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为五四和张起灵之间的感情是兄弟情谊、亲情、爱情混合在一起的,目前汉语中没有对应词汇的感情。如果非要概括的话,那就是束缚。
首先,铁三角肯定是兄弟,但是真正在兄弟情范畴的,只有吴邪&胖子,瓶仔&胖子。胖子是个活得很透彻明白的人,一个真正的爷们儿,没有吴邪的优柔多思,也没有瓶仔的沉重默然,胖子的人生目标就是“快乐”,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所以他跟吴邪和瓶仔相处得也很简单,就是一起泡脚扯皮吹牛逼但危急关头可以托付后辈的兄弟。而吴邪和瓶仔之间却不完全是。我们可以分析一下他们的关系是如何变化的:
【蛇沼鬼城】是一个分水岭,在此之前,吴邪不过是瓶仔新认识的倒斗伙伴,雇主的大侄子,此人不仅天真还很菜,不得不时时看着他点,免得出啥意外。而且这个人对自己的身世特别特别好奇,让瓶仔有些烦,就像三叔在访谈里说的那样,“他(瓶仔)觉得吴邪就是个傻逼和拖油瓶”。《重启》里吴邪说过,干倒斗这行的人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不相信别人。作为专业倒斗近一百年的瓶仔来说,他压根儿就没怎么考虑过要不要相信身边的人,默认自己能解决一切问题。对于吴邪对自己的好意他拿捏不准,不知道究竟是吴邪真善良,还是对他另有企图(毕竟瓶仔之前跟九门打过交道,知道九门人水深啊,万一吴邪是被派来套信息的呢)。可是事情在蛇沼鬼城迎来了一个小高潮,瓶仔从陨玉中出来后失忆了,一片迷茫中只有两个人傻傻地睡在外面等他,听说还等了一个多星期,而胖子能留下还是因为吴邪的坚持。随后瓶仔被送进北京的医院,也是这俩人陪在他身边,还热情地帮他找记忆。于是瓶仔确定了两件事:1.吴邪是真的善良,真的没有企图地在对他好。2.这俩人是可以成为朋友的人。此刻,瓶仔把吴邪归为了“朋友”。
第二个转折点在【大战密洛陀】时,瓶仔和胖子因保护吴邪双双重伤昏迷,神勇如瓶仔都觉得自己肯定要死在这里了,是吴邪坚持“就算死也要让你们死在上面”,绑了简易担架硬生生拖着他俩拼尽全力爬了二十多个小时,把他们从死神手里夺了回来。醒来后的瓶仔得知吴邪做得这一切后,对吴邪的感情又深了一分。瓶仔本来就是个很善良的人,别人对自己的好,他一定会记着,毕竟这么多年来几乎没有人对他好过,更没有像吴邪这般掏心掏肺地对他,此刻吴邪在他心中的地位上升到了“兄弟”,从单纯地可以相信他升级为了可以将自己的后背托付给对方,甚至可以为对方付出生命,也就是我们说的“生死之交”。
第三个转折点在【张家古楼】,瓶仔拼命送走了胖子,后来中毒深度昏迷,前来救援的小花和潘子又失败告终,于是吴邪和胖子两个人下水硬闯。张家古楼可是史上最厉害的盗墓家族——张家修建的,还是他们的祖坟,里面会有多危险想必无人不晓(瓶仔作为张家族长进去都没出来),可吴邪就这么义无反顾地去了,他本身就是个菜鸟,这次下去除了胖子都没带别人,硬是拼着一条命救出了瓶仔。这件事之后,瓶仔已经完全把自己的命交给吴邪了,对他再没有一丝怀疑和保留,吴邪之于他已经是“和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同时,他毫不犹豫地决定要去替吴邪守门十年。
