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刚毕业的时候,李健被派到石家庄农村工作了三个月。
每天都要爬电线杆,安装有线电视放大器,电线杆下面是猪圈。那里的猪养得很好,头很大。这个在听到的电线杆顶上,每次都担心自己掉进猪圈里被吃掉。
后来回到城市工作,天天就是拎水,接人送人,还不乏热心老大姐给他介绍女朋友。
这样的生活过了一两年,很久没有联系的卢庚戌给他打来电话:“想不想一起唱歌?”
对于李健来说,这仿佛是生活的惊醒。
他立马辞掉工作,悄悄跟卢庚戌唱歌去了。
2001年4月,卢庚戌和李健创立了“水木年华”,2002年5月,李健单飞。
卢、李二人的组合迅速崛起,迅速解散。
此后数年,两人总在各种场合被媒体追问当年李健的离开,最近又被翻上了热搜。
1989年,卢庚戌以辽宁省营口市第一名的成绩考入清华大学建筑系。
一直奔着清华而来的小伙子,从繁重的课业压力中解脱出来,又进入另一个令他压抑的环境。
这里每个人都是各个地方的状元,每个人都仍然在埋头学习。
常常是卢庚戌在宿舍弹着吉他目送室友上自习,等室友自习回来他还在弹吉他,人家看他的眼神就像看怪物一样。
为了避免接受这种注视,卢庚戌找了个好地方。
走廊的尽头有个水房,在那儿弹琴有回音,效果特别好,他弹着弹着就唱了起来。
有人受不了,扯着嗓子喊:“别唱了!还让不让人活了!”
有个教咽音的老师,应该也是觉得他唱功不行,递给他一张名片,希望他来学习。
他心想这什么玩意儿,理都没理。
这些都没有浇灭卢庚戌对音乐的热爱。
他写词作曲,自弹自唱,和别人成立了“梦中草原”乐队,在校园一时成了风云人物。
那还是一个理想主义的年代,女生爱读三毛、海子,也爱读米兰昆德拉;男生爱听崔健、黄家驹,也爱听披头士。
这些人于他们都是对自由精神的向往。
那个时候业余生活简单,没有卡拉OK,没有酒吧。
到了晚上,同学们把食堂变舞厅,桌子往旁边一靠就在里面跳舞,青春的荷尔蒙在空气里弥散。
清华的女生少到什么地步呢,大概是男女比例七比一。
但凡一个外校来的女生问路,清华的男生一定要亲自把她送到她想去的地方。
怎么吸引女生就成了男生学习之外的头等大事。
校园民谣的黄金时代,会弹吉他的男生特别受女生青睐,几乎每个宿舍都有一两把吉他。
卢庚戌爱上弹吉他,也是荷尔蒙催动下的产物。
清华大学的草坪是校园歌手的圣地,尤其是夏天,一坐在上面,微风拂面,小草轻摇,说不出的舒服。
卢庚戌和其他的校园歌手会点着蜡烛,拿着啤酒在那儿唱歌,有时唱到天亮,难以言喻的浪漫。
1993年6月,卢庚戌刚刚期末开始完准备回家,突然有人和他说黄家驹死了,他当时就呆住了,心里那种难受简直无法用语言表达。
这都是青春里才有的事儿,听吉他的姑娘,唱一夜歌的男生,因为偶像去世而悲痛的粉丝。
毕业的时候卢庚戌特别不愿意离开,经常在大草坪上彻夜唱歌,唱的都是茫然和依依不舍。
毕业以后卢庚戌去做了建筑师。
在清华北门租了间小房子,运用他的建筑才能把这间小居室布置得很有情调。
低他四届的李健和缪杰经常去他那儿玩。
卢庚戌常以过来人的身份,教他们俩追女孩,吉他是要弹的,最好还要会写情书,如果这两样都做不好,至少得帮女生打水啊,占座啊,抄笔记啊什么的。
不知道缪杰是怎么想的,李健说大学的女生都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于是他就安安静静地看书、学习。
和卢庚戌的热烈不一样,李健一直是个安静得有些冷清的人。
