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主病房
小说《铁道游击队》的第19章《冈村》源于真实的战斗故事。
1942春天,冈村宁次出任日军华北派遣军司令以来,日军纠集苏、鲁、豫各大据点日伪军,对鲁南进行残酷的“扫荡”,鲁南军区铁道游击队一时变得很困难。
日军指使㟓山乡伪乡长,组建一个“湖边自卫团”,专门对付到微山岛活动的铁道游击队,又派汉奸部队一个连常驻微山岛。在沿湖陆地上,白天是日伪的,铁道游击队只能在十岭、刘苗几个村庄晚上歇歇脚,白天躲入青纱帐和坟地里,或者分散埋伏在湖中的小渔船上。
上级及时送来指示:“坚持地方游击,神出鬼没打击敌人,变公开为隐蔽,以微山湖为根据地,掌握藤县至韩庄一线铁路命脉,务必控制津浦铁路沿线。只有打击敌人,才能保护自己。”
刘金山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经过一段时间调查和情报收集,大队长刘金山、政委杜继伟、副大队长王志胜共同分析敌情,刘金山通报了上级转达的一个紧急内线情报:
济南的驻山东日军司令部,最近派出了大佐军衔的特高课高冈,来到了临城,取代了与我方有些关系的黑木,任临城日军司令。临城宪兵队少佐队长熊尾,挑选了100多名朝族人和东北籍汉奸,配合高冈行动。日军将采取“地下对地下、游击对游击、便衣对便衣、夜间对夜间”的战术,对铁道游击队进行特种“清剿”。三人研究了这一情况,决定先小心活动,密切观察敌人的动向,再做反击。
杜继伟
这个高冈,显然对我军颇有研究。他的第一招,是让临城宪兵队少佐队长熊尾把临城周围50多个伪乡长、伪保长通通抓了起来。这些人大多数与铁道游击队有来往,白天应付日本人,晚上给铁道游击队办事,通风报信,叫做“白皮红心”。熊尾“唱白脸”,对他们严刑拷打,陪杀场,把一些人吓得半死。接着高冈出面“唱红脸”,装出一副和善面孔,把这些人又放出来。让这些人产生感觉,生死是捏在日本人手里的!所以,这些伪乡长、保长出狱后,对我方大多不理不睬了。
高冈年轻时就来到中国做间谍,是个“中国通”。他时而是西装革履的洋行经理,时而是和服加身的东洋文人,时而又是军装笔挺的“皇军”。能讲一口流利的山东话,分辨出山东各地方言,谙熟中国的风土人情,还会下中国象棋、烧中国菜,拉二胡唱几句京剧。在日军内部,他把原先临城日军头目黑木编排得很不堪,取而代之,黑木被排挤到沙河小站去了。
那些被他放出来的人,心里正疑惑。高冈又装出“礼贤下士”的样子,与这些人拜把兄弟,认干亲。高冈在丛庄认了一个保长的老娘作干娘,认伪乡长季茂喜的儿子作干儿子,认伪乡长常尚德作大哥,实施一些小恩小惠,很迷惑一些人。通过这些人,他甚至把铁道游击队二中队队长田光瑞和队员黄二拉了过去,和他拜为把兄弟,田、黄二人被高冈软硬兼,美女、大洋诱惑下做了叛徒。高冈运用叛徒、把兄弟、干亲和特务队,建立了情报网,刺探铁道游击队的活动。
4月份的时候,高冈对铁道游击队下手了。那天晚上,铁道游击队准备消灭驻柏山的一个连的伪军,就计划用电线杆子搭线的办法,让在临城大沙河战斗中俘虏的小岛(加入日本反战同盟),冒充日军把伪军调出据点消灭,再烧毁据点。但这一行动被高冈知道了,他趁游击队集中的机会,当晚10点出动约500日军,突袭包围铁道游击队,幸亏铁道游击队警觉,只伤亡一二十人。
侵华日军军官资料
铁道游击队由此认定,一定要除掉高冈,震慑日军、汉奸,让敌人看看,谁才是中国土地上的主人!
高冈这个特工,害人者,怕人害,因而把住地和生活规律搞得很神秘,干掉他必须先摸清情况。
刘金山经过一番思索,想出了一个办法。他有一个姓任的朋友,在临城火车站煤台干活。这位任老弟爱喝几盅酒,人却颇讲义气。经过队领导集体讨论后,刘金山与几个能喝酒的队员,经常找任九喝酒,侃大山,借机摸情况。又通过任九,找来几个“消息灵通人士”,其中还有两个汉奸。喝得高兴了,仿效“桃园结义”拜了把兄弟。
通过这些酒肉朋友以及高冈的的冤家对头黑木的关系,刘金山他们摸清了高冈的出没规律和住所。
高冈日伏夜出,每天晚上8点与手下特务队密探碰头。他的办公室和宿舍在临城车站同一间房子里,屋深而坚固,东面200米为日军兵营,北面80米是站台,军警24小时警戒,南面500米有一座碉堡,驻日军一个小队,西南约千米是伪军阎孝成团部。车站外围5米宽、3米深的壕沟,还架有4米高的的电网,可谓戒备森严。
这边铁道游击队在活动,那边高冈的谍报网也没闲着。高冈特别注重几个本地伪乡保长,几个“把兄弟”。因为本地人脉熟,探听的消息较准确,给铁道游击队造成很大威胁。刘金山他们找任九喝酒这件事,被伪乡长常尚德探听到了,说找任九喝酒的人像是刘金山。他派人到任九那里探口风。任九当然不认账,再一次喝酒时,任九把这件事说给刘金山,刘金山打个哈哈过去了。心里却下定决心,“起瓜先抄蔓”,先干掉常尚德等高冈的耳目!拿常尚德开刀!
