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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见掉牙齿—梦见掉牙齿吐出来一把?

汉江河边石门村有一对中年夫妇,男人叫马志超,女人叫申英智。

他俩盼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到头来膝下仍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马招娣出嫁到隔河相望的邻县一个小村里,女婿名叫胡念龙,是个白白净净,满脑子花花肠子的生意人。二女儿名叫马盼娣,已和同村一位名叫侯良的男青年订了婚。

谁知就在辛灵芝年过四十五,就要闭经的时候,她忽然有了怀孕的感觉。开始几个月她以为是上了年纪,病魔缠身,就没去在意,等到肚子越来越大了,才无所适从地跑去叫医生诊断。人家一搭脉,说她怀得有可能是个儿子,做人流或引产岂不有些可惜了。夫妻俩一听,心中秤然一动,为了弄清肚里怀得究竟是男娃还是女娃,辛灵芝记起娘家有一位堂姐,在县医院管B超机。听人说,那玩意鉴别胎儿性别,像是碗里捉鳖——手到擒来准极了。在马志超的怂恿下,辛灵芝用大布衫盖住腆起的肚子,到县医院找到堂姐,说明来意。

尽管医院严格禁止用B超机鉴别胎儿性别,但堂姐经不住辛灵芝软磨硬缠,还是偷偷地打开B超室,为辛灵芝做了检查后喜滋滋地说:“没错,你怀的是个男孩!

马志超和辛灵芝一听,她俩乐颠颠地走出B超室,牙齿口缝一合,再也不提做手术的事了,转身出了医院回村里来了。

这也难怪,二十多年来,他俩一直为只有两个女儿,没有一个男丁而耿耿于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一想起这个古人留下的遗训,马志超就觉得愧对列祖列宗。可他们生不逢时,计划生育实行在他们生育的旺季,上上下下一年比一年抓得严了,超生处罚更是一年比一年凶狠。想生第三胎,乡村干部的眼睛像锥子一样,盯得你喘不过气来。辛灵芝不但戴了环,而且一年最少要接受三次免费检查。直到四十五岁了,月经时来时不来了,干部们这才放松了警惕,为生一个带把儿的娃来继承马门香火,马志超不顾黄土已围齐脖颈上,绞尽脑汁,说服不好意思再怀孕的妻子取掉了节育环。功夫不负有心人,辛灵芝的肚里终于有了一个朝思暮想做梦都盼的男胎,这不是苍天有眼在赐福他们吗?

夫妻俩喜形于色了才两天,脸上就堆起了愁云。按计划生育的规定,强生第三胎,不但要拆房收回责任田,还得罚款一万元。一来他们手中没那么多钱,二来人家说拆房就要拆房。同村有一位伍姓人家,就是强生三胎后,被闹了个无家可归的下场,三间两层楼房被推土机推平了,至今还在村中一间破庙里住着,他俩既不想有那样的结局给村里人笑话,又想把孩子生下来。

正在他们为想不出个遮人耳目的办法而吃不好饭,睡不着觉时,他们的大女儿马招娣腆着显怀的肚子回娘家来了。

望着坐在一起说亲热话的母女俩,马志超突然一拍大腿叫道:“有了,我有遮人耳目的办法了。”

辛灵芝惊谔地推开女儿问:“你有什么办法,快说呀!”

马志超对不知所措的妻子女儿,如此这般,讲出刚刚想出来的锦囊妙计。

这妙计就是,想逃脱被人发现和超生处罚,辛灵芝得搬到女儿家去住,一直住到孩子生下后,同女儿生下的孩子放在一起,对外说是双胞胎。恰好,女儿和母亲把受孕时间一讲,几乎是一个月。

马招娣知道爹娘思儿心切,想了想羞答答地说:“这事我没意见,但得和念龙商议一下。”

马志超听了大喜:“你没意见就好,念龙那儿,我们吃完饭立刻去同他合计。”

到底是一个女婿半个儿。胡念龙听马志超说明来意,一巴掌砸在胸膛上说:“爸妈,你们的事,就是我的事儿。就按你们二老的意思定了吧!”

“此话当真?”

