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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挠脚心文章】我亲眼见证死亡

目睹死亡

20岁时目睹外公去世。

我当时不知道他什么病况,外公躺在舅舅工作的医院急救室。紧闭双眼、微张着嘴,均匀而微弱地呼吸。我默默地看着他的平静,十几分钟后,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后,恰如一声无奈之人的叹息,随后,舅舅用手合上了他的眼帘。这时我猛然听到舅妈和三姨撕心裂肺的痛哭声。

我方明白:外公已安详地离开了人世。

那个时候,我在大学读书。此前没有亲眼看见过死亡瞬间。


30年前,60岁的父亲临终前三天,我陪伴在身边,亲眼目睹父亲从清醒,慢慢地走向死亡。只是临终前,言语不多的父亲突然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默诵唐诗、宋词、元曲、汉赋、六朝文。

我心如刀绞、泪流满面,同时小声啜泣。父亲用戴着白手套、温暖的左手,紧紧地拉着我凉如冰块的右手。偶尔无力地握一下我的手,以制止我的哭泣。他手的温度在慢慢下降,力度也在慢慢地减弱。直到他气若游丝2个小时后,长长地吐出最后一口气,他那没有温度的手才撒开了我的手。我知道父亲已悄然驾鹤西行了!

外公和父亲都很安详、平静地离开了人世。临终前,身上没有创口,也无任何管子、监测仪等仪器、设备。

当时我似乎感觉舅舅和母亲,对外公和父亲没有尽全力去抢救他们的生命。现在看来,学医的舅舅和学医的母亲,是为了给外公和父亲幸福快乐的临终关怀,让他们无悲无痛,无牵无挂,安静舒适,有体面、有尊严地走向天堂。


2019年2月25日,87岁的母亲病故。我参与护理的是临终前的半个月时间。算是见证了走向死亡的全部过程。


母亲一向身体健康,80岁以前每天至少徒步10公里。打扫卫生、处理家务、遛狗、做饭都不在话下。独自走南闯北、国内国外遍游各地更是其所爱!只是母亲的烟龄长达70年。


母亲在山西弟弟家生活16年后,于2015年夏天,跟随退休的哥哥回沈阳生活。

在沈阳生活这三年来,虽也每年都能回黑龙江,她曾下放的山村,看望亲朋老友。但是这三年来都需要有人陪伴母亲出行了!我们明显感觉到,母亲身体每况愈下!常常半夜被母亲剧烈的咳嗽声惊醒。

母亲不拿自己的病痛当病,每遇到我们要带她去医院看病时,她都狡辩说:这是老病了,东北人都会有的肺气肿,气管炎,无大碍。

三年来,母亲每年夏天回黑龙江双鸭山,都会找我的神医同学给她配药,治疗咳嗽。效果非常明显地好转!整个冬天都是平安愉快地度过。但是2018年夏季,母亲身体健康状况和精神状态,不断走向下坡之路。

走路蹒跚无声,说话有气无力,腿部静脉曲张比较严重!眼球黄色多于白色,黑眼球也浑浊黯淡。这年夏天,我别离母亲的时候,她没有像往年一样放出爽朗的笑声说再见,而是有气无力地嘱咐我说:你好好的在家待着,不要可哪儿乱跑。


我看见母亲佝偻着身躯走向轿车的背影,突然觉得一向比我个高许多的母亲,如今却比我矮了差不多一头了!瘦弱的肩膀,仿佛撑不起她那一身精致的蚕丝小褂!

哥哥响亮地对我说声再见后,一脚油门,绝尘而去。

我目送满眼的空旷之后,忽然有一种悲伤的感觉:此刻与母亲别离,也许就是与母亲今生在我门前的永别。

一辈子做医务工作的母亲,总是给别人看病,除了生孩子,自己没让医生瞧过病。

回到沈阳后,因为腿疼,儿孙们带她去医院检查,这次她欣然接受。诊疗时,母亲要求医生给她腿部做支架治疗。而检查结果出来后,医生却告诉母亲:腿部血管无需支架,这个年龄的血管状态,能达到这个程度还算是比较不错的了。


外孙女参与着带姥姥在沈阳看病的全程。之后电话对我说:姥姥紧紧地拉着她的手,生怕老迈的自己走丢了。我说:也许姥姥更怕医生给出不好的检查结果。

我知道一辈子都不许别人牵手过马路的母亲,今天紧紧地抓住我女儿的手,她一定是老到无法独立的程度了!我心酸但又无可奈何。因为一辈子要强的母亲,一直不喜欢跟我这个一刻都不能闲下来的人生活在一起。

从医院回家以后的日子里,母亲便开始时不时地给儿孙们打电话。极其关心儿孙们的生活、婚姻、学习和健康状况。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事情。都是儿孙们主动给老人家打电话问候。而且母亲打电话的频率越来越高!等不到儿孙们打电话给她问候,老人家就已经主动打过来了电话。

