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的精神要绑在辫子上读
象征。
临终。在失乐园踟蹰热泪流淌的弥尔顿
为一个极尽仰慕的献身
在泥灰旮旯里。骂死敌手
后世判定——雄才毋宁诡谲
21世纪被挖出骸骨
仍咆哮
你们这些西方,没进化完的兽
你们这些东方,美的海伦
唯独没有人知自己是海伦
唯独辜鸿铭留在了伊甸园
关于白先勇先生,我是在2018年见到的,上海全季酒店,当时是在豆瓣看到的活动通知,《一个人的文艺复兴》,看了校园版的《牡丹亭》,有两天的论坛和演出,觉得如此质量上乘的活动为何在民间,也当然是在民间,今年发现南大有一场关于白先勇文学作品戏剧影视改编的论坛,这样的文学经由戏剧影视检验,在三者之间游走和穿梭的人,似乎当下找不到一个,为何诺大的中国找不到几个留美文学者或本土文学者有这样的视野和成就呢?往往事实如此,并不奇怪,任何时代都只是少数几个人推动的结果,大众跟着走的,关心衣食住行外的大视野的人从来不多。
我还没认真详细看过白老师的作品,更谈不上什么评论,只觉得他追随父亲八千里路的精神可贵,父亲白将军的血脉传承给他的除了才情,就是激情,正是激情,使他成为文学、昆曲、八千里路为父亲立传的自我独特的一个人。他如此活到八十六岁,不枉一生。
《谪仙记》是我看过《最后的贵族》的原文学版短篇小说,我觉得通篇俭省精准,至没有一个多余的字,意境全到,这是一种写法,显然我不是写短篇小说的(心包积液是否会引起胸疼?希望是短暂的)
然而我对小说有我的想法,作家是不必给自己设限的,那些外界的虚构的非虚构的说法听来令人费解而疑惑,大约诗的自由惯了,闯到一个四周铁丝网的所在令人百般不适,这里的人还在自设陷阱,自戴桂冠,好比这星巴克是可以喝茶的,写字的,交友的,工作的,发呆的,为何一定要限定其功能呢?我的书躺在桌子上,可我拿起了笔,我一本未看,却抱着它们走了一天,教一个年轻人虚构与非虚构的害处是,让他玩“跳房子”游戏,一个个整齐的方格子,他忘了先迈哪个脚,还有内心的旋律,他完全可以跳自由的舞蹈,街舞或更嗨的,教科书和教练都是害人的,他们没教授那个真正的秘密。
快成为剧作家吧
搬走文字与舞台之间的石头
我的小茉莉正迈步阳光的高处
我藏住沙滩的贝壳
引她好奇黄昏与清晨的手语
我努力搬运那些石头
让清亮的海水截住我们共同的话题
让文字与人偶手拉着手
在沙滩上抚摸彼此爱的光形
我的小茉莉就要长大
在远方的船帆和近处的土地间旖旎
我幸福的做一个西西弗斯
一次次搬运着我们的梦
当我成为哲学
艺术
太阳出来了——
小茉莉也归来了
我觉得人在不太健康或思想迷糊的时候最能发挥其潜质,往往人类将美妙的东西弄糟,一切愉快的被破坏,让孩子呆傻,令自己格式化,规矩化,变态化,我看到上次来过这里的一个弄不清是男孩还是女孩的孩子又坐在吧台对面的长条桌旁,他(她)不点饮料,只拿一个塑料袋坐着看手机,保持一个固定的姿势,料想没有人赶他(她)走,不像我总点一杯茶,至少是英式红茶,显得心安。(为何胸痛延续到背部,难道昨日仅仅洗了头发就受凉遭到惩罚了吗?想到从未浪费过光阴,这样的年纪能遭一点罪也是自然,但只要我忍得住)对我产生浓郁吸引力的作家们首先是他们的语言,说话的方式,不喜欢的方式一律排开,过度俭省的有论文那种精确的嫌疑,过于啰嗦疑惑无物的当然要看啰嗦的何物,那种时而飞扬时而低眉最终能抓住我的是那底层翻浆上来的沉渣般的存在的,应该如《天使望故乡》。