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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见头发掉了一撮]梦见头发掉了一撮是什么意思?

中国作家网的原创平台是自由、充分增长、交流和展示的天地,目前共有近7万名注册会员,其中2021年近2万人。

2021年9月至11月,我们举办了中国作家网原创频道征文(小说)大赛,吸引了一批优秀的作者,也从中诞生了两位“本周之星”。

“本周之星”作为原创平台的品牌栏目,我们希望它能鼓舞广大写作者更加积极踊跃地参与原创写作中。进了进一步增强栏目吸引力,我们从2021年总共48期“本周之星”中,评选出16位中国作家网2021年度“文学之星”,分别授予一等奖、二等奖、三等奖和优秀奖并颁发获奖证书。新的一年,我们依然希望不断发现新的写作者、新的故事、或某种新的写作愿景,也希望为这里的作者提供不断成长的养分,愿广大的写作者都能在这里找到个人创作的新天地,共同打造新时代的文学风尚。

中国作家网2021年度“文学之星”

获奖名单


题目作者体裁
一等奖北漂的老人王建刚小说
二等奖玻璃、废墟及其他西厍诗歌
他们(节选)扎西才让散文
阮郎归吴彦非小说
三等奖我记住的树前进的孙散文
夏至:时间的拐角杨秀廷散文
重阳(外二首)刚杰·索木东诗歌
关于苏茜(节选)木俞小说
给我一支烟任路小说
优秀奖秘药(组诗)董欣潘诗歌
海浪哲学(外九首)野老诗歌
海边行(组诗)林杰荣诗歌
沂蒙旧事双鱼小说
豌豆张毛豆小说
胡家湾薛家河小说
英语何晶小说

一等奖

王建刚

王建刚,1958年生,中国作协会员,中国电视艺术家协会会员。著有长篇小说《复盘》《不惑之惑》,《王建刚精选文集》(三卷本)等中短篇小说集、散文集等12部。作品曾获河北省五个一精品工程奖。

获奖作品:《北漂的老人》

1

杨三泰六十岁以后的家在北京像素,这是一个生长在北京朝阳区草房地铁站旁的商住两用小区。二十多栋高楼像五彩缤纷的玻璃柜堆在了一起,里面住着近三万中国人和外国人。中国人主要来自东北三省和华北、华东十二省市。外国人有黑人白人棕色人黄种人,当然他们在这里还属于少数人,而且大都是年轻人。中国人在这里的是年轻人和老人,中年人几乎看不到。像素由于人口众多,分了南区和北区,两区中间有一条宽宽的步行街,两侧是商场、饭店、健身房、游泳馆。杨三泰的家在北区十一号楼,按理说这年头不应暴露过多隐私,但是,中国人就怕但是,即使告诉你杨三泰住在北京像素,或者说的更具体一点,六号线草房站北京像素,或者发了截图,你也很难找到他的家。因为杨三泰在这里住了六年,这会儿他都说不清楚楼的朝向,天天出入的西门,他却觉得就应该是个南门。

杨三泰是个当过十年兵的军人,跑方位角、看军用地图从来没转过向,走过眼。怎么就老了老了,刚活明白了,却像小虾米钻进了迷魂阵一样的地笼。

天光大亮,儿子杨千军在摆满婴儿用品的主卧室里,陪媳妇岫玉观看《新妈妈必读》,岫玉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说,物业催缴费用了,你一会儿去交上吧。杨千军说,催款的条子就放在楼下茶几上,让爸妈去交好了。岫玉说,这不好吧?杨千军说,爸妈说了,他们就我一个儿子,给孙子花钱心里痛快。咱就让他们痛快去吧。

楼上楼下不隔音,就像在一个屋里说话。杨三泰听到了,也看到了那张条子。他原本想高兴地去,可现在又不想去了。老伴金景说,看你那出息,多大人了,还和儿子斤斤计较。无奈何,杨三泰在老伴的指挥下去交物业费……(点击阅读原文)

二等奖

西厍

西厍,上海市作协会员,金山区作协副主席。出版诗集《站在秋天中央》《万物收藏月光的方式》《写生课》等六种。作品见于《诗刊》《星星》《诗潮》《诗歌月刊》《西部》《青年文学》《散文诗》等报刊。作品收入《2017年中国诗歌精选》《2018年中国年度诗歌》《2019中国年度散文诗》等选本。曾获2014年度星星中国散文诗大赛优秀奖、上海市作协2013、2017、2020年度作品奖等。

获奖作品:《玻璃、废墟及其他》

玻璃

在玻璃的碎裂声中你听到什么

我听到碎裂

听到事物毁于碎片的尖叫——

无声的

我听到尖叫中美的毁灭和

心灵的战栗

比如,一张破碎的、姑娘的脸

被剜去了人们对美的信仰

一双儿童的眼睛——

完整的玻璃背后破碎的心

光芒幽燃像一把刀

扎向这个羞辱和毁灭它的世界

……(点击阅读原文)

扎西才让

扎西才让,本名杨晓贤,藏族,70后,甘肃临潭人,毕业于西北师范大学中文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理事,甘肃省作家协会理事,甘肃“诗歌八骏”之一,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获得者,甘肃省中青年德艺双馨文艺工作者荣誉称号获得者。作品被《新华文摘》《小说选刊》《中华小说选刊》《散文选刊》等转载。着有诗集《七扇门》(2010年)、《大夏河畔》(2016年)、《当爱情化为星辰》(2017年)等,中短篇小说集《桑多镇故事集》(2019年)。现居甘肃省甘南州合作市。

