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裁埃德加·斯坦伯恩的终场哨声,将许多人认为不可能发生的事证为现实。2003年5月,云达不莱梅在积分榜上和拜仁慕尼黑相距23分。12个月后,在慕尼黑奥林匹克运动场,远征球迷和球员们提前两轮联赛庆祝他们夺下德甲冠军。但对有个人来说,他的思绪太过复杂,站在球场中央,人们看到艾尔顿·贡萨尔维斯·达席尔瓦情绪失控。
由于一次仓促的签约,巴西球星被迫要离开并不希望失去他的球队,在2004年5月8日的那一天,他依然没有做好离开的准备。“在赛季结束后的几个月里,我哭了很多次。在家里,在床上,在马桶上。我一次又一次地问自己,‘为什么是沙尔克?为什么是沙尔克?’”事实证明,对于一个倾尽全力才到达巅峰的球员来说,这次转会,是终结的开始。
由于他的体重、力量和惊人的速度,艾尔顿被德国媒体称为Kugelblitz,即球形闪电。这是一种无法解释的电流现象,这也是对这位个性难以捉摸的球员的完美比喻。1973年,艾尔顿出生在巴西北部的帕雷巴州,从小在农场里光着脚打磨球技。伊皮兰加(Ypiranga)是他的第一家职业俱乐部,1994年,他出场12次,打入2球,帮助这支名不见经传的小球队历史首次升入巴西丙级联赛。
在巴西国际、莫奇米林(Mogi Mirim)和圣十字(Santa Cruz)等俱乐部先后展现出不俗实力后,1997年底,艾尔顿在瓜兰尼(Guarani)的一个多产赛季引起了巴西之外球队的侧目,当时他在43次出场中攻入20球。云达不莱梅在这个时候就已经对他展示出了兴趣,不过因为要价过高,最终艾尔顿加盟了墨西哥老虎队。尽管在墨西哥的23场比赛只打入5球,但这并没有动摇时任不莱梅主帅沃尔夫冈·希德卡的决心,他最终在1998年10月以250万镑签下了艾尔顿。
艾尔顿在德国的前三周都住在酒店里,除了意大利面什么都吃不惯。但在球场上,他的开局非常不错,在对阵弗赖堡的处子秀即收获进球,他似乎并不需要太久时间来适应欧洲足球。不幸的是,希德卡在三天后遭俱乐部解雇,由于球队面临降级风险,更提倡纪律严明的菲利克斯·马加特取而代之,而他从一开始就和艾尔顿产生了分歧。
由于马加特施行德语政策,艾尔顿在不莱梅的第一个赛季很难获得机会,4次首发,只打入2球。对他来说幸运的是,马加特在赛季结束前也被解雇了,而接任者托马斯·沙夫对艾尔顿更加宽容。尽管在德国杯战胜拜仁的比赛中几乎没有发挥作用,但这预示着沙夫将为球队带来改变。
博塔弗戈一度在赛季间歇期希望将艾尔顿带回巴西,这使他在1999-00赛季的前三场比赛中都被排除在了比赛名单之外。但谈判最终失败,艾尔顿留在了德国,并迎来爆发。联赛第五轮,客战沃尔夫斯堡,球队的前南斯拉夫前锋拉德·博格达诺维奇在第15分钟时被迫离场,艾尔顿替补出场后带领球队取得一场7比2的血腥胜利。他攻入一球,并为克劳迪奥·皮萨罗送上两次助攻。一个被普遍认为因超重而无法在德甲生存的球员开始改变人们的刻板想法。这个赛季,他和皮萨罗以及球队传奇马尔科·博德之间建立了良好的关系,他在各项赛事出场45次,贡献16个进球和14次助攻。
许多人都对这个小角色突然成为德甲最多产的射手感到惊奇。尽管艾尔顿出人意料地声称这是因为他和女友性生活频次的增加,但客观来看,沙夫是那个功劳最大的人。在战术上,他充分发挥巴西人的长处,让他完全不必承担防守职责,并依靠安德烈亚斯·赫尔佐格和约翰·米库的视野和脚法,为艾尔顿输送炮弹。
接下来的两个赛季,艾尔顿同样以高进球率作为对沙夫信任的回报(分别为17和20球),尽管也不是全然顺利。巴西人悠闲而散漫的生活方式和严谨守时的德国人间有着明显矛盾。2002年季前赛期间,艾尔顿又一次晚归,当他飞抵不莱梅后,只能坐出租车前往球队位于诺德奈岛的训练营,这趟行程花费超过了惊人的700欧元。艾尔顿的缺勤也是出了名的,每当他在间歇期或告假回到巴西,不莱梅的球迷们都会开始打赌,猜他会比计划晚多少天回来。