小时候跟爸爸学京剧,把嗓子唱哑了。
嗓子哑了之后就不愿多说话,变成了一个沉默的男孩。
李健走上音乐之路是在1988年的一个安静下午,14岁的他坐在家里看着阳台外面,突然想学一门乐器,钢琴太大,吹口琴不能唱歌,那就吉他吧。
他没想过到底什么是理想,只庆幸在年少找到了音乐因此拥有了丰满的精神世界。
他没有想过上清华,却被保送进了清华。
高三的时候,李健得知参加一个冬令营,歌唱得好可以加分。
唱惯了流行歌的他,按照参选条件学了四个月的民歌,结果一举夺魁。
加了50分不说,紧接着被清华免试抢走了。
李健进清华太轻松,引起很多同学的不满,老师为了平息众怒,安排他天天打扫卫生,给同学们服务一下。
中学成绩很好,不太费力就能考到前几名的优越感,到了清华就没了。
和卢庚戌那时的情形一样,周围都是各地的状元,压力太大了。
李健他们宿舍有六个人,每个人都有一技之长。
他上铺的喜欢哲学,大一就看黑格尔;另个室友热衷各国语言,当李健做阅读理解很难读懂的时候,这兄弟却暗暗点头,说:“这人文笔还不错。”
他们班上,经常有人考试考到九十七、九十八分,还有一百零五分的,因为答得特别好,教授多给了五分。
这些人看上学都学得不费力,但对于李健不一样,他很努力,能考到八十分就不错了。
自己的优势在哪里呢?
他发现是唱歌。
只要他参加唱歌比赛,成绩总是第一。
因为唱歌,他和同班的缪杰成了朋友,和高年级的卢庚戌成了朋友。
卢庚戌当时写了首歌叫《收藏青春》,李健和缪杰凭这首歌获得一次歌唱比赛的一等奖。
这首歌后来经历了好几个名字,《相信爱情》《相信》《一生有我》,七年之后这首歌的名字最终定下来,叫《一生有你》。
一转眼就到了毕业的时候,李健和缪杰在清华大学礼堂开告别演唱会,可以容纳一千多人的礼堂,座无虚席。
这场演唱会改变了很多老师对李健的看法,这个成绩普通,整天抱着个吉他玩儿的学生原来写了那么多作品。
随着毕业之后步入社会,那场告别演唱会带给李健的鼓励很快烟消云散。
他所学的知识在工作中完全用不到,他所擅长的音乐完全没有地方可以施展。
没有成就感,没有价值感,只有苦闷。
最困惑的时候,他接到了卢庚戌的电话。
在给李健打去电话之前,卢庚戌也过了几年苦闷日子。
建筑师没做多久,卢庚戌就把工作辞了。
他给他妈打电话,说他要去唱歌。
他妈在电话那头就哭了。
卢庚戌那时意气风发,不能体会父母的心情,他以为一做音乐就能一举成名。
现实是残酷的,所有的唱片公司都拒绝了他。
于是他开始了流浪歌手的生活,这或许是一种浪漫式的自虐,他沿着烟台南下,小半个中国走了一圈。
回家之后,他决定出张专辑,为了成功拉到父母的赞助,他说:“出完这张专辑,如果不行我就不唱了。但是你不让我出这张专辑,我这辈子也不开心。”
2000年8月,卢庚戌第一张原创专辑《未来的未来》诞生了。
出乎他父母的意料,这张专辑让卢庚戌有了知名度。
卢妈妈非常高兴,她说:“你不是出名了吗,怎么还不赚钱啊。”
卢庚戌一时语噻。
此时的知名度,还不能给他带来什么经济效益。
有人认识他了,但是还有很多人不认识他。
他希望突破,在这个尴尬的局面中,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问题:唱得太差了。
他想起几年前,那个递名片的教咽音的老师。
他找出名片打电话过去,电话那头浑厚的嗓音震得他耳膜发麻,他心中狂喜,这下有救了。
这位钟老师说:“看你交的这个学费,请我你是请不起了,我给你推荐我爱人吧,她教得也不错,价格比较便宜。”
