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da 从巴萨到巴黎，从30号到30号，梅西的发现之梦，未曾停歇，仍在继续。
文 | 南都人物周刊记者 卫毅
编辑 | 黄剑
本文来源南方人物周刊（ID：Peopleweekly）
他如今站在一片新的草地上。他是已知的，又是未知的。巴萨有他最好的时光，也有最坏的时光。他已经用21年展示了已知的梅西，他和我们都想看到更多。从巴萨到巴黎，从30号到30号，梅西的发现之梦，未曾停歇，仍在继续。
纸巾
“诺坎普的国王”来到了巴黎王子公园球场（巴黎圣日耳曼足球俱乐部主场），30号球衣有了一个伤心的重生。2021年8月8日，莱昂内尔·梅西（LionelMessi，又称里奥·梅西）告别了效力21年的巴塞罗那足球俱乐部（简称“巴萨”），泪洒现场。许多大小屏幕前的梅西球迷，已经无心观看几十分钟之后开始的东京奥运会闭幕式。
21年前，从阿根廷罗萨里奥来到西班牙巴塞罗那的梅西一家，在等待着悉尼奥运会结束。巴塞罗那足球俱乐部技术总监雷克萨奇正在奥运会赛场上考察年轻球员。西班牙国奥队打入了悉尼奥运会男子足球决赛，对手是喀麦隆，巴萨球员哈维和几年后成为巴萨球员的埃托奥都进了球。21年后，西班牙再次打入了奥运会男子足球决赛，队中球员佩德里被认为是巴萨的未来。这些都不再重要，巴萨球迷焦虑的是，梅西还会归来吗？
2021年8月10日，西班牙巴塞罗那，诺坎普球场，工作人员撤下梅西的海报 图/ICphoto
残存的期待破灭了。一身正装的梅西用妻子安东内拉递过来的纸巾，捂住了不断涌出的眼泪。无数熟悉巴萨历史的球迷在此刻想起了从一张纸巾开始的“神话”。
21年前，雷克萨奇从悉尼回到了巴塞罗那。午饭之后，他来到球场，看了专门为考察梅西准备的比赛。他绕了一个U形路线，花了八分钟（奥运闭幕式下一届东道主表演所用时间），看了少年梅西的表现，就对身边的人说，签下他，就这么决定了。雷克萨奇评价13岁的梅西：冷静从容，灵巧，速度快，技术极佳，能带球全速前进，有能力过掉面前的任何人。
梅西在巴塞罗那青年队的资料图片
并不是所有巴萨的决策者都这么认为。他们考虑得更多的是困难：法律不允许外国孩子在梯队踢球；年龄太小，如何在异乡生活；他的父母怎么办，得为他们找工作；生长的问题，需要俱乐部提供治疗费用；太瘦小了，有人甚至说他只适合玩桌面足球……总之，巴萨为一个13岁的阿根廷孩子负担起他的整个家庭，值不值？
正是在这一切悬而未决之时，梅西的中间人和雷克萨奇在那张著名的餐巾纸上，签下了君子协议。严格来说，这并不具有法律效力，而是表明一个伯乐的决心。
2021年8月8日，西班牙，梅西召开告别发布会，现场展出梅西21年红蓝生涯赢得的奖杯 图/视觉中国
入场
梅西宣布告别巴萨之后的几个小时，甘伯杯迎来第一场没有梅西的比赛，对手是尤文图斯。人世间总有令人唏嘘的巧合。2005年8月24日，新赛季开始前的甘伯杯比赛中，时任巴萨主帅里杰卡尔德决定让18岁的梅西首发出场。这是梅西的第一次甘伯杯比赛，对手是卡佩罗执教的尤文图斯（简称“尤文”）。梅西穿裆过掉了现任广州队主帅卡纳瓦罗（他在2006年获得了金球奖），从维埃拉脚下断球，过人、助攻、射门，让皮耶罗目瞪口呆……梅西当选了这场比赛的最佳球员。卡佩罗对昔日的弟子里杰卡尔德说，反正他很难出场，不如租借给我们吧。梅西当时正面临着非欧盟球员资格的问题，新赛季能否上场仍未可知。西班牙有关部门效率低下的官僚作风，不只一次差点断送掉梅西的巴萨生涯。