常尚德是“微山湖里的老鳖”,见惯了风浪。兵荒马乱的年代,谁厉害就跟谁。通八路、鞠躬日本人,目的只有一个,保自家性命。高冈的陪杀场,可把他吓坏了。眼下日本人厉害,就顾不得八路了。但他也知道,铁道游击队也不是好惹的,都是些不顾命的好汉。给日本人递消息,八路军能放过他?所以,他也和高冈一样,出入无规律,没事早还家。高墙深院,还有10多支长短枪。
刘金山自然有办法,他想起常庄的伪保长张建彪。有一次,几个汉奸特务出来“打秋风”,以通铁道游击队为由,向张建彪敲竹杠,狮子大开口,要1000大洋。那年月,多面应付是常事。张建彪找同庄的常尚德,要他给说个情,心想这不过是小事一桩,常乡长不也一样与铁道游击队来往?不料,常尚德非但一口拒绝,反而训斥张建彪私通八路,不抓你就不错了,这是给个教训,看你还实心实意给八路干事?一个保长一下哪里拿得出来这么多钱?真是砸锅卖铁啊!张建彪找刘金山抱怨,铁道游击队以后用扒铁路的物资卖钱,补助了张建彪一部分,张建彪才把生活维持下去。
刘金山找到张建彪,一说此事,张建彪当即表示:“刘队长,为我张家之仇,干掉常尚德,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听你一句话!”
刘金山从张建彪那里得知,常尚德家有座大菜园子,栽种时令蔬菜,由菜贩子上门收购,贩到城里去卖。菜园子后门通常家院子,常尚德每天下午4、5点钟必定到菜园子里转悠转悠。这是抓住常尚德的好机会、好地点!
一天,刘金山瞅准时机,带着挑选的队员徐德功,化装成菜贩子,走进常家菜园,向常家雇工问:“老哥,这山芋苗咋个价?”“新来的?”“是啊!听说你这个菜种得好。”“那是,咱这菜抢手。来晚了,还拿不到手哩。”
两人边打听菜价,边四处观察。过了一会,徐德功看见从后门走进一个人,就用脚碰碰刘金山。刘金山朝那边一瞧,低声说道:“果然是他!”常尚德捧着水烟袋,“咕噜、咕噜”边吸边溜达过来。刘金山向徐德功使了个眼色,放下肩上担子,常尚德正好走到他们身边,没等姓常的开口问话,两只乌黑的快慢机顶住了他的前胸后背。
“兄弟们,有话好说……”常尚德一开始以为是汉奸出来敲竹杠,便说:“兄弟们有什么难处尽管说,尽管说。有什么事需要帮助,小弟一定照办……”
日伪军资料
刘金山二话不说,头往临城方向一摆,示意他跟着走。他们把常尚德夹在中间,带出了菜园。常尚德反倒神情自若,便坦然相随,心想:到临城有什么了不起,高冈还不知道我?刚走出菜园百米多,刘、徐就拉着常尚德往东南方向走,这与临城方向相背!常尚德心知不妙,肯定是铁道游击队,便扯开嗓门嚎叫:“快来人啊,抓八路啊,抓毛猴子喽!”
