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景德年期间,大明榜上有个人喜欢的富家少年。
少年名唤刘颖,字锦瑜。
不管是名字还是字,都可以看出父亲对他的殷殷期盼。珺本意就是美玉,字瑾瑜,不管是怀瑾握瑜还是瑾瑜匿瑕,都希望他能如一块美玉般拥有高尚品德。奈何少年顽劣,和父亲的期望恰恰相反,虽然读书识字,却常以戏耍为乐,不折不扣的顽石一块,惹得父亲生气却又徒唤奈何。
刘家家境优越,在大名府很是有名,与之齐名的还有和刘府一墙之隔的张家。两家都有族人在朝中为官,但两家互相并不往来。
天有不测风云,张家突然遭了大祸。出事那天,来了很多兵丁,将张府团团围住,誓不放走一个人。曾经在大名府和刘家齐名的张家,在一夜之间如摧枯拉朽般崩塌,更有许多人出来落井下石。
刘珺五更天就已经起床,他性子顽皮,每天这个时候只读一个时辰书,剩下的时间坚决不读,如此习惯,从五岁坚持到了如今的九岁。
进入书房后,他发现桌案下趴着个瑟瑟发抖的小姑娘。小姑娘衣着华贵,俏脸上满是泥污,两只如星星般的大眼睛中似有泪滴。
刘珺聪慧,转头看一墙之隔的张家就已经明白,这是张家姑娘逃了出来。
小姑娘眼中的泪终于滴落,刘珺盯着她思索良久,拍了拍膝盖站起出门而去,小姑娘惊恐看着他的背影,莫不是要把自己交给兵丁?
片刻后,刘珺回转,手中拿着个纸包,里面有鸡腿牛肉。递给姑娘后,看着姑娘狼吞虎咽,他内疚说道:“时辰不对,没有热食。”
姑娘不说话,只是大口吞食。她不明白家里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前几天还好好的,突然就变成了这样。刘珺也不知道张家发生了什么,逃出这么个小姑娘,兵丁只怕会全城搜索。
小姑娘吃完后沉沉睡去,刘珺皱眉思索良久,对着外面就喊:“陈伯,陈伯!”
外面出现一个老者,少年将姑娘吃剩下的东西收起后拍手:“拿些财物,准备好车,少爷我今天要出城看桃花!”
刘珺要把张家姑娘送出城。
Ⅰ: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小姑娘也不知道受了多少惊吓,睡梦中不住颤抖,猛然睁开双眼,却觉得阳光刺眼,这一觉,竟是睡到了将近中午。
天空好蓝啊!自己这又是在什么地方?
姑娘坐起,看见了不远处的大名府,那是她以前生活的地方,里面有她的回忆,但此时再看,城池竟像是一只盘卧的兽,里面也不知道藏了多少的凶神恶煞。
不远处,一老者负手站立,旁边有一少年,正蹲在地上逗虫子玩。
见她睡醒,刘珺拍了拍手站起,小姑娘很是震惊,城中全城都在缉捕,他竟把自己带出了城?这下就好了,因为爹安排了府中管家在城外接应。
只是,以后怕再也见不到爹娘了!
想到这里,小姑娘悲从心来,大颗大颗的泪又向下滴落。
“哭什么呢?怕什么呢?我说我想出城看桃花便将你带了出来,天地这么大,你快走吧。以后不要再说自己的名字,也不要再回大名府。”
听了刘珺的话,小姑娘却并不言语,只是盯着他左耳看,他左耳上有一颗痣。
被小姑娘如此盯着看,倒教顽劣的刘珺有些不知所措,他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说:“车上给你带了财物和吃食,看你这么小,我想让陈伯送你。”
小姑娘还是不语,刘珺皱眉转头看老者:“陈伯,这张家姑娘莫不是个哑巴?”
“你才是个哑巴呢!”
小姑娘终于张嘴说话,刘珺哑然失笑,早就闻听张家姑娘性子刚烈,果不其然,看来传言非虚。
陈伯过来,小姑娘说有府中管家接应,陈伯四望,哪里有人接应?