2020年12月8日，2020-2021赛季欧冠联赛G组巴塞罗那与尤文图斯的比赛中，尤文图斯队球员C·罗纳尔多（右）和巴塞罗那队球员梅西拼抢 图/新华社
卡佩罗在甘伯杯的赛后新闻发布会上，花了许多时间去盛赞这位很多记者都不知道的球员。他说，今天，一位巨星诞生了。最令人惊叹的是，卡佩罗在那时就将梅西和C罗（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进行了比较。他觉得梅西的想象力更丰富，传球和助攻都极其巧妙，而C罗更快、更壮，梅西和C罗会开创足球的新纪元。这些话现在看来，卡佩罗仿佛就是先知。
尤文的价码很快就摊在了巴萨的办公桌上，而另一支意大利球队国际米兰直接为梅西提供了“3倍的薪水和1.5亿欧元的买断费”。这是一个巨大的考验。而此时的巴萨主席正是拉波尔塔。这些来自外部的“威胁”刺激了巴萨。拉波尔塔极力阻止了这一切的发生，但他自己都承认，当时没有底气，巴萨资金并不雄厚，赢得联赛冠军都是非常困难之事，他们只有一个欧冠奖杯，那也已经是1992年的事情。这个面临离开的少年，此后才完全改变了俱乐部历史。但在当时，没有人看得这么远。
2021年4月17日，在西班牙塞维利亚进行的2020-2021赛季国王杯决赛中，巴塞罗那队以4比0击败毕尔巴鄂竞技队，梅西高举冠军奖杯 图/新华社
梅西的父亲豪尔赫·梅西从2000年开始，就在不断跟俱乐部为梅西的去留进行着旷日持久的谈判，签订了一份又一份不断更改的合约。一整个家庭都押在里奥·梅西身上。里奥自己也深知这点，年少时，他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泣，不让父亲知道。许多少年球员的故事终止于这样的消磨。里奥在巴萨少年队的第一个教练博雷利曾经说过，梅西、皮克、法布雷加斯的故事很美妙，但他们都是例外，许多球员在12岁时离开家乡，17岁又回去了，足球和学业都遭遇失败，家庭一塌糊涂。如果这是一个梦，你愿意为梦付出代价么？
2005年5月1日，梅西对阵阿尔巴赛特的比赛中破门，小罗背着梅西庆祝进球 图/视觉中国
强如梅西，少年时都常置身脆弱的钢丝之上。所以，2003年11月16日，在葡萄牙波尔图巨龙球场，梅西身披克鲁伊夫穿过的14号球衣替补纳瓦罗，首次代表巴萨一线队登场时，他的父母在看台上相拥而泣。几年前，那张餐巾纸“协议”签下之后，梅西的父亲豪尔赫步行五十英里到圣母祠还愿，梅西赤着脚走了最后八百米。他们觉得足球这条路能走下去，除了无与伦比的天赋，还需要神灵护佑。前方是赛场，也是未知的角斗场。
爆场
2021年8月8日的甘伯杯，比赛进行到第10分钟，全场响起了呼喊梅西名字的声浪。这是诺坎普球场（巴萨主场）最经典的声音之一，但主角已不在场上。巴黎机场、酒店、球场外的球迷，成为了新的声浪的制造者。这些巴黎圣日耳曼足球队的拥趸疯狂地迎接世界最佳足球运动员的到来。
2007年，前广州城队主帅范布隆克霍斯特在离开巴萨时，给梅西发了一条告别短信，上面有一张梅西在喧闹的纽约时报广场的自拍照。他告诉梅西：在你人生中还能有这么一次，身边没有任何人过来，可以随意拍照，这不是很美妙的事情么？
