在船上学会了赌博,只要一输钱,就喝醉酒打她,包括她怀孕时,男人都不放过她。

她想以后有了孩子男人会变好的。但不幸降临在她的身上。

她生了个脑瘫的女娃,可能是男人喝酒或者怀孕受到惊吓造成的。为了给女儿治病,她不止一次地给男人下跪,男人最终同意上这座城市给脑瘫女儿治病。

由于治病花的钱太多,再加上治好的希望渺茫。男人主张放弃治疗,回家再生一个。可莲翠说什么也不愿意,就和男人吵了起来。

男人一生气,把她娘俩一扔就没有了踪影。莲翠家也没有了,只好自己承担起女儿的治疗,于是在这城市里租了一个地下室,边站街边给女儿治疗。

在一家简陋的私人康复医院,我见到莲翠四岁的女儿丹丹。不会说话,不能站立行走,见到了莲翠,只能吱吱呀呀说着谁听不懂的话。

莲翠单膝跪在丹丹面前,用纸巾擦去流下的口水。莲翠说,医生说丹丹治愈希望只有10%。哪怕只有1%我不想放弃。我拍拍了莲翠的肩膀,表示支持。

绝不再让莲翠出来再站街了。只要有我在这儿,我是个男人,我要承担起莲翠的苦。

花钱如流水一样,我每天都会加班多挣钱,只要一发工钱,我会全部交给她,莲翠作为回报,除了身体,还有热乎乎的饭菜,还有那胜似妻子的关心,我找到了那种家的感觉。

我有时会做梦,梦见莲翠穿着我们当地男女订婚用的红棉袄,来到我的面前,问我漂亮吗。

我刚想点头,身后的灯亮了,那么多人,那么多人用手指着莲翠说,她是“站街”的。我的梦就这样被吓醒了。

腊月二十三我到家了。正好是小年,父亲已经准备好供品让我跪在灶台前祭灶神。

母亲在旁边看着我就不停地擦泪,说道,二强,好好地给灶神磕头,好让他到上天给你说说好话早点找媳妇,唉!你哥二胎又生个闺女,能不能要还是未知数,

你让娘怎么在九层台怎么抬头,咱家可是赵家长支。这次让你回家过年,你表嫂有一远房亲戚也在外地打工,女孩比你小两数,正好过年回家你们见见面。

我一听又是相亲见面很烦,生气道,我不见。

母亲听我说不见后,直接哭出声来,老天啊,我不活了。我赶紧地起身拉住母亲,一桌的祭品都碰撒在地上。父亲急忙往桌拾,天神老爷,得罪了呀!

唉!见吧。

躺在家里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答应母亲后,我更加痛苦,望着窗外的寒星,难道我就像我的父辈一样在山村生活一辈了,在这里结婚生子。

