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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产女后我精神忽然变差,丈夫每晚递来的牛奶,让我察觉蹊跷

篇故事作者:白啊,每天都可以阅读故事的应用程序独家发布,子公司账号“深夜奇谈”获得合法全权发布,侵权必须调查。

1

一群可爱的孩子在草坪边嬉戏打闹,不时传出阵阵银铃般的笑声,一个女人推着婴儿车路过,不由停下脚步。

孩子那一张张天真烂漫的笑脸,就像春天绽放的美丽花朵,女人静静看着,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笑意。

“哇——”

一声婴儿啼哭骤然打破温馨,唐雪立刻将婴儿车上的遮阳布掀起,躬身弯腰,想把女儿抱出来安慰,可眼前一幕令她大惊失色,原本在婴儿车中酣睡的女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诡异的布娃娃。

布娃娃棉絮外露,头发稀疏,圆扣子缝制的眼睛如两口黑洞洞的深井,像要把人吸进去,娃娃的身体里传出刺耳的哭响,哭声凄厉诡异,令人胆寒发毛。

唐雪脸色煞白,大叫一声将娃娃狠狠扔在地上,一个可怕的事实在她脑中炸开——孩子不见了!

孩子!有没有人看见我的孩子!有没有人看见我的孩子!

唐雪像一头发疯的狮子不停奔跑在公园中,她努力张大嘴巴,发出嘶哑的哭嚎,每一声哭嚎都像用刀劈开了胸膛。

她急于寻求帮助,可周围人却冷漠麻木,他们不声不响,无动于衷,嘴角边还挂着意味深长的冷刻笑意。

孩子,我的孩子!

她怀着茫然的恐惧,奔跑于漫长的可怖梦魇中,当黑夜吞下最后一缕阳光,终于,她两眼发黑,耳朵嗡的一声,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唐雪再次睁开眼睛,已经躺在了家中卧室的大床上。淡蓝的窗帘,碎花的壁纸,花瓶中绽放的百合,依旧是熟悉的环境,熟悉的气息,她摸摸被汗水浸湿的真丝睡衣,慢慢长吁一口气,梦,原来刚才只是一场可怕的梦。

她摸摸咚咚跳的胸口,仍旧心有余悸,刚才的噩梦是那么的真实,此时此刻,她依然能清楚感受到梦中的惶恐与无助。

唐雪赤脚从床上下来,梦里的一切让她抓狂,她一分钟也等不了,她立刻就要见到女儿琦琦,她要将她亲亲抱抱举高高,然后对她说对不起。

自女儿呱呱落地,她此生便有了软肋和盔甲,对她来说,琦琦是希望,是呵护,是一切的一切,是所有的所有,是她拼上性命也要保护的人。

她无法原谅自己竟然犯下这么蠢的错误,即使是在虚幻的梦里。

由于太过激动,心急如焚的唐雪不小心撞到了婆婆袁桂芳身上。此时袁桂芳正端着一碗汤从厨房出来,被她撞得几步踉跄,唐雪忙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婆婆这才没有摔到地上。

看到唐雪,袁桂芳有些惊喜,“雪儿,你醒了?”

唐雪一心只想着女儿,焦急地问:“妈,琦琦呢?”

袁桂芳一愣:“什么?”

“琦琦,琦琦呢?”唐雪又重复了一遍。

袁桂芳眯眼看她半晌,神情有些奇怪,唐雪以为她耳背没听清,刚想再重复,耳边却传来一句令她震惊不已地回答,“谁是琦琦?”

唐雪怔怔看着袁桂芳的脸,想从她松动的神情中看出玩笑,可是没有,袁桂芳的表情自始至终都带着郑重的认真。唐雪没有再与她纠缠,而是径直冲入了南屋的房间。

南屋是女儿的婴儿房,这里宽敞明亮,阳光充足,屋内每一处细节都是她用心设计,蕾丝窗帘,粉色壁纸,天花板点缀的璀璨星星,琦琦只要一睁开眼睛,就可以看到漫天繁星,万千小星星伴她入眠,妆点她的梦,琦琦是他们独一无二的小公主,她会尽其所能给她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唐雪猛地推开门,希望看到女儿纯真的笑颜,可眼前的一切令她如遭雷击。

偌大的房间里摆放着两排书架,书架上摆放着各式书籍,一个宽大的书桌放在靠窗的位置,正值傍晚,夕阳的余晖倾泻洒下,给整个房间镀上了一层暖融的金色。

这里竟然变成了一间书房!

唐雪来不及多想,又转身去开其他房间的门,卧室,厨房,厕所,储藏室……她魔怔似的将家中所有的门一扇一扇打开,最后发现别的房间都没有变化,只有琦琦的婴儿房不见了。

袁桂芳被她的举动吓的久久不敢出声,最后才小心翼翼问她,“雪儿,你怎么了?”

唐雪两眼血红,双手紧紧钳住袁桂芳的肩膀死命摇晃着,“妈——琦琦的婴儿房怎么不见了?琦琦呢?琦琦呢?”

袁桂芳被她晃的头晕眼花,停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发出声响,“琦琦……是谁?”

唐雪语带哭腔,几近疯狂大喊,“妈,你别开玩笑了,琦琦是我的女儿,你的孙女啊!”

袁桂芳久久注视她,满眼地不可置信,“雪儿,你到底怎么了?你就没生过孩子,哪来的什么女儿啊?”

这一定是一个恶作剧,是丈夫范泽恺给她准备的惊喜,此时此刻,范泽恺一定在家中某个角落看着她,等她崩溃哭鼻子的时候,他再抱着女儿跳出来笑她,这个幼稚鬼!

唐雪想笑,可是她的大脑血管像快要涨裂似的,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在颤抖,她努力调动脸上全部肌肉,终于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对了,照片!手机上有琦琦的照片。自从当了家庭主妇后,以前的朋友都慢慢断了联络,琦琦出生后,她在朋友圈里晒过很多照片,而且每次都是九宫格。

琦琦天生有镜头感,怎么拍照都好看,笑好看,哭好看,噘嘴好看,睡觉也好看,她知道这种疯狂晒娃行为惹人反感,可她就是控制不住想要跟大家炫耀自己的可爱宝贝。

唐雪颤颤巍巍打开手机,点开相册,没有,点开朋友圈,也没有。将近两年的时间,朋友圈断断续续记录着她平淡而琐碎的婚姻生活,老公加班忘记纪念日,婆婆不冲厕所,坐电梯被人踩到跟人大吵一架……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满屏的牢骚抱怨,陌生地就像在看别人的朋友圈,朋友圈的主人就像一个斤斤计较的怨妇,喋喋不休地向别人倾倒自己的垃圾情绪,唐雪惊诧不已,这是她发的?她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发过的这些东西。

更可怕的是,这些信息中没有一条是关于琦琦的,没有动态,没有照片,仿佛琦琦根本不曾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不,这不可能!

唐雪定定心神,把手机扔到一边,快步跑到卧室,迅速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俯身扒拉一阵后,从里面翻出一个户口簿。

琦琦出生一个月就上了户口,户口簿上有她的名字。她焦急地打开户口簿,想寻找琦琦的名字,可看到内页的一刹那,她整个人都窒息了,户口簿上只有她跟丈夫范泽恺的名字,琦琦的名字竟然不翼而飞了。

唐雪清楚记得户口簿拿回来后,她还把薄薄的几页纸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怎么现在会没有!

她无力地将手臂垂下,这一定是个梦,一场前所未有的噩梦,她一定要尽快从这场噩梦中醒来。

很快,接到电话的范泽恺从公司赶了回来,他先安慰了母亲袁桂芳,然后进屋找到唐雪。唐雪在经历了震惊,暴躁,恐慌,崩溃之后,现在精疲力竭地瘫倒在书房的地上。

她迷茫地看着陌生的书房,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她想要寻找蛛丝马迹,可是脑子混混沌沌像一团乱麻,什么都想不起来。

范泽恺走上前去,将一条毛毯披到她的身上,唐雪呆呆望向他,像见到救命稻草一般,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可范泽恺只说了一句话,又让她的心重重跌入了谷底。

“唐宝宝,我们从未有过孩子。”

2

克莱恩-莱文综合征,又称睡美人综合征,是一种罕见的神经系统病症,患者发病时会极度嗜睡,一睡就是几天,几周,甚至几个月,只有上洗手间和吃东西时才会醒过来,即使醒过来也会精神恍惚,神志不清,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据范泽恺说,唐雪第一次发病是在两年前,那时她刚从公司离职,当起了家庭主妇。

尽管丈夫全力支持,可家庭主妇的生活并不顺利,婆婆住院需要照顾,家务活需要操持,备孕的事也一直迟迟无果,各种压力使唐雪长期失眠,郁郁寡欢。

范泽恺发现她有段时间总是精神萎靡,丢三落四,以为她太累了,便提议找一个护工,不用她每天都往医院跑,可唐雪觉得家人照料会更放心,便还是事事亲力亲为,一直照顾婆婆袁桂芳出了院。

自打袁桂芳出院后,唐雪便出现了嗜睡症状,范泽恺以为她疲劳过度,嘱咐她多休息,可接下来的一个月,唐雪每天都睡到中午,醒后还特别疲乏,好像总也睡不够似的,到医院一检查,医生说是脾肾虚,只给她抓了一堆补脾肾的药。

唐雪每天遵医嘱吃药,可病情并没有好转,反而愈加严重起来。她每天头脑晕沉,思维困顿,什么事都干不了。

一个月后,她得知了母亲心脏病离世的消息,唐雪悲痛万分,整日以泪洗面。祸不单行,一周后,唐雪的父亲又因过度思念妻子,在家中吞安眠药自杀,短时间双亲亡故,承受不住打击的唐雪终于情绪崩溃,在参加完父亲的葬礼后,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这一睡便是好几天,醒来之后,她神志恍惚,举止怪异,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此后,唐雪便像童话里的睡美人一般,陷入了长期的睡眠当中。她有时睡一两天就会醒,有时会昏睡一周,而这一次她直接昏睡了十七天。医生说她得的是克莱恩-莱文综合症。

这种病没有特效药,有的患者经过漫长睡眠后会突然好转,不再发病,也有的患者在几年不发病的情况下,某一天又会陷入深睡眠之中,需要患者和家属做好长期备战的准备。

唐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承认,她的记忆确实出现了一些问题,对以前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可对近期发生的事情却记得很模糊,甚至完全没有印象。

可是女儿,他们最爱的女儿琦琦,竟只存在于梦里,只是她痴盼当母亲的一个美好臆想吗?她完全不能接受这个荒唐而残酷的事实。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唐雪的眼眶中扑簌簌滚落下来,无声的哭泣很快变成嚎啕大哭,一声声撕肝裂肺的呼喊回荡在屋中,哭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可如今的她除了哭还能做什么。

范泽恺看着痛苦的妻子,眼中满是心疼,唐雪紧靠在范泽恺厚实的胸膛上,感受他胸膛中传来的火热心跳,感觉自己像一艘漂泊的船驶入了温暖的港湾。

“别怕,唐宝宝,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

一股暖风吹进耳膜,包围心窝,唐雪缓缓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当唐雪再一次睁开眼睛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温暖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她微眯起眼睛,恍惚地盯着墙上悬挂的结婚照。照片上的她稚嫩天真,笑容甜蜜,她曾以为幸福生活就此开始,未曾想满心憧憬的婚姻竟会在沮丧和琐碎中一败涂地。