“决不反悔。”

“念龙,那我先谢谢你成全了。”

马志超一见女婿这样重情讲义,感动的又是打拱,又是作揖,末了,还想趴在地上,朝女婿磕三个响头。

胡念龙见状,双手扶住马志超,亲亲热热地叫:“爸,你别折女婿的寿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从今天起,就让妈在我家住下吧。你放心,我和招娣是不会亏待她老人家的。”说完,冲马招娣扮个鬼脸,马招娣满意地笑了。

长话短叙,时间一晃,辛灵艺在胡念龙家住了三、四个月。平时,她呆在女婿家,足不出户,家中有人来了,就躲进里屋装聋作哑不露面。

龙门村这边,有马志超和二女儿马盼绨打掩护,谁要是问她上哪去了,父女俩准会异口同声说:“出远门了,得四五个月才能回来呢。”

胡念龙在村里逢人就大造臭论:“嘿,招娣给我怀了个双胞胎,经检查都是男的。”

在双方的默默配合下,这桩本来极易让人知道发现的事,竟然在众人的眼皮底下,天衣无缝地躲了过去。十月怀胎,分娩一朝。说起来也真是芝麻掉进针眼里——巧得不能巧了。这天晚上,辛灵芝前半夜发作,顺利生下一个男娃,马招娣后半夜平安产下一个带把儿的牛牛娃。

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们出钱买通了接生婆,让她天一亮就出门当扬声筒:“喂,胡念龙和马招娣好福气,昨晚一胎生了两个牛牛娃……”

接生婆一出去宣传,胡念龙就按照当地风俗行事,在家中煮了一锅红皮鸡蛋,装进竹篮先左邻右舍,后东西南北,挨家挨户送了起来。喜讯传到龙门村,马志超按奈不住心中激动,买了磨盘大的一挂鞭炮,就赶到女婿家噼里啪啦大放一通,回村见人就夸女儿福大八字好,一胎生了两个牛牛娃,为她马家增添了光彩。

这样一大张旗鼓,那两县两村的男女老少都信以为真:马招娣确实生了个双胞胎。

马志超从胡家放完喜炮回来,一进门就扑通跪倒在祖先牌位前,流着幸福的喜泪喊:“马家列祖列宗在上,老天终于有眼,使志超的心机没有枉费,马家从此有后了,望你们在天之灵向我们祝福吧!”

然而,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就在胡念龙、马志超这翁婿两人,在甥舅俩同时满月这一天大摆酒宴,招待前来恭贺的男女亲友时,胡念龙所在村的一位妇女干部急急忙忙闯进来,将手中拿的一张盖有大红公章的通知,交给了胡念龙。

胡念龙不看则已,一看脸色悠地一变,浑身一颤,眼前一黑,就晕倒过去——

沉浸在老来得子喜悦中的马志超,见女婿摇摇晃晃,正欲倒地,惊谔地扑上前,手疾眼快,抢先扶住胡念龙问:“念龙,出啥事啦?”

胡念龙如遭棒击似地微微睁开双眼,扬了扬手中那张纸片有气无力地说:“爸,你看这……”还没说完,纸片已从手中滑落到地上。

马志超将支撑不住身子的胡念龙,交给几个闻讯而来的年轻人,让他们扶女婿进屋休息,自己弯腰拣起脚下那张纸片,定睛一瞧,啊,是一张盖有村妇联公章的通知,要女儿或者女婿去做手术的。他顿时像个木头人一样,半响呆立在原地,作声不得。

翁婿俩反常的表情,给喜气洋洋的祝贺场面,蒙上了一层神秘而又百思不解的阴影,亲友们你看看我,我望望你,互相猜疑,“究竟出什么事啦?”

等亲友们吃饱喝足,带着疑问走光后,马志超将送客人回来的女婿,叫进女儿的住室,劈头就问:“念龙,你们不是头一胎吗?咋还要通知你们去做结扎绝育手术呢?”

一听父亲问,马招娣张了张嘴只顾流泪没有吱声。胡念龙满面痛楚地说:“爸,这都是招了双胞胎的祸了呀!”

望着女婿蹲在地上,抱住脑壳的身影,马志超大吃一惊:“什么?你们这儿是双胞胎的要做绝育手术,我们那儿,咋没听说呢!”

“唉!”

女婿哭兮兮地拾起头,长长叹了一口气,“你们那儿生双胞胎无人过问,我们这儿生有双胞胎的父母,必须有一人接受绝育手术。”

“难道…”

马志超沉默片刻问:“难道就没有能逃脱做绝育手术的办法吗?”