对于年轻的阿根廷人来说，在闹市里独处的时光即将过去。
2017年4月23日，西班牙马德里，2016-2017赛季西甲第33轮，皇家马德里2-3巴塞罗那，梅西在补时阶段完成绝杀进球，脱下球衣庆祝 图/ICphoto
2007年3月7日，巴塞罗那足球俱乐部与梅西签订了一份新合同，他的年薪从180万欧元增加至650万欧元。梅西超值回报了这份工资。几天之后，在和皇家马德里的西班牙国家德比中，梅西收获了职业生涯的第一个帽子戏法。打入第三球后，他反复亲吻球衣上的俱乐部队徽。记者赛后问他为什么？他说，因为我欠巴塞罗那的，我很感激他们为我付出的一切。接下来的4月18日，梅西在对阵赫塔费的国王杯半决赛首回合比赛中，上演了马拉多纳式连过5人的进球好戏。队友西尔维尼奥说，他（梅西）没有在更衣室拿这事儿开玩笑。梅西尊重他的对手和队友。他从来没有说过“你看到我刚刚怎样带球过人了吗”“看看我刚才进的世界波啊”。可我们都曾那样说过。6月9日，西班牙足球甲级联赛倒数第二轮对阵西班牙人的比赛中，梅西甚至复制了马拉多纳的“上帝之手”。阿根廷电视台的足球解说员认为这一定是“马拉多纳转世”，世俗世界不可能有这么精确的巧合。
但对于梅西的球队来说，这是一个糟糕的赛季。许多人忘记了，那场梅西连过5人进球、以5比2获胜的比赛过后，巴萨在国王杯次回合，不可思议地在客场0比4输给了赫塔费，被淘汰出局。这多么像十年以后，巴萨在罗马和利物浦的噩梦。
2019年4月27日，2018-2019赛季西甲第35轮，巴塞罗那1-0莱万特，梅西和孩子们庆祝个人的第十个西甲联赛冠军 图/视觉中国
以拉波尔塔为主席的巴萨高层对主帅里杰卡尔德和核心罗纳尔迪尼奥开始失去信心。而在此前的2006年5月17日，这支被称为“梦二队”的巴萨在巴黎赢得了俱乐部史上的第二座欧冠奖杯。梅西在欧冠决赛中没有登场，巴萨前锋线上的主角是埃托奥。
2008年，北京奥运会之前，罗纳尔迪尼奥等一批功勋队员遭到清洗，里杰卡尔德下课，巴萨高层在穆里尼奥、巴尔韦德和瓜迪奥拉等三位候选人中，选择了执教经验最少的瓜迪奥拉。在董事会上，主席拉波尔塔自己也仅以一票的优势，在不信任投票中惊险脱身。
2017年3月8日，西班牙，2016-2017赛季欧冠16强次回合，巴塞罗那6-1巴黎圣日耳曼，总比分6-5晋级，梅西和队友庆祝大逆转 图/视觉中国
瓜迪奥拉，这位经历过克鲁伊夫时代的4号位球员，是全攻全守传控足球的信仰者。他说，克鲁伊夫在这里打下基础，我们几乎都是他的弟子。此时的克鲁伊夫，在背后也给拉波尔塔出了许多主意。瓜迪奥拉继承了米歇尔斯、克鲁伊夫、范加尔和里杰卡尔德这一脉荷兰足球哲学，在“Tiki-Taka（巴萨和西班牙国家队坚持多年的一种足球战术，特点是短距离传送和频繁跑动）”中赢得比赛。
此时的巴萨，是世界足坛无解的一道题，原本只在概念中存在的“美丽足球”，每周都在现实中上演。2008年12月，《纽约时报》一篇文章称，“如今观看巴萨的比赛如同拿起一本令人欲罢不能的好书。”
更让巴萨球迷兴奋的是，2009年5月27日的欧冠决赛中，巴萨的11名首发球员有7名来自它的拉玛西亚青训营。2000年，梅西来到巴塞罗那的那一年，范加尔说过自己的一个梦想：用11个来自低级别联赛的青年球员组成一支本土阵容。9年之后，几乎梦想成真。
2009年5月27日，罗马，2008-2009赛季欧冠决赛，巴塞罗那2-0曼联，梅西头球破门图/视觉中国