唐雪的父亲唐青山是大学教授,范泽恺是他的得意门生,范泽恺毕业后选择留校,成为一名大学教师。唐雪与范泽恺是相亲认识的,第一次见面,唐雪就被范泽恺俊朗的外表和优雅的谈吐所倾倒,两个人感情进展很快,一年后,他们便走入了婚姻殿堂。

范泽恺自小父母离异,由母亲袁桂芳一手带大,母子感情深厚,婚后,范泽恺将母亲接到身边,三个人一同生活。

学校的职工宿舍只有一间卧室,两人住正好,三个人就显得紧巴局促。婆婆袁桂芳的床摆在夫妻俩的床边,中间只隔了一条布帘。唐雪左边睡着老公,右边睡着婆婆,半夜都不敢翻身,想做一些恩爱举动都要偷偷摸摸。

条件虽艰难,可唐雪豁达善良,知道婆婆养育丈夫不易,也体谅丈夫想孝敬母亲的心情,虽有不便,却并没有什么怨言。婆婆袁桂芳帮小两口把家打理的井井有条,一家人其乐融融,日子倒也相安无事。

两人婚后一直没有孩子,唐雪父母几次追问之下,唐雪终于说出实情。

唐雪父母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得知真相后,便出钱给女儿女婿买了一套三居室,这样婆婆袁桂芳也有了自己单独的房间。

不久范泽恺被猎头联络,进入一家创业公司任管理层,收入大幅提高,生活条件好了,婆婆袁桂芳却郁郁寡欢。

袁桂芳有两次婚姻,她跟第一任丈夫生有一子,一直在农村生活,如今小儿子范泽恺在大城市过上了好日子,她便想让大儿子也搬来,还打上了车库的主意。她觉得家里的车库只停一辆车太浪费,便建议把车库装修一下,让大儿子住进去,这样两个儿子都在身边,她也就放心了。

唐雪对这个想法极力反对,车库住了人,车停在哪儿?再说车库又阴又冷,哪是人住的地方,她建议给大哥在附近租一套房子,总比住在车库强。

婆婆袁桂芳却不高兴了,觉得媳妇驳了她面子,便向范泽恺告小状,可范泽恺也觉得让大哥住车库实在不妥,便一直从中劝和,袁桂芳这才作罢。

结婚五年,唐雪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她到医院检查,发现自己输卵管堵塞,于是听从医生的建议做试管婴儿,可惜两次手术都失败了,这让她非常沮丧。不久唐雪辞职当起家庭主妇,范泽恺工作繁忙,熬夜加班是家常便饭,家里只剩唐雪跟婆婆袁桂芳,接触多了,两个人的矛盾也多了。

比如唐雪觉得吃隔夜菜不健康,婆婆袁桂芳却嫌她浪费,又比如袁桂芳买菜从来都是捡别人不要的剩菜,这样可以打折,唐雪觉得剩菜不新鲜,可怎么劝婆婆都不听。

婆婆还每天将水龙头阀门拧到最小,用滴水的方式节省水费,唐雪本来睡眠就不好,晚上吧嗒吧嗒滴水更让她睡不着,袁桂芳说现在家里只靠范泽恺一个人挣钱,需要省着花,唐雪理亏只能噤声,这种家庭琐事不胜枚举。

唐雪不想让丈夫烦心,没有把这些事说给他听,只跟父母讲了讲。唐雪的父母觉得两代人生活习惯不一样也正常,让她多体谅老人家,他们还每隔几天给她送一些生活必需品,后来父母就相继出事了,再后来……

再后来的事情唐雪就记不清了,脑海中的记忆模模糊糊,混混沌沌,就像一个混乱繁杂的毛线团,她怎么也无法清晰捋顺,两边的太阳穴疯狂鼓胀,就像针扎一样,唐雪痛苦地抱住脑袋,大口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唐雪终于恢复平静,她披衣下床,慢慢走出卧室。

屋里没有人,桌子上摆放着清粥小菜,都是她喜欢吃的东西。婆婆知道她胃口不好,每天变着花样给她做,只为她能多吃一口,说起来婆婆除了唠叨外,对她还是不错的,唐雪为自己以前的狭隘感到羞愧。

桌上摆放着一套十字绣杯垫,梅兰竹菊图案,图案逼真,绣工精致。唐雪看着杯垫忽然呼吸一滞,脑中像是有一道闪电划过,她立马起身,推门冲出去。

唐雪所在楼层有两户,她是301户,302户出租给了一对夫妻。

这对夫妻是外来务工人员,丈夫郭新刚在一家单位当保安,妻子姚虹没有工作,平时只在家照看女儿,因为两家同有一个女儿,而且年龄差不多,唐雪和姚虹有很多共同话题,走动比较频繁,两个人渐渐成为朋友,这一套杯垫就是姚虹送给她的。

如果这个杯垫还在,就证明两个人关系不错,她们友谊的起点就是都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她一定知道女儿琦琦。

唐雪来到302户门前,看着冰冷坚硬的防盗门,她的心怦怦直跳,这个点郭新刚应该在家,两个人是有过节的。

郭新刚脾气暴躁,一点点小事就大发雷霆,经常对妻子姚虹拳脚相向,唐雪看到姚虹可怜巴巴满身伤痕,几次三番想要报警,却都被婆婆和范泽恺阻止了,他们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她即使帮了人,别人也未必领情。

有一次两人又吵架,姚虹不断求饶的声音透过墙壁传过来,可这并没能唤起郭新刚的善心,沙包大的拳头打在她身上,她哀嚎如一只濒死的鸟,唐雪于心不忍,不顾婆婆和丈夫的反对报了警,警察到了询问情况,姚虹却说夫妻俩只是吵了几句嘴,没这么严重。

警察对这种事见怪不怪,批评几句就走了。因为这事郭新刚还打上门来,幸好范泽恺在家,几句话又给顶了回去。

婆婆埋怨她多管闲事,她自己也觉得窝囊,之后唐雪便关紧房门,不闻不问,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她可不当第二次冤大头。此事之后,两人交情就这么断了。虽不想再与她有什么瓜葛,可事关女儿琦琦,她一定要弄清楚真相。

砰砰敲门之后,郭新刚睡眼惺忪的脸从门缝里露出来,待看清打扰他睡觉的人是唐雪,立刻勃然大怒,“你来干什么?”

唐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努力赔小心说,“对不起,我……想问问,你……记不记得我家琦琦。”

“什么琦琦?真是活见鬼,滚!这里不欢迎你。”郭新刚发了一通火就要关门,唐雪来不及多想,忙用脚卡住即将关闭的大门,脚趾一阵钻心剧痛,她惨叫一声,郭新刚低头一看,吓得赶紧把门再次敞开,“草,你有病啊!”

唐雪顾不得脚趾疼痛,扯着嗓子朝屋里大喊,“姚虹!姚虹!”

屋里很快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一个抱孩子的女人从里屋跑出来,女人头发蓬乱,脸上还有浅浅的淤伤,看见唐雪,她很是吃惊。

唐雪却像看见了救命稻草,眼中充满期待的光亮,“姚虹,你记不记得琦琦,琦琦。”

姚虹看看丈夫,又看看唐雪,呈现出一种疑惑的神色。

唐雪紧张地看着她,一颗心像钟摆一样,不断在胸膛里晃来荡去,“你见过她的对不对?请你好好想一想。”她眼中迸发出渴望,语无伦次解释说,“琦琦跟淼淼差不多大,你说她漂亮长得像洋娃娃,你还抱过亲过她,想起来了吗?”

姚虹一脸惶恐,她不知所措地看看唐雪,又看看脸色铁青的丈夫,瞪大眼睛,始终一言不发。唐雪的心慢慢凉下去,可她仍不泄气,坚持要让她想起点什么,可张嘴刚说了一个字,人就被郭新刚狠狠推到一边,她趔趄几步,一屁股坐到地上。

一句微弱的话语钻进唐雪的耳膜,“我……不知道什么琦琦。”

唐雪心中大动,刚想再说些什么,门就狠狠关上了。

姚虹说不知道琦琦,这怎么可能?如果她没见过琦琦,那她们是怎么认识的呢?姚虹不可能莫名其妙送她礼物,她也不可能无缘无故收下陌生人的东西,她们之间一定有某种关系。

一连串疑问压的唐雪喘不过气来,她迫切想要知道真相。

她留意着对门的声音,终于有一天,趁姚虹下楼买菜,唐雪将她拦住了。面对唐雪的咄咄质问,姚虹的解释令她大吃一惊。

“有一次,淼淼起疹子,涂了很多药膏都不见效,婆婆说找高人求了东西,可淼淼涂了之后,疹子起更多了。幸亏你无意中看到,说淼淼可能过敏了,让我赶紧抱孩子去医院看看。我把淼淼抱到医院,医生说淼淼对鸡蛋过敏,只要不再碰过敏源就没事的。唐雪,其实我知道你一直在帮我,我……打心眼里很感谢你的……”

唐雪脑袋嗡嗡作响,姚虹后来又说了什么,她根本没有听清。姚虹说的这件事情,她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陌生的就像在听别人的故事。难道她真的病情发作,已经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了吗?

半夜,唐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翻转昏旋,耳朵不时听到尖鸣之音,“妈妈,妈妈……”唐雪猛地睁开眼睛,腾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银白月光下,一个如尘烟般的小小人影站在她面前,唐雪呼吸一滞,努力不让自己叫出声音,那小小的人影晃晃悠悠,缥缥缈缈,对她一笑后飘然而去。

“琦琦,琦琦……”

唐雪立马赤脚跑下床,她心急如焚,从卧室追到客厅,一边追,一边大喊,“琦琦,琦琦……”人影终于在书房的墙角停下,唐雪慢慢靠近,胸口像被什么重物压着,闷闷的喘不过气来。

面前就是那张令她朝思暮想的脸,两行泪水从眼眶中滚落下来,唐雪颤抖着伸出手指,想抚摸她柔软的发丝,却又怕那小小的人会因此消失不见,于是只小心翼翼触摸了映照在墙上的影子。

“琦琦……妈妈,好想你……”

睡梦中的范泽恺被声音吵醒,他披衣下地,循着声响走进书房,却发现漫漫黑夜之中,只穿一条单薄睡裙的唐雪正赤脚蹲在墙角哭泣,他愕然大惊,“老婆,你……”

唐雪将手指放在嘴巴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她小声提醒说,“泽恺,你看到了吗?琦琦,是琦琦……”

唐雪脸上满是失而复得的惊喜,范泽恺却眉头紧皱,他不发一言,啪地一声把灯打开,屋里瞬间亮如白昼。书房里空无一人,墙角处只有一个扫地机器人在机械旋转。

琦琦又一次在眼前消失不见,唐雪瞬间崩溃了,她发疯似的扑向范泽恺,不断用拳头捶打他的身子,“琦琦,琦琦怎么不见了?”