文学原本如菜品,看各人口味,不必强求,偏还当一门学问,让人带着崇敬的心情“苦读”,实乃错意,我喜欢买来喜欢的作家的著作,或者可能需要研究对象的著作,先搁置“蓬灰”,找或等一个契机,我继续着流浪,忽然有一时碰触到某个案子或题目与那个作家(对象)“巧遇”或简单到“关联”,就朝那个作家作品的“方向”深深望几回,有时还翻箱倒柜去找到它们放到更容易看到的地方,这还不是与它们真正亲近的时候。我会在三番五次这种情形之后才开始真正对它们行正式的注目礼,我当然先翻开几页,被吸引但强克制住好奇,我会找一些“周边”过来,这个作家的随笔,读书笔记,评论,书信什么的,当他们用不着藏起真实面孔“好好说话”的那种姿态,令我很快与他们“相识”到“熟知”到“倾慕”到“知己”,我会再次让自己提升,提升到阅读作品时心神气宁,像读白先勇的《谪仙记》时,之前已经大量耳闻目睹了与白老师有关的文学和艺术,乃至评论和聊天,我会从影像入手,从表演入门,看到他制作的校园版《牡丹亭》都那么器宇不凡,一直好奇白是怎样的一个人,一个同志,同志这个词我现在不仅接受,甚至没有好奇,跟所有人类的“泛情感”毫无二致,我爱人类,必然爱人类的所有行为情感,说到白老师,《谪仙记》没有上天入地那么好,但它们对应了潘虹和濮存昕的影像,我忘了潘虹极力装成一个活泼魅力的贵族女娃的窘迫,也忘不了濮存昕那涩涩小生的处女作瘦得穿不下西服的形状,那威尼斯水边潘虹制造的悲哀气氛永烙印心里,自然《谪仙记》就是文学与电影合一的立体,我被白先勇精美的文字“伤”,因为太隽永,如景泰蓝或花雕酒,我喜爱但不仿效,我只要拖泥带水加“心包积液”风范的,而且很长很长。
我点了一份备注“不辣”的外卖
被南京生就的火辣吃痛
不必等到大屠杀纪念日
这座城一直为一个民族自屠
由于胃肠经常接受辣的教训
强盗的刺刀面前他们只有麻木
惨绝人寰的屠戮不能使他们吱声
全人类从此吃辣
记住辣
记住吃痛
继续吃辣
说到有部美国电影,爱情的,三部曲,爱在黎明什么时的,两个人对话占据全部的,知识分子电影,真正过瘾极了,我和家人先看了一部,接着我迅疾看完剩余两部,那机锋针对的淋漓尽致,那漫不经心的浪漫无边,那美不胜收的人类语言,语言,语言,还是语言,对语言敏感是诗人天职,但其间更多的是内涵,内涵,内涵,影像仅仅是转换地点,说话的地点,因为那“话”已经包罗万象,发生了千年万年的事,全部包裹囊括其间,一锅“混炖”,好不贴心“瓷实”,这样的电影还有可爱的伍迪·艾伦的《安妮·霍尔》和《曼哈顿》,叹为观止,我怀疑之前的那么多年自己上哪儿去了?!我从不轻易看一部电影,过去被市面上那些该死的商业片伤,只是“偷一夜情”般的刺激,冲动之后毫无泡沫,了无痕迹,爆米花都不剩,剧烈的音响吓人也蠢动着人们的各种器官官能,后来我才从愚昧中获知还有一种不一样的“艺术片”,甚至更多更多“被禁的”,不只是黄色和尺度,更多是政治禁忌什么的,它们是代表电影本质(梦)的真正产物,今天看到戴锦华说电影已经变作“古典”,我想“古典”离“个性”“经典”固然不同,但应该有艺术片和真正独立电影的“出头之日”了,事实上它们一直是活得很好的,只是我们“忙碌”的人生无缘涉及。回到伍迪·艾伦,他那短矮的身材和稀疏的头发,总还与美女结伴的样儿实在令人忍俊不禁,谁会不爱这么一个滔滔不绝的人呢?我见过一个滔滔不绝的诗人还没见面先跟我在电话里说两个小时,我第一次见一个几乎陌生的朋友如此不见外,见了面他依旧,但在我说话时他很安静,不做声凝视着我,后来我又在西宁见到他,他请我吃饭,我大言不惭地问他为何不脱身出来“专修长项”?!