获奖作品:《他们(节选)》

庄园之门

百年前的某个秋日,我的两个太爷从异乡出发,走在归家的道路上。途经一个小镇时,两人看到一处庄园,背靠在巍峨的西山下,那高耸的门楼在落日的余晖里显得异常壮观。一个太爷指着那处庄园说:“听说这就是土司居住的地方。”随后他俩就离开了。但还没走出那个小镇,就被一群人——老人和孩子——给堵住了。老人们神色都格外慌张,而孩子们个个手里拿着沙棘条,枝条上的绿叶和红果依然充满生机。他们用眼睛盯着那处庄园,指责他俩不该用手胡乱指点,说庄园的主人会很愤怒,而主人的愤怒必将给小镇带来看不见的灾难。两个太爷只好顺从了这些老人和孩子,被他们领着踏上赎罪之路。他们把他俩带到庄园门口,其中一个白胡子老人很小心地敲了几下门。等了好半天,没人来开。白胡子等得有些焦虑,就轻手轻脚地去推门,门也许从里闩住了,怎么推也推不开。又等了一段时间,没有一丝有人来开门的迹象。白胡子说:“也许里面的人都睡了。这样吧,你俩就等在门口,等第二天门开了去给主人赔罪。”可是,第二天,门没有开。第三天,门依然没有开。一个月过去了,门还是没有开。一年过去了,门始终没有开。时光老人挥舞着他的长鞭,把万物赶往岁月深处。两个太爷已经老了,同他俩一样坚守在庄园门口的那些老人,早就化为了灰尘。那些手执沙刺条的小孩,也长成了大人,他们早就不想等了,都悄悄地离开了那个小镇。但那扇在落日光辉里更显沧桑的庄园大门,一直不曾被人打开……(点击阅读原文)

吴彦非

吴彦非 武汉汉阳人。爱好文学,偶有作品发表。

获奖作品:《阮郎归》

1

风中从磨山上跑来一个人。太阳已渐渐西沉下去。罗之秋穿过楚市,楚市全关张,一派冷清的迹象。再出楚城,转进杉林长堤上,继续沿湖跑。漫漫夕阳映红了天边的天和山脚下一片幽暗的湖水,高大的杉树和他日渐单薄的身躯倒映在水里,曲影摇晃。前方来到雁归桥,他没停下脚步。一只白身灰长尾水鸟俯冲到水面,扑棱几下后向湖中间飞去。是云追逐夕阳,还是夕阳趋赶着云?天空乱云飞渡,变幻不同的形状。他发觉有那么一刻,它们好像僵持住了,互为纠缠在一起。

同为纠缠的,还有他的爱与恨。

昨天是父亲的七七祭日,七七过后,父亲的魂灵将离家向西去。父亲走的那个下午,只有母亲和邻居陪伴他。他没留下片言只语,沉睡在堂屋的棺材里。罗之秋赶回东澜村家里,母亲叫他跪下,给父亲磕头烧纸钱。母亲双眼红肿,泪迹未干,不时发出压抑的抽泣声。或许是二十多年来,回家少得可怜的原因,他心里空空的,流不出一滴泪。丧事由弟弟一手操办,不用他插手,他也懒得操心。深夜,他要弟弟去睡一会,自己坐在灵堂前守夜。不一会,邻居方立来了。他们就坐在父亲旁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方立说:“前几个月,你父亲预感时日不多,把他的后事一一安排妥当,叫我协助你们。还好多次找我谈心,讲他这一辈子的故事。”

“谢谢,给你添麻烦了。”

方立文化不高,但讲话层次分明,以时间为轴,说父亲的生意经,说父亲的人际交往,说父亲对村里的贡献,说从父亲那里学到很多,父亲也给过他很多帮助。说到动情处,还偶尔朝父亲那边看看。又说父亲对生命的留恋,还有好多事没完成,人生的不如意和遗憾……方立身着蓝色工作制服,黑黑的国字脸上沟壑纵横,但少有波澜,一根接一根抽烟,呛了好几下,语气低沉而舒缓,句句讲到人心里去。父亲棺材边的长明灯星星点点跳动,香纸屑的气味弥散在午夜的空气中。天色一点点亮起来,门口的柿子树叶泛青黄光,一弯下弦月挂在邻居家楼顶上。罗之秋听进去了,但内心没多少触动。不知是不是父亲有意托付方立,借方立的口和他交流,或者道别。要知道,父亲在世时,他短短的几次回家,几乎不和父亲聊天……(点击阅读原文)

三等奖

前进的孙

前进的孙,本名孙林源,生于八零年代,现居河南漯河。

获奖作品:《我记住的树》

一片叶子落在我肩膀上,我仰头望这棵长满绿油油叶子的树,很像我曾经爬过的那棵。

一颗臭椿树夹在东屋与堂屋的过道中间,我用两只胳膊才能把它抱住。自从我记事儿,它就在那里杵着,那么粗,那么枝叶繁茂。树干直直地长上去,贴着东屋的墙。刚过了房顶,枝杈就分散开来。阔大的枝和叶遮天蔽日,把屋顶盖了个严严实实,不让任何一丝阳光溜进来。屋顶墙沿的红砖上,苔藓湿润而青葱,它们是受到了椿树的庇护,生命力才得到了极大的膨胀。