范泽恺双手钳住她的肩膀,一字一顿大喊,“唐雪,你清醒一点,我们根本就没有孩子,琦琦根本就不存在。”

唐雪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很快便明白自己发生了什么。她无力地垂下眼睑,慢慢从范泽恺手上滑落下去,最后,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3

清晨,爱童妇产医院。

作为这座城市的知名妇产医院,不管什么时候,排队的人永远都满满当当。唐雪看着大厅中步履匆匆的人,径直跑向医院资料处。

经上次跟姚虹谈话,她忽然想到一件事,只要在医院看过病,医院一定会有记录,在医院出生,也一定会有记录。自己当年在爱童医院生下琦琦,这里一定可以查到琦琦的出生记录。经过漫长的排队等待,终于轮到唐雪。

“你好,我想查一下孩子的出生记录。”唐雪向窗口递上自己的身份证和医保卡。

护士在键盘一阵操作后说,“对不起,女士,我没有查到孩子的出生记录。”

唐雪急迫地说:“不可能,琦琦是在这里出生的,麻烦您再查一下好吗?”

护士看她一脸焦急,只好说,“那您把孩子的出生日期说一下?”

唐雪愣了一会儿,然后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对不起,我……记不清了。”

护士又问,“那产妇是什么时候办理的入院?”

“这……我不记得了。”唐雪小声说。

护士疑惑地看她一眼,直截了当地说,“对不起女士,我帮不了您,麻烦请让一下。”接着又起身大声喊,“下一位。”

早已等待多时的大叔拿着证件冲上来,可唐雪还是不舍弃地挡在窗口前,恳求说,“请您再查一下,好吗?一定有的。”

护士无奈解释说,“女士,电脑中真的没有记录,麻烦请您让一下,不要耽误别的病号。”

旁边大叔不耐烦地大吼,“赶紧让开吧,别耽误时间。”

这是唯一的机会,唐雪不想就这样放弃,她死死堵住窗口,苦苦哀求说,“我的女儿叫范家琦,拜托您再查一下好吗?”她声音低沉带着哭腔,手紧紧抓住冰凉的窗台,就像溺水之人抓住的最后一块救生浮板。

人群骚动,不耐烦的人开始纷纷谴责,“这人怎么回事?说了没有还不走,真耽误时间。”

保安听到人群骚动跑过来,对唐雪进行语言劝离,可唐雪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怎么说都不听,于是他们只能拽着胳膊强行将她带走。唐雪奋力挣扎,可整个人根本挣脱不开,由于反抗太过激烈,她头发蓬乱,还掉了一只鞋,整个人的尊严荡然无存。

人声嘈杂的大厅因为这一幕安静下来,人们对这个发疯的女人指指点点,还有人拿出手机拍摄。

这时,一位女护士蹬蹬蹬跑过来,伸手将保安拦住,“等一下,我认识她,这里交给我吧。”

两名保安也不想惹麻烦,他们对视一眼后将唐雪放开。唐雪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粗气,她缓缓抬头,看到一个穿护士服的女人沐浴在金色阳光下,她周身都被打上了一层温暖的柔光。

唐雪整个人头脑发懵,“真真……”

陶真真见她一副消极颓废的样子,有些恨铁不成钢,她伸手将唐雪从地上拉起来,“唐雪,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谈谈吧。”

唐雪与陶真真从小一起长大,两个人亲如姐妹。听范泽恺说,在唐雪沉睡的时候,陶真真经常来探望她,医生说这个病需要多陪病人说话,于是陶真真每隔几天就来给她读书,希望用这种方式刺激她早日苏醒。

唐雪苏醒后,陶真真第一时间来看望她,嘱咐她多休息,可当唐雪满怀期待的跟陶真真说起琦琦的事情,陶真真却也是一脸震惊。

“雪儿,你没事吧?”陶真真一脸认真看着她,还用手心来试探她的额头,怀疑她睡的时间太长,把脑袋睡坏了,“你在说什么?琦琦是谁?”

唐雪告诉陶真真,琦琦是她的女儿,陶真真还亲过她抱过她,还买了金镯子给她戴。陶真真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滔滔不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唐雪只得识趣地把嘴闭上。

琦琦,一个其他人没有见过,只活在她记忆中的女儿,她清楚的知道,别人看她的眼神,已经像在看一个疯子,可她就是不舍弃,放不下,她也说不清楚,她一遍遍的提起琦琦,是为了提醒别人,还是在提醒自己。

陶真真双眸直视她,语气有些烦躁,“唐雪,你是不是疯了?”

“我来找琦琦的出生记录。”唐雪颓败的坐在石凳上,眼中却有不能被熄灭的光。

“你……”陶真真惊异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点点头,“好,看你的样子,肯定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要的东西,我会通过内部帮你打印出来,你等我消息。”

唐雪木然地点点头,真诚道了声谢,她抬眼望着天空上飘动的云,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三天后,在陶真真家里,陶真真将一叠资料递给唐雪。

这是唐雪在医院的全部入院记录,里面详细记录了唐雪在医院的所有消费,里面还附带了详细的病历以及项目明细。

唐雪一页一页仔细翻看,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的心也慢慢沉了下去,她翻遍了整个入院记录,没有找到妇产这一项。

“上面的日期清清楚楚,那段时间你正在进行精神科治疗,根本不可能怀孕的。”陶真真直截了当地说。

陶真真的话语像一把无情的尖刀,刺破了唐雪最后一丝幻想,最后,那叠厚厚的资料从唐雪手中慢慢滑落,她也无力地倚靠在沙发上,直勾勾盯着天花板。

如果那一切都只是虚幻的一场梦,她愿意永远沉溺在梦中不醒来。

陶真真无奈叹了口气,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你稍坐休息一会儿,我新学了一种蛋糕,做给你吃。”说完起身去了厨房。

她很快在厨房兵兵乓乓忙碌起来,和面,称重,打蛋机嘈杂震天,唐雪有严重的精神衰弱,听到如此震耳的声音只觉脑浆沸腾,她起身想把厨房的门关上。

没成想刚走了几步,便听到旁边屋里传来婴儿啼哭的声音,她脑袋嗡的一下,心突然跳的很快,她慢慢移动到门前,屏住呼吸敞开门,眼前一切令她大吃一惊。

蕾丝窗帘,粉色壁纸,天花板点缀的璀璨星星,潮流玩具柜……这间房的布置陈设竟然跟琦琦的婴儿房一模一样,一个白色婴儿床放置在窗边,里面有一个正在啼哭的女婴。

女婴肌肤胜雪,长相可爱,亮晶晶的眼睛好像两颗黑葡萄,粉嫩嫩的小嘴好像漂亮的玫瑰花瓣,她不断挥舞着手臂,泪水不断从眼眶中涌出来,脸蛋红红的好像一个熟透的苹果。

唐雪的心跳的很快,随着心的跳动,她感觉自己的身体直线上升,仿佛要飘到空中,她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又狠狠掐了自己一下,这不是做梦,是现实。她又迅速撩开女婴的上衣,在她的肚脐上方果然看到了一块儿元宝胎记,这与唐雪记忆中一模一样。

琦琦,真的是琦琦!

我的女儿!

唐雪赶紧将孩子抱在怀中,轻轻抚摸她的后背,谁知她哭的更厉害了,洪亮的声音具有穿透力,听着让人心疼,她紧闭眼睛,嘴里含糊不清喊着,“妈妈,妈妈……”

唐雪看着哇哇大哭的女儿,嘴里不断哄着,心都要碎了。

陶真真听到哭声从厨房赶来,看见手足无措的唐雪,赶紧将宝宝接过去紧紧抱在怀中,她一边哼着动听的歌谣,一边轻轻摇晃,宝宝在歌声的安抚下渐渐停止哭泣,露出天使般的笑容。

陶真真也笑弯了眼睛,语气是从未有过的甜蜜,“对不起,宝宝,妈妈刚才忘了你在睡午觉,把你吵醒了。”

这一幕温馨的画面,在唐雪的眼中却是那么的诡异,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琦琦会在陶真真家里?为什么陶真真说这是她的女儿?为什么自己会手足无措的站在旁边,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自从唐雪醒来,这世界就变了,她从一开始的崩溃迷茫到逐渐适应接受,甚至带着些自暴自弃的期待,想看看这魔幻的现实世界还能带给她什么样的暴击。

她冷冷看着这一幕,然后用一种极其平静的语调问,“这孩子……”

陶真真专心逗女儿,没有发现唐雪的表情变化,漫不经心的回答,“是月月啊,你不会连这也忘了吧?”

唐雪双眸直视她,语气冷冽,“月月是谁?”

陶真真抬头看她一眼,知道她不是开玩笑,便耐心解释说,“月月是我的女儿,你的干女儿。”

唐雪又问,“你什么时候生的孩子?我怎么不知道!孩子爸爸是谁?”

陶真真顿了一下,明显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可她最终还是说出了一个名字,“……黄有为。”

唐雪一惊,“什么?黄有为!你……不是跟他分手了吗?”

陶真真叹了一口气,“感情的事哪有这么容易?”她低头看着怀抱中的女儿,月月此时已经停止哭闹,她小脸粉嘟嘟的,眼睛紧闭,长长的睫毛微微翘起,好像快要张开的翅膀。陶真真低头亲吻孩子的额头,将她轻轻放回小床上。

“我们出去说吧。”

唐雪垂眸看着摇篮中的孩子,思绪万千,久久不愿离开,直到陶真真再一次催促,她这才回过神来,伸手摸了摸孩子乌黑的头发,恋恋不舍的关门出去。

从陶真真家出来,唐雪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她没法形容今天所发生的事情,这一切都太过离奇诡异。

她很确定那个孩子就是琦琦,她跟琦琦有着相同的外貌,一样的胎记,当妈的不可能认错自己的女儿,那就是自己的孩子。

可陶真真说她叫月月,是她跟黄有为的女儿。

是自己又错了吗?还是这里面另有隐情,唐雪看着风中摇晃的树叶,渐渐陷入往事的回忆。

唐雪和陶真真从初中就是同班同学,当时唐雪遭受校园霸凌,甚至一度产生厌学情绪,陶真真知道这件事后仗义出手,将霸凌她的学姐打了一顿,从此两个人成为最好的朋友。

陶真真长相漂亮,学习优异,年年被评为三好学生,是班里人人羡慕的对象。

直到有一次课间时候,一个全身脏兮兮的疯男人突然闯进班里,在她的课桌上放了一只苹果,班里同学被吓得不轻,只有她面不改色,想也没想就把苹果从窗口扔了出去。这件事引起了全校轰动,后来才知道,那个疯男人是陶真真的父亲陶峰。

唐雪听人说,陶峰因为性格耿直,在单位得罪了领导,结果丢了工作,他从此得了抑郁症,陶真真的母亲承受不住压力,不告而别,从此杳无音讯,陶真真由奶奶抚养长大。

后来因为房产问题,陶峰被亲兄弟关进了精神病院,结果在精神病院中因为喂食过量药物,大脑受到严重损伤,从此疯疯癫癫。

不发病还好,发病了便大喊大叫,还会乱打人。后来因为欠费,他被人从精神病院里赶了出来,家人便找了间破屋子把他锁了起来,平日也不与人交流。

他对陶真真还不错,不发病的时候还会关心她的学习,可陶真真对这个疯子爸爸并没有多少感情。她因为这个疯爸爸承受了太多流言蜚语,这令她的自尊心受到极大的伤害。

陶真真考上重点大学,村里大摆宴席,全村人吃了三天的流水席。唐雪去找陶真真玩,吃席中途去上厕所,路过陶峰被关的后院,他穿了一件很薄的破衣靠在墙上,地上放着一个破碗,里面放着一个黑乎乎的馒头,他听着外面的锣鼓喧嚣,不知道在想什么。