“等!”
刘珺说了这么一句就又蹲下逗虫子,边玩边自我介绍:“刘珺,大名府一介书生!”
伤心的姑娘差点被他逗笑,陈伯却紧绷着脸,不绷着就得笑出来。读过几年书,每日只读一个时辰,竟然自称自己是大名府一介书生?
他正要问张姑娘名字,却听四周传出声音,几个人出现,前面的老者一看到小姑娘就惊喜交加,嘴里喊着小姐,伸手把她拉了过去。
陈伯拱了拱手,老者还礼后仔细检查小姑娘。
刘珺看得火大,谁还能啃你家姑娘一口不成?真是岂有此理!
见小姑娘确实无恙,老者这才放下心来,正要感谢,刘珺却摆手不让他说,眼前的情景,他准备的财物和吃食自然也再用不上,罢了,回城!
两辆马车,一辆向城中方向,一辆离城渐远,车上的小姑娘一直盯着马车上的刘珺看,似乎要将他刻在心里。
刘珺只顾逗弄着手中玩物,头也不曾抬。
载着张姑娘的马车终于看不见了,刘珺丢下手中玩物从马车上跳下,跟在马车边上步行,边走边看自己的手。
到了城边,他突然说道:“陈伯,我想学拳脚。”
陈伯哑然失笑,少爷这是生起保护别人之心了,他板着脸摇头:“这可不行,老爷让你读书,拳脚那是粗人才学的。”
刘珺小脸上露出鬼笑:“瞒着,瞒着!”
主仆二人嘿嘿而笑进城而去。
“王大娘,你这菜不水灵了,再卖不掉就得扔,本少爷全要了,都运进府里。”
“郑大伯,给我来二十封书信,我是写给一只蛐蛐的,给你钱后,赶紧回家,天气这么冷,不要再冻着了。”
刘珺买菜不是为了吃,只是看卖菜的王大娘太过辛苦。他当然也不是为了给蛐蛐写信,只是可怜靠写信为生的郑大伯如此冷的天气还在外面苦熬。
刘珺是大名府有名的纨绔,可是城中之人没有一个人烦他,上至名流贵人,下至贩夫走卒,对他都喜爱非常,大家都相信,假以时日,刘家少爷会是一个大善人,事实上,他现在就是个善人。
时间一晃就是十来年,刘珺成了十九岁的小伙子。
媒婆将家里门槛都踢破了三个,天天是成群结队来。刘珺那是什么人?那是可大名府小商小贩保媒的人,他自己养活了众多小贩,不直接给钱,但谁有困难了准能出现他的身影。
十来年中,刘珺五更天起床读书,后面就偷偷练拳脚。小伙子身体强壮又出口成章,半个大名府都恨不能他是自己的儿子。这样的人,媒婆能不喜爱吗?
媒婆着急,爹娘着急,刘珺不急,大丈夫何患无妻?娶那么早干什么?是以,每天仍然就是个游玩,浑不把成婚这种事放在心上。
不成婚,就成不了婚了,因为塌天大祸就要到来。
Ⅱ:积雪终有融,白马入京城
十九岁生日刚过,他和一帮人在大名府游玩。
家中摆了生日酒,他和众朋友吃饱喝足,出来这是寻乐子呢。
前面众多人围着在看什么,他们过去一看,发现是个傀儡师在讨生活。
傀儡表演,其实就是木偶戏表演,自汉代兴起,三国时已经形成了职业,唐朝时达到了巅峰。
凡表演此类者,多是几个人一伙,因为既然是戏,就需要有配合。但此表演者却只有父子二人,儿子尚小,躺在箱子上睡觉,父亲一个人提着一众木偶傀儡表演。
刘珺看得津津有味,随行者劝他要离开时,有人找傀儡师麻烦。
找麻烦者同样是城中一个纨绔,名叫郑寿。他让傀儡师表演一出艳戏,傀儡师拒绝,这惹恼了郑寿,当场掀了人家摊子,众多傀儡洒了一地。
郑寿洋洋得意而去,刘珺则蹲下帮傀儡师将傀儡一一收起,摆放进箱子中后,从身上掏出钱财来送给傀儡师。
傀儡师不接钱,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给这么多钱,呆呆看他。
“少爷我今天生日,心里高兴,不想被郑寿那泼皮扫了兴。我高兴,所以我给钱,休要推辞,收了便是,天气变了,给孩子买点厚衣服。”
傀儡师眼含热泪收下钱,刘珺笑了:“先生休要如此,人谁都会有困难的时候,你的傀儡戏不错,希望以后还会看到你的傀儡戏!”