但是走之前,他选择了去跟吴邪告别。瓶仔不傻,又了解吴邪,他知道自己去告别吴邪肯定会追上来问,可他还是决定去说句再见。为什么?这里我有个猜测:我认为瓶仔是在打一个赌,赌吴邪有多重视他。众所周知只要汪家不灭,青铜门就必须有人守。瓶仔想,如果吴邪真的很重视他,牵挂他,他就隔十年出来看看他。如果吴邪被他威胁后就走掉了,他就守一辈子门,算是对吴邪多次救命之恩的报答。但他又害怕自己赌错,害怕是自己对吴邪的期望值太高,于是直到长白山前他都没有明确地掐晕吴邪把他扔回去,而是反复纠结。最终他决定赌一把,于是说出了那句威胁:“你再不离开我我就打晕你…”结果吴邪还真就是不走,于是瓶仔放心了,跟他立下了十年之约。
然而让瓶仔意外的是,这十年里吴邪不仅搞清楚了张家、九门和汪家的恩怨,还一举灭掉了汪家,既完成了家族使命,也拯救了张家,还解放了自己(不用守门了)。本来瓶仔已经很震撼了,当他看到吴邪天真褪去,气质老练狠厉,眉宇间满是沧桑,身上十七道伤疤,脖子一道深痕,皆是为了他,为了十年前的承诺,此时此刻这份深情彻底感动了瓶仔淡然了近百年的心绪。如果五十年前白玛用三天静寂让他知道了什么是“感情”,那吴邪用了十二年让他明白了什么是“感情”。在如此深切的感情面前,瓶仔无以为报,只能亦掏心掏肺对他好。这时吴邪之于瓶仔已经不仅仅是兄弟了,更是全部注意力的中心,是最牵挂最重要最无可替代的人,是羁绊。从这一刻起,注定他们离不开对方的生活了。
反观吴邪对瓶仔的感情变化就明晰很多,起初是看不顺眼(闷油瓶一个),在瓶仔展示了顶尖身手后转为了崇拜(当学渣遇见学神),当发现瓶仔二十多年来居然容颜不老且行动成迷后好奇心被强烈激发,迫切希望能知道他身上的秘密。吴邪的感情升级点基本都在盗笔正传里,连续在危急关头被瓶仔救,使他对瓶仔产生了强大的安全感和无条件的信任,还夹杂着些依赖感,这时候已经不太是纯粹的兄弟情了,但吴邪没意识到,仍然以看瑶族妹子漂亮的小腿为乐。【大战密洛陀】时瓶仔拼了命让他活着出去,还笑着说“还好我没有害死你”,让吴邪彻底被感动了,而后来瓶仔跟他告别,说“想了想,我和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就是你了”,加之瓶仔之前说过他跟这个世界没有联系,这么沉甸甸的一句话压在吴邪身上,本就重感情的吴邪一下子被感动得一塌糊涂,加之后来瓶仔跳下三十米悬崖断腕救他,说出其实是替他守门,这个时候,吴邪对瓶仔的感情已经到了友情的临界点。偏偏这时瓶仔离开了他,一走就是十年,这份感情随着长久的思念慢慢发酵,又随着吴邪发现瓶仔背负沉重的家族使命以及通过摄入费洛蒙明白了张、汪两家千年的恩怨,最终成了心魔,于是有了藏海花的疯狂追寻瓶仔的往事和沙海为了十年之约孤注一掷,逼着自己折磨自己,把自己折腾成了一个神经病邪。当2015年吴邪重回长白山时,他对瓶仔已经是“情到深处”了,也到了“超越亲情、友情、爱情,目前的汉语词汇里没有能精确描述”的感情阶段。
这也是为什么《重启》里吴邪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因为瓶仔回来了,他的精神支柱、此生牵挂、安全感的来源回来了,沙海里他能成“邪帝”是被逼出来的,瓶仔不在,他又肩负九门重任,为了活着接瓶仔出来,他逼疯了自己,拼尽全力才成功的。这就好比你体质特别差,但是家里需要钱,马拉松跑赢能有一百万,于是你不得不咬紧牙关搏命一般去跑,而当你赢得了那一百万后,你累得全身都松懈了,只想瘫在床上,一辈子也不愿起身。