唐雪经常邀请陶真真去家中作客,唐雪的父母都很喜欢她,觉得她励志上进,还认她当干女儿,每次给唐雪寄东西,还会特意给她稍一份。上大学的时候,陶真真找了男朋友,是个成功人士,经常开豪车到学校接她。

毕业后,男人在公司给她安排了一个职位,每天车接车送,工作轻松工资高,有一天,陶真真很兴奋的告诉唐雪,她怀孕了,黄有为答应送她一个大房子。

可后来,一个自称黄有为老婆的女人冲到公司,在众人面前大骂她是小三,还当众暴打她,因为那次事件,陶真真流产了,没多久她就从黄有为的公司离职,跟他从此断了关系。

陶真真当时被黄有为害得那么惨,怎么忽然又跟他重修旧好,还跟他生了一个跟琦琦一模一样的女儿,这让唐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唐雪从口袋中掏出一个透明塑料袋,透明塑料里有几根头发,这是刚才趁陶真真不注意,她从月月头发上拔下来的。这几天她学会了一个道理,歇斯底里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浑浑噩噩坐以待毙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她要学着用科学的方法面对问题。

唐雪将自己的头发和月月的头发送往亲子鉴定机构,她相信科学的鉴定结果会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经过漫长的等待,一个月后,唐雪终于拿到了期待已久的亲子鉴定报告。

她颤抖着拿出报告单,屏住呼吸搜索着鉴定结果,只见报告单结尾用黑体写着一句话:

根据DNA结果分析,检验标本之间DNA不匹配程度较高,不具备血缘关系。

唐雪瞬间犹如冷水浇心,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她的手无力垂下,鉴定报告从手中缓缓滑落。

怎么会?月月不是琦琦,她真的是陶真真的女儿。

可是为什么她跟琦琦长得一模一样,而且还有着相同的胎记?医生说患“克莱恩-莱文综合征”的人会分不清虚幻和现实,难道琦琦真的不存在,她只是自己多年期盼的一场梦。

难道自己已经疯了吗?

4

唐家的老屋在枣园,枣园因为种了很多枣树而得名,自从父母去世后,唐雪怕睹物思人便再没有回去过。

这几天唐雪接到一个电话,说枣园要动迁改造,需要每家每户递交房产资料,各种资料一直被收在老屋,因为要的着急,唐雪抽空回了一趟家。

唐雪在枣园有着快乐的童年记忆,每到枣子成熟的季节,唐雪的父母就会带她一起摘枣子,他们分工协作,配合默契。父母把摘好的枣子放进唐雪挎着的小篮中,沉甸甸的篮子里是收获的喜悦。

妈妈通常会选一个又大又红的枣子塞进她的嘴里,唐雪轻轻一咬,口感清脆,唇齿间还带着一股甜甜的果香,一抬头,她看见父亲也将一个枣子喂到母亲嘴里,两个人还甜蜜的对视一笑,唐雪赶紧把小脸转过去,偷偷羞红了脸。

这座承载了她童年快乐记忆的枣园,再见已是人非,枣树凋零,只剩几片枯叶挂在树枝上,在寒风中萧瑟摇晃。

屋内冷冷清清,家具都盖着防尘白布,鼻息间充斥着一股子发霉的味道,唐雪孤零零站在屋子中央,无边的孤寂如汹涌的潮水向她袭来,父母相继去世,原本温馨的家只剩她一人,这里也成为她最不愿意面对的地方,一股酸楚涌上心头,唐雪擦擦眼泪转身奔向二楼。

重要的证件都放在卧室的铁匣子里,唐雪在橱柜中找到铁匣子,打开,只见一叠证件整齐的码在里面。她很快在一堆证件中找到房产证明,正要离开,却发现铁匣子的最底层有一本日记本,这是母亲乔兰的日记。

唐雪知道母亲有写日记的习惯,只是没想到她会把日记藏在这里。

她翻开日记本,映入眼帘的是一行行娟秀的字体,唐雪用手指轻轻触摸着母亲的字迹,就像在触摸母亲曾经的温暖。母亲在日记中记录了花的开放,树的成长,跟老公的相处日常,但记录最多的是她对女儿的祝福以及思念。

唐雪第一次知道母亲的挂念和忧虑,担心她跟范泽恺的感情,担心她娇生惯养与婆婆闹矛盾,更担心她有委屈闷在心里不说。唐雪婚后一直没有孩子,母亲托人找了最好的医生,她曾经整宿整宿失眠,还大把大把掉头发,但这些她从未跟唐雪提过。

在唐雪的印象中,母亲乔兰一直都无忧无虑,她每天与花花草草为伴,被父亲宠得就像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她圆乎乎的脸上永远都挂着与年龄不相符的纯真笑容。唐雪一直以为她不知愁苦,不知烦恼,其实她什么都知道,她只是把一切都深藏心里,尽自己所能给唐雪撑起一片天。

晶莹的泪水从眼眶中滚落下来,吧嗒吧嗒滴落在薄薄纸张上,日记上的钢笔字在纸面上慢慢晕开。唐雪深吸一口气,擦去眼泪,翻开最后一篇日记。

日记书写的时间是七月六号,在这篇日记中,母亲的语气不似以前淡然细腻,而是用了一些情绪很激烈的句子。

“我无法相信我所看到的东西,这令我感到震惊和恶心,曾经的懦弱与逃避造成今天的糟糕局面,我痛心疾首,悔不当初。为了我最爱的宝贝,我要像一个战士勇敢面对,这一切需要一个了结。”

唐雪慢慢合上日记,思索良久,隐隐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在母亲身上曾经发生过一件很糟糕的事情,这件事情令母亲震惊且愤慨,更奇怪的是,这件事情貌似跟自己有关,但自己却一无所知。

写这篇日记的时间是七月六号,结果在五天后的七月十一号,她就因为心脏病发去世了。

母亲乔兰身体一向健康,怎么会突然因为心脏病去世?当时唐雪就觉得很疑惑,可因为那时太过痛心难过,也没有往深处想,现在想来,难道母亲的离世另有隐情?更细思极恐的是,在母亲乔兰去世后,父亲唐青山也在一周后吃药自杀,难道他真的只是对母亲过度思念吗?

唐雪胸口一阵憋闷,似乎有千万斤压在她的胸口,脑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爆裂开来。父母相继离世是七月份,算起来正是自己发病的时间,当时的自己在干什么呢?

唐雪努力回想,可是混沌的大脑如一团乱麻,怎么捋都没有思绪,心突然跳的很快,像是被劈成两半,她的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婴儿啼哭,哭声凄厉震耳,令她头疼欲裂。

唐雪浑身冰凉,捂着耳朵蜷缩在地上。

她最近总感觉困倦体乏,而且莫名会出现幻听的症状,睡眠时间也越来越长。她有一种预感,自己马上又要进入到深度睡眠之中了。

可她身上的谜团越来越多,父母的去世也似乎另有隐情,她一定要在发病之前把事情弄清楚。

5

唐雪在路上碰到一个老人,那人身穿藏蓝袍,头上挽着一个道髻,面容红润,神态飘逸,向她打听明家庄所在,唐雪刚好认识,便好心给他指了方向。

他道谢之后,一双黑亮的眼睛忽然扫在她脸上,锐利的目光如一把钢锥,刺人心脾,唐雪被盯的不知所措,刚想说些什么,却听老人幽幽说道:

“善信,我看你面色乌青,印堂发黑。贫道这里有一玉,你随身佩戴,可保化险为夷,性命无虞。”

唐雪懵懵的接过玉,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待回过神来,那人早已飘然离去。

唐雪对这种人一向不信,便随手揣在口袋中,也没有放在心上。

两天后,唐雪再一次从医院门口走出来,她最近精神状态愈加糟糕,失眠多梦,头脑晕沉,在医院检查了各种项目,医生说她一切正常,并没有实质性的器官病变,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她的睡眠综合征又要发作了。

她今年才二十九岁,还很年轻,别人的二十九岁充满无限可能,有着最蓬勃的青春,最昂扬的斗志,而她的二十九岁却行将木就,头顶永远悬着一把剑,等到剑落下的那一刻,她只能毫无选择的重回病榻,被迫在虚幻的梦境中,挥霍自己剩余的青春年华,直至生命的终结。

每个人都可以拥有最美好的明天,只有她没有,人生的剧本早已写好,她,没有未来。

头顶太阳毒辣,唐雪只觉太阳穴鼓鼓作响,一阵眩晕,她脚步虚浮穿过马路,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鸣笛,她来不及反应,恍惚听见身后一阵刺耳的刹车声,紧接着咚一声巨响,唐雪如梦初醒,惊讶回头,只见一辆面包车直挺挺撞到旁边的树上,由于冲击力巨大,车头都撞瘪了进去。

面包车上很快下来一个男人,气势汹汹,对着唐雪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你眼瞎吗?看不见是红灯?不要命了!”

唐雪看着地上深深的刹车痕迹,一阵后怕,若不是司机反映敏捷,恐怕自己今天已经凶多吉少。她不停地向司机鞠躬道歉,一块玉忽然从口袋中掉出来,她突然想起两天前老人说的话,陷入沉思。

唐雪回家后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讲给范泽恺听,范泽恺听了也觉得很神奇,他想了想说,“如果这件事情可以使你心情平静,不整天胡思乱想,我觉得你可以去找那位高人看看。”

几天后,唐雪终于在明家庄找到了赠她玉的老人,她把差点发生车祸的事情讲给他听。

老人静静听完她的遭遇,面容沉静,他向唐雪要回玉,并放在自己手心中,双手合十慢慢摩挲,嗓音从容而平和,“善信,此事恐怕不能轻易善了。”说完双手摊开,手中的玉竟然变成粉末。

唐雪大为惊奇,心中更是佩服,她向老人说起自己最近一段时间的经历。自从一觉睡醒后,身边的一切都变了,原本熟悉的世界变得奇怪而陌生,她的琦琦不见了,她的闺蜜生了一个跟琦琦一模一样的人。

她焦虑,迷茫,每天像生活在一场虚幻的梦境中,分不清楚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她最近耳边还经常听到孩子的啼哭,可是身边明明连个孩子的影子都没有,她觉得要疯了,不,她是已经疯了。

老人沉吟片刻,然后询问了她的生辰,语气冰冷,“你曾经杀过一个孩子,对吧?”他的目光寒光凛凛,就像一把出鞘的宝剑。

唐雪不敢直视他冰冷的目光,后背一阵发凉,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七年前,她还在读大学的时候,曾经交往过一个男朋友,两个年轻人血气方刚,没成想酿成大祸,唐雪不小心怀孕了。她知道这件事后非常害怕,赶紧跟男朋友商量,谁料男朋友担不起事,最后竟然不接电话了。