我喜欢跟这样的朋友聊天,像滑宇宙飞船,睡在文字的瀑布里,做梦都不用挑时辰,这样的电影当然也是没有什么场景的重要性的,只是随从、仆人,导演急急慌慌追着演员(当然伍迪·艾伦自导自演就没有那么麻烦,这个电影适合自导自演)的台词跑,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观众自然也是,哪里有闲工夫理会什么电影规则,影像技巧,摄影妙招,算了算了,文字压倒一切,不过是小说在玩,伍迪还动不动向观众挑衅,面向摄影机(观众)做鬼脸,说怪话,哈哈,这一招我用到了新近我的短片《云水禅心》里了哈。文学纪录片台湾陈传兴在玩,其实这个称号也是暂时的,本来纪录片就没有定式。我知道了作家们的要领不在访谈里,不在作品里,全在他们的意念里,自由的意念!人们访谈作家,渴望获悉一鳞半爪,可总是难得要领,那些作品都谜语,不亲身实践者也无从把握谜底。
我不是在宣扬文字一定要压倒影像,在这场“生死较量”中,这是摒弃了那种纯娱乐的影像而言,而且基于这种并置的影像与文学的状态才能让它们此消彼长或互为陪衬或共生共进,在伍迪·艾伦的影片里,我获得了一种活泼的无比生动的复杂的情绪,让电影跳舞,飞翔,“滑行”在银河系的“海洋”里的潜质,只要我坚持自己喜爱的,自己笃信的,自己“看到”的,就一定可以冲破所有的文学艺术桎梏,那些人为的绳索勒得我们好紧,我从德莱叶身上获得的也正是这种力量,这是大胆“叛众”的勇气,自然源于他“目睹”了“艺术真神”,拥抱“神”的冲动如此之强烈,根本无法再顾及世俗及其他,我知道他在圣女贞德受难的场面上用了大特写(虽然我还没来得及仔细观赏这样的大特写,仅仅是几张图片),还有帕索里尼,一个因同志的性被多少年来诟病和低估的电影“探险者”,他们都是自由一身,不仅仅有文学与影像“较量”的自由,更多的自由有待艺术者们开掘,难道那《革命前夕》里的“恍惚身影”和青年与小姑恋爱的“剧情摇动”不是年轻的贝托鲁奇的探索和实践吗,对自由的实践,在艺术家们的“诗人一瞬”间,那个时刻他们选择了自由,即选择了诗,我在这样的数不胜数的“选择”里分明见了诗,更多的“诗的变体”,因为写诗,写诗人更多拥有的未诉诸笔端前的“隐情”,它们裂变着,如沸腾或沉熄的焰火“翻滚”着“沉沦”着,这是那些表面诗章的背后“炉灶”,便是诗的“真魂魄”落到字里行间,抑或原野大地,高山峡谷,海浪抛洒处,亦是诗的“灵”,我们抓住这个灵,遍洒人世,就如同魔术枪上了魔术药一番,打出去就是星河灿烂,异于寻常超凡追月,作为一个有了数多年写诗经验的人呢,我可以毫无愧色地告知你,那真的是自由,身心血液骨骼器官全部的放松,开释。
那个似男孩似女孩的人挪了一个座位,我知道他或她可能是从家中“偷跑”出来的,度过他(她)最自由的时空,在星巴克,这个世界一流营造自由公共空间的高手,中国人不傻,别以为来这里的都是为了消遣和消磨,他们都是敏感而诗性的,动作散漫,身姿游移,那眼光中的“散”亦是销魂,我常爱拿摄像机镜头对准这些陌生的“谈客”,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进来,她的老公可能是个自由职业者,正用大家都喜爱的电脑敲击着什么,我想,上几个世纪以来巴黎的那些咖啡馆可能也不过类似吧,当然,那种场合不仅与文化,更与政治紧紧关联,好比成都的茶铺,人们放松闲扯,自然包括爱恨好恶,只要不触怒在场之人,谁也不会注意,谁也不会生气,亦成为滋生“自由”的空气和土壤了。
诗该怎么写
战争有什么定式
寻找宁静的阿克琉斯时代
形同铭刻在心的《秋日传奇》
皮特戴上头盔为希腊人打仗的勇士
这一回不骑马改单身战车
爱情被抹上面包的一层蜂蜜
一个为史诗而战的荷马传奇