“新王”
关于梅西的许多重要事情，都发生在奥运会前后。2008年的夏天，21岁的梅西成为了巴萨新的核心。巴萨在上个赛季获得了联赛第三名，需要经过资格赛才能参加欧冠正赛。而资格赛的第一场比赛正好是在北京奥运会期间。
梅西希望去北京为阿根廷国奥队赢得荣誉。俱乐部最初并不同意他的想法。拉波尔塔甚至说，如果国际足联球员身份委员会裁定巴萨必须放梅西参赛的话，我们会告到国际体育仲裁法庭去。
2008年北京奥运会，梅西（左）和队友阿奎罗庆祝阿根廷夺冠 图/视觉中国
在场面僵持的情况下，巴萨新上任的主教练瓜迪奥拉给了梅西前往北京的机会。瓜帅由此赢得了梅西的信任。阿根廷在奥运男足决赛中，依靠迪玛利亚的一记吊射，以1比0赢了尼日利亚，获得冠军。这跟2021年夏天的美洲杯决赛何其相似。为阿根廷赢得冠军的梅西是快乐的，一个快乐的梅西是“无敌”的。接下来的那个赛季，我们都知道了，巴萨史无前例地获得了“六冠王”。
2021年7月10日，巴西里约热内卢，美洲杯决赛，阿根廷1-0巴西。梅西（右）与昔日巴塞罗那队友、巴西球星内马尔在赛后聊天。两人如今在巴黎圣日耳曼再度成为队友图/ICphoto
2009年底的欧洲金球奖评选，梅西被96位投票者中的90人选为第一。欧洲金球奖过去54年的历史当中，从未出现过这么高的得票率，高出排名第二的C罗两倍还多。这只是开始，接下来，梅西实现了金球奖史无前例的“四连庄”。
梅西似乎从未有过懈怠，一次欧冠冠军和一次金球奖对很多球员来说，已经是难以企及的职业生涯之梦，而他总是希望得到下一个。在告别巴萨的新闻发布会上，他还表示，想再次获得欧冠。瓜迪奥拉曾说梅西有“竞争之魂”。那些跟着梅西一起踢友谊赛的朋友都曾经被梅西告知——比赛越来越无聊了啊，我们要认真对待。
2019年12月2日，梅西与六座金球奖杯合影 图/ICphoto
他从小就如此，这不是贪婪，不是放不下，而是，他觉得足球本该如此。连过5人的进球载入了史册，但梅西说他在上小学的时候，就进过那样的球。里杰卡尔德对此也不陌生，他只是对曾经发生在训练场上的事情报以欣慰的笑容和掌声。作家爱德华多·萨切里说他欣赏梅西的一个点是：这个人对足球有从伦理学及美学角度出发的认识。他进球之后，会回头等着队友，会寻找给他助攻的人，他不是那种四处奔跑、寻找摄像机摆姿势的人。
在连续获得金球奖之后，梅西的麻烦也出现了。2013年9月27日，梅西出现在法院，为2007年到2009年的3次税务问题指控进行辩护。这是糟糕的一年，梅西受伤，回到阿根廷休养。他因此错过了自己的巴萨首秀10周年纪念日的比赛。
巴萨高层在梅西缺席的情况下，对他的新合约展开了讨论。新任主席罗塞尔不像前任对梅西那般照顾，有说法是他想卖掉这位球星。梅西则表示，如果他们不想续约，或者有什么疑虑的话，自己乐意离开。
巴西球星内马尔此时已经转会至巴萨，他跟巴萨的合同引发的问题在此后多年，甚至在他离开之后，都没有完全妥善解决。在这方面问题的解决上，巴塞罗那足球俱乐部仿佛总是一地鸡毛。
2012年4月21日，西甲巴塞罗那对阵皇家马德里的比赛，梅西在多人围堵中带球突破 图/视觉中国
那个赛季，受伤的梅西和内马尔都回到赛场后，没有持续给出之前精湛的表现。这只是相对而言，梅西之前的表现过于“神迹”，谁能指望每年都能进91球呢？就在这个被认为很“差”的赛季，梅西成为了西甲历史上总进球数最多的球员。