他说罢就要走,傀儡师恭敬行了一礼:“公子厚赏,铭记于心,日后如有机会,定会回报!”
刘珺摆手离开,这举手之劳的事。
他不是不愿意跟傀儡师多聊,而是他还有事,他还得去揍郑寿。
既然是去揍人,别人就不用跟着了,他把众人打发走,自己去找郑寿。
狠狠揍了郑寿一顿后,他觉得自己挺舒服,他平生最看不起郑寿这种人,欺负一个打杂耍卖艺的算什么本事?不揍你揍谁?
神清气爽回家,尚没到家门前,他突然被几人拉住。转头一看,发现是平时在街里卖菜和王大娘和写信的郑大伯。
他正不解要问话时,王大娘伸手把卖菜的篓子套在了他身上,顺势一推就将他推在了菜堆里,郑大伯和一众小贩站在了菜篓前时,一队兵丁从身前走过,他们正在寻找刘珺。
刘府有难了!
兵丁在刘府抓人,这帮小贩看到刘珺后将他保护了起来,要不然身为刘府唯一男丁后代,他必定会被抓。
兵丁四处寻找,众贩子将他保护起来,他们在大名府生活了一辈子,想藏个人并不难,兵丁想找到却难如登天。
两日后的一个深夜,众贩子将刘珺送出了城,城中再没有刘府,刘家也只剩下他一个人。
小贩们纷纷凑钱,刘少爷此番要逃命而去,没有盘缠怎么行?平日里他们受了刘珺太多好处,此时他们又岂能坐视不理?
刘珺不要,大丈夫生于世间,怎么能从这些受苦人手里讨钱?只是这大名府再也不能来了,一如当年的张家姑娘。
谢过众人后,刘珺大步离开。
此行该去何处?他身上也并没有钱,身上的钱给了傀儡师,他现在是身无分文。
一路向西,有时候打只野兽,有时候就帮人写书信,五个月后,他到了京城。之所以来京城,他是想知道家里犯了什么事,不过到了京城后他没有打听就明白了。
刘家富贵,和张家一样,都是族里有人在朝中为官。而出事,则都是受了牵连。
昔日的大名府纨绔刘珺,成为了京城一个靠给人写信和诉状为生的人。
以前的生活有多辉煌,如今的生活就有多落魄,他从以前的那个见到人就给钱的少爷,变成了一个每天苦熬着等别人来写信讨生活的人。
可是他并没有就此颓废,每日仍然自得其乐,假如某天挣得钱多了,他还会给困难的人一些,他要那么多钱也没有用。
这日,大雪纷飞,他在雪花中苦熬一天,挣了点钱后要去吃东西。不料发现雪堆中一个孩子正在乞讨,孩子没有别的手段,只能靠别人可怜,可如此冷的天,路上并没有几个人。除了刘珺,远处还有两个骑马之人。
刘珺看了看手里的钱,又看乞讨的孩子。深深叹了口气后,将钱交给孩子,让他赶紧去买吃食回家。
孩子接钱离开,两个骑马人渐渐到了刘珺身边。
他将手伸进袖筒里正要离开,却听一个女声问话:“公子将钱送给乞丐,自己又如何吃饭?”
刘珺转头,发现这是个一身白衣的姑娘,姑娘富贵,面容冷峻,好一个冷面娇娃。不过她一直盯着自己的耳朵看什么?
他对姑娘行了一礼,也不说话就欲离开,姑娘看一边的人,一边的人伸手要掏钱,刘珺摇头:“姑娘,刘某人是给人写书信的,不是乞丐,莫非姑娘想要写书信?”