“办法倒有一个。”

胡念龙眨巴着一双眼晴,对全神贯注听他说话的岳父说:“如果不做绝育手术,可交二千元罚款。”

马志超听了一愣:“两千元,这么多啊!”

“唉…”

胡念龙又重重叹了口气,说道:“爸,不提交钱的事了,等手术队进村了,叫招娣去做个结扎手术算了,咱没那么多冤枉钱让人罚。”

“不行!”

马志超果断地拒绝道:“此事因我而起,你们也是为了我好,怎么能受连累呢?我宁可出两千元钱,也不让招娣去做绝育手术。”

当天黄昏,马志超就带着妻子辛灵芝,抱着儿子马金宝回家了,不几天,他就拿着两千元钱,痛痛快快交到胡念龙手中,让他去交罚款。谁知,胡念龙目送他出了村庄,脸上带着诡秘的微笑,找到送通知的那位妇女干部,压低嗓门乐滋滋叫:“二嫂,钱到手了,给!”

话音一落,六张五十元大钞啪地落到二嫂的手上:“这是你应得的三百元,兄弟我没有食言吧?”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原来,胡念龙这个满脑子都是生意经的人,居然把圈套设到岳父大人的头上。他早从马招娣口中得知马志超手中有上万元积蓄,想捞一把又一直没有机会。这次马志超为儿子的事,求到他的面前,他如同猫儿闻到腥味一样,认为弄岳父钱的机会已经到来,就去找在村上当妇联主任的堂嫂暗地敲定在他给孩子做满月这天,让她送一张盖有村妇联公章的做绝育手术通知来,事成之后,这位堂嫂举手之劳就可以得到三百元报酬。由于胡念龙死死抓住了马志超心虚的弱点,关健时刻他又能假戏真唱,果然使马志超乖乖跳进设好的圈套里,伸长脖子挨了一刀宰。

可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苍蝇飞过还有影子呢,就在翁婿俩得意非凡之时,有人将这起严重违反计划生育政策的事,反映到马志超所在县的计生委去了。县计生委一听,竟有这种千古奇闻,立刻又与胡念龙所在县的计生委通气联系,并组成一个跨县的联合调查小组,先到胡念龙所在村,调查核实这起人为的双胞胎事件。

此时,已经面临三夏大忙了。这天清晨,胡念龙在大田里干活回来,进厨房一摸锅灶,冷冰冰没一丝热气儿,他以为马招娣有事出去了,不料进屋一看,马招娣正抱着儿子坐在床沿上,一边给孩子喂奶,一边抹泪儿。

他忙问:“招娣,你怎么哭啦?”

马招娣气不打一处来,说:“都是你干的好事!缺德!”

胡念龙问:“你咋说这话?”

马招娣回答道:“你找我爹要二千元钱是咋回事?”

胡念龙大咧咧一挥手:“妈的,还不是为你们娘俩。不改口就行!好,你快去做饭吧!”说罢,上床仰身一躺,拿起一本刚借来的武侠小说,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

马招娣见丈夫这副样子也没多说,放下孩子进厨房,淘完米等胡念龙来烧火,等了半天没见人影,就朝屋里大喊:“念龙,快来烧火吧!我还要洗菜切菜呢!”

连叫几声,不见回音,她以为胡念龙睡着了,就进屋来叫。见他躺在床上看书,就没好气地埋怨:“睡,睡,一回来就知道睡觉,你干的事叫我爹知道后,我还有脸回家吗?”

“哼!”

胡念龙冷笑一声,翻个身继续看书。马招娣见丈夫不理睬,火气更大了,她尖叫一声:“你还有脸看书,我叫你看,叫你看。”说着,上前一把从丈夫手中夺过书,嚓嚓几下,撕成了碎片,还用脚踩了几下,转身出去了。

“你他妈给我站住!”