走投无路的唐雪只好将这件事告诉了父母,父母知道后匆忙将她带回家,立刻联络了医院。好在手术非常顺利,唐雪在家休养了一阵,又重新回到学校上学。

这件事已经埋藏在时间的尘埃中,久远的甚至连她自己都忘了,因为刚才老人的一句话,又重新唤起了她的回忆。是的,她曾经杀过一个孩子,那是一个女孩。

“你以前杀掉的那个孩子,很可怜也充满怨恨。所以你身上才会发生那些事情。为今之计,需要解怨。”

唐雪跌跌撞撞回到家,仔细回想老人说的话,堕胎的事情只有父母知道,与范泽恺恋爱后,她几次三番想坦白,可为了以后的婚姻稳定,还是咬咬牙把这个秘密瞒了下去。

那人只看了一眼,便能知晓孩子的事情,可见确有本事。

晚上睡觉的时候,唐雪又一次梦到了琦琦,琦琦在哭,还说这一切都怨唐雪,因为她的无情自私,自己才会沦落至此。哭声凄惨哀怨,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悲凉。

唐雪又一次从梦中惊醒,她满脸泪水,下定决心一定要帮助她,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6

最近几条内容接连上了热搜,因为太过于离奇,很快引起人们热议。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大半夜穿一身白衣,手中打着一个白幡,直愣愣站在十字路口,她眼神涣散,嘴里还叽里咕噜念叨着什么,夜里灯光昏暗,路过十字路口的人被这诡异的一幕吓得够呛,差点引发交通事故。

监控下,一个穿白衣的女人来到娘娘庙,她用毛笔蘸着红红的鲜血,在娘娘庙外墙上画一些别人看不懂的奇怪图画。

公园里最近出现了一个疯女人,她拿着一把剪刀,看见小女孩的辫子就冲上去剪,目前已经有好几个女孩遭殃,目前还不知道疯女人的动机是什么,这件事引起人心惶惶。

经吃瓜群众对比视频后发现,这三条内容中的女人貌似是同一个人。

范泽恺最近老闻到卧室中有一股浓浓的异味,他原本以为是从窗外飘进来的,可关紧门窗后,没想到味道更强烈了,他疑惑着循着腥味找过去,最后竟发现这令人作呕的气味来于自家床底。

他趴在床底一探究竟,谁料这一看差点没背过气去,床底下摆放着一个奇怪的陶罐,他费力将罐子从床底捞出来。

罐子被一块红布紧紧包裹,一条条长短不一的小辫子直愣愣绑在红布上。

范泽恺一阵反胃恶心,最后他终于忍受不住,跑去卫生间大吐了一场。很明显这些都是唐雪的杰作。

唐雪最近神秘兮兮的,总是半夜三更一个人跑出去,问她干什么也不说,他原本以为唐雪心情不好,想一个人出去散散心,便由着她去了,谁料他的多番包容没有令她收敛,反而让她得寸进尺。

她在家里搞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竟然还把这样恶心的东西偷偷藏在床底,简直不可理喻。

“你是不是疯了?唐雪!你搞这些东西做什么?家里现在乌烟瘴气跟个道场一样,你到底怎么了?”

范泽恺将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扔到唐雪面前,大声咆哮着。他实在不明白,原本温柔体贴的妻子为什么会突然变成现在这样,他已经不认识她了。

范泽恺双手死死钳住唐雪的肩膀,他的脸因为愤怒而崩溃扭曲,面对歇斯底里的质问,唐雪只是逃避的把头低下,她含泪摇摇头,始终不发一言。

这件事情是她年轻时造的孽,她心怀愧疚又难以启齿,实在无法将真相告诉他。一旦他知道真相,只能是憎恨她,鄙夷她,让她已经摇摇欲坠的婚姻岌岌可危。一切就让她自己来承受,等一切都风平浪静,相信范泽恺会谅解她的,到时候迎接他们的将是光明而平坦的未来。

风和日丽,几个小孩子在公园里躲猫猫,一个小女孩悄悄躲进树丛中,她瘦小的身子被高大的树丛淹没,没有被搜寻的同伴发现。

唐雪盯着她两条麻花辫,从怀中慢慢掏出一把剪刀。她知道自己近期的所作所为已经引起了不少人关注,这种关注是致命的,随时有声名狼藉的风险,可她已经走投无路,为了可怜的女儿,她愿意承受一切苦果。

唐雪瞅准时机准备行动,刚要站起来,却被人一把揪住,她心中咯噔一下,慢慢转身,待看清眼前的人,整个人瞪大了眼睛。

“你……是谁?”

7

唐雪在书房中设了一个供桌,一个泥娃娃端坐在桌中央。

唐雪按照老人的嘱托,每一步都悉心照做,不曾有半点懈怠。说来也怪,自从她摆设供桌之后,精神状况真的好了很多,身体有了力气,大脑也不昏沉了。

事情总归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唐雪心中欣慰。

一天,正当唐雪放贡品的时候,一枚糖果意外从供桌上滑落,咕噜咕噜滚到了橱柜底下。

唐雪立马蹲下身去捡,因为橱柜底部太窄,她的手伸不进去,便找了一根长棍去够,她测算位置将长棍一伸一扫,很快,一枚糖果从橱柜底部滚出来,与之一同滚出来的,还有一个明晃晃的东西。

当唐雪看清那个东西,脸色陡然变得灰黄,她张大的瞳孔充满恐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一颗金色的小铃铛,是琦琦金镯子上的铃铛。

当时琦琦满月,陶真真作为干妈送了琦琦一副金镯子,金镯子上挂着一圈小铃铛,摇摇晃晃很是可爱,可惜琦琦总用手去抓,那铃铛不结实,唐雪怕她把掉下来的铃铛吃进嘴里,便把金镯子从她手腕上摘了下来。

现在金铃铛就在眼前,说明金镯子是真实存在,而金镯子是琦琦满月陶真真送的,如果没有琦琦,那么陶真真送她小金镯子干什么?

这个问题实在太过于烧脑,唐雪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个合理的答案,索性不想了,她就算想破天也不如当事人的一句话。

唐雪攥紧铃铛出了门,她一定要把这件事搞清楚。

陶真真抱孩子去打针,家里只有一个保姆。唐雪给陶真真打了电话,说自己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让她赶紧回来。陶真真表示自己脱不开身,让唐雪先等一会儿。

保姆在厨房准备晚饭,唐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如烈火烹心,她不时焦急抬头看表,计算着陶真真回来的时间。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唐雪越发局促不安,她怀抱着巨大的希望,心里像揣了一只小兔子,砰砰乱跳。最后,她终于忍受不住站起身来,在客厅里不住的来回踱步。

客厅中有一个神龛,神龛中供奉了一尊观音像,观音手持净瓶,慈眉善目,神态悲悯。唐雪鬼使神差点了一炷香插在香炉里,好巧不巧,一阵风刮来,香竟然灭了。

突然,她的大脑一阵眩晕,整个身子不受控制,竟然直愣愣撞向了悬挂在墙上的神龛。神龛歪斜,唐雪惊惶不已,赶紧将神龛扶正,没成想后面竟然出现一道暗门。

保姆正在专心致志的摘菜,快乐的歌声不时从厨房飘出来。暗门后面的秘密让唐雪好奇,她忍不住伸手去开,当暗门完全开启的那一刻,眼前的情景令她毛骨悚然。

一个女人的照片被钉在龛中,唐雪两眼发黑,浑身战栗,一股冷气由脚底直冲脑门,整个人被一种无名的恐惧死死揪住,让她无法呼吸。

尽管照片已经面目全非,可唐雪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照片里的女人,竟然是她的母亲乔兰。

唐雪无法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她的大脑此时已经变成一团浆糊,根本无法冷静思考,她深吸一口气,用仅存的理智将暗门轻轻关上,连招呼也没打便逃之夭夭。

唐雪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的,她的腿像弹棉花似的打着颤,心咚咚跳个不停。

为什么母亲的照片会在陶真真家里?

陶真真跟母亲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为什么陶真真会如此忌惮,如此恐慌?!

唐雪努力回想着过往,陶真真每次去家里作客的时候,母亲总是好吃好喝的招待,临走还要给她捎上一大包东西,对待她就像对待自己这个亲生女儿一样。陶真真对母亲乔兰也是恭恭敬敬,每次都干妈长干妈短的,嘴巴甜的像抹了蜜。

这两个人看起来感情深厚,怎么看都不像有深仇大恨的样子。

可事实就在眼前,由不得她不信,母亲乔兰死的蹊跷,难道这件事跟陶真真有关?

唐雪抬头看着窗外,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空,沉甸甸的仿佛要坠下来,风雨欲来,她就像被包裹在深不见底的迷雾中,但她不能退缩,只能拨开云雾,勇往直前。

8

房间内,一个可爱的女婴正在泡沫垫子上玩耍,她努力撅着小屁股,整个身子趴在地上匍匐爬行,看起来可爱又滑稽。

唐雪俯视着趴在地上的孩子,慢慢蹲下,表情阴沉莫测。

小孩子似乎对她很是亲昵,软乎乎的趴在她的脚下,抬起下巴,露出甜甜的微笑。唐雪伸手摸摸她的小脑袋,唇角微微勾起,却慢慢从口袋中掏出一把匕首。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不明白此时此刻的危险,还以为唐雪在跟她玩闹,仍然对她露出最纯真的笑容。

唐雪将刀尖慢慢对准小孩子的额头,她闭上眼睛,似乎在下定决心,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目光中多了几分破釜沉舟的坚定,终于,她猛地将刀挥了下去……

老人说,最后一步,同时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叫作‘移花接木’。这个步骤需要一个属相为牛,五行缺水的女婴换血。按说这个条件十分苛刻,找起来定要费一番周折。可说来也巧,对门302户姚虹的女儿,正好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唐雪觉得这简直就是上天的安排。

唐雪和姚虹彼此之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自从上次把话说开之后,两个人虽然不像以前那么亲密,可见面也能聊上几句。唐雪说想去家里看看淼淼,姚虹也没有感觉奇怪,还很爽快的答应了。

唐雪和姚虹在屋里聊天,淼淼一个人在地上玩耍,唐雪心里有事,聊天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她正思索着怎么把姚虹支开,没想到姚虹这时候却恰巧接到一个电话,说有件急事需要她去处理,把淼淼暂时交给她照顾,便急匆匆的出去了。

唐雪没想到事情竟然如此顺利,有些意料之外,她沉吟片刻,起身走向淼淼的方向……

姚虹出门后没有下楼,而是转身去了隔壁301房,唐雪的家。

此时此刻,袁桂芳,范泽恺和郭新刚三个人正团团围坐在电脑旁,屏气凝神的盯着屏幕里的监控画面,只要唐雪一动手,这事儿就算成了。

什么克莱恩综合征,什么移花接木,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范泽恺自从进入创业公司后,工作繁忙,聚少离多,夫妻俩的感情渐渐淡漠,再加上母亲袁桂芳对这个娇生惯养的儿媳妇诸多挑剔,整日对儿子抱怨,一向孝顺的范泽恺听得多了,更是对妻子愈加厌烦。

这个时候,陶真真主动对他投怀送抱,嘘寒问暖,两个人便顺理成章勾搭在一起。

陶真真虽然得到了范泽恺的全部宠爱,可她依旧惶惶不安。她心里清楚,若两人没有一个孩子作为羁绊,她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将是镜花水月。她当年被打流产,身体已经不适合生育,为了达到目的,她想出了一个恶毒的法子。