姑娘把眼睛从他的耳朵上挪开,盯着他的脸问:“公子何方人氏?”
“刘珺,大名府一介书生!”
姑娘身边的人没忍住笑出声来,姑娘却神色严肃,继而落泪,看得刘珺莫名其妙时,姑娘下马到了他身边,两眼直勾勾盯着他:“我想嫁人,公子可曾婚配?”
刘珺半张着嘴看着这姑娘,姑娘身边的人急得赶紧从马上下来,小姐这是发了疯?
刘珺也感觉她是发了疯,自己这般模样,这姑娘又何必来捉弄自己?
姑娘挥手对身边人喊:“燕儿,大氅!”
身边人赶紧拿出带毛领的大氅,姑娘接过去,要亲自给刘珺披上,刘珺后退,姑娘皱眉:“天冷,公子莫要冻着了。”
刘珺不披,姑娘却坚持给他披上,并且小声说道:“大名府外,桃树林中,我可不是哑巴。”
刘珺愕然,呆呆看着姑娘,难不成这是张家姑娘?真是女大十八变,变得自己竟再认不出来。
姑娘看他愕然,俏脸含笑,却有泪滴落:“听说刘府落难,你可真难找,如果不是耳边的痣,此番只怕又要错过。公子有孟尝之风,虽然落难,不忘助人,随我去扬州成亲吧?”
刘珺连连摆手,当年救张家姑娘是举手之劳,又怎么能让人以身相许为报?
但他并不明白张姑娘的心思,他以为当年是举手之劳,可是在那样的情况下,谁又敢救呢?
刘珺不答应,张姑娘不依,最后两人各退一步,刘珺再不能在这里靠给人写信为生,随着张姑娘去扬州府,至于成婚这种事,可以慢慢再商量。
大名府书生刘珺,随当年的张家姑娘奔扬州而去!
张家姑娘名唤张褒儿,是杨州城有名的美女。
一路向扬州府,刘珺也知道了当年发生的事。张家管家带着张褒儿一路到了扬州,张府闻听族中人出事后就做了大量准备,管家在扬州存放了许多财物。
张褒儿幸存,这就是张府最大的幸运。她从此就和管家在扬州落下脚来,潜心做生意,如今已经是富甲一方。
富贵且漂亮的张褒儿,去了一趟京城后,带回一个乞丐,而且她要嫁给这个乞丐!
这简直能把扬州府给炸翻,此乞丐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入张褒儿的眼?
众人议论纷纷,都看不起刘珺。
张褒儿不为所动,坚持要嫁。刘珺这边,他想到了当年跟陈伯说要学拳脚的事,当年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学拳脚,长大后渐渐明白,当看到张姑娘的那一刻起,当看到那个满脸泥污的少女时,当看到她狼吞虎咽吃鸡腿牛肉时,他生起了保护她的心,所以他才想学拳脚。
少年懵懂,少女心动,并不是突然而至,而是源于年少时的那场邂逅,只是两人都不知道罢了!
他本不是矫情之人,既然张褒儿坚持,他又何必撑着不同意?
是以,两人大婚事成,刘珺娶了张褒儿。他已经没有地方可去,大名府的家早已不在,他等于是一无所有。但是张褒儿坚持自己是嫁,并不是招婿,因为在她心里,刘珺只能娶而不能招,刘珺是大丈夫。
刘珺不会做生意,他只会花钱,根本不会挣钱。所以,这个家里的一切,在婚后仍然是张褒儿在做主,众人对刘珺恶心和轻视,这纯就是吃软饭的男人,他有什么本事?什么本事也没有,张褒儿真是瞎了眼。
这样的话并不是没有传到过张褒儿耳朵里,也不是没有传到过刘珺耳朵里,张褒儿非常愤怒,她认为这是故意侮辱自己夫君。
每当她要怒时,刘珺总是劝她:“这个家有你就行了,你那么强,我就负责弱就行!”