但只要在球场上表现出色,这些问题很容易得到宽容。尽管拜仁最终选择了拉科鲁尼亚的荷兰射手罗伊·马凯,但艾尔顿一度在他们的引援名单上排列靠前。艾尔顿并没有受到影响,2003-04赛季,他的表现又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超越了拜仁所青睐的人。事情始于在揭幕战对柏林赫塔的比赛,艾尔顿直接参与了球队的全部三个进球,梅开二度,还有一次助攻。这预示了巴西人将成为这个赛季的第一主角。
艾尔顿在下一场对阵门兴的比赛中进球、在对阵沙尔克的比赛中进球、对阵慕尼黑1860的比赛中进球、对阵沃尔夫斯堡梅开二度。但之后一个重要的决定改变了他未来的职业走向。随着他在不莱梅的合同在赛季末到期,球队似乎对与他续约信心十足,对于其他球队对艾尔顿的“骚扰”也视若罔闻。
沙尔克04便是其中之一,他们向艾尔顿提出了一份工资翻倍的合同,就在双方初次接触后的第三天,艾尔顿就决定签约。这自然惹恼了不莱梅,他们向德国足协提交了一份正式投诉。虽然沙尔克的行为缺乏道德,相同的问题还发生在艾尔顿的队友姆尔登·克尔斯塔季奇身上,但这并没有违反规定。
与不莱梅的复杂关系并没有影响艾尔顿在球场上的表现。在接下来的几周里,他对阵弗赖堡打入两球,并在和波鸿的比赛中上演赛季唯一的帽子戏法。进球源源不断,作为当家射手,他在整个赛季中依然送出了8次助攻。在他身边,伊万·克拉什尼奇、米库和法比安·恩斯特等都为球队的崛起做出了关键贡献。但真正的催化剂是艾尔顿,他帮助云达不莱梅在冬歇期前以5分的优势领先卫冕冠军拜仁慕尼黑。
1月,艾尔顿在和荷兰罗达JC的热身赛中拉伤了大腿,这让球队和球迷感到恐慌。但他及时恢复,在2004年的首场联赛中,他再次面对柏林赫塔完成梅开二度。此后他又在和科隆的比赛中独中两元,对阵斯图加特送出两次助攻。他的出色表现延续到了赛季末段,面对和拜仁慕尼黑的直接较量,只要获胜,不莱梅就是德甲冠军。
克拉什尼奇和米库为不莱梅取得2比0的领先,而艾尔顿在禁区外的远射为球队在开始30分钟后就锁定了胜局。马凯在下半场为拜仁攻入安慰性的进球,比赛结束,云达不莱梅提前两轮夺得德甲冠军,这是他们自1993年以来首次加冕联赛冠军。艾尔顿古怪的赛后采访后来被媒体取了一个专门的名字——Verstehden Ailton(意为理解艾尔顿)——在采访中,他语无伦次地夹杂着德语和葡萄牙语回答记者问题,闻者疑惑难解。
尽管在剩下的两场比赛中分别以2比6和1比3负于勒沃库森和汉莎罗斯托克,艾尔顿还是以28粒进球结束了这个赛季,成为1981年以来进球数最多的德甲金靴。在对汉诺威之外的所有球队,艾尔顿都取得了进球,他也因此荣膺德国足球先生,这是该奖项首次授予非德国籍球员。在欧洲金靴奖的排名上,艾尔顿仅此于蒂埃里·亨利,位居第二。
在德国杯决赛3比2战胜亚琛,确保了不莱梅的双冠王头衔后,艾尔顿和克尔斯塔季奇一起离开了球队。巴西人离开了这座将他视为英雄的城市,前往那个曾经被他称作“垃圾”、在积分榜上落后不莱梅6个名次、相差24分的沙尔克04。除了工资,从任何意义上来说,这都是一次退步。事实证明,克尔斯塔季奇对鲁尔球队来说是更重要的签约,他在此后的5个赛季共出场178次,并与另一位巴西人马塞洛·博尔登共同成为球队的核心和领袖。
艾尔顿在盖尔森基兴度过了一个依然难忘的赛季,尽管下滑明显,但14粒联赛进球依然使他成为队内最佳射手,沙尔克04最终以亚军的成绩结束赛季,比不莱梅高出一位。但不幸的是,艾尔顿懒惰的品行和在球场上不愿参与防守的态度使得球迷们没能接受他。而他也从不掩饰自己对这次转会的失望,他说他很遗憾错过了冠军联赛,并直言希望转会没有发生。他说他依然爱着不莱梅,他说他的家依然在不莱梅,宁可每天往返500公里也不愿意留在沙尔克。
这些麻烦意味着当2005年8月贝西克塔斯提出一份价值350万欧元的报价时,俱乐部欣然接受。艾尔顿在土耳其的任务是取代转投里昂的挪威中锋约翰·卡鲁,但他在五个月里只打入4球,很快就被另一位巴西球员波波所取代。
艾尔顿以租借形式回到德甲,加盟汉堡。但在人们的记忆中,相较于进球,更多的是他错失的机会。13场3球的表现很难让汉堡球迷感到满意,尽管在和沙尔克比赛中的良好表现能让他自己感到满足。但一次巨大巨大的失误将定义他在汉堡的失败——汉堡对阵不莱梅——北方德比。简单地说,这场比赛的胜者将直接获得欧冠正赛资格。在比赛还剩20分钟时,两队依然1比1战平,汉堡是比赛中场面占优的一方。