阿克琉斯,阿克琉斯,阿克琉斯
父亲来要特洛伊王子的尸身
你说兄弟,我们不久见面
大哭,止于哭,文明,尊重,强盗
止于哭的特洛伊命运
吟咏一种大悲悯
日中战争如是
我擦去爱人赠我的特洛伊木马
让皮特的灵魂和阿克琉斯影像
人类凶残自虐的冥性
一如美的化身神的昭示
所以戏剧让人照镜
皮特
阿克琉斯
为爱而战
为爱牺牲
永远的特洛伊
尽管为权力欲利用
(以下为引用)
废名小说其实是供人鉴赏的小品和诗。他写生活的欢乐和苦涩、静谧与忧郁、寂寞和无奈……咀嚼并表现着身边的悲欢,间或发出声声叹息。作者未必具有反礼教的意图,真正看重的乃是诗情和意趣。
“五四”时期小说作家中,文字这么简省讲究的,鲁迅而外,恐怕只有废名了。
新诗与旧诗的分别尚不在乎白话与不白话,虽然新诗所用的文字应该表明是白话的。旧诗有近乎白话的,然而不能因此就把这些旧诗引为新诗的同调,新诗只要有“诗的内容”,只要是“散文的文字”,也不妨直接引用古诗文里的词句入诗。
废名认为,“诗的内容”和“散文的文字”是成功一首新诗并体现其价值的内外两个方面。
“诗的内容”,并不就是指通常意义上的题材,而是一种先于文本而独立存在的东西(或称“前文本”),这种“诗的内容”的生成起码应具备两个特性:一是“当下性”,即偶然因一事一物的触发而刹那间所引起的“诗的情绪”是“忽然而来的”,是“每每来自意料之外”的“当下观物”的结果;二是“完全性”,即这种“诗的情绪”当下就已“自己完成”,它不是零星的,而是整个的、浑然的,也是生气灌注的、充沛饱满的,犹如“弓拉得满满的,一发便中,没有松懈的地方”。
废名主张“新诗应该是自由诗”。
“自由”在废名那里主要是指创作主体所应该持有的一种姿态、一种意识、一种精神。用林庚的话来说,“自由”非形式之自由,而是表现之自由。
有人认为新诗相当于词,因为新诗也是一种长短句,这是不正确的说法,他们不知道词是中国诗走向音乐的道路的结果,新诗是离开音乐的谱子而走散文造句的道路,就是自由诗。
自由诗,它当然还是要节奏的,不过它不是歌咏的节奏,是朗诵的节奏。
既然是诗,它当然还要韵。不要韵的自由诗可以有,不过这种自由诗很难,名叫自由,它最不自由,它好像一座雕像一样,不要衬托而本身完整,不是任何时间的动作都能在空间站立得起来的。
清晨起床,书柜间彷徨
吹着《海滨之歌》的海风
让飞扬的思绪集结在每一种精细
想像一场神秘的约会
那时我的文字折叠成小船
她划着记忆的小桨前来
在无数个圣诞节,打开扉页
我就从书中疯狂地笑着握住她
手指间缨红的穗子
我就化成圣诞妈妈最甜蜜的歌吻
绕匝她明丽的小脖颈
她果真踮起足尖眺望着——
我说圣诞快乐呀见她浮现幸福
我在每一本美美哒书中
我将书柜们重新梳妆
你眼里的世界开始“分裂”,异样的在你脑海和眼前旋动,你发现那些始终以为固定的板块被磕碎挤兑重新安置以至面目可疑。是的,都变了模样和内心,尤其是人们无知地以为它们立在那里还是原初的它们,还将自己的一腔热忱认真抛洒着,而它们早怀了异心,那么没心肝地耸立着。你张张嘴,想大声告诉所有的人,这是一场骗局,但人们被生活这块大乌龙给折腾怕了,没有注意你急切的喘息和舞动的手指,虽然这也只是你意念中的样子。世界变了,不是“上帝死了”,而是“真相若此”。
真相不是普鲁斯特分析福楼拜小说那样比比皆是毋庸置疑又生搬硬套愚蠢的可爱,真相是真相的叠加词,不合时宜地裸露在十二月初的佘山。真相来了,而不是走了,真相令人们吞食幸福的牛肉煎包接二连三不眨眼睛。幸福就是幸福,何必怪罪别人的幸福,让他们顺着幸福的方向去,盲目也是幸福,为何要一直看到生之后呢?!