胡念龙盛怒之下,大喝一声赶出,揪住马招娣的衣领,巴掌一抡,“叭叭”,给了妻子俩耳光后恶狠狠地骂:“你他妈的敢把我当出气口袋,我还有一肚子老虎儿子无处放呢?要不是你爹娘出这傻主意,谁敢上我门上找茬儿,如今他们有儿子了,我们成罪人了!还不知道将来咋处理呢!”说完转身出去了。

望着丈夫远去的背影,马招娣越想越气,纸里包不住火,这事县上肯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咋样处理还不知道,丈夫就拿自已当出气筒子啦。夫妻俩过日子,牙连舌头再好也有垫一下的时候呢,以后的日子还长,这哑巴吃黄莲的气,受到何时侯啊!再说丈夫又骗了娘家二千元钱,万一让爹知道了,可咋说清呀。也罢,还是一死算了,自己死了,耳不听,眼不见心不烦呀!她思来想去终于还是以死而定了后路。在贮藏农药的地方,抓起半瓶敌敌畏,眼睛一闭脖一扬,咕噜咕噜喝了一气,不一会儿就扑通倒在地上…

等胡念龙回来发觉,马招娣已七窍流血,死得梆梆硬了。他哇地一声扑过去,抱住妻子的遗体,后悔得嚎啕大哭。

含泪掩埋了马招娣的尸体,胡念龙把满腹的怨恨,记到岳父岳母头上,如果他们不出这甥舅同胎的主意,自己会死老婆吗?哼,他们为了儿子,把我老婆逼死了,我要让他们给我赔个老婆来……

胡念龙敢想敢干。他从第二天起,天天抱着儿子过河来,以孩子没奶吃,找辛灵芝喂奶为由,不但赖在马家不走,还装疯卖傻,时不时叫上一声:“招娣,你死了,留下我们父子俩怎么过呀!”

动不动嚎一句:“爸,妈,女婿我全心全意为了你们,你们不能看着我孤零零一个人不管呀!”

出于情面,马志超对胡念龙满嘴胡说八道没有斤斤计较。他总以为,女儿死了,女婿悲伤过度,精神失常,也不勃常理,过一段日子就会好的。辛灵艺也是眼含悲泪,面带优伤,左奶头喂自己的儿子金宝,右奶头上哺育外孙子。

胡念龙见两位老人自觉理亏,更加有侍无恐,胆大妄为地放肆起来,只要小姨子马盼娣一露面,他就嘻皮笑脸凑过去,嘴里不三不四地乱叫乱喊:“招娣,你过来,你上哪儿去啦,我好想你呀!”

甚至还在眼前无人时,轻浮地动手动脚,要搂抱马盼娣。

马盼娣是21岁的人了。她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就回乡务农了。她已从姐夫色迷迷的眼神中,看出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错,胡念龙是把目标盯在了身材苗条,端庄秀丽,比招娣还要漂亮几分的小姨子身上了,他见岳父岳母一再忍让,小姨子马盼娣又烦在心里,羞在脸上,难以启齿对外讲,想入非非之中,他加快了实施计划的步骤。

这天中午,胡念龙抱娃来到马家,见马志超和辛灵芝都在,唯独不见马盼梯身影,他找话问:“爸,妈,盼娣呢?”

马志超支吾一阵说:“她,她去地里拔草去了。”

胡念龙抬头看了看天,哎呀一声叫道:“这么大的太阳,不怕把姨妹晒黑了,”

说完,把怀中婴儿朝辛灵芝怀中一塞说:“妈,孩子你带着吧!我去找盼娣,和她一块干活去。”

马志超想阻拦,胡念龙已跑得没了影儿,他沉重地叹息一声,脸上的愁云更重了。

马家的几块田地,胡念龙闭上眼睛都能摸那去。他一出村南,就看见马盼娣在前面不远的一块大田里,裤腿高挽着在拔杂草。

他快步走到田边,把拖鞋往田埂上一脱,跳下田走到马盼娣身边搭讪:“娣妹,你一个人在田里干活怪冷清的,我来给你作伴儿咋样?”

马盼娣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回敬道,“姐夫,你到田里来,恐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吧!”

“盼娣,你说什么,我都不在乎。”

胡念龙见马盼娣一针捅破了窗户纸儿后,只顾低头拔草,再不理他了,凑上前用悲切切的声音说:“自打你姐姐死后,姐夫真是吃饭也想,睡觉也想,抱上孩子也想,整天茶不思,饭不吃,人也瘦了一圈儿,有时,做梦都把你当她了。”

马盼娣不满地问:“你到田里来,就是和我说这些话的吗?”

“不!”