巴巴雷茨找到了空档处的艾尔顿,面对空门,艾尔顿在门前7米处将球射偏。不久,克洛泽为不莱梅进球,并最终2比1赢下这场关键战役,直接进入欧冠正赛。赛季末,艾尔顿获选汉堡最佳球员,这是由千千万万不莱梅球迷登入汉堡官网投票得出的结果。
尽管汉堡最终战胜奥萨苏纳晋级欧冠正赛,尽管永久买断的费用只是125万欧元,但汉堡还是选择放弃艾尔顿,贝西克塔斯也不想要他。在转会窗最后时刻,艾尔顿加盟贝尔格莱德红星,尽管他又收获了一枚联赛冠军奖牌,但他在一月就又一次被租借到了草蜢队。在瑞士,艾尔顿13场比赛攻入8球,包括对阵卢塞恩时的帽子戏法,但他依然没有获得永久转会的机会。
对于一名三年前还是德国顶级联赛的最佳射手来说,这样的境况令人感到唏嘘悲凉。那个夏天,人们在拍卖网站eBay上见到了一样特殊的拍品——象征德甲金靴的“小钢炮”奖杯——在截标前80分钟时拍卖被强制中止,当时的出价已经达到60万欧元。事情源自艾尔顿的前经纪人维尔纳·赫莱克斯,他声称这么做是合法的,因为他的巴西客户拖欠了他数十万的未付账单。
艾尔顿在2007-08赛季又一次回到德甲,尽管他的身材已经像气球一样鼓,升班马杜伊斯堡还是看中了他的经验。不过,尼日利亚人梅纳西·伊希亚库的表现又限制了艾尔顿的出场,他只能在比赛中长坐板凳。而他在10月份申请陪产假自然无益于改变和球队本已紧张的关系。直到二月他才回来,在此后9场比赛中只打入1球。当再次回到威悉球场时,艾尔顿带着歉意举起了手,不莱梅的球迷也向他们曾经的英雄致敬,当他在第65分钟被替换下场时,全场起立为他送上掌声。
在2010年再次回到德国之前,艾尔顿在乌克兰、奥地利、巴西和中国经历着游牧般的旅程。乌丁根队是他的目的地,在出场13次并打入4球后,七月他回到了不莱梅。这次回归牵动了许多人的怀旧之情,尽管他身披的是奥伯尼兰特的红色球衣而非云达不莱梅的绿色。当时已经37岁的艾尔顿说:“我从来没有忘记这座城市”。这次看起来不太可能的转会是基于艾尔顿和球队经理迈克·巴滕的友谊实现的。这支第四级别球队在当地加油站的广告位上展示巴西人的照片以吸引更多关注。
如今,在他的第二故乡,艾尔顿的生活远远超出了足球范畴。他会在一些电视节目中出现,比如真人秀《我是名人》(I’m Celebrity)、推出了一款能量饮料、甚至还录制了歌曲。实际上,由于常年被巴西国家队忽视,他的确试图为德国队效力,但时任国家队主帅鲁迪·沃勒尔对此不置可否。还有一个国家对艾尔顿很感兴趣,那就是卡塔尔。他们愿意向艾尔顿支付120万欧元让他成为卡塔尔公民,但此举遭到国际足联介入,因为他和这个海湾国家没有任何关系。
2013年12之前,艾尔顿将职业生涯最后的时光交给了第六级别球队黑森宾根(Hassia Bingen),在那里,他在21场比赛中攻入了19球。当被问及为什么还在踢球时,他说:“我不能只是躺在家里的沙发上喝喝咖啡度日。”即使在退役后,他的工作依然很忙,需要兼顾妻子在得克萨斯的医疗诊所和在巴西的一座牧场。当然,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作为球员时挥金如土的习惯所致。
有传闻称,在职业生涯的巅峰时期,艾尔顿每月在穿着上的花销就高达10万欧元。此外,他还在那个夺冠赛季做出了一项奇怪的安排——每当他取得进球时,就会给妻子罗莎莉亚购买一件昂贵的首饰作为庆祝。为了帮助他,云达不莱梅在2014年9月为艾尔顿组织了一场告别赛,威悉球场座无虚席,艾尔顿在他的情感归宿情难自已,他跪在球场深情亲吻草坪的场景令人动容。他上演了帽子戏法,尽管这已经不再重要。
这场告别赛显示了艾尔顿在不莱梅的地位。他将这座德国西北部的城市当作自己足球生涯唯一的家,这里的球迷们也都深深迷恋于他的进球能力和古怪的个性。他将最好的五年时光留在了威悉球场,那不平凡的五年,即使只能在泪水中默然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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