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da 文堂杨德镇
晚安。
人在床上，灵魂却不知为何游荡到了30多年前的广州；那时广州正时兴放鞭炮和烟花，与现在的广州生活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让人有点梦里依稀、似真似幻的意味。
我是上世纪80年代末来到广州定居的。作为新“移民”，对广州的一切充满新奇，梦境偏偏就把我“拽回”到了那个好奇的时刻和初到的广州。梦境中，我和同事们、朋友们逛东方乐园、登白云山、看越秀公园的花灯、坐夜船游珠江、深夜光着背膀吃路边的大排档、去西湖夜市买衣服、去市二宫跳交谊舞、游江南西大花街……游完花街回来，我还买了几卷红红的鞭炮，准备在除夕夜燃放。
那时的广州尚未禁燃鞭炮，一到各种节日里，尤其是除夕夜，家家户户都会在自家门口燃放鞭炮。鞭炮分许多种类，限于场地空间有限，市民只能燃放卷状小型鞭炮，大型炮竹和烟花只有在周边的农村燃放，居民楼里实在是放不了。
除夕夜里12点的钟声一响，各家各户就会把准备好的鞭炮拿到门口、楼梯间点燃，一时间，整栋居民楼都是“噼里啪啦”的声音，整个广州也被炮竹声淹没，电视里传出的声音根本听不清楚，人们说话只有大声嚷嚷才能听见，此起彼伏的爆竹声，大约要持续半个多小时。一些孩子仍然沉浸在兴奋之中，纷纷从自家大门中走出来，低下头，躬着身，在红红一地的碎纸中寻找遗漏未响的鞭炮，找到一个，高兴得手舞足蹈，邻里之间的几个孩子都在地上找，看看谁找的多；有的家长看见楼道灯光昏暗，小孩子们找的辛苦，便拿出应急灯，照着孩子们找鞭炮，这些找到的零星鞭炮，第二天大年初一够孩子们欣喜的玩上一整天。
小孩子们放鞭炮是又爱又怕；大年初一，我见到一个两岁多的小男孩想放鞭炮又不敢，只好扯着年轻的爸爸来帮忙，他一只手扯着爸爸的衣角，一只手捂住一只耳朵，一边兴奋地叫着：“爸爸，快放！快放！”年轻的爸爸点燃一支烟，用烟头上的火颤颤抖抖的点燃了鞭炮，刚甩出去，鞭炮就在空中爆炸了，躲在身后的小男孩马上边蹦边喊：“响了，响了！”……几个五、六岁的男孩子则在楼梯间开阔一点的地方放鞭炮，几个小女孩则蜷躲在一堆，两手紧捂着两只耳朵，仿佛担心鞭炮声震破耳膜似的；每一个小男孩的口袋里都塞满了散开的小炮竹，娇嫩的小脸上都挂着好满足的样子，惹来小女孩的好一阵羡慕；这样零零星星的炮竹声一般要持续到元宵节过后。
我跟那个年轻的爸爸一样，带着儿子放鞭炮。放着放着，却不知怎么的把旁边一堆废旧家具给点燃了，火光冲天，烟雾弥漫，眼看马上要烧着居民楼了，我急得到处找水龙头，又声嘶力竭的大声喊：“救火呀！救火呀！”周围仍是一片寂静，无人理会，儿子坐在地上呛得连连咳嗽，揉眼大哭，我也顾不上了，只顾着扑火，盼望着尽快灭火……心里想着自己惹出的火灾，自己来扑灭才好，不然麻烦就大了。此时，我的脸也被烤得丝丝钻心的灼痛……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扑救，火势依然越来越大……惊恐、绝望一起袭来，我手忙足乱，一阵瞎蹬，一下子把自己“蹬”回了床上，猛然惊醒过来，才知道是在做梦；心依然在突突的剧烈跳动，心有余悸，惊魂未定，一个很美好的梦境竟以这样的窘态和危急局面收场，真是扫兴！
躺在床上，半天又睡不着了，索性披衣起床，走进书房，记下这个美好而又慌张、荒诞的梦境 ；梦里鞭炮声向我暗示着或映照着什么呢？我陷入了沉思。
时下的广州，文明祥和，再也听不到稀里哗啦甚至有些乌烟瘴气的鞭炮声，有点缺憾，有点怀念；但缺憾中却有更多的安详、欣喜和巨变，少了鞭炮声，也少了许多救火的警笛声和醒目的火灾头条新闻；怀念中，有失落也有庆幸和收获。
古老的习俗让位于现代文明，这是我首先得到的一个暗示。燃放鞭炮在我国已有几千年的习俗，热闹是热闹，可是付出的代价也是非常沉重的，姑且不论污染环境的因素，仅每年因燃放烟花爆竹而引发的火灾、伤害的人命谁能说出一个具体的数字？！所以，要想建设现代文明的秩序，一些陋习和习俗必须祛除和舍弃；尤其是城市，人口与建筑物密集，燃放鞭炮一旦出现火灾，群死群伤的代价多么令人触目惊心！广州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禁放烟花爆竹，这是在现代文明城市进程中的远见之举，值得讴歌和记载。一个几千年遗留下来的习俗说改变就改变，说废止就废止，也真不容易，除了各级政府部门做了大量的工作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说明市民的整体素质已今非昔比，犹如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鞭炮声的远去，代表的是一种习俗的落幕，投射出的却是一种现代文明的新生和以人民为本、生命至上的核心理念的呈现与践行；几千年习俗的彻底改变，反映的是在奔向小康的路上，人们精神生活的辽阔与富庶，不再局限束缚在古老的习俗中，更毋须用炮竹来渲染气氛、表达情绪；这种思想核心主旨还会进一步发扬光大和实践在其他的民生民情的领域里，生活在这样的国度里是幸福的，我们每个广州人乃至中国人都应该感到庆幸和满足。
梦里的鞭炮声，既是一种心路的投射映照，又是对现在幸福生活的一种满足表达和形式庆贺。从梦中悠长的鞭炮声中，我还读懂了现代中国的沧桑巨变和民俗民情的文明衍进，在走向小康的路上，人们的精神更加幸福、光亮和饱满。
2020年8月22日于广州
☆ 作者简介：杨德振，工商硕士、中国散文作家、广东作家、酒店职业经理人、心智研究专家，已出版八部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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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曹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