当年,高中毕业没多久,母亲就到处托人给我介绍对象,媒人一听说是九层台在山窝里就连连摇头。

好不容易有一家答应见面,我跟母亲去了媒人的家里,媒人拉出一个女孩,精神明显不正常,一张嘴口水流了出来。

我被吓得不敢多看。母亲问道,能生养吗。媒人点点头,并说只要两千。回来之后,我一想到要与这样的人生活一辈子,不寒而栗,如同一生生活在漆黑无望中。

我梦想的妻子是那个扎个白手绢的女孩。之后连夜逃去城里打工,就是想改变自己的命运,逃离这封闭的山村,可是在外面转了一圈后结果又回到了原地。

在恍惚中想起了刘老三承包商的那张黑脸;想起了莲翠站街的样子;想起了丹丹那无助的手;想起了那城市霓虹灯。

年三十,帮母亲一块包饺子。母亲说,二孩,你给娘说实话,在外面有女人了吗?你可是娘的大心思,都快三十了,连个家都没有。

你哥二胎又生了个女儿,你又没有媳妇,你让娘怎么在村里抬头。母亲说完就抹泪。

娘,大过年哭啥呢。我无奈道。

二孩,爹问你手里有多少钱,过了年,爹准备把咱这个老房子给翻盖了,好给你结婚用。

现在给女方的见面礼都要好几万,爹一下着真拿不出这么多钱。

我把头低下了,没敢接父亲的话。因为我打工挣的那几个钱,都给莲翠让她给丹丹治病用了。

看到我沉默不语。母亲一旁插话说,别难为二孩,二孩想上城里买房子,不想在村里盖。

年夜饭吃得很没有意思,父亲身体不好没有喝酒,我一个人也不想喝,哥也没有过来陪父母吃饭。

从我回来只见过哥一面,在路上打个招呼就过去了。

听父亲说,哥又包了几亩山地,准备开春再种苹果树。天天在山上忙得昏天暗地的。

我想起在工地与天南海北的工友一起吃年夜饭兴奋的场景,这个时候再抠的包工头都要大出血,菜成盆地端,酒成箱的搬,

大家一起吹牛、拼酒、唱歌,喝多了哭啊笑啊骂啊,一年的辛苦,一年的付出,一年的不满,在此时全都发泄出来。

自从认识了莲翠我就不再工地吃年夜饭了,在莲翠的出租房里,她已经准备好了酒、饺子,我们喝一口酒就亲一下,无论北风刮得多响,雪下的多大,我们的心里都是热乎乎地,像蜜一样甜。

我的眼圈湿润了,忽然想起了莲翠,此时她在忙什么,丹丹呢也不知怎么样了,手机拿起又放下,发的祝福短信也没有回,我想给她打个电话,但又不知说什么,也许我和莲翠就这样了。

年初一,我放过鞭炮后,祭拜完各路神仙,再给父母叩拜一下,我就去给本家长辈拜年了。

哥哥与嫂子应该第一时间给父母拜年的,结果也没有来,我父亲准备给侄女压岁钱在手里攥了很久。

我先给四爷去拜年,四爷是村里的少有读过四书五经的文化人,我父亲那一辈认识的字都是四爷教的。

四爷,过年好。我叫到。

老爷子正坐在躺椅上喝酒。

唉!二孩来了。两年多没见了,在哪发展呢。

我在外面瞎混,四爷身体还好吧,小叔没回来过年。

他回来做什么,外面花花世界,忘根喽。

你可以去南京跟他一起过,南京多好啊,六朝古都,秦淮人家。

一把老骨头,还秦淮人家呢。看不惯的事太多,我就想不明白,挣那么多钱做什么,生不带来,死不带走,还不造福百姓。

四爷喝了一口酒说道,独乐乐与众乐乐,孰乐?很多人都不明白。不以为自己做的好事没有人记得,更不以为自己做的坏事没有人看见。

三尺头顶有神灵呀!古有三畏,畏上天、畏大人、畏圣人言。现在的人还怕谁?你看看现在,商人没有道德底线,官员没有政治立场,老师不能为人师表,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我摇了摇头。

道德教育跟不上,从小学开始就教育孩子上学是为了自己的前途,为了名,为了利,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上学是干什么的,是学做人,学做事。我一直提倡,要在小学生中教《三字经》《道德经》《论语》等古人圣贤书,都说我愚腐。

