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da 血是万应灵药。
——歌德《浮士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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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1799年12月1日，美国第一位总统被喉咙里传来的剧烈疼痛惊醒，他患上了一生中的最后一次感冒。
早上6 点，聚集在国父身边的医生们协商一致，同意采取放血疗法。先是放血18 盎司①，病人的情况并没有发生明显好转，于是，又放了两次。之后没过多久，华盛顿开始喘不过气来——医学史家认为，华盛顿应该是得了会厌炎，医生们为他切开气管。紧接着，是第四次放血。然而，这一切都是没用的，溺水式的窒息感俘虏了华盛顿，最终，他死了。时间是当天晚上10 点钟左右。华盛顿究竟是死于疾病还是死于放血造成的严重失血，已经注定不是生活在今天的我们能够回答的问题了。不过，很多历史学家坚信，华盛顿应该是死于后者。家人把华盛顿的遗体安放在家里的主会客室，以便那些声誉显赫的来访者表达他们的哀悼之情。然而，随着整个国家参与对第一任总统的哀悼活动，有人打算寻找办法让华盛顿起死回生。
接到消息后的第二天早上， 华盛顿的孙女托马斯· 劳（Thomas Law）夫人带着一个人回到了老宅，此人提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主意。那个人是威廉·松顿（William Thornton），美国国会大厦的建筑师，同时也是位医生。松顿认为，如果血液和空气能够重新回到前总统的体内，华盛顿就可以重生。作为医生，松顿建议，应该保持体温，“用加热或是摩擦的方法”，让华盛顿体内的血液重新流动起来。然后，松顿就可以实现自己的最终目的：“打通连接肺部的气管，进行人工呼吸，让肺部充满空气，把羊羔温热的血输到华盛顿体内。”
为死去的总统输血，这主意迅速遭到了华盛顿家人的反对。不过，拒绝的原因并不是质疑华盛顿能否在接受输血后活过来。华盛顿家人的拒绝主要是因为，希望记忆中华盛顿的形象完好无损，“他抛下耀眼的头衔和声誉走了；他战胜了时代的弱点，充分利用了所有的天赋，即将永生”。从这个意义上来讲，与千方百计利用动物的血液活过来相比，死亡显然是这位伟大的总统更好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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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顿并不是第一个建议将输血作为灵丹妙药的人，也不是第一个建议用动物为人类输血的医生。130 年前，即1665~1668年，整个欧洲都在兴奋地谈论着输血的可能性。英国和法国的科学家们投入了一场紧张的战役——掌握血液的秘密，在人类身上实现第一次成功的输血。英国皇家学院的院士们开始尝试把各种液体注入动物的血管中，包括葡萄酒、啤酒、鸦片、牛奶及水银。然后，他们又开始对狗进行相互输血——大狗输给小狗，老狗输给幼狗，一个品种输给另一个品种。法国科学院继续了这个犬科动物相互输血的实验，但令人沮丧的是，他们并没有重复英国同行的成功。
后来，就像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年轻的内科医生让-巴蒂斯特·丹尼斯（Jean-Baptiste Denis）忽然间就把动物的血输到了人身上。他的行为让科学界大吃一惊，收获了一地的称赞，以及比赞扬还多的争议。1667 年12 月，一个寒冷的日子里，丹尼斯把一只羊羔的血注入了一个15 岁男孩的血管。这故事的结局不错：男孩活下来了。然而，命运没有继续垂青丹尼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的丹尼斯进行了他的下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输血——这次的对象是个34 岁的精神病人，一个名叫安托万·莫里（AntoineMauroy）的男人。丹尼斯割开一头小牛的血管，用绳子把鹅毛管捆绑在一起，装配成了一个基本的输血系统。然后，他把超过10盎司的小牛血输到莫里的手臂中。第二天早上，有迹象显示这种输血好像有点儿用，或者，无论如何，这害不死人。经过数日，数次输血之后，莫里死了，很快，丹尼斯被控谋杀。
