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失败,你要认真反省。不管是失败,还是,你在婚姻中不认真。或者,你在婚姻中是认真的。
很少有钱看电影,这不,在犒劳一年辛苦的初心下,带着对“爱情神话”的悸动,不意遇见了上海一隅的爱欲情愁。
1
影片的故事并不复杂,发生在上海一个市井与格调交织的街角,核心人物只有5个人:美术老师老白,邻居老乌,以及广告人李小姐、人间清醒的格洛瑞亚和潇洒的蓓蓓3位独立女性。
对他们的人生背景,有着举重若轻的介绍。格洛瑞亚有个台湾老公,有钱有闲还有一段不短不长的青春;李小姐作为留学归来的广告人,嫁了个英伦老公,虽然离婚,却拥有一枚可爱的英籍女儿并作为情报泄露者,不断释放母亲的感情动向;蓓蓓自称是一位犯了个男人都会犯的错误的独立女性,其感情张扬、人格独立也可想而知。
而作为剧情当中最为重要的两位男性,老白是许多女性的心头最爱,绅士、体贴,还有作为男人老乌也佩服的才华,甚至愿意看着网上作菜的主播学习做饭给女人吃;而邻居老乌是一位早年留过洋,很有腔调的上海男人,以策展人自居,与意大利影星有过一段亦真亦幻的邂逅。
有人上纲上线,批评电影表现的中产生活,没有表现普通人的悲欢。不过,电影所表现的中产生活品质似乎并不明显,最少不是现代意义上的中产。他们骑单车,喝咖啡,生活在菜市场、衣服批发场以及艺术作坊里,吵吵攘攘而细水流年。
这是有意与现时代的疏离,构建起一个既具上个世纪标本意义的上海,也拼凑起一个中国任何一个小城都有的生活场景:密集的楼群,热切过度的邻里关系、微妙而紧张的婆媳关系、一言难尽的中年夫妻关系……生活难如人意。也正如话剧所述,生活是一颗糖,我排了好长时间的队,也许并没有收获到我要的甜。
2
电影围绕着老白的办展以及微妙的男女关系展开。老白第一次邀请李小姐到家赏鉴厨艺,以准备更进一步时,而美术班的“野猫型”美女格洛瑞亚以或真或幻的理由上门,听起来象请求帮助,实则又不需要任何帮助,而梨花带雨般的哭诉中所传递的信息,又无非是进一步向老白告知:老公去向不明且有可能被撕票,自己成了真正的有钱有闲没有牵绊的女人,灵得很。
衷肠尚未诉完,李小姐随之登场,局面迅速变成两女人的互相试探,紧接着老白的前妻蓓蓓也出现,阵营立即又发生改变,再加上前来凑热闹和解围的邻居老乌,大家的关系和氛围瞬间复杂微妙起来。
在这场意外的饭局中,老白和前妻蓓蓓自然纠葛最深。蓓蓓虽然出轨,但未必对老白没有感情,此番看到老白居然有几个漂亮女人关注,心中没有酸意显然是不可能的。虽然只是曾经的女主人,但主场优势还是要发挥,巧笑中用褒奖老白为她做的鱼汤好喝,实则宣示主权地位,并进一步将老白比作自己吃剩的剩饭,又巧妙的用“剩饭喂野猫”恶心了另外两位女性,从而引发几位女性的深层角力。
女人之间的仇视不仅是同性相斥,更是出于对爱的争夺。对每个女性来说,终其一生都只是一条寻求真爱之旅,那么这一路上,人类高质量男性资源总是稀缺的。格洛瑞亚并非一个传统的女性,她抛出了“一个女人一辈子不蹬一百个男人是不完整的”的造句;作为商场精英,拥有留学背景,经济独立的女性李小姐,笑盈盈的抛出“一个女人这辈子没挣到一百万也是不完整的”有钱人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为了突显自身优势,暗示李小姐及蓓蓓有拖油瓶之累,格洛瑞亚进一步抛出了“一个女人这辈子没为自己活过是不完整的”,进一步暗示自己的自由与独立;而蓓蓓因为有了白鸽,杀伐更是刀刀见血,“一个女人这辈子没小孩是不完整的。”而李小姐淡然的以“一个女人这辈子没浪迹过天涯是不完整的”从侧面呼应格洛瑞亚,又通过与老乌的互相调侃以及试探,其留学欧美的背景也就再次碾压了蓓蓓。
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但女人又何苦为难女人。女人互相发难的后果,只会各有痛楚,不如共同讨伐男性,也容易让女人团结起来的,这也是她们打破一切社交沟壑的秘笈所在。
这一秘笈,每个人女人都懂,这也容易凝结出超乎同性对立进而找到女性共同体的归属感。李小姐率先开炮,“男人脑子里女人就两种:一种多情女,一种清纯妹,到最后不管哪种女人都要找个老实人嫁了”。这种语境,仍然契合其独立女性的立场,虽然有一女儿,但不依赖男人,不妥协,也暗示了她离异的深层原因。
然而,“不管哪种女人都要找个老实人嫁了”却引来观影群众的会心一笑。这个梗有着更悠长的意味。在互联网上,对这句话,一般指向的是小姐从良最后找一个老实人嫁了。由此引发了网友广泛讨论:这世上的老实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老实人到底犯了什么错,从而居于如此尴尬境地。
婆媳关系也是当媳妇的难以咽下的一口气。格洛瑞亚举刀,说男人眼里只有两种女人,“一种是伤害过她的女人,一种是像他妈一样的好女人。”这种语言设置,让人窥探到格洛瑞亚的婚姻困境所在,或更多缘于上海文化与台湾婆婆的文化语境差异,而不独是由于其台湾老公的吃喝玩乐。
