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语段】小调查｜文学作品中那些让你“怦然心动”的爱情段落

爱情是文学作品中永不凋谢的主题。无论小说的主题是沉重还是深刻，轻松诙谐，反映的时代是黑暗还是充满希望，爱情是那个文学世界中最明亮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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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瞅了半天，方说道：“你放心。”黛玉听了，怔了半天，说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不明白你这个话。你倒说说怎么放心不放心？”宝玉叹了一口气，问道：“你果然不明白这话？难道我素日在你身上的心都用错了？连你的意思若体贴不着，就难怪你天天为我生气了。”黛玉道：“我真不明白放心不放心的话。”宝玉点头叹道：“好妹妹，你别哄我。你真不明白这话，不但我素日白用了心，且连你素日待我的心也都辜负了。你皆因都是不放心的原故，才弄了一身的病了。但凡宽慰些，这病也不得一日重似一日！”

——曹雪芹《红楼梦》

《红楼梦》，人民文学出版社1996年版

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红楼梦》里“你放心”那段，这三个字太有分量了，两个人所有的百转千回都在里面了。宝玉懂黛玉的千般万般都是因为不放心，这话一说黛玉也懂了，可偏要再去试探几句，这其中的心思我们现在也能理解，最后两个人都怔住了，心中万语千言都说不出，也不必说了。这段还有两个细节描写，宝玉为黛玉拭泪和黛玉为宝玉擦汗，动作又是超乎言语的，是忘情，是情不自禁。

读的时候是什么感受呢？就是即便知道《红楼梦》包孕丰富，这一刻眼里也只有两个人之间的爱情，即便知道《红楼梦》有许多种读法，仍然无论读多少遍都心甘情愿地被感动。

宝玉还欲看时，怎奈下半截疼痛难忍，支持不住，便“嗳哟”一声，仍就倒下，叹了一声，说道：“你又做什么跑来！虽说太阳落下去，那地上的余热未散，走两趟又要受了暑。我虽然捱了打，并不觉疼痛。我这个样儿，只装出来哄他们，好在外头布散与老爷听，其实是假的。你不可认真。”此时林黛玉虽不是嚎啕大哭，然越是这等无声之泣，气噎喉堵，更觉得利害。听了宝玉这番话，心中虽然有万句言词，只是不能说得，半日，方抽抽噎噎的说道：“你从此可都改了罢！”宝玉听说，便长叹一声，道：“你放心，别说这样话。就便为这些人死了，也是情愿的！”

1987版《红楼梦》剧照

还有一个就是宝玉被父亲打板子下不了床以后，黛玉那句“你从此可都改了罢”，黛玉哭了半天，心里千万言语，最后说了一句最不“林黛玉”的话。曹公的处理太有力量了，黛玉是最懂宝玉的，他们是知己，是soulmate啊，黛玉让宝玉改，是真的心疼，是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想让你好。这段写宝玉写得也很好，自己疼得不得了，看到黛玉哭还去哄黛玉，告诉黛玉自己是装的，晚上还放心不下，又让晴雯去看黛玉（送帕子）。情就是贾宝玉的宗教，宝玉能够为此而忘我，这也是贾宝玉的痴傻之处。

其实我记得这段写宝钗看望宝玉也很“有情”，但是我是坚定的“木石派”。我一直觉得“黛钗之争”本身是个伪命题，宝玉爱的是黛玉，只此一点便没什么可争的了，而且他们之间是超越了通常的才子佳人式的书写，是有精神性在里面的。

大力菠菜儿：

也许我跟自己发生了一场误会；我爱的，却认为不爱。一代代的小说家戏剧家苦苦地写了那么多，就是让我们人能了解自己，而我们人还是这么不了解自己。一定要倾国倾城，一定要来一场灭顶之灾，一场无期流放才能了解自己，知道自己曾经是爱的。

——严歌苓《陆犯焉识》

《陆犯焉识》，作家出版社2011年版

最令我印象深刻的就是严歌苓《陆犯焉识》中的这段。“翻手为苍凉，覆手为繁华”，是严歌苓笔下人物的写照。《陆犯焉识》主人公陆焉识家境优渥、年少风流，却因其作为知识分子的迂腐和坚持被卷入时代的洪流，被抛入西北荒漠改造至无期。在艰难的生存环境和严苛的政治环境里，陆焉识于枯寂中对繁华半生的反刍使他确认了对妻子婉喻的爱。之前在他记忆中一无是处的妻子，却变成了他回忆的归宿，逃亡的理由。

之所以印象深刻大概是因为理解这种感觉，爱非一朝一夕的感觉，而是一种经年累月的习惯。并非一定要历尽千帆，之前未曾在意的点滴会在某一片刻突然悉数浮现，然后拼凑碎片得出爱的图案。你以为是爱的、所念念不忘的，拼命去靠近，却发现只是一厢情愿的幻影，越靠近越想逃；你以为不爱的，所谓坚持独立姿态，不屈就不依附的，却在转头离去之后，你再也看不见追不上。

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兔胖丁：

你有没有想过，我爱你已经达到了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的极点？你有没有想过，在得到你之前，我已经爱了你多年？战争期间，我曾多次想远走高飞，把你忘掉，可我总是忘不掉，每次都要再回来。战后，我冒着被捕的危险赶回来，也是为了要找到你。可你却那么匆忙地就嫁给了弗兰克·肯尼迪。我真嫉妒死了。倘使那次弗兰克没死，我也会把他杀死的。我一直爱着你，可我又不能让你知道。你对那些爱你的人实在是太残酷了，斯佳丽。你会抓住他们的爱，把它像鞭子一样在他们头上挥舞。