椿树一定是先于房子而存在的,有谁会在盖好房子后,在房子边上种树呢。许许多多的树,都是无端地出现,莫名地长大。人们从来没有注意到它们从何而来,于是它们就自然而然地活在人世间了。曾经,在这个小院子里,一棵年轻的树,亭亭玉立,高傲地孤独地肆意生长。那时的父亲,很年轻,他肯定不愿砍掉跟他一样的年轻生命,于是他们就围着树打桩子,垒砖头,盖起一座青砖大瓦房和一座红砖小平房。椿树夹在两座房子之间,被两个房子保护起来。春暖花开时,椿树覆盖在房顶,以枝叶抵挡太阳的侵袭和骚扰,让树下的一家人在他的庇护下,凉爽地度过夏秋。

当凛冽的北风呼啸而来,吹走萧瑟的秋。青黄的树叶迎合着风,纷纷离开了滋养自己的树干,飘飘而下,用美妙的舞姿在天地间跳出华丽的乐章。即便一头栽入黄土之上,得了时机,也会再次随风而起,继续它的没有终结的飘荡。椿树的小叶子,在一个挺直了伸出去的茎干上,两边并排着长,一侧七八个叶,另一侧七八个叶。这根茎带着自己的小叶子,又长在一个更粗的茎上,就像儿子曾经坐在父亲怀里,父亲曾经坐在祖父的怀里一样,子孙在祖辈的拥抱里,越长越旺。

从椿树上折下长长的一支,把小叶子捋掉,剩下光秃秃的一个茎杆,拿着这个杆,一头捣在大地上,在村里的大路上,印出一个个印迹。这些印迹,跟马蹄子一模一样,错落交替,再和着嘴里“咯噔噔咯噔噔”的拟响,一会儿这里就是快马奔腾,尘土飞扬……(点击阅读原文)

杨秀廷

杨秀廷,苗族,贵州省作协会员,鲁迅文学院第二期少数民族文学创作培训班学员。作品散见《民族文学》《写作》《文艺报》《人民日报》海外版等30多家报刊。著有散文集《草不飘摇草快黄》《缱绻与伤怀》。作品入选《新时期中国少数民族文学作品选集(苗族卷)》等选本及被《中学生阅读》等报刊选载。

获奖作品:《夏至:时间的拐角》

时间有方向、速度,也有重量和拐角。

澄江、晓风、打渔船,柳岸、鸟鸣、早行人。江雾淡淡中,小城锦屏三江六岸的灯光一盏接一盏安然隐去,在环绕三江国家水利风景区的健康步道边,花明草碧,树木鲜润,赶早市的人们步履匆匆,平实日子里一帧一帧鲜活的场景又次第打开。

鸟总是站在清晨最早醒来的枝头上,迎风摇曳,它们在清朗晨光中自言自语,然后相约谈天,把翠绿的鸣声满地洒落。有趣的是,本应在晴午才登场的蝉也早醒,开始练习歌唱。起初是在某一棵树上,一只蝉独唱,起调有些散淡、慵懒,却执着,风很快把蝉的情绪播撒,一只又一只蝉扯开了嗓子,汇进声音的河流,于是,江岸边绵延的青枝间,蝉声漫涨,如微雨缠绵,犹丝竹乱耳,继而像阵雨袭来,声情咸备,抑扬排闼,一会儿就变成急雨般密实的恣肆忘情,蔚然如潮,在盛夏的日出前演绎成一场声音的盛典。

始于鸟鸣,盛在蝉声,加上水的润泽,风的加持,清晨的那些诗意蓬勃如新。

长堤漫步,水榭凭栏,一天、两天,一周、两周,一月、两月,我发现丁酉年这个夏天,鸟和蝉像是有了约定,河岸的柳树是鸟儿唤醒小城的试音地和演出场,而圈围在滨江步道和临江绿柳后面的树丛与掩映其间的亭阁,才是蝉声策动的阵地。

鸟雀的啁啾就这样在晨光里被一波一波的蝉声覆盖。这个时候,鸟儿就有了几分谦逊,它们开始把青翠的歌喉调得低一些,调得柔一些,它们轻盈的身影,点缀于枝叶间草丛中,也跃动在江畔人家的庭前院后,标点着这早晨的舒朗和灵性。

生活在这座滨江小镇里的居民,平凡日子里对美的感受,是从鸟叫声轻漾在晨雾中开始的。尤其在夏至时节,在清水江边,这种美的遭逢似乎来得多了一些,这日子就有了簇新的意味,仿佛一大把一大把温暖的旧时光,在夏至这些晴朗而热烈的早晨被阅读,被歌咏,被擦亮……(点击阅读原文)

刚杰·索木东

刚杰·索木东,藏族,又名来鑫华。甘肃甘南卓尼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著有诗集《故乡是甘南》。现供职于西北师大。

获奖作品:《重阳(外二首)》

重阳

阳光正好,顺着北山走了走

我们所能企及的高度

早就有人抵达了。绕过山头

就是下山的便道

金碧辉煌的庙堂立于高冈之上

那么多的先贤颔首而立,沉默不语

那么多的石头堆积在一起

足以构成凝重的气息

浓墨重彩的檐头,几只鸽子

嘀咕着午后的琐碎

吹过去的风,就一直停不下来

向阳的山坡上,应时的花木

还未真正斑斓就已开始凋零

摇曳的秋英,结下黑色的果实

“在藏地被叫做格桑的花朵,

拥有着针一般坚硬的种子。

再强大的胃口,也无法阻止

来年,它们漫山遍野地盛开!”