你的世界换了,你已经不能装作没明白也不在意,虽然有人说话一直饶有兴味且精彩不断,你不喜欢那些似乎强装乐观的词汇,你知道世界,当然不仅仅是你的世界,是整个原初的被遮蔽被蒙蔽被误会被盲目的世界,它们的原原本本的样子甚至冲动,就在那里,丝毫不差,它们对着你笑,只是善意的笑,你知道这世界自己也很孤独,被孤独的念头整孤独的,也是孤独拯救了它,避免在孤独被揭幕后死去。
的确一片哗然,你接到一个请柬,接着不相信又想扔掉它们。有个元首很不讨喜,但他很有苦衷,是那种可以理解甚至部分原谅的霸道且狗血。简单的变得莫辨真伪,你累了,眼皮证明这不是一场佯装的宿醉,真的累了,连世界都还原了当初,你还有什么舍不得给出的,这就是被蒙蔽的大多数,时间,空间和人。
我无从描述一位命名圣湖的度母
绿裙及踝裸着心
在一片雪雨中沉落
我们飞快地跑过青海湖
趁船儿刚刚离岸
怒气未消的神警示他美丽的女儿
天刚放晴绿波消融着
一层金色的袈裟
翻身睡去的佛
我们惊扰了岛屿和几只寒鸟
它们无辜的眼睛
青海湖的胸腹
我们飞快地跑过青海湖
从地藏深处升腾的新大陆
喧嚣不沾染
一群青面藏神挥舞兵器
我们飞快地跑过青海湖
一群青面藏神追赶我们
我们被漫过胸腹的湖水充盈
我们飞快地跑过青海湖
绿裙及踝裸着心
青海大地的一块符印
女子微睁双目
吐露秘密的情人
我们飞快地跑过青海湖
我们飞快地跑过青海湖
被一群青面诗人驱逐出青唐城
一群青面藏神立于湖心
我们飞快地跑过自己
我们飞快地跑过神湖
我们飞快地掠过绿宝石的魔咒
珍已经离开很久了,康妮整理着她的文字。
有一日,乔忽然至,他从未给珍的记忆里描上见面的摄影画,珍知道乔,因为她知道他。
乔对着一大堆遗物哭泣:一些碎头发,绞碎的衣服,空的化妆盒,一些经书,显然没被翻旧,乔怨恨自己,不再说话。
珍后来就得到了一个“道士”的指引,她难以亲近梦中的佛,她一生只信奉自己,其他绝学总是涉猎一些。
康妮说:她是幸福的,因为她找到了原初的宁静。
那是一个偶然的清晨,阳光肆意巡视屋子,穿着小羊羔皮的珍,眼睛里挂着一颗佛珠,她读懂了很久以来一直费解的一个人的诗,原来这个人穿着长衫,啊,这个人,一点不陌生,一点不晦涩,更不会显得生僻,他瘦瘦的,就在屋子里说话,用他的诗,只有珍此一刻能读懂,不是他的文字,是他的人,他死前是那么悲惨,无人医治的肚子烂了,里面的器官在腐化,他一周后死。珍疼惜这个人,她一直懂不了,就把他放在这里又放在那里,直到有一天珍能真的听见他说话,看见他的人,一个真真切切的书生,一个教授。珍不是喜欢,是心里有所皈依,是那种她无法比拟的折磨她这么多年的疑惑。珍是一个人,又不是,因为她在今天早晨的阳光里,当阳光晒着她几乎裸露的背部心灵时,那时她穿着一件大大的豹纹的又软又重的大衣,在一条濒临都市的小道上走,她喜欢阳光啪啪啪地晒着,自己也呲呲呲地回应着,阳光不收费,无比慷慨,她在给自己度量回家的脚步。