2018年十一左右,母亲在哥哥陪同下,去大连看望孙女、外孙女时,突然提出要与老死不相往来的亲弟弟见上一面。儿孙们当然满足了老人家的愿望,约了娘舅与母亲共进晚餐。


回到沈阳后,她又要与我叔叔家的独子见面。哥哥又满足了母亲的心愿。

一切的一切,让我深知:母亲在料理后事,她在用最短的时间,有限的精力,来完成此生未尽事宜,了却尘缘往事。

2018年12月10日,母亲执意要去山西弟弟家过春节,并且选择火车出行。哥哥从小就孝顺母亲,母亲任何决定,他都会听任服从。此刻只有顺着母亲的意愿,护送的份,却不敢说出不字。

我强加阻拦,但也无济于事。这次母亲竟然不听我的劝阻。我不便多说。毕竟春节我只能与80多岁的公婆一起过。

山西方面的弟弟妹妹,虽然知道母亲年龄太大,难以承受旅途劳顿,也不能阻止母亲到自己家里过年的愿望。

于是,母亲在哥哥的陪伴下,愉快地奔赴山西小儿子家。


五天后,母亲凌晨两点起夜,因突发脑梗,下床时摔倒在地。

母亲痛苦地呻吟声,惊醒了家人。于是迅速叫救护车,将其送往西安最好的医院治疗。医生当即诊断:母亲右侧股骨骨折。已返回北京的哥哥,闻听此信,迅速从北京飞往西安。准备照顾即将坐轮椅的母亲。

三天后,弟弟处理完他岳母的膝盖手术事宜,也赶到了西安。此刻,当他们兄妹三人拿着母亲的检测结果,与主治医生探讨母亲的治疗方案时,医生却意外地告诉三人:母亲各项器官衰竭,请家属接母亲出院回家,想吃啥就买点儿啥!

三人顿时如五雷轰顶,不愿意接受一直都很健康的母亲,只因为股骨骨折,就不久于人世了!


最终弟弟做了一个决定:接母亲出院,回临汾自己家临终关怀。

我当时不在母亲身边,妹妹怕我不理解接母亲出院的事实,特地打电话给我解释经过,并告诉我:母亲的治疗方案和后事处理工作,都由弟弟一个人说了算,其余三个孩子只能听令。

当我得知母亲被出院,赶紧整理行装,带着夫君和孩子奔赴临汾。

一路上,我周身骨痛、手脚冰凉。但是中午到医院时,却看见母亲一脸阳光,灿烂地微笑着。我那颗瑟瑟发抖的心,瞬间流淌出了节奏均匀的韵律。尽管弟弟反复告知我:母亲病危!可我还是侥幸的心想:母亲没大碍,我们只是虚惊了一场而已!

可是,第二天下午,因旅途劳顿、为母担忧,我发烧39度。到医院急诊检查,其结果是肺炎。我赶紧买了次日机票飞回哈尔滨诊治。20余日,当我身体刚刚恢复正常,便接到弟弟关于母亲病危的电话。

我当天飞往临汾。此刻,母亲再一次被临汾出院。躺在家里的母亲还能认出我来。我的心略觉安慰。


我白日值班,晚上11点入侵前,我都随时可以观察母亲的身体状况和监测数据。

此刻的母亲,虽然生命指标处于正常状态,但她已彻底不能自理,连端起饭碗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时而明白,时而糊涂。每天只能进一点点流食维持生命。24小时不能入睡,她不断地躺下、坐起,向左翻身、向右翻身,不停地接尿、呻吟、哀叹。

整洁平展的被褥,她非说脚下有坑,脚下有坑!我挠她脚心,母亲冰冷的脚没有感觉。

母亲清醒的时候,会拉着我的手,给我讲述从前的故事,讲述我们儿时的糗事。讲述她从医40多年,救死扶伤的惊险往事。但从不讲述她无缘无故,只因自己心情不好就把我们打得屁滚尿流、皮开肉绽的事。


母亲糊涂的时候,竟然叫不出我们的名字!但依旧拉着我的手不放。

从小我就知道母亲不喜欢我。尽管我是四个孩子中最能干、对家族贡献最大,给她惹事最少,学习最好,甚至不惹事的孩子。都不能改变母亲对我的无视。

于是,在她临终尚且明白的时候,我便与母亲谈及我的身世。母亲立刻说自己累了要睡觉。我一次次在她清醒的时候问及此事。最后母亲却无奈地告诉我:“那三个孩子都是捡的,唯独你是我亲生的!你看看你的酒量和你爸爸的酒量是不是一样的呀!那仨混蛋喝一瓶啤酒不都钻桌子底下去了吗!”

岂有此理!一家四个孩子,谁会相信其中三个是捡的,而只有我上有哥哥,下有弟弟妹妹的人是她亲生的?!