梅西在2021年8月10日离开巴塞罗那，前往巴黎，留下的是在单一俱乐部进672球的纪录。这是什么概念呢？一个球员一个赛季进30个球，就是极其卓越的表现了。比如，中超历史最佳射手艾克森，单赛季最高进球数是28个。672球意味着连续22年平均进球30个以上。18岁参加职业联赛的话，至少得踢到40岁。梅西在34岁的时候做到了。
新梦
过去的21年，梅西在许多次就要离开巴萨的时候，留了下来。2020至2021赛季开始前，梅西甚至已经发了离队声明，但最终还是改变了决定。他表达的失望是，看不到巴托梅乌（巴萨前主席，2020年10月27日辞职，2021年3月1日被警方逮捕）管理下的巴萨有什么明确的方向。巴托梅乌连续几年在转会市场上挖下的大坑，仍然那么显眼。巴托梅乌最终走人，梅西像皮克说的那样，“他留下”。而揪心的巴萨该往何处去呢？
离开巴萨主席位置多年之后，拉波尔塔又回来了。他2021年3月参与竞选的重要口号是“我能留下梅西”，他甚至与梅西的一件球衣深情拥抱来表达此意愿。梅西第一次参加了巴萨主席选举的现场投票。远离巴塞罗那的球迷甚至也说“天亮了”。因为这太让人联想起拉波尔塔担任主席的“六冠王”时代，曾经激荡了无数巴萨球迷内心的闪亮时刻，仿佛又要重来。
2021年7月10日，阿根廷队球员在夺得美洲杯冠军后将队长梅西（上）抛起庆祝 图/新华社
梅西的2021年夏天，看上去那么美好，在美洲杯上圆梦，第一次为阿根廷成年国家队赢得了冠军。梅西在罗萨里奥、在迈阿密、在伊维萨岛悠闲度假的时候，全世界的巴萨球迷还时不时善意调侃这个“失业”的中年男人。拉波尔塔总是笑容满面地表示，和梅西的续约一切顺利。
然后，那个时刻猝不及防地来了。直到8月11日，当梅西穿着30号球衣，亮相巴黎王子公园球场，开始颠球，无数巴萨球迷都还觉得不真实。这都是几天之内发生的事情，世界足球的版图已经天翻地覆。
2021年8月10日，法国巴黎，梅西正式签约加盟巴黎圣日耳曼 图/视觉中国
各方专家对于梅西的转会，都进行了分析。西甲联盟对于巴萨欧超之梦的阻击、CVC资本对于西甲联盟的要挟、拉波尔塔要省钱或搞钱、巴萨要重建……各种说法都有。但对于一家足球俱乐部来说，最基本的逻辑是，球队要踢得好，才有关注度，有商业赞助，才能收支平衡，实现良性循环。基础的基础是球队要踢得好。
乐观者会说，你看，当初就是拉波尔塔确立了以瓜迪奥拉和梅西为主心骨的巴萨重建计划，赢来了巴萨的历史巅峰。也许拉波尔塔也会在那么一些时刻，沉浸在自己的“成功经验”里吧，但早在巴萨比现在日子过得更好的时候，这支球队内部都觉得“六冠王”时期的荣光不太可能重现。
梅西会被称为拉玛西亚（巴萨青训营）的孩子，但他13岁之前在阿根廷就形成了自己的风格。他几岁时带球射门的动作跟现在多么相似，以致于会有球迷调侃他三十年都没有长进。从速度来说，C罗比梅西快，从力量来说，有更多人比他强，技术上来看，马拉多纳更具天赋，但是，没有人能有梅西这样的发起和终结进攻的能力。前阿根廷国家队球员索拉里说，梅西对足球有独特的理解，仿佛他已经踢了100年的足球。
在瓜迪奥拉时代，教练为梅西这个独一无二的个体，配备了哈维、伊涅斯塔、布斯克茨这样优秀的队友，这些不可复制的个体组成了不可复制的团队。在这样的团队获得成功之后，总结出来的经验，是否真的有足够作用？这是一个可以复制的公式吗？足球要是如数学那般就好了，可惜不是。2015年获得欧冠奖杯之后，巴萨就在某种挣扎之中，甚至一年又一年地从欧冠比赛中耻辱性出局。关键位置上关键人的缺失，让巴萨走到今日。
