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时期著名的道学家列子在他的《小本》《列子说符》中记录过这样滑稽的故事。
有齐人,他做梦也想发财。
有一天恰逢集市,这个齐国人起了个大早,穿戴梳洗好之后就去集市上晃悠,逛着逛着来到了一家金铺。看着里面闪闪发光的金子,齐国人眼睛一亮:那不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吗?
于是,趁店铺伙计不注意,齐国人拿起一块金子转身就跑。只不过人没跑多远,就被衙役给逮住了。
“你也忒大胆了,青天白日的你怎么就敢拿着人家的金子跑了,铺子里还有人呢!”审问的人很是不解。
“我当时什么都顾不上了,眼里就只有金子,只想拥有它……”齐国人老老实实回道。
列子寥寥数笔,一个贪婪到五感尽失,眼里只有金钱形象跃然纸上。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一旦贪得无厌,就会丧失自我,沦为贪念的奴隶,古往今来,不外如是。
01 才华横溢,官运亨通,贪念渐起
2008年,被查处的徐国元自我剖析过往,在《忏悔书》中写下了这么一句话:
“我不是个庸官,却是一个贪官。”
事情要从1956年的一天开始说起。
这天,内蒙古呼伦贝尔市新巴尔虎左旗一个普通工人的家庭里迎来了一个小生命,起名徐国元。
那时北大荒工程正进行得如火如荼,许多青年纷纷投入到垦荒工程中,将荒原变为良田。
徐国元也不例外,18岁后便进入黑龙江省额尔古纳右旗上库力农场,并成为了农场里的一名技术员。
因为聪明肯干,短短五年时间,徐国元就从一名普通的技术员一路高升,坐到了队长的位置。
此后,徐国元更是官运亨通,32岁就当上了内蒙古自治区呼伦贝尔盟统计处副处长,39岁晋升为根河市市长,正所谓前途璀璨。
所有人都认为,正值壮年且实力过硬的徐国元会更加积极地投入到内蒙古的建设中,带领治下人们共同奔向美好生活。
却没成想,徐国元熬过了饥荒艰难,扛过了垦荒的辛劳,却被糖衣炮弹轻而易举地打败了。
2002年,时任内蒙古自治区赤峰市委副书记的徐国元进入中央党校进修部学习。
原本干部进修是为了进一步提高自身政治素质和业务水平,可徐国元在学习期间想的不是提升,而是开始追寻权力带来的“甜头”。
2002年10月,赤峰房地产商人古九甲借着堂弟是徐国元司机这个关系找上了徐国元,想托他给妹妹古菇谢安排一份好工作。
第一次登门拜访,古九甲还是很谨慎的,没敢带礼物,而是想通过“人情”求徐国元开个后门,结果徐国元义正严词地拒绝了。
难道事情就要这么黄了?古九甲不甘心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这时,有“高人”给古九甲指点明路:既然直着来不行,何不“曲线救国”?听说徐国元的妻子李敏杰并不避讳,而且家里都是她管钱的。
李敏杰确实比丈夫胆大许多。在她看来,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是天经地义的事儿,有什么好怕的?
很多人知道这点后,有时不敢直接去找徐国元或怕遭徐国元拒绝时,都会先提上礼物找李敏杰。
而李敏杰可不管对方送的什么礼物,也有不管行贿金额多大,一律像饕餮吞食一样照单全收。
古九甲听完一拍大腿,谢过高人就赶紧准备了一份礼金去拜访李敏杰。果然,李敏杰真的收下礼物便很痛快地就将事情应承下来,当场给丈夫徐国元打电话让他落实这件事。
徐国元碍于妻子面子,确实托朋友帮忙了,只是对方也没敢轻易答应,事儿也就没办成。
转眼就到了年底,古九甲借着春节拜年的机会再次找上了徐国元。这次,古九甲带了5万元的“拜年红包”。
当时内蒙古城镇居民每年人均可支配收入才六千多。也就是说,古九甲当时一个红包就是一个普通人8年多的可支配收入。
只是简单用下手中的人脉,没有丝毫损失就轻轻松松赚到了五万。
古九甲的这个操作让李敏杰看到了满满的诚意,也让徐国元看到了手中权利“点石成金”的妙处。
在徐国元的“关照”下,古菇谢不用通过个人努力就轻松得到了巴林右旗的一个好工作。
俗话说,成功男人背后往往有个贤内助,而徐国元身后的李敏杰,却是个实打实的“贪内助”。
丈夫不敢收的,她一点都不忌讳。不仅如此,还将攀上来的人情“物尽其用”,反过来花样索要贿款。
2004年底,徐国元夫妇去北京给远在国外的儿子转账100万元贿款。
与内蒙古不同,北京毕竟是首都,大型商场随处可见。办完大事的夫妻俩自然而然到商场“扫货”一番。
徐国元酷爱手表,家中名表无数,例如其中有一块“宝珀”手表,市值就达到了17多万元;而李敏杰则喜欢玉石,收藏玉佛手镯无数。
这在圈里已经不是秘密了,两人还被分别冠以了“表哥”和“玉姐”的称号。
夫妻俩逛了没一会儿,李敏杰便相中了一副价值18万元的玉镯。即便刚给儿子汇过去一笔巨款,但徐国元卡上仍有90多万,身上也有七八万现金,两人直接买下手镯完全可行。
可李敏杰还没刷卡,脑筋一转便想到了另一种支付方式——“人情”。
可不是吗?当初帮古九甲妹妹安排了一个人人都羡慕的好工作,古九甲却只给了五万多,明显亏了啊!古九甲欠自己这么大一个人情,得给人家一个还的机会吧?