张褒儿莞尔,是啊,他们说让他们说去,自己又何必被他们左右情绪?
张褒儿并不知道,她执意要嫁给刘珺,惹恼了很多人,包括扬州一些官家子弟,他们早就知道张褒儿的过去。既然她嫁了刘珺,那么就让灾难到来吧!
Ⅲ:白发戴花君莫笑,岁月从不败美人
二人成婚两年后的一个冬夜,兵丁突然包围了他们家。
兵丁要捉当年张家唯一逃跑的张褒儿,同时要捉刘家唯一失踪的刘珺。
一时间,府中乱了套,外面被层层包围,府中人只怕连一只鸟也飞不出去,此番怕是要完了。
张褒儿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嫁刘珺竟然生出这么多事,她此时已经后悔,这次自己要死,还连带着刘珺也活不成,他一介书生,又怎么能对付虎狼一样的兵丁?
张褒儿泪如雨下,她不怕死,怕的是自己连累了刘珺。
刘珺仿佛听不到外面兵丁的喊叫,伸手帮她擦了泪,柔声说道:“怕什么呢?哭什么呢?这个家,你强了,我便弱,你弱了,还有我。当年你随管家离开大名府,我学习了几年拳脚,这些年也没有落下。”
张褒儿认为他这是安慰自己,既然如此,不如让他自己赶紧逃走。
刘珺又岂会留下她私自逃跑?
不管她如何反对,刘珺把她绑在自己后背上,他要负妻闯关!
当夜,府中血流成河,血人一样的刘珺没让背后的张褒儿受一点伤,他在兵丁中左右抵挡,于黎明前闯出大门。
黎明时,有轻骑出扬州。马上负有两人,一个是身受重伤的刘珺,一个是毫发无损的张褒儿。
天亮后,有兵丁出城,他们一定要抓住刘珺和张褒儿。
连着奔逃一天一夜,刘珺已经再支撑不住,荒野中有一方废弃古刹,张褒儿惊吓带担心,此时已经六神无主。
刘珺将腿上断箭拔出后和她一起进入古刹,腿伤严重,这条腿估计会废掉。
古刹已经完全破败,怒目的金刚上也结满了蜘蛛网。
两人在古刹中相拥而睡,刘珺疲累异常,睡得特别沉。
“公子,公子醒醒。”
刘珺猛睁眼,却看到一个穿着戏服的傀儡正盯着他,如此古刹之中,突然看到诡异傀儡,使刘珺吃惊不小。
“公子这是逃命,又如何能在此安睡?但此时想走也走不成,这周边已经被团团包围,唯今之计,躲起来别说话。”
傀儡话音刚落,刘珺猛然惊醒,刚才竟然是一个梦?梦中那个傀儡告诉自己这四周已经被包围,自己只要外逃就会被捉,怎么办?
躲起来别说话?
想到这里,他带着张褒儿躲进了一尊巨大的金刚之后。
刚躲好,突然闯进来许多兵丁,他们骂骂咧咧在里面四处寻找。有兵丁在地上仔细查看后,认为这里曾经躲人,而且躲的人肯定没有逃出,因为四周都有人,他们逃不出去。
众兵丁来了劲,他们仔细在里面寻找着,有兵丁慢慢走向了两人藏身之处。
就在此时,古刹中突然响起一阵阵唱声,昏暗的月光下,古刹中平白出现了众多傀儡,这些傀儡迈着诡异扭曲的步子走向兵丁,嘴里咿呀有声,吓得众兵丁转身便逃。
古刹中阵阵戏声和笑声,兵丁们吓得远远离开,再不敢到此处来。
刘珺受伤很重,张褒儿束手无策,刘珺却不以为意,腿上的伤死不了人,只是以后怕是要行动不便了。
一日后,两人在夜里从古刹逃出,一直向北,远远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两人以前都是大富之家,却都承受了家中突变。张褒儿这些年并没有受苦,因为有管家,也有钱,此番却再没有人帮她,钱也没有。
但这时候,傀儡师却出现了,他说自己老家在成都府,刘珺二人可以到那边去生活。
两人跟着傀儡师去成都府,路上刘珺问他在古刹中那些傀儡是怎么回事,傀儡师却声称自己并不知道,也没有去过古刹。
一路奔波,到了成都府一处小村落方才停下脚来。傀儡师和村里人热心,帮两人盖起茅屋,在茅屋前开出一片荒地。
刘珺夜战兵丁,腿上受伤,落下了一个跛脚的毛病,但并不影响生活和干活。
张褒儿迅速成为了一个农妇,两人再没有回过大名府和扬州府。
几十年后,茅屋前已经是大片桃林,桃花盛开时,刘珺在病榻上躺倒,此番,怕是要去了。
张褒儿服侍他吃过药,坐在榻边拉着他的手轻轻抚摸,如今的她已经是满头白发。
刘珺艰难伸手,张褒儿赶紧低头,好让他更容易能抚摸到自己的脸。
刘珺轻轻抚摸,深深叹了口气:“几十年了,你还是那么美!”