而2021年的8月，巴萨放走了队中最关键之人。梅西多年前在与俱乐部的一次矛盾中说，足球俱乐部跟别的企业不一样。不一样的就是人。梅西只有一个，在巴萨某些决策者眼中，却是一枚棋子。这枚棋子的作用，花了许多时间才被他们认识，中间有无数次可能失去这枚棋子，当这枚棋子被认为没有太多作用的时候，最后又被利用了一把。如果巴萨高层想着还能再找到这样的棋子，那可能只是白日梦。
2015年6月5日，巴塞罗那2014-15赛季再夺三冠王，“MSN组合”梅西（中）、苏亚雷斯（左）和内马尔捧着欧冠奖杯庆祝 图/视觉中国
梅西是足坛“百年不遇”之人，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天赋，同时还有他纯粹的内心，这些结合在一起，几乎超出球迷对于足球这项运动本身的期待。
20年前，在罗萨里奥养伤之后，梅西回到巴塞罗那，接受了加泰罗尼亚TV3电视台的采访。
记者问他，你来自纽维尔老男孩？梅西说，没错，我来自阿根廷罗萨里奥的纽维尔老男孩队。
记者又说，纽维尔老男孩出了不少出色球员，我正好想到了波切蒂诺，他现在巴黎圣日耳曼踢球。梅西补充道，圣西尼和巴蒂斯图塔也是从那儿出来的，许多伟大球员都是从那儿出来的。
记者再问，你踢的是10号位，也就是阿根廷人说的“经典前腰”，你怎样描述你自己？梅西望向远方，犹豫不定地说，呃……我不知道，不该由我描述我自己。
2012年5月25日，西班牙国王杯决赛，巴塞罗那3-0毕尔巴鄂竞技夺冠，梅西跑向领奖台 图/视觉中国
那张关于餐巾纸的故事过去多年，直到2011年温布利大球场的欧冠决赛，梅西的父亲豪尔赫才第一次与雷克萨奇相遇。雷克萨奇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有多么了不起，他觉得路过球场的是个火星人，也会注意到这个小孩有多特别。他对豪尔赫说，是梅西自己发现了自己。
作家爱德华多·加莱亚诺则说，我爱梅西，不仅仅是因为看到他在场上的非凡表现感到高兴，更是因为尽管他是世界顶级球员，但他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这点，梅西似乎不相信自己就是梅西。
梅西总是寡言少语，不多的言词与太多的过人、助攻和进球形成对比。他生活在所有与足球相关的思考、享受和悲欢之中。在赢得第四座金球奖的时候，他说，我们活着都在努力提高自己的雄心壮志，对足球也不例外，我的目标是成长，不是原地不动。于是，他有了第五座和第六座，第七座近在咫尺。他如今站在一片新的草地上。他是已知的，又是未知的。巴萨有他最好的时光，也有最坏的时光。他已经用21年展示了已知的梅西，他和我们都想看到更多。从巴萨到巴黎，从30号到30号，梅西的发现之梦，未曾停歇，仍在继续。
（参考资料：《梅西》《梅西：传奇之路》《巴塞罗那俱乐部官方传记》《脏脸天使——足球阿根廷史》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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