语言的张力与语言所能触摸的边际,也就无限扩展,获得了更深广的社会学意义,从而使得这部电影走出上海老洋房直达每一个有婆媳关系的家庭。
而战火燃烧到男女两性之间。这时老乌很警醒:“要造反了?”老白立刻接道:“一个女人一辈子没造过反是不完整的。”老白的造句,既是对现场女性所作出选择的认可,也从侧面回应了蓓蓓的“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表达了基于人性的安抚与自我释怀。这是一种和解。
3
世事如云烟过境,当事人也就不再执着。这种人到中年的宽容,显然也是大受现场女性欢迎的。三位女性,谁都有过去,谁都有难以被主流话语场接受的境况,而能够得到老白老师的理解与接纳,也进一步化解了女性彼此间的敌意,转而有就了兴趣关注老乌的人生故事。
电影的成功之处在于,探讨了一群人的婚姻关系与两性模式。对于单身汉的老乌,导演又将如何诠释呢?老白的总结就是“他给了她人生的第一次,而她给了他整个罗马。 ”
在酒精的刺激下,老乌把他与意大利影星的邂逅娓娓道来。这是一种更呈开放性的两性关系探讨。对于传统的两性关系,或有一定的启示意义。通过老乌的转述,我们能看到意大利女星索非亚的态度:老乌是她第一个中国男人,而只有不见,才能永远记住她。
事实上,索非亚与老乌都做到了。因为相隔天涯,才能此生惦记。
这从一定程度上说的就是,在爱情世界里,只有失去,才能拥有;只有不在一起,才能拥有更为长远的两性关系。显然,这是一种悖论。
这样的聚散关系与悖论般的存在,或能为格洛瑞亚与老白的关系找到一条出路,以老白的话来说话,“毕竟以后还要做朋友”,但“朋友”二字,也就界定了老白对这段关系的潜意识定位。虽然是亦真亦幻的两性关系,但也存乎于一心之中。而只有获得悖论般的启迪,才能让蓓蓓终于放下老白,不再人为的制造混乱。
在电影中,借着老乌与影星索非亚的关系,探讨了男女关系由性而灵的可能性,以及如何在漫长的岁月中,将一次邂逅的浪漫转化成漫长的人生惦念。
在一个美丽的城市邂逅,从此有了一段刻骨铭心的故事,这在许多人的梦里都曾经存在过。试问哪位少女的胸中不曾有一位罗兰,哪位少年心中不曾住着一位索非亚?
老乌的可敬,在于他在油腻的中年生活中,仍然保持着对艺术的敏感,保持着对世俗男女生活的透析理解,以及有意为之的疏离。这里,小皮匠当然是老乌的一个辅助性人物。他们构成两性关系中最为明智的游离者。差别也是有的,一位曾经巫山不是云,一位看透了也就不敢碰了。
电影以上海老洋房作为展现场景,但指涉的却是每一个世俗生活场景,也指向每一段爱情的每一种可能。电影用很多篇幅表现厨房、菜市、成衣市场,让烟火气息弥漫着整个剧情,也反复提醒观众,这儿讲述的正是饮食男女。
语言、场景,都只是外在的包装,撕破这些外在东西,逼向其内在的精神,我们发现,这仍是讲述爱情与爱情之外的两性关系。从婚前的诸多波折,到婚姻中的挣扎,到婚姻失败后的各寻出路,情感的流向都在电影中潜伏,而渗透其中的更多富有时代气息的情感理念,也就各获得一批拥泵,都灵得很。
跨国婚姻,大陆与台湾婚姻,跨文化恋爱,以及跨越于婚姻与恋爱之外的两性关系,都成为新生代导演的关注点,这些也成为上海这个国际大都市的婚姻背景色。而女性特有的细腻,也更能传递出女性那些言外之意,与暗暗滋长的情感诉求与情绪波动。
而更为起伏的乐章,更为多元的旋律也意味着人生的丰富性与不可言传的况味。而老乌的意外离去,更证明一个问题,带心梗的意外险及寿险的必要性。(有这方面需求,可找春哥)
4
婚姻失败,是需要你认真反省的。要么,你在婚姻里没认真;要么,你在婚姻里认真了。老白无疑是一位好人,他尊重女性,他为女性可以做任何力所能及的事情,从感情到生活,到财产,都不止于吝啬。
然而,我们通过剧中人的各色表演,不难发现,他们更多是从生活出发,从婚姻的安适,人生的稳定来看的,而并没有太多的怦然心动的发之于爱情的触电感觉。从老白妈妈的精明,拿家中租客的礼物送给前儿媳,希望他们能够复合,避免儿子找了其他有孩子的女人,比如说李小姐;要让儿子把房子提前过户到孙子名下,这种种,更多的是从生活现实、从物质的层面来考虑的。甚至从老乌的邂逅,到老白与几个女人的纠缠,以及作为孩子辈的白鸽与女友争吵,都是如此,不是出于那么浓烈的爱情而是那浓稠的生活,驱使他们在上海的老巷子里朝夕厮守。
如此,电影用《爱情神话》为题,除了致敬经典之外,更有着强烈的反讽意味。当然,更为接近剧本的解释:爱情只能是一个神话,更多的饮食男女,有的只是婚姻与婚姻失败的生活。
不过,电影的深度也就在于此。人生除了一地鸡毛之外,仍有那用牛奶煮鲫鱼汤般的滋润与巴适。由此观之,爱情神话无非是生活烟火,有明有暗,有盛放之时,也有凋零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