——玛格丽特·米切尔《飘》

《飘》，译林出版社2010年版

我想了一下，我一直很喜欢一句话：Love is a touch yet not a touch。

我好像不看正经的爱情小说很久了，基本是电影。王小波的《爱你就像爱生命》不是小说，但真的很打动我，因为它真实，在你身边乱七八糟的爱情与父母给你灌输的柴米油盐以外，你看到原来现实中的爱情也可以这么真挚。

电影《乱世佳人》剧照

爱情小说的话，影响我最深的是玛格丽特·米切尔的《飘》。我看的时候大概不懂爱情，那时候我小学六年级，我只觉得心很痛，白瑞德最后选择离开了斯嘉丽，在他们的孩子死后。他爱着斯佳丽，最难得的是，他并不是会被斯佳丽玩弄、蛊惑的男人。他太聪明了，他看穿她，却依旧爱她。他知道她不爱他，最后就把所有对她的爱，或者说希望寄托到了他们的女儿身上。他们的女儿真的是天使一样的存在，没有人能够不喜欢她。她的死是小说情节的必然。她不死，白瑞德的希望不会破碎，斯佳丽也永远不会懂自己。我从来没有被Tomorrow is another day打动，快十年过去，我一直记得Melanie在死前说：“要好好对待巴特勒船长——他那么爱你。”

有一句说是《飘》里的话，我不知道是网上编的还是书里原文了，但我非常非常喜欢：“愿上帝保佑那个真正爱过你的人，你把他的心都揉碎了。”这可能也是我为什么喜欢他们爱情的原因吧。我没有谈过恋爱，但是我自己很喜欢看这种虐恋的东西……可能我这种心思敏感的人共情能力太强了，我觉得这种单方面绝望的爱特别打动我。

Nirayim：

“从开头认识你的时候起，几乎可以说，从认识你的那一刹起，你的举止行动，就使我觉得你十足狂妄自大、自私自利、看不起别人，我对你不满的原因就在这里，以后又有了许许多多事情，使我对你深恶痛绝；我还没有认识你一个月，就觉得在天下的男人中，我最不愿意和他结婚的就是你这样一个人！”

……

这么傲慢的一个人，会一下子变得这样谦虚，这不仅叫人惊奇，也叫人感激，这不能不归根于爱情，浓烈的爱情。她虽然不能千真万确地把这种爱情说出一个所以然来，可是她决不觉得讨厌，而且还深深地给打动了心，觉得应该让这种爱情滋长下去。她既然尊敬他，器重他，感激他，便免不了极其关心到他的幸福；她相信自己依旧有本领叫他再来求婚，问题只在于她是否应该放心大胆地施展出这副本领，以便达到双方的幸福。

——简·奥斯丁《傲慢与偏见》

《傲慢与偏见》，上海译文出版社2006年版

简·奥斯丁向来不会在她的小说里建筑翻天覆地的感情线，在《傲慢与偏见》里，有的只是误解、冲动、权衡利弊、阴差阳错与吞吞吐吐的告白。不过她笔下的爱情总是细腻、生动，富有现实感。本文的两位主角——伊丽莎白与达西先生，初见时一位看不起对方、一位则反感对方的傲慢；后来，受他人谣言蛊惑，伊丽莎白更是由自己的印象先入为主，误将达西看作用卑鄙手段排挤他人的恶人。经过一系列事件，两人终于发觉彼此的思想、价值观是最为契合的，也幸运地解开了误会，最终两情相悦。

上面的文段截取的便是伊丽莎白在解开误会前后的“大型真香现场”。伊丽莎白活泼又聪慧，最重要的是，她谦逊而实事求是。自诩有知人之明的她发现自己错信了奉承自己的韦翰，误会了怠慢自己的达西，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虚荣，感受到自己做法中的“卑鄙愚蠢”。摒除了偏见的伊丽莎白最终看清了韦翰的虚伪、达西的善意，收获了真正的爱情。

我非常喜欢对自己如此真诚的伊丽莎白，也为两人最后能走在一起感到欣慰。无论有情人抑或有缘人，因为先入为主的误会而各奔东西的例子何其之多！在某一些相遇的岔口，少一些傲慢、少一些偏见；在某一些别离的路口，假如对自己的错误坦诚一些，或许错身而过的可能会缩小许多呢。

Idealistic monkey：

“最最喜欢你，绿子。”

“什么程度？”

“像喜欢春天的熊一样。”

“春天的熊？”绿子再次扬起脸，“什么春天的熊？”

“春天的原野里，你一个人正走着，对面走来一只可爱的小熊，浑身的毛活像天鹅绒，眼睛圆鼓鼓的。它对你说道：’你好，小姐，和我一块儿打滚玩好吗？’接着，你就和小熊抱在一起，顺着长满三叶草的山坡‘咕噜咕噜’滚下去，玩了整整一天。你说棒不棒？”

“太棒了。”

“我就这么喜欢你。”

——村上春树《挪威的森林》

《挪威的森林》，上海译文出版社2018年版

我太喜欢《挪威的森林》里的这一段了，读的时候觉得甜得不得了。村上春树总是可以用最最奇特的比喻写出爱情中那种朦胧隐秘、不可捉摸、不可言传的甜蜜与美好。“喜欢你就像是喜欢春天的熊”，“喜欢到全世界森林里的老虎都融成黄油”，恋爱的滋味莫过如此吧，只是老虎又招惹了谁呢。

电影《挪威的森林》剧照

绿子留着很短很短的头发（故事后面留长了一点），和“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她总有奇奇怪怪的想法，行事又总是那么出人意表。在天台上弹吉他的画面真是迷人，乐观坚强的个性也那么难得。我一直觉得，如果村上春树真的有理想中的“百分之百的女孩”，那一定是绿子的模样。

“在四月晴朗的早晨，遇见一个百分之百的女孩。”多么美好的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