卢庚戌就这么开始了每天4小时往返路程的学课生活。
每天晚上他回到清华北门的屋子里练声,后边村子里的狗都跟着他叫,此起彼伏,连成一片。
依然很穷的卢庚戌认为以后会好的。
这一晃又是一年。
卢庚戌把他所有写的歌都放在一起,发现有些歌他的嗓音是驾驭不了的,他想起了李健。
可以说那一通电话彻底改变了他们两人的人生。
李健听到卢庚戌说要去一家叫喜洋洋的唱片公司,公司里有田震,当时挺高兴的。
背着家人就跑去唱歌了。
他两人觉着清华毕业生是件骄傲的事,于是把水木清华改了个字,就成了组合名字“水木年华”。
这年9月,水木年华发行首张专辑《一生有你》,同名主打歌走红。
那年,几乎高校每一个寝室窗口飘来的音乐都是《一生有你》,校园里的男孩拎着水瓶打水回来,也会高唱:“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边。”
可以说不会唱《一生有你》,就没有办法追女孩。
卢庚戌和李健变得忙碌起来,全国各地去做节目,飞来飞去,从这个酒店住到另外一个酒店。
很多时候别人告诉李健,今晚要播你们水木年华的节目了。
偷偷辞职的李健都在心中暗想,天呐,一定不能让更多人知道,千万不能让我妈知道。
《一生有你》发行后,水木年华作为当年成绩最好的新人参加了星空音乐台颁奖典礼,代表港台的分别是陈冠希和F4。
在颁奖之前,他们俩就知道自己组合要得奖的结果。
卢庚戌提议,我们应该表现得激动一些,到时候互相击个掌。
等到当晚主持人念出“水木年华”,卢庚戌激动的抬起手,李健突然不好意思击掌了,抬到一半的手又放下,就这样上台了。
就像在清华时一样,卢庚戌和众人一起在草坪上狂欢,他是融入环境的人;而李健观察着上铺的兄弟,观察着班里的同学,他始终与人保持着距离。
从性格上来说,他们是不相似的,或许连互补都不太谈得上。
李健在节目中直言,《一生有你》成功之后他们很快出了《青春正传》,这张专辑中有些歌他不喜欢。
他是固执的理想主义,唱片里一定要都是自己喜欢的歌,这是不能含糊的事。
那时频繁的领奖、宣传也给他造成困扰。
据说,李健跟卢庚戌摊牌自己的想法是在一次活动结束后,返程的飞机上。
飞机快要降落的时候,卢庚戌说:李健,那你如果自己一个人去做音乐的话,会不会做得更好?
飞机着陆那一刻,李健对卢庚戌说:我觉得我会做的更好。
然后李健离开了,离开之后水木年华所有作品他都没有再唱。
在此后的任何一个采访中,面对这个问题李健都是平静的,没有什么波澜。
与之相反的是卢庚戌的态度。
李健离开之后的整整一个月,卢庚戌天天失眠,他反复做着高考的梦,那是他过去人生中最焦虑的时光。
组合没了,很长一段时间演出也没了,那个打击对于他是很大的,辛辛苦苦追求的事业突然间就要没了。
“水木年华”对于卢庚戌就像是亲手建立的王国,李健只是这个王国的过客。
即使是后来加入水木年华的缪杰,他的存在感也并不强。
“水木年华”更像是卢庚戌的个人标签。
李健做过一个比喻,如果把他和卢庚戌比喻成农民,卢庚戌希望有一大片收获,并为之付出更多交换和努力,而他自己只希望有一小片地能养活自己就行了。
后来因为作品版权问题,李健和卢庚戌恢复联系,但是相交不再多。
这也没有什么遗憾的,人生就像分水岭,到了某个路口,该分开的人自然就分开了。
一个有些世俗而热烈的人,一个有些超然且疏离的人,终究会走向两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