胡念龙假惺惺地说:“你外甥还不到半岁,我一个大男人又不会带她,我想……想叫你住到我家去,帮我带孩子,省得我跑来跑去,连生意也做不成了。”

马盼娣从胡念龙反常的情绪中,悟出他说帮带孩子的含义,断然拒绝道:“不不。这是不可能的事!,

胡念龙恬不知耻地问:“怎么不可能?”

马盼娣愠怒地回答:“我已同侯良订婚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胡念龙煽动说:“订婚只是乡村中的习俗,在没扯结婚证之前,这种婚约是不受法律保护的,你完全有理由提出退亲嘛!”

马盼娣榴摇头:“不,这不可能。我爱侯良。”

“侯良有什么值得你爱的?”

胡念龙用狠毒的语言贬低侯良:“他要长相没长相。人胖得两头一截能做碾滚,要人品没人品。初中毕业,憨厚老实得一杠子下去,压不出一个屁来。要钱没钱。四代同堂,住三间瓦房;在县城建筑工地当一个施工小班长,冬招风霜夏挨晒,夜夜回家鸡叫唤,一月工资也就那么几百元,不够我出去转两天。你若嫁给我,我保你吃香喝辣不流汗,穿金戴银赛天仙。你若嫁给他,那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堆上……”

“住口!”

有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对马盼娣这样的女孩子来说,那可是情人眼里出潘安了。她一听胡念龙侮辱自己的未婚夫,大喝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头,“不许你诬蔑我的良哥,我看上了他,他就是个丑八怪。穷得拿上锅片当钟敲我也愿意嫁给他,用不着你来白吃萝卜操闲心。”

胡念龙遭到厉声斥贵,仍然没死心,他扑通就跪倒在秧田里,流着泪声嘶力竭地表白:“盼端,我是真心爱你的,我一看见你,就想起了你姐姐,你答应嫁给我吧!”

然而,马盼娣没有回答,她鄙视地看了胡念龙一眼,转身上了田埂,风一样跑回村了。

胡念龙惨遭拒绝,还不死心。他想,好女怕遇缠皮汉。从此,他就像只绿豆苍蝇一样,围着马盼娣嗡嗡乱转开了,弄得马盼娣只要一看见他那张扭曲的脸上流露着一种疯狂,迷离的表情,就恶心得直想吐。只要看见他身影就找借口不露面了。

一来二去,村里有了闲言碎语。听到这种闲言碎语,胡念龙不但不收敛,反而得寸进尺,向马盼娣发动进攻了。

就在这时,马盼娣捎信让在县城建筑工地干活的未婚夫侯良回来了。侯良听未婚妻说了胡念龙逼婚经过,气得暴跳,七窍生烟,抓起瓦刀就要找胡念龙拼命。

马盼娣死死拉住侯良说:“良哥,不能鲁莽行事。他有恩于我家,我爸我妈都在迁就他,你就看在我死去姐姐的份上,别和他一般见识了吧。”

当天晚上,胡念龙托的媒人上马家摊牌说:“念龙说了,招梯是因为给你们儿子打掩护,出了事想不过才自杀的,他要你们把盼娣赔上做媳妇。”

马志超早已明白胡念龙的用意。此刻,他见对方打开天窗说了亮话,气得胸口直疼。

女儿马招娣不明不白喝药自杀了,按照惯例,娘家人是要杀上门去,叫胡念龙给说个明白的。可受人点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啊!加上招娣死了,死口无对,胡念龙一口咬定招娣怕受气认罚才自杀的,他一时抹不开脸,就忍住算了。谁知胡念龙这个畜牲,又借故打起了二女儿的主意,这就令他恼恨万分。不过,以前胡念龙只是瞎打糊涂乱闹,让人摸不着头脑,现在他月亮地里耍大刀……明砍了,马志超也就不客气了。

他拍案而起,对媒人说:“儿女婚姻大率,做父母的只能当参谋,一切应该由他们自己做主。想当初,招娣看上念龙,我没反对,如今,盼娣和候良自由恋爱,我没意见。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念龙既然托你来向盼嫦求亲,嫁不嫁他也得由盼娣自己决定。”

说罢,他将盼梯从屋里叫出来说,“盼娣,你自己向媒人说吧!”