更远处的河谷里,一塘苇子

半亩黄沙,安安静静地陪伴着

北方的这条大河,漫长而寂寥的冬天

远走的飞鸟,偶尔还会梦见

浊流里艰难蠕动的沉默吗?

绕过繁华,绕过行人

绕过康庄大道的平坦与拥堵

这一座小院清清静静

五彩的萱草,委顿于地

渐知天命的我们,举起酒杯

溢满泡沫的庸常里

风,分明已经静了下来

……(点击阅读原文)

木俞

木俞,2001年出生在四川资阳,目前在到处都是水的江城上过着普通的大学生活。没有其他作品。写作是带着距离地看待生活。

获奖作品:《关于苏茜(节选)》

(一)

飞机降落的瞬间,苏西感到有几分晕眩,像回忆突然袭来。

到达伦敦机场时已是深夜,飞机在跑道上平稳地滑行,透过小窗,可以看到机场灯火通明,指示灯像是要延伸到下一个白昼,也可以想到此刻市区灯光璀璨。伦敦是座不夜城,事实上,世界上许多城市都在逐渐失去他们的黑夜。她想到自己第一次来到伦敦,和苏茜一起,时间还是1990年。

1990年6月的某天,一班由刚果直达伦敦的航班上,有这样一对看上去有些奇异的旅客——一个黄皮肤女人带着一个黑人女孩。苏西略带兴奋但又有些紧张地坐在靠过道的座位上,空乘人员耐心地检查着每一位乘客是否系好了安全带。苏西正试着把脚紧紧贴在一起,又一步步分开,再并在一起。她在想象地面是苏茜告诉她的一种叫“钢琴”的能弹奏出声音的东西,这是属于孩子的游戏,她乐此不疲。脚上是颜色夸张的彩色凉鞋,如果是个白皮肤小孩,看到的人会想到洁白云朵间的彩虹,于她却是彩虹坠入了泥潭中。幸好她没有想那么多。

一旁的苏茜早已戴上了眼罩,登机前她曾告诉过她,这将是一场漫长的旅途,也许有双关的意味,苏茜没有说明的是“可能会贯穿你的一生”。总之登机后,一直到苏茜领着她找到座位顺利坐下,苏茜再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

她应该是很累了,苏西悄悄转过脸,看着苏茜沉睡着的无比安详的面容。她们之前一路风尘仆仆、舟车劳顿,但她依旧十分有精神。一路上她都很兴奋,好奇的打量着周围,黑色的眼珠相较于她深色的皮肤更黑更亮,像草原上闪烁的夜空。眼白部分尤为明显,眼睛咕噜噜转着,显出一种黑人小孩特有的机灵与可爱。苏茜曾夸她是个漂亮的黑布娃娃。

周围乘客大多是白人,似乎还有专门来刚果的旅行团。座位有些高,她看不到前面人了。不过她从座位上露出的一小部分发型发色以及小声交谈的声音音色可以辨别出,毕竟总有那么多不同。

一路上,她们似乎成了移动的焦点,吸引人们若有若无的注视,但她隐隐约约感到那些平和面容下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并不明显,却让她觉得奇怪的微笑。当她后来试着一次又一次回顾过去,想要隔着时空解答心中曾留下的疑惑时,才明白这种微笑背后的含义,也许连微笑者自身也并未意识到——因为这是他们内心深处天然的最真实最隐蔽的微小反应,那包含着一点点好奇、一点点他们绝不愿意承认但确实存在的轻蔑,同时伴随着骨子里天生有的骄傲与一丝同情——他们在心里猜测,一个面容憔悴的黄种女人,一个黑皮肤小孩,她们是母女吗?看上去又不像。那个大点的是哪里人?中国、韩国、日本?东方人的外貌与年龄总是很神秘。没有见到一个类似于父亲的角色——噢,她们只有两个人,那孩子的父亲呢,是在伦敦,在刚果?父亲还活着吗?她是被抛弃了吗——那一定很可怜。他们在心里揣测这背后可能有的悲惨故事。又或者什么也没想,只是单纯觉得,这是比白加黑还奇妙的搭配。

这些微笑,这些复杂的情感,如果不是孩童的眼睛——这台世界上最灵敏的相机——是捕捉不到的。那时的苏西只模糊不确定地感到,周围人都在克制。克制什么?克制上述任意一种被宣判不正确的情绪流露。克制是文明世界的产物。

在一张张苏西觉得或好奇或冷淡的面孔中,她终于见到一张令她舒适的笑脸——那是一个普通的胖胖的白皮肤老年女人,她正和善真诚地看着苏西微笑,她看到苏西身上有着她那同样年幼天真的外孙女的影子。苏西受到鼓舞般自信的咧嘴回给她一个微笑,虽然内心还是有些胆怯……(点击阅读原文)