唉!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呀。

老人叹息着。二孩,你看看咱村里还有多少年轻人在家,都走了,都去城里打工了,一个村庄如果没有年轻人就是没有血液,没有激情。

可你们在外面真的能安家吗?你们的根在这里,在外长长见识就行了,二孩,还是回来吧。

四爷伸出干枯的手握在我的手上,说道,再过几年我们都死了,九层台就没有人烟了。

从四爷家出来后,我的心是很烦乱的。

走在村里再也听不到那彻夜不停的鞭炮声,发现许多人家锁着门连门神都没有请,原来都去外地打工。

脚下还是泥土路,旁边的老树也都枯死,已经找不到成群孩子在村里抢炮打架的声音,也看不到一村人蹲在外面吃饺子互相道新年好了。

五年了,城市在日新月异的发展,而我生活过的村庄却一天天地衰老下去。

年初七,去北山的表嫂家与那个女孩见面。

表嫂正在家里与几个女人打麻将,表哥也出去打工没有回来。

表嫂见我来了说道,家强,有烟吗。我摇摇头说不抽烟。

表嫂说,打了一夜牌没有烟了,麻烦兄弟去小卖部买两盒烟,等我下庄给你钱。我只好去给她买烟。

等她打完牌起场,我说明来意。

表嫂大叫道,光打牌了,忘了,这就给小丽打电话。

没用多大会,一个穿着入时女孩走了进来。这么冷的天,她只穿一个大红毛衣,脚上一双到膝盖的黑靴子,露着大白腿。

红色的头发像波浪一样垂在肩膀上,脸上像面一样白,两只眼睛抹得乌黑。一进屋就嚷道,姨,你家wlan是多少啊,朋友一会找不到我会生气的。

等会,我给介绍下,这是我表弟赵家强,刚在外地回来。她叫小丽,也是过年回家的,你们俩人聊聊吧。

哦,不好意思啦,等我连上网,我们再聊。

我只好像傻子一样等她,只看一会在手机上飞快打字,一会用语音发信息,半个小时才忙完。

哇,你等这么久,你微信多少?我们可以用手机聊的。

对不起,我没有微信。我掏出老式手机给他看。

操,都什么年代还用那个机子,没有微信怎么沟通呀,真是老土。

这样吧,我把条件说一下,见面礼八万一分不能少,三金要足,不和老的一起住,不要干涉我的生活。

要不是家里逼,我还想再玩两年,你考虑一下吧给我姨回话,我还要去见另一家,真烦呀!拜拜。

拜……拜。我愣半天才回过神,那个叫小丽的已经像风一样飘走了。

你不知道,现在农村的女孩子都很抢手,这次见面还是人托人脸托脸才见的,你回去给我姑说一下女方条件,如果可以,我好给人家回话,你们好再接着深入,

家强,不是嫂子说你,都什么年代了还用那个手机,连微信都没有,怎么在外面混的呀,我们平时打个麻将都用微信喊人,死脑袋疙瘩光会省钱那个女人会喜欢,给你烟钱。

不要了,谢谢嫂子了。

我不留你吃饭了,我要睡觉,晚上好再练练。

临出门时,我听见表哥两个孩子正抱着表嫂腿哭,说饿。表嫂掏出一把钱扔给一个比较大的孩子,说,去小卖部里买方便面吃,真是饿死鬼托生的。

看到此景,我头也不回的走了。从北山出来,我的心情很复杂,我以后结婚生子,也要出去打工,家庭能有什么幸福感,孩子能有什么温暖,村庄已经变得陌生了。

回到家里母亲就问我见面怎么样。我说黄了。

怎么黄的。母亲焦急问道。

见面礼要八万,跟抢劫一样,还要像祖宗一样供着。她不黄我也要黄。

八万,这个事我和你爹商量一下,千万别回绝表嫂。母亲很沉重说着。

什么啊,回绝了。我生气道。

夜里,我听到母亲与父亲商量道,八万,咱手里还有四万,过了十五,有个想买坟地相中咱家那个山地,能卖个万把,家强手里再有点,

我们再问亲戚朋友借点,应该能凑够,你说呢,老头子,他表嫂说了,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家强赶年都快三十了。