瓶仔的回来就相当于这一百万,让吴邪绷了十年的神经统统松下来,只想守着来之不易的结果,想瓶仔在身边就好,铁三角一起快乐养老就好。这个时候吴邪对瓶仔的感情里开始出现【占有欲】了,因为这是他拼上老命受尽折磨带回来的人,自己是最大的功臣,而瓶仔居然看上去跟黑瞎子更默契,居然又被二叔带去下斗,居然仍有事瞒着自己,居然还不是完全属于自己的,但没办法,谁让瓶仔身手顶尖,而自己是老弱病呢?于是重启邪开始有了各种小情绪小别扭,以及强烈的自卑感(我为你努力了大半生,在你面前却仍然是个渣渣)甚至大半夜叫白昊天喝酒,醉酒后痛痛快快地大哭。
为什么吴邪跟小花、黑瞎子、胖子就没有这种复杂的感情呢?因为小花没有瓶仔神秘,黑瞎子没有瓶仔那么闷,他们仨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通透。他们会跟吴邪畅聊,有自己的感情表达,吴邪也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他们对吴邪而言没有好奇。但瓶仔不是,瓶仔既没多少表情又没多少心情,身世和行动又特别神秘,吸引着好奇邪如饥似渴地探索下去,而他出淤泥而不染的善良更是让吴邪又敬佩又感动,久而久之,从兄弟、精神领袖— 精神支柱 — 最深的牵挂 — 羁绊。
那瓶仔对吴邪呢?本质上瓶仔仍然是个不懂感情的人,他只知道世上有感情这种东西,男孩和女孩相爱叫“爱情”,父母对孩子的爱叫“亲情”,同性之间的关系叫“友情”,但是他不懂这些感情的含义和滋味。他只知道吴邪对自己特别特别好,他很感动,无以为报,于是也把自己全部的好给了吴邪,但是这种感情是什么?他不明白(这么复杂的感情我们也不明白啊哈哈),他只知道吴邪是他以后无论走到天涯海角都牵挂惦记的人,是他被天授时拼尽全力要记住的人,是如果有天离开了他他可能会第二次哭泣的人。
瓶邪绝对不是CP,如果去看太太们写的同人文,无论前期文笔多优美剧情多原著风,一旦写到两人告白/亲吻/啪啪啪,都让人突然读不下去了,感觉一下子庸俗了。难道产生这种深沉的感情就是为了哪天能卿卿我我吗?太俗了。爱情在两人面前显得苍白而可笑。他们两个人,瓶仔是吴邪的白月光,仰慕,珍惜,心疼,爱护,但绝对没有半点亵渎之想。吴邪是瓶仔“与世界唯一的联系”,只要吴邪还在,他就还真实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再也不用跟从前似的像一缕孤魂般飘来飘去,下一秒就被风吹走,连个影子都没留下。这种羁绊,包含了爱情,但绝对不是只有爱情,更不是会发展到告白亲吻啪啪啪的感情!!!
我觉得南派三叔写到这一步就已经达到了瓶邪感情的巅峰了,不用再转折,一直保持这个高度写到结尾就会很完美。两个人,一个小心翼翼地追随,一个懵懵懂懂地报答,彼此心照不宣地生活,直到有一天,吴邪寿终正寝,瓶仔将他亲手埋葬,随着下一轮失忆又渐渐忘记了跟吴邪一起生活过的岁月,开始了人生的下一个百年。但内心深处他一直记得自己在杭州有个牵挂,曾经有个人,温暖了他孤独的人生,让他体会到了“感情”,让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他是谁呢?不记得了,只知道每次想起他,心头就会涌起一股莫名的感情,据说这种感情叫“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