马盼娣对媒人斩钉截铁地说:“你回去对胡念龙讲,我爱的是候良,不是他。想要我嫁他,除非山峰倒转,河水倒流,日头从西山出来。”

媒人碰了一鼻子灰,回去见了胡念龙,如此这般将情况绘声绘色讲了一遍。

胡念龙一听,自己计划要落空了,不禁怒火中烧地骂道:“妈的,羊肉没吃到,反而还惹一身膻味,他们无情,也就别怪我无义了。”

他的两只蛤蟆眼一眨巴,一个万毒的念头油然而生了…

第二天,胡念龙把儿子寄放在邻居家,独自一人闯进马家,口口声声要马盼娣给他洗刷卑劣名声,要她把事情说个一清二楚,否则,他就吃住在马家不走了。

令胡念龙始料不及的是,马志超和辛灵芝已估计到媒人回话后,胡念龙会恶从胆边生,找上门来骚扰滋事,为息事宁人,他们叫马盼娣躲到村东她未婚夫侯良家去了。

胡念龙一进马家门,就指名道姓叫马盼娣出来,要问问他在何时何地调戏过她。马志超和辛灵艺见他来头不对,陪着笑脸声明;这纯属别人背耳之言,盼娣决不会给自已身上泼污水的。

再三解释,胡念龙一个字也听不进,气势汹汹地吼叫:“我不和你们磨牙,快叫盼娣出来,叫他当面和我对质。”

马志超忍无可忍地说:“她惹不起你,躲还躲不起吗?你不要一天到晚缠着她了,她是有主的人了。”

“啊!没做亏心事,她躲我干啥,有种的应该呆在家里呀!”

胡念龙逮住了“理”儿,一跳三尺高:“你们以为她藏到侯家,我就不敢去找她了吗?哼,我偏要去闯闯这个龙潭虎穴。”

侯良家胡念龙是熟的,断定的也是十分准确,当他一路骂骂咧咧,穿村而过,来到侯家一眼就看见了马盼娣的身影,他暴喝道:“马盼娣,你出来,我有话要问你!”

马盼娣本来对父母胆小怕事,要她躲到侯家来有意见,见胡念龙不知好歹,追到未婚夫门上来,挺身出门威风凛凛地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吧!”

胡念龙的高叫声,早已惊动了侯良和他那六十出头的老母亲,两人怕马盼娣吃亏,母子双双冲出,一左一右抢在前面挡住了胡念龙的去路问:“你想千什么?”

“干什么,嘿嘿。”

胡念龙怪笑两声,一指马盼娣:“她在村里说我调戏人,是流氓。今天她不当面说出个一二三四,那你这小姨子的屁股蛋子,就有我这姐夫哥的一半了。”

“你放……放屁!”马盼娣气得白眼仁一翻,往后便倒。

厚颜无耻的胡念龙还在怪笑:“你说呀,不说话就是承认我调戏你了…”

“住口!”

侯良的母亲再也忍不住了。他让儿子侯良,搀扶着马盼娣进屋休息,自己一步步逼近胡念龙,手朝他鼻尖上一指,咬牙切齿地骂道:“姓胡的,你敢在我侯家门上胡说八道,无中生有,你,你给我滚出去!”

胡念龙大骂:“老乞婆,你敢撵我走?

“我撵你走是轻的,我还要打你个龟儿子呢。”

侯良的母亲说着话,向前一窜,巴掌一抡,就“叭”地打在胡念龙的脸上。

胡念龙哪能咽下这口气呢,他狂骂一声:“去你妈的。”

将腿一抬,嘡地一脚,将侯良母亲踢倒在地。侯良一见母亲挨打,怒火熊熊,马盼娣一前一后扑过去,大喝一声:“好你个狗日的, 敢打我妈,老子和你拼了。”

牛犊护母,勇不可挡,两个壮汉一交手,你一脚,他一拳打得正欢,马志超随后赶到了,他和女儿扶起侯良的母亲,朝胡念龙喝道:“畜牲,你还不住手。”

胡念龙见马志超上前拉架,伸出右拳,当胸朝马志超胸口打去。马志超猝不及防,被对方打倒在地,半天没有爬起来。

“爸,爸!”

侯良连忙丢开胡念龙,去扶未来的岳父。胡念龙见有隙可乘,恶狼似地窜上来,等他到了几个人跟前,却被一道人墙挡住了去路。啊!是侯良的母亲去叫来了本家的青壮年汉子,朝他怒目而视。

“好,好,算你们厉害。”

胡念龙见侯家人多势众,而自己势孤力单,怕好汉要吃眼前亏,惊恐地后退两步,一转身吼道:“我,我要我的儿子去!”