父亲没有言语。

我门口应道,娘,你别费心了,卖了地,咱吃什么,借了钱怎么还。我已经回绝了。我不找媳妇了。

母亲一听说我不找媳妇了,从屋里跑出来,一下跪在我脚,哭道,就算娘求你行吗,钱的事不要你问,债我们还,你只要给我们找个媳妇就行,如果再说不找了,我就死给你看。

我沉默着,扶起了娘。夜那么深,那么静,我久久不能合眼。

娘借钱给我做彩礼的事,惊动了嫂子。因为她向我哥借钱了。

正月十四下午,我正和母亲一起掏粪池。嫂子急匆匆地跑来,一见面,就朝我和母亲叫骂道,

你个老货还有脸向赵家国要钱,我们欠你还是该你的,当年给我一万见面礼,老二一下给八万,这才几天,老大不是你生的,是石头蹦出来的吗。

他大嫂听我解释。母亲向满脸横气的嫂子赔笑着。

我不就生两女儿吗,你背后给我脸看,是我让你们老赵家绝后吗,是你们赵家国没本事,一脸窝囊样。

还有你二孬熊,有本事在外面找,回家算计我们干什么,我凭什么给你出一万,光棍样。

我一听到大嫂如此辱骂我和母亲,血往头上冲,手里拿粪叉着,两眼瞪圆圆的。

大嫂一我来劲了,反而更咆哮起来,老二你叉死我,今天你不弄死我,你不是人养的,我早就活够,你们家就该绝户。她把所有难听骂人的话全骂出来了。

墙外围满了看热闹的人。此时的我脑子一片空白,我气的浑身哆嗦,我扬起了粪叉。母亲这时一把抱住,二孩快回屋里,听娘的话。

我走。我怒吼道。我把粪叉用力扔在地上,甩开了母亲,头不回的走了。

下了九层台,还能听母亲哭泣的声音,二孩,你给娘回来。

躲在县城里的小旅馆里,我不停的抽烟。回家过年乱成了一团麻,可是在城里我找到什么,来城里几年这里的一砖一瓦有我的吗。

真像四爷说的那样,我的根还在山村里,在那个叫九层台的村庄里。

我滴下眼泪,这个年过让我最感到刺骨的寒冷。

此时,我想抱紧莲翠,只有莲翠能给我温暖,这温暖就是我盼望许久家的温暖。

我已经下定决心,我要给她一个惊喜。就是给他买一件我们这儿订婚用的红棉袄,我要正式向她求婚,抱着丹丹和我一起回家。

不用在乎别人的目光和言语,我要和她回到九层台,回到属于自己的家。

手里抱着给她买的红棉袄,我赶紧租车去了曾经打工的城市。

没想到莲翠租住的地方房门紧锁着。去饭店,老板说她辞职了。

打手机,停机。去那家私人儿童康复医院,我焦急的问道 ,那个叫丹丹的孩子呢。

大夫说,应该是死了吧,孩子没过年就不行了,被那个女人抱走了。

去了哪里?我大声地问道。

谁知道,你去别的地方打听。

我失望地从医院里走出来,一路上我不停的喃喃自语,莲翠啊我对不起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没能帮你一下,你为什么不和我联系。

都怨我不在你的身边,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一定要找到你。

在这座城市里,莲翠可能出现的地方,我都找了个遍。包括所有南街的女人我都问了一遍,但莲翠音讯全无。

在一个出租屋我竟然碰到二光。他穿着崭新的衣服,剃着光头,正在摇头晃脑打着手机。

二光。我叫道,你见过莲翠吗。

哦,家强,你个狗日的还回来,跟我干吧,刚包一工地。

干活的事,以后再说,你在这见过莲翠吗。

啥莲翠的,唉呀,这儿年轻女人多的是,等你有钱想包谁就包谁。

给你说一声,过完正月,我和胖玲要结婚了,抽空喝喜酒去,这我新手机号,找不到地方干活再与我联系。

二光开着刘老三的烂面包车扬起很大尘土跑远了。

我整个人被汽车扬起的尘土包围着。我什么都看不见了,我什么也听不见了,我呼吸着这城市的尘埃,品尝着城市尘土的味道,呛人、燥动而苦涩。

莲翠,莲翠,你到底去了哪里。大声呼喊着,除了汽车发动机的轰鸣还有路人大声叫嚣,没有人能回答我。怀里抱着的红棉袄被我用力扔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落在一远处的垃圾堆上,显得无比鲜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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