任路

任路,笔名南溪九叔,河南省作协会员。主编有《杨柳青青》《温暖的时光》等文学著作,出版有诗集《时光清浅》。自幼生长于安徽大别山,现居嵩山南麓汝水之滨。大山的辽阔滋养了我最初的文学情怀,在创作的道路上战战兢兢二十余载,始终认为文学是拐杖,是炭火,是灯盏,是救赎,是师亦友,可牧养心灵,也可刮骨疗伤。

获奖作品:《给我一支烟》

(一)

小雨在厨房做饭时,季军趴在阳台上看水泡。马路上不断溅起的水泡让他心情愉悦。水泡溅起来就破,接着又一个水泡,后来就越来越多,慢慢开始游动。

前段时间一直说有雨,但每次都是眼睁睁看着一团团饱含热情的乌云,在头顶一转悠就飘走了。气象台说今天有大雨,小雨想,这次预报还真准。

小雨说季军对雨情有独钟,季军也不止一次说过小时候的故事。那时候,只要一下雨,季军就领着院子里的小伙伴在雨里疯跑,每次都淋得像落汤鸡。可是季军高兴,他喜欢下雨带来的快感。长大后,季军就爱上了小雨——他的妻子。

季军认为雨就是水,水是最温柔的,就像小雨的名字,多有诗意。但是他说妻子的脾气一上来就像狂风暴雨,不讲章法,让自己抓耳挠腮。季军和妻子开玩笑时总会这样说。

半年没下雨了,天气憋闷得厉害,来一场透雨比什么都好。季军想着想着手指一阵灼热的疼痛,剩下的烟头在指间留下一块焦黄的印记。

小雨一声尖叫,季军急忙冲进厨房。一阵急雨打进厨房,案板上水淋淋的。小雨说这雨也太大了,有点吓人。季军关好窗户,安慰说没事,下一次透雨凉快,空气也好。

“又抽烟了?”小雨白了季军一眼,季军赶紧抽身溜了出去。

小雨知道季军烟瘾大,这也是他们收费站上公认的。季军总说烟能提神,为这事小雨没少和他红脸,所以季军每次抽烟都有一种负罪感。忍不住时,他就偷偷掩上小书房的门,再打开阳台窗户,让烟雾流向窗外。抽完后,季军会把身上拍打拍打,尽量掩盖蛛丝马迹,此时,他感觉自己活脱脱像个小偷。即便是这样,烟草的残味依然逃不脱小雨的嗅觉,所以季军总说小雨是狗鼻子。

小雨是警察,刚出差回来。她想趁着周末一家人好好吃顿饭,所以半下午就开始在厨房鼓捣,时不时伸头看看客厅的爷儿俩,一脸幸福。童童这小东西转眼5岁了,基本都是姥姥和姥爷带大的,和自己待的时间实在有限。而季军,结婚这么多年来,自己也没顾上给他做过几顿饭。一想起来,小雨的心里就不是滋味……(点击阅读原文)

优秀奖

董欣潘

董欣潘,原名董新潘,男,福建福鼎人,福建作协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诗作见于《诗刊》《草堂》《诗潮》《诗歌月刊》《福建文学》《北方文学》等,入选《2016中国年度诗歌》《2019年诗歌选粹》等多个选本,偶尔获奖。出版诗集《闲笔》。

获奖作品:《秘药(组诗)》

闽东海

从东台山以远,到官井洋以南

百多海里的洋面,是我的闽东海

它也称为海西,在台湾海峡以西

我最先迎来朝日的第一缕曙光

送走夕阳的最后一片暮色

期间有我众多的渔民兄弟踏浪出海

或放网捕捞,或围网养鱼

这片海域是我们赖以生存的疆域

古老的海洋潮起潮落,它日夜欢唱

一支渔歌,高亢的部分是水手的豪放

低沉的部分是渔村的呜咽和悲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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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老

野老,原名黄健,土家族,贵州沿河人,贵州省作家协会会员、广东省散文诗学会会员。作品散见《诗刊》《长江文艺》《星星》《扬子江》《诗歌月刊》《散文诗》《诗选刊》《江南诗》《绿风》《草堂》《贵州作家》《延河》《青春》《散文诗世界》《椰城》《上海诗人》等杂志,入选《2019年度中国优秀散文诗》《2020年度中国年度作品•散文诗》,参加第九届《中国诗歌》“新发现诗歌营”。出版诗集《雾中山色》(2018.12),获第八届梵净山年度文学奖。

获奖作品:《海浪哲学(外九首)》

一浪接一浪拍击海岸,一浪又一浪

淹没沙滩上的红尘之事

无人诠释海浪的力量

它赶走沐浴的曙光,赶走了

途经的夕阳。唯独,海鸥

栖息在灌木丛中

点数海浪。它破碎,如此迅速

成为海洋的一部分,是必要的

成为海浪上的浮漂物是幸福的

与海浪随波逐流,辽阔

还原陆地上的生活景象

船灯微暗,借一只渔船露宿

人类许下的祝福以及抛弃的忧愁

进入梦境,绽放出芬芳

与天空闪耀的星辰共呼吸

透明的海浪之声消失于

宁静的无边的黑夜

但海浪的翅膀在飞翔

闪电、雷鸣永远无法击退

一浪浪涟漪,赋予大海新的含义

盐不动声色地随海一生

舒缓的陈述里,偶尔看到

海浪亲吻若隐若现的岛屿

也许不是爱的亲吻,也许

是为生活狠狠地碰了个满杯

这是海浪的

柔弱时刻。大海给予慈祥般安慰

海浪,把裸体的自己归还水域

蓝色的鲸鱼吐出生活之痛

你听见新鲜的潮汐声

响彻在体内,尾声清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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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杰荣