母亲卧倒的第五十天,她握着我手的力度明显不足。她彻底地糊涂了!不能进食、不能喝水、不能睡觉,不认识人。会喊坐起、躺下、翻身。只是她不知道自己想往哪一侧翻身,刚刚放她躺下,她便说要坐起来!四个儿女,外加三个护工都已精疲力尽、面色如土。

我的手依旧在母亲的手心里。有很多次,哥哥看见母亲死死地握着我的手时,他都用力掰开母亲的手。不允许她握着我的手。但只片刻后,母亲重新拉着我的手。

此刻母亲的生命指标变化明显:心率130,血氧80,血压180。


目前已不再有任何要求了,但是,当我喊妈妈的时候,她竟然还能用喉咙嘶哑地回答我的呼唤!

我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生命检测仪。指标却在一点点下降。

不吃不喝,不排泄已经四天了!这四天一直处于昏迷、嗜睡、浅昏迷的状态。

我们只能用棉签蘸水涂抹母亲干得已经脱皮的嘴唇。

我按其眉骨上的疼点,母亲丝毫没有反应。

我担心母亲会突然间长吁一口气,便天人永隔。

于是我们四个孩子商量后,把母亲用担架抬到了对面的市医院。这一天是2月22日。

虽然和医生商量好了不必用药,只想临终关怀,但医生依旧给母亲用了葡萄糖、盐水还有营养液!身上 口鼻插满了管子和监测仪。

当天晚上,母亲突然发烧39度。我以为母亲受了风寒,便给母亲敷冷水毛巾物理降温。可是医生说:生命力顽强的人,临终前都要做最后的挣扎。我撤下了毛巾,顺其自然。

母亲的手又抓着我的手,但是母亲的手、脚越来越凉。我不断给母亲按摩手脚,同时观察监测仪四项指标的变化。此刻体温已上升至40度。

2.24日早上,我发现母亲除了血压不见下降之外,其余指标都在不同程度地下降,监测仪上的波形改变,振幅和波长明显缩短。高烧41度。眉骨上的痛点消失。我知道母亲各项功能均已衰竭到极致。我赶紧告诉哥哥弟弟:母亲将不能支撑24小时以上。哥哥弟弟赶紧打电话给远在大连的孩子,让他们过来见奶奶最后一面。

我犹豫再三,没有给女儿打电话。我担心晕血的女儿见不得死亡瞬间。又担心最受宠的女儿会悲痛欲绝。

当天晚上,孙子辈的除了我女儿都到齐了。

晚上我们几人给母亲洗脚洗头、擦身。百斤的母亲身体重量令我们四人大汗淋漓。正在洗头时,母亲张大了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我们。我们齐刷刷地停手站直等候训话,母亲却迅速闭上眼睛。我们继续洗头,直到把母亲打扮得干净、体面。

第二天早上六点,母亲的各项指标波形图,慢慢地变成四条直线。拉着我的手,也没有了力度。我把手放在母亲鼻孔处,依稀感觉尚有一袭温热的呼吸流动。但医生已然决绝地拔下了氧气管,撤下了监测仪。冷冷地对护士说:记下死亡时间!而我目不转睛地盯着母亲,却没看见母亲呼出最后一口气!死亡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来了!


妹妹瞬间号啕大哭。我还在等着母亲呼出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哥哥却像拎小鸡一样,薅着我的衣服领子,把我扔到走廊上。哥哥担心我嚎啕大哭时,泪水飘到母亲衣服上。

此刻我不知道该做什么,便向楼下走去!随后两个侄女也被赶出病房。

刚到楼下,还没来得及点烟,女儿打来电话。我按下免提,女儿号啕大哭。质问我:“为什么不提前通知她!为什么?!为什么大连的姐姐、弟弟们都回去见到了姥姥最后一面,而我却不知道姥姥这么快就走了!”

我无言以对。是啊!就我能完全看懂生命记录仪上显示的数据,是我告诉他们母亲将在24小时左右驾鹤西行,可我却剥夺了女儿见母亲最后一面的机会!


母亲的人生,虽苦难多舛,但也算得上绚丽多姿。临终时也生出了几分优雅与庄严。


哥哥和弟弟给了母亲一份盛大庄严的葬礼。上百个巨大花圈,从房门口一直摆到小区门外。


酒席也在门外的人工凉棚下摆了三天。


葬礼后,哥哥给我们开会:主持分配母亲的遗产。我和妹妹首先站出来说:不要遗产,我们又没养母亲。哥哥弟弟说大家都赡养母亲了,都是有钱的出钱 ,有力的出力了,遗产必须四分之一。

然后,弟弟拿出母亲的一大堆首饰,让我们拿回自己送给母亲的东西。此刻我流泪了:终究能有一件母亲用过的东西留念了!

之后哥哥说开始分钱了。他竟然把母亲偷偷地给他个人的钱也拿出来分成了四份。我们三姐弟诧异地望着哥哥说:你傻吗?!这是母亲偷偷给你的钱,你拿出来干什么!哥哥说:我不要!是母亲的东西就要均分!我以后要是有急用,就向你们三个小瘪犊子要。

于是,每人20万了事儿!我们几个竟然不知道,母亲是怎么攒下的这么多钱!

拿着钱,我再一次泪流不止!母亲临终前,我一直守候在身边,她从未说过有这么多钱啊?可怜的母亲,快九十岁的人了,竟然还为儿女攒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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