在陶真真的建议下,唐雪去爱童医院做了试管手术,手术后,陶真真偷偷将她的卵子跟唐雪的卵子对调,再将受精卵植入到唐雪身体中,十月怀胎,唐雪生下了一个跟陶真真有着相同血脉的孩子。所以当唐雪做DNA亲子鉴定的时候,这个孩子跟唐雪完全没有血缘关系。

当年范泽恺全靠岳父提携,岳父母在世的时候,他不敢轻举妄动,后来岳父母相继离世,再也没有能钳制他的了。但如果冒然离婚,财产上分割上他并不占优势,毕竟岳父母的财产房子肯定都是归唐雪所有,这让范泽恺有些不甘心,所以迟迟下不了决心。

最后还是陶真真想出了办法,她说如果唐雪得了精神病,那么范泽恺就是唯一的法定监护人,房产财产一切都手到擒来,于是,他们开始了一系列筹划。

袁桂芳将大儿子郭新刚一家从老家接过来,全家老少齐上阵,合演了这出戏。范泽恺给唐雪每天喂食药剂,让她分不清虚幻与现实。陶真真还利用医学知识,让她诱发嗜睡综合征。

在唐雪昏睡期间,他们伪造了病历,户口本,又重新改造了房间,让有关孩子的一切全部都消失,范泽恺甚至还运用自己的专业重新编了一套朋友圈。

等唐雪再一次醒来的时候,他们告诉她得了克莱恩综合征,告诉她其实没有孩子,所有关于孩子的一切只是她的幻想,唐雪的世界瞬间崩塌了。

他们又找了一个高人,让唐雪对他深信不疑,并且引导唐雪做出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情。现在还剩最后一步,只要唐雪双手染满鲜血,他们便可以以这个女人疯了,并且非常危险为由将她强制关进精神病院。

一切进行的非常顺利,一群狼围绕在一只小羊身边,只等着把小羊宰杀后喝血吃肉,这么长时间的筹划,现在终于到了该收网的时候了。

其余三人兴奋不已,只有姚虹担心自己女儿的安危,可她不敢出声阻拦,只能急得原地打转。她神情惶惶的模样让郭新刚心烦,郭新刚大声呵斥,甚至暴躁的将姚虹踹在一边。

袁桂芳厌恶的瞟一眼正捂着肚子呻吟的姚虹,语气平淡地说,“一个女娃有什么好金贵的,放点血又死不了。”

姚虹瘫倒在地上啜涕,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暴躁的老公,冷血的婆婆,自己的女儿在他们眼中只是一条可有可无的贱命,她恨自己无能,连最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可她现在除了哭,还能做什么呢?

“别吵了,看!”范泽恺大喊一声,众人忙又围聚在屏幕四周,三人瞪大了眼睛,姚虹则捂着嘴巴大声尖叫起来。

屏幕上,唐雪静静坐在地上,她高举匕首,猛然挥下,刀尖上立刻沾染了红色液体,红色液体顺着刀柄缓缓流下,将她的手染红了。接着又是利落的一刀,她背对监控看不到表情,想来此时此刻她已经杀红了眼,这凶残的一幕惊的众人说不出话来。

范泽恺第一个反应过来,他起身冲出门外,其余三人紧随在后。

一行人雄赳赳气昂昂的破门而入,不知情的唐雪仍在举刀挥舞,范泽恺一个箭步冲过去,大力攥住唐雪的手腕,大声呵斥,“你在干什么?”

他说完这句话后,直接愣住了,因为他发现唐雪手中正拿着一个切开的火龙果,地毯上,淼淼正捧着火龙果大快朵颐,红色果汁将她的整张小脸都染红了,看起来滑稽又可爱。

处在崩溃边缘的姚虹冲上去一把抱起女儿,嚎啕大哭起来,哀怨的哭声回荡在整间屋子,其余三人面面相觑,各怀心思。

只有唐雪还在状况外,她被眼前的一幕搞的不知所措,只是懵懵地举起火龙果问,“你们……吃火龙果吗?”

9

范泽恺起初害怕唐雪会起疑,可事实上并没有,唐雪这个笨女人依旧对那老人深信不疑,她只是觉得这种方式太过于残忍,还询问有没有更好的解决方式,他这才放了心。

唐雪最近总失眠多梦,梦中的母亲对她诉苦,说不知为何总是浑身疼痛难忍,还说自己住的地方狭窄逼仄,唐青山久不来看她,埋怨唐雪为什么要拆散他们夫妻。唐雪怪自己没有考虑周全,她打算给父母买一块墓地合葬,一大清早就去郊外考察墓地。

趁着唐雪去远郊考察,范泽恺和陶真真难得有机会见面,可陶真真总是不在状态。

范泽恺看到陶真真心不在焉的样子,有些气愤,忍不住发脾气说,“你想什么呢?”

陶真真则一脸愁容地看着天花板,惴惴不安地说,“你说,乔兰是不是给她托梦了?否则她怎么能知道暗门的事。”

范泽恺听到也是一惊,可他很快镇定下来,安慰她说,“我看你就是自己吓自己!”

陶真真心有余悸地说,“可我……”

“好了好了,宝贝。”范泽恺打断她,一把将她搂在怀中,“不管出了什么事,老公会保护你的。”说完在陶真真额头上吻了一口,陶真真乖乖闭上眼睛,焦虑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经过刚才一番讨论,范泽恺提出看个电影缓和一下紧张的心情。

他跳下床,打开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简短的开机画面后,一张照片突然蹦了出来,画面上是一个中年妇女,穿着一件大红的毛衣,双目炯炯直盯着他,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丝莫测的笑,女人是乔兰,这竟是乔兰的遗照。

范泽恺正奇怪,忽听陶真真大叫一声,张大的瞳孔充满恐怖,她将整个身子埋进被子,躲在里面瑟瑟发抖。

这台笔记本连接投影仪,投影仪正好投影在卧室墙上,现在整面墙被乔兰的遗照铺满,在光线映衬下,显得既可怖又诡异。范泽恺忙手忙脚乱关上电脑,赶紧跑过去安慰陶真真。

陶真真被吓得不轻,整张脸煞白煞白跟窗户纸似的,她嘴唇颤抖着想说话,可说了半天也没有说出来。

气急败坏的范泽恺找唐雪兴师问罪,他快速拨打手机,电话刚接通便劈头盖脸把唐雪一顿骂。

电话那头的唐雪倒显得很平静,她耐心听完范泽恺的严厉控诉,只淡淡地说,因为买墓地,所以要准备一张新的遗照,昨天她在电脑中修图,忘记删除了,希望没有给他造成麻烦。

听她这么说,范泽恺瞬间也没有了脾气,寒暄了几句话就挂了电话。

唐雪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继续跟推销员谈话。

自从遗照事件发生之后,陶真真每天晚上都做噩梦,她满头大汗从梦中惊醒,硬睁着眼睛直到天亮。陶真真日日夜不能寐,精神涣散,虽然医院开了安眠药,可还是不见好转,这让她备受困扰。

唐雪知道她睡眠不好后,给了她一包凤仙花,说是从国外旅游时带回来的,凤仙花可以用来缓解压力、舒缓情绪,将凤仙花干燥后做成花包,每晚睡觉时放在床头,便可甜甜美美的入梦。

陶真真将花包放在床头,这个方法果然奏效,她的睡眠质量明显提高,可过了一段时间后,花包效果大不如前,唐雪说可能是时间太长失效了,于是又给她送了新的过来,陶真真将这些花包统一系在床头,每晚睡的都十分香甜。

奇怪的是,睡眠好了,可人竟然提不起精神,还总忍不住胡思乱想,整个人困倦不已。

陶真真将此事告诉范泽恺,范泽恺听后心生疑惑,一听那些花包是唐雪送来的,心中便打起了鼓。

他总觉得唐雪最近有些不太对劲,可是具体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万一,唐雪是跟他在那耍花招,那自己岂不是白忙乎一场?看着床头悬挂的花包,范泽恺的心中忽然有了一个想法,他将这些花包统统送去检验,想看看里面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结果很快出来,装在花包里的确实是百分百的凤仙花。范泽恺拿到检验报告稍稍松了一口气,看来是自己想多了,唐雪果然还是那个百分百的傻女人。

一日,唐雪找陶真真诉苦,说范泽恺最近有些不正常,她怀疑范泽恺外面有人了,小三就是那个长相漂亮的保险推销员。

陶真真初听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暴露了,可又听说小三是保险推销员,整个人当场愣在原地。

那个保险推销员她是知道的,范泽恺说有个老同学现在干保险,需要业绩冲刺,让他给拉拉业务。于是他就撺掇陶真真买了一份,说生老病死是常事,万一以后有了意外,月月也好有个依靠。那个女同学她还远远看过,腰细腿长,是个美人。

唐雪满脸哀愁地说,“范泽恺最近总背着我打电话,一打就是半天,还躲在厕所发短信,身上还有明显的香水味,真真,你说他是不是出轨了?”

陶真真心不在焉安慰了她几句,心中激起千层浪。她本以为只要把唐雪这个障碍扫除,她就能顺利上位,可眼前的现实让她不得不为自己打算。

袁桂芳本来就对月月是个女孩心生不满,旁敲侧击让她赶紧再怀一个,可月月的降生已经是意外惊喜,让她再弄一个孩子出来谈何容易?

更要命的是,有一次她无意中听到了范泽恺跟袁桂芳的谈话,竟然知道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原来在范泽恺跟唐雪结婚前,他竟然还有一次婚姻,当年袁桂芳怕他在大城市不回来,逼他早早结婚,谁料人算不如天算,范泽恺得到唐青山的赏识,要把女儿嫁给他,范泽恺贪图岳丈的提携,便瞒下了自己的婚事,跟唐雪正大光明谈起恋爱。

谁知他的老婆无意中得知丈夫在外的事,想要跑到大城市告发他,范泽恺心里害怕,赶忙跑回家与袁桂芳商量。范泽恺将与唐雪结婚的利处告诉了袁桂芳,袁桂芳大为心动,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她推下山崖一了百了。

陶真真听到此事后大为震惊,她一直以为范泽恺对付唐雪是因为爱她,可没想到,他也曾经为了唐雪杀了第一个老婆,他心中谁都不爱,他爱的只有钱。

陶真真如冷水浇身,从皮到骨整个人透心凉,跟她说话也没能听见,唐雪只好起身告辞,路过观音像的时候,她拿起架子上的香,点燃,郑重三鞠躬后,将香插到了神龛的香炉中。

烟火缭绕,陶真真忽感一阵气血翻涌,两边太阳穴鼓鼓作响,让她头疼欲裂。疼痛之下,她忽然抓起桌子上的茶杯狠狠往地上一摔,啪——碎片四溅,一片狼藉。

最近几天,陶真真一直在给范泽恺夺命连环call,范泽恺在忙一个大项目,日夜赶工,这样的骚扰让范泽恺无法正常工作,他只能将手机关了静音,没想到这更让陶真真抓狂,电话来的更加频繁,每隔几分钟就响一次,范泽恺烦不胜烦,索性将手机关闭,世界终于清静了。