林杰荣,笔名林邪云,浙江奉化人。作品散见于《人民日报》《光明日报》《诗刊》《星星》《儿童文学》《江南诗》《扬子江诗刊》等刊。曾获李白诗歌奖、鲁藜诗歌奖、冰心儿童文学奖、谢璞儿童文学奖、宁波文学奖等。出版诗集《海边的玩火者》等个人作品5部。入选浙江省青年作家人才库。第二届全国新青年诗会成员。

获奖作品:《海边行(组诗)》

试探

山川冰冻,我不担心

发芽的树都说真话

雪把土地捂热

黑漆漆的眼睛沾染月光

流水流啊,越流越宽阔

我在下游收割稻子,麦子,和粗粮

春天依旧小心翼翼

用一阵风试探我脸上的温度

微热,正适合栽花或埋藏多余的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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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鱼

双鱼,本名徐长臣,山东人,建筑行业搬砖,野生文学爱好者,喜欢中短篇小说,偶有小文获奖,不以卖字为生,独以码字为乐。混迹于榕树下、邻家文学社区、银河悦读中文网,作品散见于《山东文学》《山东画报》等,曾获 “讲好山东故事”三等奖, 2020深圳市“睦邻文学奖”年度十佳等奖项。

获奖作品:《沂蒙旧事》

过了端午,天渐渐热起来,六指却还没有来,村子里的男人们天天盯着石桥,头发像疯长的茅草,根根冲天。六指是个驼背老头,许多年了,他总是担着剃头挑子穿梭在左近的几个村子之间,每周二会来峡矸村,就在石桥一头那块大青石旁,摆两个马扎,唤头一敲,嗡嗡有如大马蜂,村里的男人们都来找他剃头,手艺自是没得说,但许是年纪大了,后来就改成了两周来一次,再后来一月一次,这一回算算时间,一个半月了,还没来。

六指不来,村里男人们摸着几寸长的头发直嘬牙花子,但也有人高兴,徐长卿就很高兴,因为可以跟着他娘去放城镇上理发。他早就不想在六指那剃头了,每次剃完头都像顶着个圆滚滚的鸭蛋,老爷们儿都说剃得好,他也是爷们儿,虽然才八岁,可他一点也没看出好来。倒是放城镇上的理发店,漂亮的大姑娘给带上个围裙似的花布,拿喷香的洗头膏抹在头上,轻轻揉搓开,一鼻子的香气,擦干了,用电推子推得工工整整,临了还喷香水,回来好几天都不舍得洗头。

从理发点出来往回走的路上,必然会经过点心坊,这个作坊有些年头了,只一家四口在维持。点心坊里常年做的一种点心是白皮千层卷,可以像麻花一样拧几个圈,稍稍有些酥脆,外面一层糖稀,却不粘牙;再有一种叫作糖月亮,薄薄的一小块面皮裹了砂糖,捏成个尖尖的月牙,在油锅里炸得通透,捞上来撒一层当地的白芝麻粒,咬一口,里面是浓浓的糖浆,酥软的面皮更是美味,丝毫不腻。新做的点心分开摊在三个桌面大的铁篦子上,下面是三口大铁锅,糖稀混着油滴都流进铁锅,百十米外都能闻到油面香,连空气都馋人起来。点心坊也会做些应时节的吃食,如八月十五的月饼,得提前去订,否则是抢不上的。

徐长卿上一回在六指那剃头,是被他爷爷强摁在那剃完的,六指那条多出来的指头有伤,没有往日里利索,在长卿的脑袋顶上剃出个豁子来,仿若一道刀疤,被小燕笑话了好些日子。小燕是最善良的女孩,从不笑人短处的,黑瘦黑瘦的小脑瓜里,整天就知道替旁人惋惜、哀愁,那回却把她给笑狠了,他就知道,一定十二分的难看。有很长一段日子,他都不去爷爷家,就连奶奶蒸的素馅大包子,他都忍住半个多月没去吃。为了挽回宝贝孙子的心,他爷爷特意爆了两锅加糖的玉米花,丝毫不济事,又从放城买回几斤点心,都是长卿爱吃的糖月亮,也于事无补,这孩子人不大,脾气却不小……(点击阅读原文)

张毛豆

张毛豆,80后,女,江苏南通人,发表文章多篇。

获奖作品:《豌豆》

下雨了,又下雨了。雨不大,淅淅沥沥的,老陈抬头看看天,心道“这雨一会儿就会停的。”旁边屋子里正在摸索一个车胎的马峰探出头喊:“进来躲会儿吧,陈哥,外头雨大。”老陈应道:“好咧,一会儿我就过来。”

今天运气不错,豌豆卖了一大半了,老陈抬起头,瞅着这些行色匆忙的人一个接一个地从自己的小摊前走过,他盼着有人能停下来问问豌豆多少钱一斤,然而没有,雨越来越大了,他们都只是低着头,遮着脸,头也不抬地往前走。

这样多好,低着头走多好!不用担心踩到脏东西,你抬头看天,还会遇到哪个熟人,你说你搭话好还是不搭话好?一搭话,就又得浪费几分钟甚至几十分钟时间,和他从蔬菜价格聊到宇宙太空,从鲜鱼海虾聊到邻村沈家的二媳妇那莫名大了的肚子;不搭话吧,人又说了,喏,他清高得很,不理人的——老陈一向就是这样一个“清高”的人,嘴笨,没办法,年轻时还格外在意他人的说法,如今年纪大了,随他们说去,生活是自己的生活呐,对吧?