动物与人之间进行的输血实验
这之后，故事发生了戏剧性的转折，1668 年4 月17 日，巴黎的一位法官宣布对丹尼斯的控告不成立。但那个精神病人的死亡仍然成为丹尼斯职业生涯结束的标志，也宣告了临床输血这项尝试在当时的彻底失败。那次的审判书中，法国法庭宣布：若无巴黎医学会（Paris Faculty of Medicine）的预先授权，将来的任何针对人类的输血行为将被视作非法。而考虑到当时的医学会成员们并未掩饰他们对输血的反感，这次判决也就意味着输血将不太可能发生了。两年后，也就是1670 年，法国议会通过了禁止输血的法案。同时，在英国、意大利，乃至整个欧洲，输血实验都被禁止了，这一禁，就是150 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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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的前几章从海峡的对岸——英格兰开始，法国人丹尼斯创造历史的输血实践最初的源头便是在那里。在那儿，克里斯托弗· 雷恩（ Christopher Wren ）、罗伯特· 玻意耳（ RobertBoyle）、罗伯特·胡克（Robert Hooke）用实验证明了当时威廉·哈维（William Harvey）发现的血液循环。而丹尼斯的这次实践，是在更大的国际化背景下的尝试，这次早期科学尝试为英法两国争夺科学统治权之战的最后一役奠定了基础，而尝试这事儿本身就充满了戏剧化、引人入胜。
这场战役的核心部分是一场比赛，目标是破解那些在俗世与天堂中都存在的谜题，而那些谜题的争议性与它们自身的复杂性不相上下。在17 世纪最初的几十年中，当哈维宣布自己关于血液循环的发现时，他几乎颠覆了当时人们对于人体的认知。
那也是勒内·笛卡儿（René Descartes）做出了自己激进声明的时候。他说，“我思故我在”。他还宣布：心智，也就是那个也被称作灵魂的东西是独立于身体的一种存在。而身体，他争辩说，那只是个巧妙的机器罢了。那是欧洲正在从宗教战争的破坏中恢复的时候，对科学和人体的传统理解正在被颠覆，这种颠覆在一定程度上带来了不安，而自然哲学家们正在致力于弄明白那些导致这种不安的各色理论的更广泛的含义。
一场应时而生的风暴正席卷着欧洲，对抗的漩涡中，有英国和法国，有天主教和新教，以及格外特别的新对抗——科学与迷信。关于输血的争论，刚好在整个风暴的中心。丹尼斯的实验需得在这般广泛的文化和政治的背景中叙述。在这里，输血的故事并非是一个雄心勃勃的男人遭遇失败的故事；它应该是一个经历巨变的世界中发生的故事，在那个世界里，科学和社会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经历着变化。
威廉·哈维的《心血运动论》
本书从两种不同的视角重新审视了丹尼斯的实验。从微观史学的视角，我们追踪了那些鲜为人知又令人着迷的传说故事。这些关于输血专家丹尼斯以及整个输血实验的故事大约发生在17世纪，起起伏伏，延绵了5 年。不过，更重要的是宏观视角，在这个故事中，观点、新发现、文化、政治及宗教势力汇集在一起，使输血成为可能。要知道，在那个时代，麻醉学尚未出现，手术前消毒未成习惯，全人类对血型还一无所知。此外，这个故事既与输血本身有关，也与科学革命有关——它有着最伟大的心灵，又是深谋远虑的执行者。
本文摘自霍莉·塔克著，李珊珊、朱鹏翻译的《输血的故事——科学革命中的医学与谋杀》一书的开场白。
978-7-03-047568-8
内容简介
让-巴蒂斯特·丹尼斯被视为一个最危险的悖德者。
1667年的某个冷冽的冬日里，他完成了史上第一次把动物血液输到人体的实验。此举震惊了整个科学界，他收获了一地的称赞，以及比称赞更多的争议。一场铺天盖地的科学风暴因此席卷了全欧洲，对立的双方包括法国与英国、天主教与新教、科学与迷信……
现代读者早已熟知血型的知识，因而很能理解这个故事不会有好的结果。丹尼斯的野心并未得偿，输血实验也因此停滞了150年之久，但他的尝试对现代医学发展的意义并不能因此被抹煞。
本书以17世纪的伦敦和巴黎为背景，描绘了现代科学萌芽时期的欧洲图景，将血液、野心、谋杀如此扣人心弦地编织在一起，有剧情，有阴谋，有发现，有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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