张褒儿羞笑,白发粉面,竟有了一丝少女娇羞。
“你说,当年你为什么要嫁给我?如果不嫁,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你仍然是扬州府首富,何必呢?”
“我嫁给你,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吗?”
“当年你何必在大名府救我?如果让我当时死了,又怎么会有后面这些事?”
刘珺愕然,接着失笑,抚摸着张褒儿的手垂落,闭眼,死去。
张褒儿泪如雨下,痴痴坐在榻边,一直看着他的脸,久久不愿移开。
窗外有鸟悄然飞过,风吹动满树桃花,传来阵阵花香。
张褒儿慢慢把自己脑袋靠在了已经逝去的刘珺胸膛上。
两头白发,一世情缘,败了桃花,枯了娇颜。茅屋是他们的家,也是他们的坟墓,外面的株株桃树是他们的墓碑,桃花是墓志铭,这些墓志铭无言,只有阵阵花香。
二人年少相遇,从此结缘,缘起年少时,此情无极限。
从成婚,两人就决定用矢志不渝,刻永世相爱的碑。
三日后,不吃不喝的张褒儿手握刘珺之手,在病榻前断了气。
同一天,有两只青鸟自桃林飞出,一飞上青云,红尘不得见。
刘公子,张姑娘,辞别人间。
诸位,刘珺是个纨绔公子,他年少顽劣,不喜读书,对钱财完全没有概念,只知道花钱而不知道如何挣钱,这不是纨绔是什么?
可是,这个纨绔公子看不得人间疾苦,看不得人穷困受罪。张褒儿家中突变,任何一个人都不敢收留,更不要提帮她逃出城。可是刘珺可怜她,送吃食,送出城,还要送财物,这是善良。
穷苦人卖菜写书信,他每每送钱,他看不得这些人生活困顿。傀儡师被人欺负,他给钱后还揍了欺负傀儡师的人。
他做了很多,也得到了很多。
他帮助了太多贩夫走卒,在家中突变时,是这些人救了他的命,将他安全送出了城,这是他以前的善良带来的结果。他救了张褒儿,张褒儿闻听刘府落难后,苦苦寻他,而且嫁给他报恩。
这是个有情有义的奇女子,两人成婚,被人告发,刘珺自己逃的话不会受伤,但他要带着妻子一起逃,如果逃出便逃了,如果逃不出,那便一起死。
他把妻子救出,自己受了伤,但他不悔。
逃至古刹,兵丁眼看要捉住他们,梦中有傀儡相助,甚至还出现了傀儡闹古刹。傀儡师说他什么也没做,其实他要做那些很容易,因为傀儡原本就是提线木偶。
两人历经苦难,却也算善终。
刘珺隐有古时君子之风,他只管做,后面得到了诸多别人帮助,如果他只是个纨绔子弟,在落难时,又岂会有人出来帮忙?
所以,他种下了善良,也收获了善良。
最终他和张褒儿死去,可人谁能不死呢?重要的是他的善良得到了善良,他这一生,一定毫不后悔,您觉得呢?
(本文由黑嫂原创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