总躲着也不是办法,范泽恺终于肯上门来跟她谈谈。一进门,陶真真就咆哮着问他保险业务员的事情,还问他是不是出轨了?这样莫名其妙的质问让范泽恺觉得很不可理喻,眼前的陶真真就像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婆子,哪里还有一点点温柔可人的模样?于是只冷冷看着她,眼神愈加厌恶。

范泽恺的冷漠更加激怒了她,她威胁如果范泽恺再不说实话,她就打电话把一切真相都告诉唐雪,大家一拍两散。

喋喋不休的话语让范泽恺急血攻心,他忍无可忍,冲去厨房拿了一把菜刀出来,然后举着寒光凛凛的菜刀,满眼通红的叫她闭嘴。看到范泽恺已经失去理智,陶真真整个人都吓懵了,她钉在原地一动不动,哆嗦着把嘴巴闭上。

电视上曾经报过一个杀妻骗保的故事,说一个丈夫为了巨额保险金心狠手辣的将妻子杀害。在范泽恺的撺掇下,她也买了一份保险,若自己遭遇不测,娘家无依无靠,月月就是她唯一的继承人。

倘若范泽恺能证明自己是月月的亲生父亲,他或许是有权利继承遗产的,到时候自己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也许自己只是他计划中的一颗棋子,只是他实现欲望野心的一个小小工具人,陶真真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10

唐雪依旧对范泽恺全然相信不设防,她会非常开心的喝下他准备好的加入药剂的牛奶,每天晚上还会亲吻他的额头,并且笑着对他说晚安。他还是高看了唐雪,她就是一个胆小懦弱的傻女人,看来自己还要再重新想想办法才行。

一日,范泽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唐雪忽然依偎在他的怀里说,“老公,老房子马上要动迁了,可我们家祖传的一只翡翠手镯,我怎么找都找不到。”

“什么翡翠镯子?”范泽恺来了精神,一下子从床上爬了起来。

“我家祖上曾经在朝廷当大官,后来虽然破败了,可好歹传下来一只翡翠镯子,父母结婚时还戴过,母亲说以后会把镯子传给我,后来发生这么多事,我就把这事忘了,前些日子我再去找,怎么都找不到了。”

范泽恺一听急了,“这镯子值不少钱吧?怎么就找不到了!”

唐雪惋惜地说,“那翡翠是玻璃种,水头足,少说也要上百万。”

范泽恺敷衍着安慰了她几句,唐雪心满意足的沉沉睡去,范泽恺却更加失眠了。

他原以为若能继承岳父母的房子财产,这婚也算没白结,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收获。看来在把翡翠镯子搞到手之前,他不能轻举妄动,这事还要从长计议。

墓地的事情很快办妥,唐雪特意选了吉日迁坟,范泽恺刚好出差,唐雪便喊来了好闺蜜陶真真。

当初两位老人活着的时候,对陶真真像是亲生女儿一般,陶真真也是干爹干妈的叫着,这种事情自然当仁不让。于是两个人一同去了陵园,一人抱着一个骨灰盒去办手续。

“我最近碰到了老爸以前的老朋友江叔,江叔谈起我父亲,眼泪止不住的泪。他说起我父亲之前提过写遗书的事,可是我在家并没有找到,真是奇怪。”唐雪不紧不慢地说。

这几句家常在陶真真心中激起波澜,她心中一震,着急问,“什么?你说他写了遗书?”

唐雪点点头,“对啊!江叔是这么说的,你……怎么了?”

“我……没事。”

陶真真手里抱着乔兰的骨灰盒,骨灰盒很沉,把她的胳膊累得酸痛,可她不敢低头,因为她不敢看骨灰盒上的那张照片,那张脸曾几次使她汗流浃背的从噩梦中惊醒。

陶真真非常羡慕唐雪,因为她有着美满的家庭。她的父母衣着干净,还有着体面的工作。

她的父亲唐青山气质儒雅,风度翩翩,跟她的疯子父亲完全不一样,说不上为了什么,陶真真对唐青山有一种莫名的爱慕,唐青山也对这个小女孩有着某种不一样的情愫,于是在一个雷声轰鸣的雨夜,他们冲破最后一道道德防线。

她与唐青山的关系一直持续到大学,后来唐雪认识了范泽恺,范泽恺的温柔体贴让陶真真羡慕不已,在一次偶然间,她知道了唐雪堕胎的事情,便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范泽恺,这件事情加重了夫妻俩的裂痕,陶真真趁虚而入,终于达成心愿。

她与范泽恺的地下情一直非常小心,可事情有时候就是那么巧,一次两人到酒店开房,这一幕恰好被乔兰看到,奸情败露,两人只好摊牌。

乔兰顾忌唐雪有身孕,怕她激动流产,没有将这件事捅破,只等唐雪生下孩子后再做打算,可陶真真和范泽恺怕奸计败露会竹篮打水一场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过量的麻醉偷偷下到乔兰喝的咖啡中,引得乔兰心脏病发,当场死亡。

唐青山一直不相信老婆会突然得心脏病,陶真真怕他查出真相,便骗他说乔兰是知道了他们在一起的事情,所以才气得突发心脏病。唐青山愧疚非常,认为是自己的风流害死了老婆,于是在乔兰死后一周,他便吃药自杀了。

陶真真一直以为这件事神不知鬼不觉,可没想到唐青山竟然写了遗书,这是一个很大的隐患,万一唐青山在遗书中说了什么,她一切就全完了。

唐雪自然不知道她现在的所感所想,见她心事重重,还贴心的给她讲故事解闷。

“真真,我最近看了一个故事,说一个丈夫和小三合伙杀掉了老婆,然后他们将老婆的尸体伪装成小三的样子焚尸,大家都以为死的是小三,其实死的是老婆。

丈夫和小三诡计得逞后,开始相互猜忌,后来丈夫又把小三杀了,她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反正在外人眼中,小三已经是一个死人,一个人不能连续死两次。”

不知为何,陶真真忽然就想到了自己的处境,她久久陷入沉思,唐雪连叫了她好几声都没有听见。唐雪正在纳闷,却突然被四名大汉拦住去路。

唐雪以为是拦路抢劫,鼓起勇气小声问,“你们……想干什么?”

刀疤脸歪嘴冷笑,两只眼睛射着寒光,“唐小姐,好久不见。”

“你是谁?我根本不认识你。”

刀疤脸满脸横肉,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唐小姐不认识我,可我认识你。我叫周秉龙,是周秉虎的哥哥。”

唐雪一听到这个名字,直接慌了,她浑身战栗,整个人像筛糠一样哆嗦着。身旁的陶真真也是脸色煞白,一脸的不知所措。

九年前,唐雪曾经为一个抢劫案做过证人,那件案子的主犯就叫周秉虎,周秉虎罪案累累,终审被判了十三年,可还未刑满就因病死在了狱中,当年就有人扬言要报复她,唐雪一直为这件事惶惶不安。没成想八年之后,周秉虎的哥哥竟真的来找她了。

“我弟弟当年死的那么惨,可惜我当时在国外有心无力,现在我回来了,咱们就好好算算这笔账。”周秉龙眼神锐利,他就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阴毒狡黠,令人不寒而栗。

唐雪吓得面如土色,舌头打着哆嗦,“我……”

“人死不能复生,我也不难为你,只要你出钱来偿命,咱们就一笔勾销,否则……”周秉龙话没说完,手下小弟便将一把匕首恶狠狠插在了唐雪身后的墙上,唐雪被冰冷的寒光一晃,瞬间两脚发软,瘫倒在地。一行人大摇大摆的走了。

自那天之后,唐雪就被周秉龙缠上了,一帮流氓在唐雪大门上泼狗血,还用红油漆写着“血债血偿”,唐雪大白天吓得不敢出门,只能整日躲在家里。范泽恺安慰她,可是也无济于事。因为小区的监控已经被破坏,警察找不到证据,最后事情只能不了了之。

一天,陶真真和范泽恺在一起商议对策,范泽恺觉得周秉龙的出现是一个好机会,周秉龙这么想要唐雪的命,他们或许可以借刀杀人,这样既达到了目的,也不用脏了自己的手。

陶真真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唐雪讲的那个故事,既然他能心狠手辣的杀老婆,自然也能对非亲非故的自己下手,陶真真感觉后脊背一阵发凉。

自从范泽恺跟陶真真大吵一架后,两个人似乎出了一些状况。以前,他们一天可以打好几个电话,可最近陶真真明显另有心思,一个电话没说几句就挂了,语气中也没有了以往的浓情蜜意,这让范泽恺感觉自己被忽视了,难道她又有了别的男人?

唐雪在卧室整理范泽恺的衣服,她将穿脏的衣物放在篮子里准备拿去干洗,手中不停忙着,嘴里也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范泽恺聊天,躺在沙发上的范泽恺随口敷衍着,心里还在想着那只价值连城的镯子。

他曾经想偷偷潜入老屋去找寻,可唐雪一直把老屋钥匙看的很紧,他没法得手,又怕太过急切会暴露自己真实目的,只能见机行事。

“真真最近又跟黄有为联络上了。”唐雪漫不经心地说。

范泽恺一下子睁开眼睛,“什么?”

“我都跟真真说了,黄有为不是个好人,可她就是不听,唉……”唐雪无奈摇摇头,不时低头掏着范泽恺的口袋。

范泽恺沉闷不语,他深吸一口气,恨不得把牙咬碎,“黄有为……怪不得最近对我爱答不理,原来又跟老男人勾搭上了。”

“咦?这是什么?”唐雪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类似优盘大小的东西,上面有一个红灯不断闪烁,旁边还有一些按钮。

范泽恺一骨碌从沙发上爬起来,一把从唐雪手中夺过,他皱眉按了其中一个按键后,从优盘中传出一段奇怪的嘈杂声,紧接着,一群人说话的声音清晰的播放出来。这是范泽恺在公司开早会的声音。

这竟然是一个录音笔!

唐雪惊讶地看他,“这东西是哪来的?以前怎么没见过?”

范泽恺青着脸没有说话,他的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胸口疼的就像被人劈了一刀。唐雪又说了一些什么,耳朵嗡嗡作响的范泽恺也没有听清,他只随口敷衍了她几句,唐雪就去干别的事情了。

范泽恺将录音笔紧紧攥在手心里,摸着自己狂跳不已的心脏,只觉得疼的厉害,他当然知道这东西是哪来的,他曾经在陶真真家中见过,至于为什么这个东西会出现在这里,他又不是个傻子,当然也清楚。

陶!真!真!

第二天一大早,范泽恺便去找陶真真对峙,他将录音笔狠狠拍在桌子上,脸上荡起讥讽的冷笑。

陶真真迷惘地看着桌子上的录音笔,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范泽恺仰着下巴问,“这东西是你的吧?”

陶真真点点头,“对,是我的,为什么在你这儿?”

“为什么在我这儿?应该要问你。”范泽恺冷冷看着陶真真,阴阳怪气。

范泽恺一大清早跑出来抽风,陶真真一时还摸不着头脑,她只能耐心解释说,“前些日子录音笔不见了,我一直在找,你这是什么意思?”