胡念龙在前面跑,醒悟过来的马志超在后面猛追,毕竟是上了年纪,回到家还是迟了一步。

胡念龙疯狂地跑进马家,看到辛灵芝正坐在那里,给金宝喂奶。一边扑上来抢,一边歇斯底里大叫: “金宝,我的儿,我来领你回家了。”

这孩子一生下,辛灵艺就把他当成心尖尖,命根子。她见胡念龙杀气腾腾扑上来,拿出刀架脖子也不拱手相送的勇气,跳起来边躲闪,边喝斥:“念龙,你疯了吗?他是你内弟,你怎么说是你儿子呢?真是没大没小啦!”

胡念龙淫笑一声:“哼哼,你们不给我赔媳妇,我叫你们也不好过。谁不知道,金宝是我的双胞胎,你快把他还给我。”

辛灵芝被通得走投无路了,用身子紧紧护住儿子,失声尖叫:“救命啊!…”

凄惨的呼救声,不仅唤来了邻居,而且也惊动了随后赶来的马志超,侯良。他俩一见胡念龙东扑西抓,辛灵芝吓得脸色苍白,到处乱钻的模样,忽地窜上,把胡念龙扑倒在地,一个从背后将他死死搂住,一个用力将他按住。

胡念龙再凶,也是三拳难抵四手。他挣扎了一阵,终于精疲力竭,躺在地上死狗般地喘开了气。

“吓死我了。”

辛灵芝抱着还在酣睡中的金宝,交给丈夫手中,就扑通倒地,昏迷过去了。

屋内又是一阵忙乱。已丧失理智的胡念龙趁人不注意,又忽地从地上跃起,一边从马志超怀中夺婴儿,一边叫嚷:“这孩子是我的双胞胎,你快把儿子还我。”

几个年轻人又将胡念龙按倒。在众人疑惑的眼光注视下,马志超知道这丑再遮下去,非出大乱子不可!他低下头,用悲伤的语调,叙述了怀中儿子的来龙去脉后说:“这孩子的确是我的,当初我鬼迷心窍,才出了个甥舅同胎的傻主意。唉,早知手出这么个结局,我宁可愧对祖宗,让自己断了香火,也不…可是,说什么也晚了。”

“哈哈哈哈!”

胡念龙又哭又笑道,“姓马的,你想编造这套谎言,来诈骗女婿的一个儿子,来给你马家接续香火吗?办不到,你还我儿子来!”喊完,他使出吃奶的力气再一挣扎,朝马志超扑过来。

马志超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这么窝囊过。他见胡念龙揪住自己的小辫子不松手,脾气一发,帽子一抹,把儿子交给辛灵芝,狠狠推了妻子一把吩咐道:“金宝娘,你快带孩子回娘家暂住几天吧!”

等辛灵芝一出门,他又指着胡念龙,把牙齿咬得格格直响:“姓胡的,你欺人太甚了,兔子急了,也有咬手的时侯,来吧!我这个老羊皮,要换你个血羔子。”

翁婿俩很快混战在一起,又很快被人拉开了……

胡念龙想抢小舅子过来,以此要挟马志超和辛灵芝把二女儿赔给他做媳妇的阴谋落空后,狼狈不堪地回到家中,抚摸着身上被打伤的疼处,真是又恼又恨,五毒犯上。

胡念龙还没成人时父母就双双去世了,只有一个姐姐嫁给外乡一个大村里。他拿定了主意,第二天一早便抱儿子去了姐姐家,把儿子寄养下,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要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儿子。

姐姐以为他要出远门做生意了,拍着胸膛打保票:“兄弟,你放心吧,你的儿子我的侄儿,我不会亏待他的。”

“姐姐,我太感谢你了!”

