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晓纯:崔振坤与“黄翠制度”
我曾经写过两篇文章《蒋兆和与“徐蒋系统”》 《吴冠中与“林吴系统”》。
其实,这种有画脉关联的艺术现象,在二十世纪的中国水墨画坛,还可以举出“吴(昌硕)齐(白石)系统”。通理,黄宾虹与崔振宽,就画脉关联而言,亦可称为“黄崔系统”。改革开放以来,黄宾虹的门徒如潮,颖出者唯崔振宽一人。所谓颖出,指的是在关联中完全独立并达到一定水平,唯其如此才可以称为“黄崔系统”。
一、黄宾虹课题
黄宾虹将主流山水画从小写意转向了更自由、更解衣般礴的大写意,而大写意才是真正的笔墨直指心性,才是本质意义的写意。
能不能沿着黄宾虹开拓的路继续发展,这就是黄宾虹留下的课题。
所谓的黄宾虹课题有三大趋向:⑴解体山水;⑵笔墨自主化,大写意;⑶其笔墨属文人山水画正统的书法用笔的笔墨系统。
二、艰难三步
二○一五年,崔振宽八十高龄,从艺六十年,这六十年大体可以分为三大阶段:青年美术干部阶段,问道长安画派的阶段,以焦墨切入黄宾虹课题的阶段。
(一)青年美术干部阶段。一九五三年至一九七八年。一九四九年以后,崔振宽开始接受中华人民共和国美术教育。一九五○年,高一,参加校美术组,年仅十五岁就加入了西北美术工作者协会(美术家协会前身)。一九五三年,发表处女作,高中时陆续发表漫画、连环画、速写、素描。一九五七年,考入西安美院,一九六○年毕业留校任教。一九六二年,成为西安工艺美术厂美术干部,直到一九八一年,调入陕西国画院。
(二)问道长安画派的阶段。一九七八年至一九九三年,崔振宽以研习长安画派为重点,兼取山水画新老传统。
一九九三年在崔振宽艺术历程上是一个拐点,其标志有三:个人风格初步形成,开始问道黄宾虹,开始尝试焦墨。
(三)以焦墨切入黄宾虹课题
整个第三阶段并非只有焦墨,综合运用黄宾虹“五笔”“七墨”的创作,始终没有中断。真正与黄宾虹在关联中又完全独立的是他的焦墨,我提出“黄崔系统”也是基于他的焦墨。
崔振宽进入黄宾虹课题则意味着:⑴进一步解体山水;⑵进一步突出笔墨,继续发展大写意;⑶坚持文人山水画正宗的书法用笔的笔墨系统;⑷探索黄宾虹未曾探索的结构自主化。传统笔墨功夫不达到一定的层面,不可能接近黄宾虹课题。
①笔墨系统的初步建立
改革开放以来,专攻焦墨者不乏其人,个性最鲜明的是崔振宽,而迈入黄宾虹课题者,唯崔振宽一人。
焦墨二十年,对崔振宽来说最重要的突破是在笔墨上摸索出了笔力之极的斧凿皴。从一九九四年《高原情深》到一九九九年的《空谷之一》,再到《华山千尺幢》《龙门竞渡》等作品。焦墨“可以放笔直干,一心一意在虚实刚柔的尽情表现中发挥‘用笔’,既可痛快恣肆地直抒胸臆,又可使笔形笔意得以充分张扬,把用笔的快感直接纳入主观性更强的自我表现之中。”这是崔振宽的焦墨礼赞。
②待完成的课题
我一直主张,结构比笔墨更重要,而结构,恰是黄宾虹尚未自觉的课题。
结构是经营位置却又不止于经营位置,结构即性灵、即胸中的大块大垒、即内气外显为格局之局势。
顺其自然,坚持不懈,先求当下的精彩。黄宾虹是这样做的,崔振宽也正在这样做。
黄宾虹说他自己“六十岁之前画山水是先有丘壑再有笔墨,六十岁之后先有笔墨再有丘壑”,而黄宾虹真正成为黄宾虹却是八十岁以后的事。崔振宽年届八十,并不为晚。
对于每一点、每一画的行笔过程中起承转合、抑扬顿挫的精神内涵的深度体验,是中国绘画鹤立于世的长项。恰恰由于点画之中精神负载量的不断增容,崔振宽才走近了黄宾虹课题,才不期然而然地弱化了山水意象而逼向了半抽象艺术。这种由点线、由笔墨的自主化而逼近抽象的方式,与西方绘画由块面、色彩和构成的自主化而逼近抽象的方式,同功而异曲。
二〇一四年十二月八日于三亚
(本文据原文缩写,全文见《崔振宽画集》七卷本总序)
·画家崔振宽
崔振宽,一九三五年生于西安,一九六〇年毕业于西安美术学院国画系,现为中国国家画院研究员、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陕西省美术家协会顾问、西安美术学院客座教授、陕西国画院画家、国家一级美术师。
《荣宝斋画谱232—崔振宽绘山水部分》书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