想到这儿,李敏杰收回卡,麻溜地拿出手机给古九甲打电话,以手上现金不够为由向古九甲“借了”10万人民币。
古九甲也是个机灵的,事后不仅丝毫不提还钱的事儿,还在一年多之后送给徐国元夫妇100万元市委书记“竞选资金”。
02 欲念膨胀,不能自已
当一个人内心的贪欲太过,就会陷入一种失控状态。就像列子笔中的齐国人,直接把金子据为己有;而徐国元夫妇,贪污遮掩不住被双规之后却仍敢顶风作案。
2005年,进修结束后的徐国元被选为内蒙古自治区赤峰市委副书记和赤峰市人民政府代市长。随着手中的权力越大,徐国元内心的贪念也越发膨胀,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当年,很多地方的房价都在疯涨,尤其是一二线城市,吸引了大量投资。大连集团老板遇文婧也想进军房地产狠捞一笔。
可是,当时的一二线资金都快饱和了,再继续砸钱性价比并不是很高。
老辣的遇文婧转而将目光瞄准了内蒙古赤峰市——赤峰市地域面积广,而且发展速度较慢。如果自己能抢先一步布局,肯定能赚一大笔钱。
可是,要想在这片草原上起飞,没有大佬罩着可不行啊!深谙商场潜规则的遇文婧即刻想方设法搭上了徐国元这条线。
毕竟,时任代市长的徐国元可是赤峰市真正的“话事人”。
此时的徐国元也是极乐意跟遇文婧打交道的:反正赤峰市需要发展,地给谁不是给?更何况这些房地产商还非常大方。
遇文婧也大胆,摸清楚了徐国元“给钱办事”的性格,一开口要了一块风水宝地,就是赤峰市后来著名的高档小区——水榭花都所在地。
那片地的南边有河流穿过,若是圈进来成为小区属地,那房价肯定噌噌噌地涨,这笔买卖是稳赚不赔的!
可那片地早就被规划好了,是公众体育场用地。若按照原来的规划,这里不该是高楼耸立的私人小区而是市区百姓共有的健身休闲场所。
“那块地已经规划好了,突然变更的话太困难了,论证和手续办理都很麻烦。”徐国元一听,当下拒绝。
不过,徐国元也不是真的拒绝,只是借此捞更多好处罢了,毕竟越是难以办到的事情就越需要花钱力物力不是?
遇文婧是个明白人,当下领悟到了徐国元的言外之意,当下许诺下好处:“要是能批下来,您的大恩我必定不会忘!”。说完两人相视一笑,推杯换盏间就将这件事暗自定了下来。
在市长办公会上,徐国元没有按招标、投标等流程走,而是直接拍板把地划给了遇文婧开发。
不仅如此,徐国元更是让自治区建设厅减免水榭花都的契税,大方地帮遇婧文“节省”了一大笔钱。据估算,开发水榭花都这个项目,遇文婧就净赚了2亿!
当然,徐国元得到的好处也不少。
2006年,遇文婧前后送了徐国元600多万元。不仅如此,徐国元还学会了妻子李敏杰索贿的那一招。
一天,遇文婧照例来找徐国元聊天喝茶,好增进哥俩感情。茶喝了一杯又一杯,俩人从诗词歌赋谈到家长里短。
“你知道吗,我家那小子谈了个女朋友,正好是你大连那边的。”放下茶杯,徐国元悠悠抛出话题。
“嘿,那可真是巧了,咱以后可不更亲近了!大连好哇,两口子的婚房我包了!”遇文婧顺溜接过徐国元的暗示,转手就送上了一套价值近400万的别墅。
按常理来说,一般贪官污吏都不敢沾手房子。一来房子太大,容易被人盯上;二来,房产牵涉出售、过户等诸多手续,就算放在亲属名下,也非常容易暴露。
可徐国元夫妇还是像列子笔下的齐国人一样,眼中看到的不是风险,而是金光闪闪的金钱,安然接受了。
即便后来因别墅东窗事发被双规也照样敛财不误,仅在2007年就受贿1000多万。
03 一边疯狂敛财,一边忏悔赎罪
徐国元夫妇落网后,组织清算两人贪污受贿情况。发现从2002年至2007年,两人在短短6年时间居然疯狂敛财3200万!
2007年,赤峰市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约1万元。也就是说,徐国元夫妇贪下的这笔钱,相当于3200万个赤峰市居民一年的消费!