“啧啧,装的真像。”范泽恺冷笑,“你就是这样骗男人的吧?骗了一个又一个。”

“你今天是来吵架的吗?”陶真真无奈地说,“那你小声点,月月还没睡醒,你别把她吵醒了。”

范泽恺继续言辞讥讽,“你还好意思提月月?你跟黄有为勾三搭四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月月?”

陶真真一时窘得说不出话来,她最近收到了黄有为的短信。黄有为在短信上说自己这些年一直忘不了她,想跟她重修旧梦,陶真真动摇了。平心而论,她跟黄有为在一起的时候,黄有为对她一直不错,体贴温柔言听计从,要不是他老婆从中作梗,她早跟黄有为甜甜蜜蜜在一起了。

现在黄有为既然有心再续前缘,她也可以顺水推舟,反正她只想要一个长期饭票,跟谁都一样。论财力,范泽恺比不上黄有为,更重要的一点,黄有为有钱无脑,是一个傻憨憨的土大款,从他手中搞钱太容易了,而范泽恺精明世故又心狠手辣,从他身上扣钱难度系数高不说,一不小心还容易把命搭上,得不偿失。

黄有为跟她的事,她谁都没说,她不知道范泽恺是怎么知道的,一时想不出话来对付,这让范泽恺更是气恼,眼中显出刻骨阴毒,“那老男人若知道你曾经杀过人,还敢要你吗?”

陶真真气得满脸涨红,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你胡说八道什么?”

范泽恺不急不恼,嘴角显出一抹嘲讽,“我胡说八道?陶真真你是什么人,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就是个冷心冷血的蛇蝎,这辈子都别想过安稳日子。”

陶真真冷冷看着范泽恺,心渐渐凉了下去。她这才明白过来,范泽恺其实打心眼里并不信任她,就像她也不信任范泽恺一样。两个双手染满鲜血,以腐肉为食的秃鹫并不配谈所谓的真情,一开始就是她错了。

11

唐雪被人绑架了,始作俑者正是亡命徒周秉龙。

范泽恺一早就收到一封信,信上说要他准备30万放到指定地点,如有不从,他们立即撕票。范泽恺收到信后,只觉得一阵欣喜,他不动声色的安抚绑匪,然后将几包冥币装入塑料袋中,在指定的时间投入到了指定的垃圾箱中。

依他所料,果然,在投出冥币之后,他的电话再也没有响过,想来唐雪此时已经上路了。这招借刀杀人用的妙,唐雪死在那帮蠢人手中,免得他亲自动手。

范泽恺欢喜雀跃,立刻开车出发,现在没有人能够阻拦他了,他要去寻找那个价值连城的翡翠镯子。可当他来到老屋,竟然看到了同样在屋里翻找东西的陶真真。

陶真真看到范泽恺也是一脸意外,两人面面相觑几秒钟后同时开口,“你怎么在这儿?”

范泽恺气势汹汹的质问她,“你也来找镯子?”

陶真真一头雾水,“什么镯子?我是来找遗书的。”

遗书的事情总归是个祸害,看样子范泽恺这边是保不住了,若想跟黄有为踏实在一起,就一定要把以前的事情打扫干净,这封可能将她打入万劫不复境地的遗书一定要找到,所以陶真真在得知唐雪绑架的第一时间,就跑到老屋来找遗书了。

范泽恺并不信她的花言巧语,呵呵一笑,“装的真像。”

两人正为镯子的事情喋喋不休,忽然大门打开,一伙彪形大汉推搡着唐雪进来。为首的周秉龙叼着烟卷,腰中别着一把匕首,面露不善。唐雪被人绑了双手,嘴里塞着一块抹布,脸上挂着两道泪痕。她一看到范泽恺就呜呜叫起来,可惜只喊了一声就被人一巴掌扇到地上。

别吵!臭娘们!

周秉龙拖过来一把椅子坐下,将腰间的匕首一把拍在桌子上,“这里还真他妈的热闹。”

范泽恺没想到周秉龙一伙人能找到这里,整个人也蒙了,他看看正在地上哭的唐雪,又看看吓得哆嗦成一团的陶真真,努力静下心来分析对策。

“老子活了这么久,还没碰到这样的鸟事,要赎金竟然收到了一包冥币,你们可真他妈的牛逼。”周秉龙一拍桌子,手下将大包里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几捆冥币哗啦哗啦落在地上。

唐雪看到冥币傻了眼,她不敢置信的看着范泽恺,范泽恺脸色灰白,不敢直视她震惊的眼神。

“本来这娘们是要扔到海里喂鲨鱼的,可是她说家里有个价值连城的翡翠镯子,我希望这次不是耍我。我虽然心善,可我不傻,我不会让人骗我第二次。”周秉龙洪亮的声音响彻整间屋子,给人极强的恐惧压迫感,“我最后再问一遍,那个翡翠镯子在哪儿?”

手下将唐雪嘴里的抹布拿开,推搡着让她说话。

唐雪泪眼朦胧,浑身哆嗦成一团,“我……不知道。”

周秉龙用手一指范泽恺,居高临下的发号指令,“她不知道,你说。”

范泽恺摇摇头,小声回答说,“我也不知道。”

周秉龙阴狠一笑,顺手拿起桌上的匕首一刀捅向唐雪,这个动作快,狠,准,让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唐雪瞪大了眼睛,她的胸口汩汩冒出鲜血,鲜血很快漫延,将她的衣裳都染红了,她歪倒在地上抽搐挣扎,喉咙里发出一声动物般的哀鸣,很快便一动不动了。

范泽恺和陶真真完全傻了,他们这才完全看清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唐雪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死在了他们面前,范泽恺紧闭双目,陶真真则一下子哭出声来,这是兔死狐悲的恐惧,因为下一个就轮到她了。

一个手下提溜着衣领将陶真真拽到一边,一把刀抵在她雪白的脖子上,“到你了美女,赶紧说话。”

陶真真吓得嘴唇哆嗦,她哭着看向旁边的范泽恺,不断苦苦哀求,“泽恺你救救我,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泽恺,我求求你。”

范泽恺哭了,他双手抓着头发不断撕扯着,表情痛苦,“我真的不知道。”

生死关头,范泽恺在翡翠镯子和她的性命之间,毅然决然的选择了翡翠镯子,这样的冷血让陶真真感到怒不可遏,命都要没了,她也没什么好顾及的,于是她气得破口大骂:

“范泽恺,你他妈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畜生,你杀了第一个老婆不算,又杀了第二个老婆,现在连我这个小三你也要弄死,你就不是个男人。”

范泽恺气得浑身哆嗦,“你放屁!”

陶真真也不怵他,继续爆料说,“你跟你妈在屋里的谈话我都听见了,你个丧良心的凤凰男,为了娶教授女儿,把第一个老婆从山上推下去,现在你又为了钱害死第二个老婆,你不得好死!死后下十八层地狱!”

陶真真的咒骂让范泽恺气不打一处来,他反唇相讥说,“我不得好死?你又是什么好人?当小三被人家老婆打流产,跟闺蜜老爸搞到一起,还害死人家妈,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荡妇,杀人凶手!我就算死了也要拉你一块儿下地狱!”

两个人互相咒骂,越骂越激烈,周围人就站在旁边默默听着,等看到差不多了,周秉龙对着手机说了一声,“警察同志,你们都听清楚了吗?这些人都招供了。”

专心吵架的两个人这才后知后觉,周秉龙微笑着对他们做了一个OK的手势,正当他们纳闷的时候,却见刚才死掉的唐雪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她满脸愤慨地盯着他们,凶狠的模样像是要把他们扒肉喝血。

周秉龙解释说,“介绍一下,我是私家侦探王杰,两年前我接受曹先生委托,负责调查一起故意杀人案。曹先生的姐姐在十年前跌落山崖身亡,警方虽然以意外结案,可是曹先生一直怀疑姐姐的死跟姐夫范泽恺有关。”

“接到案子之后,我们就开始了调查,并且顺利找到了范泽恺先生和他的妻子唐雪女士。我们在跟踪唐女士的过程中,发现了她的一些异常,于是我们及时跟她取得联络,安排她合演了一出戏,目的就是引蛇出洞,让你们露出马脚。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现在真相大白,也算告慰了死者的在天之灵。”

那日,私家侦探王杰在公园找到唐雪,将范泽恺涉嫌杀害前妻,并且与陶真真勾结,企图陷害她的事情通通告诉了她。

唐雪瞬间醍醐灌顶,逐渐明白了自己这些时日都经历了一些什么,怪不得范泽恺每天都会给她准备牛奶,并且亲眼看到她喝下去才放心,原来这里面加了药剂,所以她才会神志不清,成为他们手中操纵的提线木偶。

自此之后,唐雪每晚喝下牛奶,都会趁他不注意,偷偷去厕所强行催吐,没有了药剂的挟持,她的神志渐渐清醒,也有了自己的筹算。

产女后我精神忽然变差,丈夫每晚递来的牛奶,让我察觉蹊跷

首先,唐雪故意说起母亲托梦的事情,让陶真真疑神疑鬼,她又将母亲的照片储存在电脑中,只要他们打开电脑,遗照就会自动投影到墙上。

陶真真本就心中有鬼,这一吓更是惊惧交加,夜不能寐,唐雪以送凤仙花的机会,将神龛里的香换成她准备好的香。迷魂香有扰人心智的作用,陶真真每晚点香入睡,久而久之,胡思乱想,神志混乱。

其次,唐雪故意将保险业务员的事情添油加醋告诉她,令陶真真以为自己失宠方寸大乱,与范泽恺争执产生隔阂,又故意将男人杀小三的事情讲给她听,让心中本就缺乏安全感的陶真真产生惧怕。唐雪再以黄有为的身份故意发短信给陶真真,陶真真果然上当,开始心猿意马。

唐雪随后将陶真真的录音笔偷偷放到范泽恺包中,令范泽恺以为陶真真故意监听她,又故意透露出黄有为的事情,范泽恺气愤难当,冲过去与陶真真对峙。两个人越吵越僵,终于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最后,唐雪故意编造出遗书的事情,让陶真真心焦难耐,又编造出翡翠镯子的事情,让范泽恺对镯子垂涎三尺。

她再与王杰做戏谎称自己被绑架,范泽恺果真狼心狗肺不管她死活,开心地跑去老屋找镯子,她又将被绑架的事情告诉陶真真,陶真真惦记遗书,也跑去了老屋,于是,各怀鬼胎的两人相聚老屋,大幕拉开,好戏登场。

两只蛇蝎面临生死关头,已经彻底丧失良心,失去理智,他们为了能让自己活下去,不惜对曾经的爱人张开最锋利的牙齿,捅下最致命的一刀,于是,所有的欲念,所有的罪恶,都彻底暴露在众人面前。

一声警笛过后,范泽恺和陶真真被警察拷走,袁桂芳和郭新刚也进了监狱,备受煎熬的姚虹转做污点证人,当庭指认了他们的犯罪事实,等待他们的将是严厉的法律制裁。

春暖花开,唐雪看着窗外一簇簇美丽桃花,粉色娇艳,烂漫无比。女儿琦琦正躺在婴儿床上酣睡,唐雪面带微笑看着她,贴心地掖了掖毯子。即使她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可是十月怀胎,辛苦养育,她就是自己最爱的小天使。

积雪融化,春天终将来临。(原标题:《消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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