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飞毛纳利
我站在男生宿舍旁边的路旁边。10月的晚上,空气中渐渐有了凉意,西边有巨大的夕阳拖着鲜红的余光安静地退休。(莎士比亚)。
这会临近饭点,路上却只有稀稀拉拉的两三个人,每一个都耷拉着脑袋,看不清面容,像是被烈日烤焦的植物一般无精打采。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里,直觉告诉我,我应该是在等人。正在我走神的时候,前面的路口出现了一个女孩,一下子就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
她穿着印花帆布鞋、牛仔热裤和雪纺无袖衫,一双长腿很是傲人,但我却没有心思去欣赏,因为我注意到她的腹部有明显的隆起,从侧面看起来极不协调。没错,越看越像是怀孕。
下一刻,她缓缓地转身,朝着我的方向走了过来。我突然感觉我与她似曾相似,但灵光一闪后,什么都想不起来。
此刻的我感觉脑子有点乱,不是因为想不明白学校里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年轻的孕妇,而是当我努力想记起什么的时候却毫无头绪。更要命的是,我发现自己竟然看不清她的脸。
一开始我以为是我眼花了或者是光线太暗的缘故,可是随着她越走越近,我发现自己依然看不清她长什么样。只有那双眼睛,似是能看穿一切,让我觉得很不对劲。
两个路口之间的距离并不长,她很快就走到了我的面前。此刻的我再也没有了一开始的好奇,因为我发现自己突然之间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她动作僵硬地拉起我的手,放在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上,我清晰地感觉到里面有个东西在愤怒地挣扎。
我艰难地将视线移到了她的腹部,看到她的肚子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我惊恐不已。而她突然开口幽幽地说了一句:“你看,它想出来。”,我将视线拉回,正好迎上她溢出两行血泪的双眼。
我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恐惧,一声惊叫,却突然发现自己能动了。眼前似曾相识的女孩不见了,而我也不在宿舍楼旁边的道路上,而是在宿舍的床上。原来这一切只是个梦,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但我根本没有心思去擦。
这已经是第四天了,四天来,我每晚都会梦到这个女孩。
第一天,我梦到自己在图书馆,下午的图书馆人并不少,但我一眼就注意到了伏案写字的她,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我依然感觉她很美。接着,一个穿着白色T恤的瘦高男生向她走了过去,低头轻声说着什么,片刻后,男生面带笑容离开。我就像一个画外人,与梦中看到的场景隔着恒定的距离无法靠近。
第二天,我看到她和那个男生在体育馆旁的湖边,坐在台阶上,肩膀靠在一起,似是有些亲密。男生一直在说话,逗得她咯咯发笑,花枝乱颤。这一次我发现自己可以动了,但怎么都走不到他们所在的位置,用尽力气也像是在原地打转。
第三天,学校的活动中心和体育馆人来人往,在举办一场别开生面的园游会。我又一次在人群中发现了她,她挽着他的手,在各个场地间流连,我甚至能感受得到她笑得很开心。我努力挤进人群中,想要走到他们身边看看她是谁,可是熙熙攘攘的人流挡住了我的视线,当我穿过人群后,他们已经不见。
就在我发呆的时候,体育馆里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吵闹的人群凭空消失,周围静得落针可闻。我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转身一看什么人都没有,我感觉到有点不对劲,浑身汗毛倒竖,脊背生凉,转身朝着体育馆门口跑去,身后的脚步声却如影随形。
我感觉自己跑了好久,那扇大门还是那么遥远,就像在另一个世界。就在这时,一张脸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的耳边,像是蒙着一层雾气般让我看不真切,但我认出了那双眼睛,原本平静如水,此刻却泛着凶光,在诡异的气氛里,她开口问道:你是在找我吗?
诡异的梦境像一个个电影片段,每天都在我睡着之后播放。我从一开始的局外人,变成了一个想要发现真相的参与者。即便是在梦里,人的好奇心也是不能被掩盖的。但是好奇不仅能害死猫,更能害死人。
我觉得自己一定是撞邪了,不然谁会每天梦到一个来历不明还看不清面容的女人?现在已经是第四天了,我开始嗅到危险的味道,因为她也在注意着我,离我越来越近,戾气渐生。我一直坚信,在这世界上,万事皆有因。看似无端,必有所求,可是她到底想做什么?