可是,他那班看家护院的人,根本不敢出来追击,只是朝天放几枪。刘、徐二人把常尚德拖进高粱地,刘金山用快慢机顶着常尚德的脑门,“叭、叭、叭”三枪,将他头打烂了,红的、白的溅落在高粱秆上和地上。刘、徐两人大步走入青纱帐,扬长而去。
常尚德被铁道游击队杀了!这个消息好像一盆冷水,浇醒了那些一心巴结日军的汉奸们,他们不得不收敛一些。有人又开始与铁道游击队拉关系,送情报。
刘金山很快拿出击毙高冈的行动计划,并组成一个行动分队,化装出击。分成三个小组,第一组由刘金山、副队长王志胜和徐广田担任主攻;第二组由梁传德负责;第三组孙茂生任组长,带两名队员。政委杜继伟负责接应。尽管一切安排就绪,可是刘金山还是觉得不踏实,准备来一次“彩排”演习——魔穴探险。
那是10月初的一天,北方早晚都有些寒意了,刘金山选了个夜黑风高的时候。过12点后,刘金山领着行动队员们从六里店出发,经过一个多小时急行军到达临城,刘金山、王志胜、徐德功化装成铁路工人顺利进入车站。刘金山身挎工具包,手拎一把尖锤,像个检车工;王志胜手提信号灯,身着铁道服;小徐像个打杂的。在临城车站上,谁也没有注意这三个“铁路工人”。
刘金山刚登上南站台,就从北面开过来一列军用专列,慢吞吞地停了下来。这趟军列意外停车,打乱了原来的行动计划,如果打草惊蛇,后果不堪设想。刘金山四下望了望,却见另一条道上停着几节空车皮,3人会意地钻进车底,王志胜用信号灯向后晃几晃,阻止后续人员进站,让杜继伟指挥队伍撤到刘店待命。
扮成检车工的刘金山,压低头上帽檐,用小尖锤逐车敲检,慢慢接近高冈住所,里里外外看个究竟。
这是一座日式风格的房子,精巧而坚固;两扇门和两个方窗,整洁亮堂。高冈正坐在办公桌旁,抬头窥视窗外一切。此时,月暗风大,里亮外黑,他并没有看见刘金山活动。屋里里另外一张桌旁,正襟危坐着一个年轻的日本兵,他就是高冈的贴身卫士石川。南边套间里,靠墙架着一排步枪和两挺机枪。
大约1个小时后,军列开走了,却又进来一列客车。此时天将拂晓,刘金山等人侦察魔穴完毕,悄然离去。
翌日晚10点,刘金山又率领原班人马,冒着飕飕冷风,两次摸黑上路,深夜零时到达临城车站外围。零时30分,一列南下客车通过,站台警戒松弛下来,卫兵们张口打着哈欠。
刘金山手一挥,化装好的行动队员们立即用预备好的两块长长木制跳板,里外架在4米高的电网上,队员们临空翻越电网,鱼贯跃过壕沟。刘金山领头靠近高冈住房,待机行动。深夜寂静无声,队员们不知是冷还是临战前的紧张,牙齿直打颤,每个人都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在强敌环伺的虎穴里,等待刘金山的命令。
刘金山小心翼翼接近那栋房子,凭隙而窥。只见高冈正伏案聚精会神地写什么东西,石川趴在靠近门口的桌子上呼呼大睡,连做梦也没有想到,性命即将糊里糊涂地丢掉。刘金山屏住呼吸,轻轻推了推门,发觉门居然没有锁,他一把将门推开,一步跨进,手里的快慢机举了起来,高冈闻声抬头,反应不慢。他手一甩,丢掉了钢笔,顺手抓住放在桌子上的20响快慢机,刘金山枪响了,复仇的子弹射穿了高冈的脑袋,高冈被子弹的冲击力,打得连人带椅仰面朝天倒在地上。石川被枪声惊醒了,还懵懵懂懂的,就被刘金山送回了东洋老家。
这时,王志胜和徐德功也冲入房间,徐德功抄起高冈和石川的两支短枪,刘金山健步越过高冈的写字台,拉下一挺机枪,王志胜右手举枪对准套间,左手也抓过一挺机枪。这系列的行动两分钟内结束。
一阵枪声也惊醒了套间里的一个班的日军,他们惊慌失措,手足无措。从床上爬起来。一个日军刚伸出来脑袋想看个究竟,被王志胜一枪打掉鼻子,捂着满脸鲜血倒地乱滚。接着,孙茂生的第三组接踵而来,收缴屋子里的全部武器,又向套间里砸进几枚手榴弹。在几声巨响后,刘金山领着战友由进来的跳板上迅速撤离。
杜继伟他们在外面接应,心里也是直打鼓。待刘金山他们满载武器而归,杜继伟看看怀表,从枪响到结束,击毙高冈的一幕惊险行动,仅历时5分钟!铁道游击队队员们扛着跳板和缴获的机枪、步枪,迎着拂晓的曙光,向微山湖顺利转移。
突然,一个队员惊叫起来:“报告队长,我过铁路时把一顶化装用的伪军帽子掉了,怎么办?”
“噢?那太好了,就让那顶伪军帽子演一场好戏吧!”刘金山胸有成竹地回答道。果然不出所料,正因为这顶伪军帽子,引出一出狗咬狗的闹剧。
高冈被击毙,引起临城日伪巨大的震动:那么戒备森严的地方,那么厉害的特工大佐,居然被人打死了!次日,日军驻济南司令部派来一个少将来到临城,先勘察现场、验尸,后紧闭城门,戒严3天,全城大搜查,搞得鸡飞狗跳。可是除了那顶伪军帽,一无所得。那个日军少将总得下个结论吧,他说:(戒备森严,外人进不来)这是内部人干的。结果,那部伪军,当官的枪毙的枪毙,撤职的撤职,当兵的一火车拉到东北下煤窑挖煤,就像《铁道游击队》描写的一样。
半个月后,铁道游击队举行庆功会,宣传击毙高冈的胜利消息。直到这时,日本人才知道高冈等人被杀是铁道游击队所为。吓得枣庄日军、汉奸惶惶不可终日,不得不暂停“扫荡”,收兵龟缩据点,铁道游击队重新打开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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