雨渐渐小了,现在老陈想抽烟,老陈想喝水,老陈想上厕所,老陈想填一下肚子。人烟稀少了,老陈还是坐在那不动,老陈的小三轮陪着他,小三轮很小,只有八仙桌的一半大小,里头的东西却琳琅满目——春有荠菜豌豆,夏有茄子毛豆,秋有青菜蘘荷,冬有萝卜白菜,偶有新鲜的带着露水的艾草,或是夏日清晨新摘的薄荷叶,捏一片,薄荷香扑鼻而来。你可以在晴日里或是小雨天看到老陈蹬着三轮车去菜市场——也不是菜市场里头,菜市场里头的摊位是固定的,需要收费、缴税的,老陈一般都会在菜市场门口摆几个粮食袋子,粮食袋子上铺上几张报纸,于是百来节鼓鼓囊囊的毛豆,或是滴溜溜圆的豌豆们,乖乖地躺在报纸上,等待着客人们来挑选。刚开始,会有那么几个人蹲下来:“打了药水没有啊?打了药水的我可不要的啊!”“你这个也太贵了,里头才两块钱一斤,五块钱三斤呢!”时间长了,就有那么几个老客了:“啊哟!老师傅你都看不清啦!那三斤不该是在这儿吗?你把秤砣往这边挪一下,啊!这不正好吗?”“明天有韭菜吗?有的话我来买,我要做点春卷呢!”

雨点儿越来越小了,时不时地晃一两滴下来,老陈还是坐着不动。老陈喜欢听菜市场里“嗡嗡嗡”的嘈杂声,这让他安心,几年前,儿子陈星刚去外地工作时,老陈就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来这边卖菜以后,老陈晚上就睡得着了,莫名的。老陈喜欢晚上喝点小酒,喝了酒,睡前就会听见白天菜市场上的那些声音了:鸡鸣声,鸭叫声,鸽子“咕咕咕”的叫声,人们的讨价还价声,雨点儿打在菜市场顶棚的声音——轰隆隆轰隆隆......有时孙女儿丫丫的笑声也会传来:爷爷,爷爷,葡萄什么时候熟呀?为什么乡下那么多蚊子呀?为什么知了一直叫一直叫却不渴不喝水的呀?为什么我好朋友陆嘉明的爷爷和他们住在一起还每天送她上学,爷爷你不和我们住在一起呀?......老陈笑了,老陈笑着在梦中说:因为丫丫喜欢吃葡萄啊!爷爷得在乡下看着葡萄呢!

你知道每天要喝八杯水吗?我也知道。且不管它是否有科学依据,每天要多喝水倒是应该的吧?于是陈星每每和老陈打起电话来,第一句话总会说——“爹,乡下现在怎么样啊?你要多喝水啊!”老陈总是习惯性的点点头:“好,好,我晓得了。”老陈也知道要多喝水,可是他每天都只喝一点点,你以为老陈不爱喝水?不,夏日里渴得喉咙冒烟的时候,谁不想喝水?可是喝了水就要去上厕所,那得穿过整个菜市场,走到最北边的拐角处的。去上厕所了,小摊谁来看着?一般偷是不会有人偷的,可是错过了生意怎么办?请修自行车的马峰来看一会儿吧,他又不知道什么菜什么价,再说老麻烦人家看摊,怎么好意思呢?人家自个儿也有自个儿的事情啊!说来说去,只怪老伴儿走得早,老陈有时候坐在自己的小摊前,摸索着那把老秤,嘟囔道:“丫丫都上幼儿园啦,老婆子你看到了吗?”……(点击阅读原文)

薛家河

薛家河,字碧海,号染枝。一九八二年生,都昌薛家山人,沉迷文字,既可修身养德,或可博君子一笑,不亦善哉?

获奖作品:《胡家湾》

薛火生的尸体运到家的第十天,也就是薛清长大离开家的第四天。有人在麻将桌上问胡旺凤:“薛清呢?怎么几天没见人?”胡旺凤也问:“对呀,薛清呢?是好几天没见到了!”边上就有人笑:“问别人呢,薛清可是你儿子!”胡旺凤如梦初醒:“哦呀!”在看打牌的人里拉一个来替她,走出大门,拍手跺脚,宝贝肝肠地哭喊。问谁都说没见到,问薛潋,薛潋大眼珠子空空荡荡,像是不认得胡旺凤,又像是看不见胡旺凤。胡旺凤丢下一句就当你也死了,转身走了。