第五天,我再次站在了湖边,不远处的她和他像是在激烈地争吵。这一次,我终于在第一时间想起了她是谁,自然也知道了自己正在做梦。我知道她发现了我,但我什么都没有做,直到他怒气冲冲地离开,而她,无力地坐在地上低声哭泣,我这才迈步,想走过去问她是谁,可她似有所感,抬起头来看着我,眼里的悲伤一扫而空,代之以无尽的戏谑,只对我说了一句:真相或许是残酷的,你很快就会知道。
第六天,依然是在湖边,我抬头看了看梦里的天空,很阴沉,下着小雨,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她背对着道路,面朝湖水,就那么静静地站着,那个男生不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突然之间,我心生警兆,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下一刻,我狂奔而去,伸手想要把她从湖边拉回来。可她慢慢转身,淡漠地看了我一眼,头也不回地跳进了湖里。我冲到湖边,湖面平滑如镜,只能瞥见湖面之下有一袭白衣。伸手去捞,却只捞上来一把黑发。
冷静片刻,我赶紧提醒自己这一切只是个梦,她不是现实的人,自然谈不上生死。一念至此,我竟生出了愤怒的感觉,觉得自己近几日受到了莫大的戏弄和侮辱。我对着湖面歇斯底里地大喊:你到底是谁?!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湖底响起了令人恐惧的阴冷笑声,一张惨白的脸从水里浮了上来,很凄美,却冷得像来自幽冥。这是我第一次看清她的面容,但我知道那就是她。此刻,她正以一种看死人的淡漠眼光盯着我,我没来由地心中一紧,一屁股坐到了台阶上。
“你会死!”她显得无比恶毒。
“你到底是谁?”我豁出去了,将恐惧抛在脑后,质问着真相。
“你不认识我,我也不知道你是谁。但我要杀了你们,所有的男人都该死!”
“哈哈哈,他跟人说七天就可以追到我,我以为他会爱我,结果他只是把我当玩物!”
“我怀了他的孩子,他骂我贱人,要我去打掉,还要和我分手。”
“我把什么都给了他,学校容不下我,父母嫌弃我,所有人都疏远我,最后连他也不要我。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他。”
“我发过誓,我死后,一定要拉他陪葬,我恨他!呵呵呵,他说过七天追到我,那我要他七天就死!”
“很害怕是不是?哈哈哈哈,七日杀是我下的诅咒,他已经死了,现在你也快了,今天是第六天,明晚谁也救不了你!”
我满心惊怖地从睡梦中惊醒,摸摸自己完好无损的身体,竟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欣慰。梦里的感觉太真实了,她惨白的脸触手可及,那些恐怖恶毒的话我也都记得清清楚楚。
怎么办?说出去别人都会以为我是神经病吧。今天已经是第六天,她说,到了第七天,谁也救不了我。我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和精力去管为什么她会找上我,一心只想躲过所谓七日杀的诅咒。
我突然想起,迄今为止,所有与她相关的一切都只在梦里出现,这或许意味着只要我不睡觉,就可以成功避开她?
第七天,我约上了宿舍两个哥们去网吧包夜,游戏的快感压制了我的睡意,也让我暂时忘记了噩梦带来的恐惧。早上7点,我走出网吧,迎着初升的朝阳,爽快地伸了一个懒腰,虽然疲倦但无比轻松。去他妈的七日杀,第七夜已过,我终于可以好好睡个觉了!
我带着重生般的喜悦回到宿舍,疲倦得来不及洗漱倒头就睡。
可是天不遂人愿,我惊恐地发现,自己再一次站在了湖边。妈的完了!我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七日杀,原来并不需要连续的七日,除非我能永远不睡觉,不然怎么能逃得过这个知名的诅咒。怪不得她敢说,没人能救得了我。
我找不到她,因为第六日她就已经跳湖自尽。现在这个世界正在腐化崩塌,郁郁葱葱的植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变成张牙舞爪的枯枝。天空变得血红,整个世界都淅淅沥沥下起了血雨。到处都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但这里是她的世界,虽然她看起来是死了,我却知道她一直都在,我甚至能感觉得到她正在虚空中恶毒地看着我。
我举起自己的双手,发现掌指的血肉正在被血雨不断冲刷,露出森森白骨。我感觉腹部有些胀痛,低头一看,一只恐怖的血婴正用手剥开我的肚子往外艰难爬出。巨大的恐惧和无助充斥着我的内心,我甚至连跑都做不到,因为浑身上下都已破烂不堪。
我闭上双眼,发出歇斯底里的大叫。睁开双眼那一刻,我发现血色世界消失了,而我还躺在宿舍的床上,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坐起身来,我长舒了一口气,感觉恍如隔世,活着真好。
等等,为什么床上还有一个我?为什么我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为什么我的身体变得那么透明?为什么已经起床的哥们能从我身体里穿过?只是片刻,我便明白我已经死了,死在了七日杀的血色世界里,床上躺着的,是一具没有生命的行尸走肉。
现在我的室友都睡了,我坐在电脑前,用仅剩的力量敲下这些文字,提醒活着的人一定要小心七日杀的诅咒。死在血色世界里,我注定将成为孤魂野鬼,最终彻底消失。到最后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选中,说不定,看过这个故事的人会成为下一个目标?谁又能说得清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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