徐国元作为赤峰市市长,不仅没有投入到赤峰市的建设中,反而中饱私囊,利用职权之便趴在民众身上吸血,可谓是冷酷到了极点!
可要说徐国元冷酷,他又在其他方面尽展“柔情与悲悯”。
很早以前,佛教就传入了内蒙。千百年之后,佛教成为了当地的主流教派之一。徐国元夫妇也是虔诚的佛教教徒,喜欢放生和念佛。
不过,与普通人为寻求心灵寄托不同,徐国元夫妇信仰佛教,更多的是将诸天神佛作为“工具人”,安抚自己被贪念撕扯后留下的恐惧。
民间素来有种传说,认为放生是一件大功德。特别是放生有“灵性”的蛇,就像白娘子报恩一样。若放生灵蛇,蛇走后就一定会回来报恩。
为了祈求长生,徐国元也曾到河边放生过长蛇,希望能用这些功德能消除罪孽,给自己兑换平安喜乐、长寿健康。
更滑稽的是,普通人求神拜佛是心存敬畏的,所求也不过平安喜乐。而徐国元夫妇却让佛陀为自己“洗黑钱”,还美其名曰让赃款“沾染灵性”,去浊留清。
徐国元家中专门有一间屋子,是用来专门供奉佛祖的。夫妻两人每日烧香拜佛不断,却是求佛祖净化所得赃款。
每当从行贿者手中拿到一笔钱或金银财物,徐国元夫妇不是立即把钱存入银行或是藏好,而是将之供奉在佛像下,让它们受几日香火,在佛祖的庇护下“沾染佛气”。
这样,被供奉过的钱就由污浊变得“干净”了,自己再拿起来也受之无愧,不会被晦气牵扯。
遇到需要转移赃款的情况,徐国元夫妇也会细心做好工作:先是找来合适的箱包,把钱整齐码在四周,然后再在中间放入五帝钱、佛像、观音等,以祈求平安顺遂。
甚至,徐国元还直接把赃款赃物藏匿到了寺庙。
2006年,因为别墅目标太大,徐国元被人举报贪污。面对清查,徐国元一边想方设法编造“合法合理收入”的理由,伪造证书,一边绞尽脑汁向外转移财物。
其中有一个装满了200多万元现金和贵重珠宝密码箱,被徐国元直接从赤峰市运到了云南某寺院,托由一位住持保管。
而密码箱钥匙,就被堂而皇之地放在了寺中金佛的耳朵里,让神佛帮忙“看管”!
从表现看,徐国元夫妇是虔诚的佛教信徒。后来到了狱中,徐国元也是手捧佛经,日夜念诵。
可实际上,夫妻俩却丝毫没有敬畏之心,反而要凭一己之力将心中所信仰的神佛一起“拉下水”。诸天神佛,不是他们的心灵寄托,而是纵容自己安心贪污索贿的工具。
贪婪,即贪得无厌,是一种过分的欲求,是一种病态心理。
导致贪婪出现的原因也有很多,比如价值观崩坏,被人强行拉下水,爱攀比,补偿心理等等。
徐国元身为赤峰市市长,本应铭刻初心,做一个为人民服务的好领导干部,但随着职务的升高,徐国元的心里越发不平衡。年少时家境贫寒,他吃够了苦,也吃怕了苦。
后来虽然生活越来越好,自己也登上高位。但看到管辖下的商人企业家们腰缠万贯,挥金如土,而自己只能挣有限的薪水,最终还是觉得落差太大了。贪念一起,便不由自己控制。
据办案人员说,徐国元刚开始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办事效率还挺高的。后来慢慢地就发展成了“拿人钱财,照样不办事”。钱照收,却能不动就不动手。
因为徐国元大肆用权点金,很多企业家乐得与之相交,比如赤峰市某房地产开发商刘某某。
从2002年10月至2007年9月,徐国元多次收受刘某某贿赂217万多元,美元1万元。有些人如果想要徐国元“行个方便”,还得先去讨好那些与他交好的企业家朋友。
可就算是“私交甚好”的刘某某,徐国元也秉持了“铁面无私”的态度:不给钱就不办事。
可即便如此,直接上门行贿或是托李敏杰牵桥搭线的人仍是不计其数。
时间长了,徐国元夫妇也习以为常。还毫不羞愧地说:“谁送了礼我可能记不住,但谁没送礼,我肯定记得”。有这样的“好记性”,底下奉承的人更是不敢松懈了!
赤峰市的蒙古语是“乌兰哈达”,是“红山”的意思。就像夕阳西下时,被晚霞笼罩的地方,美得不可方物。
有一首歌曲名叫《美丽的草原我的家》,或许也是在颂唱赤峰市的美丽:在这一望无际的辽阔大草原上,有蓝蓝的天空,白白的云朵,清清的湖水,成群的牛羊,众人心神驰往的地方。
希望这片美丽的地方,永远被红日照耀,不再沾染污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