胡念龙“扑通”跪倒,冲姐姐深深磕了三个头,爬起来一抹泪,扬长而去。

他这一去,竟成了与姐姐的永别。原来,胡念龙来姐家之前,已下了决心,要与马家拼个鱼死网破了。

从姐姐家出来,他回家抓起一把铁锨,来到村后山坡上妻子马招娣的新坟上,就用铁锨狠狠挖起坟包来,一锨又一锨,坟包很快挖开了。他伸出抖索的双手,从里面抱出一个沾满泥土的骨灰盒,抱着骨灰盒回了趟家,踉踉跄跄过河来了。

烈日炎炎,禾苗茁壮。田野里一片绿色,正是水稻抽胎怀孕时节。马志超家里更显得冷清寂寞了,二女儿马盼娣,怕胡念龙再来搔扰,和侯良去县城建筑工地干活去了,妻子辛灵芝抱着儿子金宝,去了娘家亲友家,只有马志超一个人在屋里管鸡喂猪,独守门户。

突然,一个头戴长孝的年轻人,捧着一个骨灰盒闯进屋内。只见他将黑黑的骨灰盒,放在堂屋中央祖先牌位前,跪倒在地,口中念念有词道:“招娣,我今天把你送回家了。是谁害死了你,你在九泉之下知道吗?我告诉你,是你的生身父母啊!是他们出了个甥舅同胎的主意,害死了你。也是我一时糊涂,没考虑后果答应了,如果不是这样,我们夫妻俩,正依偎在一起,怀抱儿子,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哩!招娣,你去了,留下我们父子怎么办?你听见我在问你吗?”

马志超一见是胡念龙,本想出面严加干涉,可一见女儿的骨灰盒,一听胡念龙声泪俱下,哭诉得死去又活来,他的心一下软了,是啊,女儿的死,自己是有责任的,既然有责任,胡念龙瞎胡闹,也情有可原。

想到这里,他动了真情,走出来老泪纵横地说:“念龙,人死不能复生,我们是对不起你,对不起死去的招娣呀!只要你不再和我们争儿子,你还是我的女婿,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我们就是倾家荡产也满足你。”

胡念龙怪眼一翻说,“我叫你们给我赔个媳妇,你为什么不答应?”

胡念龙一把揪住马志超的衣领。朝院外一指:“滚,你给我滚远些,我要悼念我亡妻。”

马志超见他只哭不闹,以为他回心转意,他没有料到,他被胡念龙猫哭耗子——假慈悲的现象蒙住了。他一出门,胡念龙就哗啦一声,从里面关上两扇堂屋门,插上门杠,就开始翻箱倒柜,乒乒乱甩乱砸开了,一雯时将屋里弄得衣物飞舞,狼籍一片。

马志超听着屋里传出的声音不对劲,转身就去拍门,呼叫:“念龙,你不要乱来!开门,快开门。”

可嗓子喊哑了,巴掌拍肿了,胡念龙不予理睬,从堂屋砸到里屋。无意间,他抓起马志超放在屋门后一个装满汽油的瓶子,朝大衣柜门上玻璃砸去。“砰!”瓶子炸了,穿衣镜碎了,汽油飞溅开来,落到大衣柜和床单上,也洒了胡念龙一身,一股浓浓的汽油味在屋里散发了。

按理胡念龙闹到这份上,应该罢手了。但他仍像赌场上输红眼的赌徒一样,在大衣柜里乱翻着,找出一件马招娣放在娘家爱穿的衣服,他一咬牙,从衣袋里掏出平时吸烟的火柴抽出一根嚓地划着,火苗还没点燃那件衣服,他身上先忽地一下燃了起来,他赶紧就地一滚想扑灭身上的火舌,谁知满屋汽油,见火就成一片火海。

大火很快窜上屋顶,封住了所有门窗,胡念龙在屋里烧得像杀猪一样乱叫。

等马志超惊觉,已有邻居扯开嗓子高叫起来:“失火了,快来救火呀!”

龙门村的男女老少闻讯而出,拾头看看村南方向滚滚浓烟,提着桶,拎着盆,从四面八方赶来救火。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激战,火终于被扑灭了。当大伙弄开屋门,在灰烬废墟中,找到胡念龙的焦尸时,只见他卷缩一团,倒在还在冒烟的瓦烁中,已无法让人辩明模样。

马志超早已昏迷过去。此时,他已被乡亲们救醒,他望着几个年轻人,将胡念龙的尸体从三间刚烧毁的房屋中缓缓抬出,突然举起两只握拳的手,从胸间迸出了天崩地裂的吼叫:“天哪,我到底为了什么?”

是啊!为了什么?龙门村的男女老少,看着这惨不忍睹的场面,都低头沉思,从嘴里发出了低低的唾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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