胡旺凤回到家,把麻将桌上的人驱散,关了门,落了锁,钥匙丢在门墩下,一径往牛头镇去。

到了牛头镇胡旺凤举目无亲,身上钱花光,饿得眼珠子发绿时见到娘家的叔伯哥哥胡安了。

胡安的情况胡旺凤是最清楚的,小时候家里有钱,在胡家湾不说第一,也得是第二。后来他老子骑马摔折了腿,家中重担就压在他娘肩膀上。他娘挣扎了几年,一病不起先去了。他老子贫病之余,饮酒度日,日子越过越不像样,不久也去了,留下三间瓦房,半大的胡安和一屁股的债。胡安西出羊关时,胡旺凤还小,夹在送行的人群里。他们整个房支的人都去了,大人们一面嘱咐,一面叹息。出羊关,那都是在家混不下去的后生仔,带外面去碰碰运气,不是上门入赘,就是饿死街头。胡旺凤的爹给胡安倒了一碗酒,附身捏了一撮土放到碗里,感人肺腑地说:“喝吧!”胡安接过碗,依次喊了叔叔、伯伯、爷爷、婶婶、大哥,然后指着自己家的房子催人泪下地说:“我家的屋不要拆,等我回来。”胡安一口喝完,摔了碗,扛起扁担就唱:“天又冷来天又寒,不发财来死不还。”一眨眼五十年过去,胡安终究没有发财,却也没横死街头,并且娶了妻,生了子,回到胡家湾重新盖了房。在胡家湾说好不好,说差也不差,算是个中等人家。

胡家湾像胡安这种年纪的大多待在老家,晒晒太阳骂骂城里人什么的。但是胡安打年轻时候就在外跑习惯了,总是闲不下来。胡旺凤吃饱喝足讨好地说:“胡安哥哥你真是勤快,你现在是到了享福的年纪啦,还这样弓着背做,也不怕儿女担名声!”

“能动就要做,”胡安对胡旺凤说,“人不能坐吃山空,钱会越来越不值钱!”胡安这话来自他多年的攒钱经验。在儿子胡来两岁时他就开始存钱了,头几年几百几百地存,末几年一万两万地存。“娘的个逼,早些年的钱都烂成狗屎了!”

胡安掰着手指头算给胡旺凤听,大半辈子攒了二十万,十一万给儿子盖房子娶媳妇,五万给老婆子治疗癌症,明知救不过来但该花还是得花。跟着自己摔断了腿,做了两次手术,最后四万也花掉了。胡安擤了一把鼻涕,在鞋跟擦了擦:“年纪大了腿脚也不好,苦力不好卖,儿子又不成器,享福?也得要有享福的命!我们这些人,命里注定就是做到死。”……(点击阅读原文)

何晶

何晶,湖北蕲春人,现居黄州。1979年参加水文工作,现供职于湖北省长江河道采砂管理黄冈基地。19岁发表小说,中间几近辍笔。近期复又捉笔。

获奖作品:《英语》

赵冶苹顶母亲职,招进单位。母亲是炊事员,高中毕业的赵冶苹,被安排在东沟水文站做饭。

站上七个人,五个中年男人,一个叫琴儿的姑娘,加上她。

琴儿十七岁,初中毕业,顶父亲职,她父亲是勘测工。

第一顿饭,没做好。赵冶苹灶上灶下忙,像跳大神。火,忽明忽灭,脸赶着变红变黑,烟窜出来,塞一屋,咳嗽声比烟囱还高。终于开饭,菜上桌,水煮盐拌,没味儿。饭滚烫,不够分,锅巴抢占一半,糊得赛炭。

都不作声,吃完,黑着脸出屋,舌头摸着牙转圈。琴儿帮忙收拾,说,冶苹姐,没事,过两年,肯定你做的饭最好吃。赵冶苹抬头看一眼琴儿,脸上雀斑跳几下,紧着嘴,拿抹布使劲擦桌子。

吃饭登记表钉图板上,图板挂墙上,七个人名字写上,谁吃了,划个圆,没吃,打个叉,这事归赵冶苹做。伙食帐由琴儿初算,老张一校,老王二校,站长审核,跟资料处作校审流程一样。

一个月后,赵冶苹在厨房洗菜,被琴儿喊进办公室。站长问,老王、老孙说多划了一餐,我好像也多了,是不是划错了?赵冶苹看一眼老王,又看一眼老孙,他俩低着头校资料,算盘拨得噼啪作响。赵冶苹看着站长,不说话。

琴儿起身,走到站长桌前,伸手拿登记表,说,我看看,怎么会错呢?看了一忽儿,叫起来,找到了,找到了,是初八这天。这天不是镇上赶集嘛,一大早都去了,冶苹姐也去了,我要观测,没去成。早上停伙了,怎么会有站长、王师傅、孙师傅的圆圈呢?

站长伸头看琴儿手上的登记表,老王、老孙放下铅笔,起身过来,四个人围着看了一会儿,都舒展了眉头。站长说,还是琴儿心细。老孙说,年轻人,记性就是好。老王咳了一声,问,那就改了?站长说,改,有错必改嘛。

琴儿回到位置坐下,右手夹一支铅笔,手指头拨拉着算盘,校核降雨资料。琴儿的手好看,白,细长,小指翘起。

赵冶苹看着琴儿的手,脸上雀斑亮起来,一双沾着菜叶的湿手,撩起抹衣使劲擦了擦,转头向站长说,不改。是我有意划的。

编辑:邓洁舲

二审:刘雅

三审:陈涛、王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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