刚刚打开这个清晨的第一本书,那还是她从一堆书里好不容易找到的,没有灰尘,被压在另一本下面,打开发现自己早已经在非诗句的部分画满了杠杠,那是什么时候她围着这个陌生的瘦瘦的书生转圈时候,研究他的理论。这个书生是学佛的,所以说话蛮怪,不讨人喜欢,对于那种喜欢咬文嚼字的诗词专家而言,简直无从下手。珍也是习惯着那种方式,但马上发觉不对,这个人不懂得便是生涩,懂得便是平易,简直是好书伴,好茶友。
康妮没有给乔更多,乔身边似乎还有两个女子,一个年纪大些,一个年纪轻些,康妮面无表情,又似乎有些愤怒。
乔不管不顾,只是哭着,他成了一个泪线人:因为珍确实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只是一些匪夷所思的东西,似乎与他毫不相干,他们共同生活的琐碎就那么不值一提吗?想到这些,乔更加委屈而悲伤。
珍就着阳光开始阅读一本藏书,她很久以前就买了,供奉着,不敢靠近,借着“道士”的悟性给予的启示,她钻进一条从未涉足的“小道”,她越发的用功以至她可以轻易推开那扇被蜂蜜封牢的铁门,她不觉得之前自己是在无知盲目的屋子里,那扇门显然通往贤明,那是她曾抵达过的大山那边的疆土,她当时还没来得及阅览,就错失了(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现在她小手一使劲,就听见门无声打开,几乎是洞开般的明朗,她轻易地迈步,一小步,一大步,她跳跃起来,不是匍匐,没有迟疑,更不倦怠,她年轻着,几乎体内所有的神力灌满,她的脚在裙摆下飞速挪移,圣洁的民族,圣洁的大山,大山上面的世界,还有那背后的秘密。
滚草甸子的白羊群拥进寺门
低眉颔首的黑牦牛们闯入寺院
用它们暖热微腥的身子挤出一条栈道
外族的游客们纷纷避让
宗喀巴大师手挽母亲的衣裙走来
径直坐上大金瓦寺的宝座
金身幻化万道金光
晃瞎人们的眼
这么多的生物惊扰着神佛静修
青年喇嘛们没有怨言
他们结实的腰间
束着大师的一道密语
假意膜拜有辱佛尊
善意举步沾脏圣地
我不愿格鲁教黄教宗师的家
被数以万次的观赏品咂
再没有一块净土
世间亦或内心
珍与乔讲着故事,狼走了,来了暴风雪和可怕的黑夜,这黑夜不是寻常的,是一种企图统治人类并杜绝人类颠覆的永恒之夜,没有白昼,这个计划很早就被启动,但人类茫然,也许他们曾经仰望或触怒过某个天神,但他们忽略了自身的局限和造次,于是他们犯下的罪在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之后将受到惩罚,珍与乔失散了。
起初珍与乔紧拥在一起,艰难地摸索前行,他们的孩子,那些篮子里睡熟的小羊羔们,珍与乔大胆设想着可以免除灾难,或彻底逃脱,因为珍始终是上帝的使者,而乔是她的恋人。
这黑夜持续着,没有希望,外面的人类还在欢呼,这是一种怎样的无望和等待,在黑夜的外面还有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是怎样的珍不关心,她只希望孩子们健康,自己和乔能继续读书。
在黑夜里读书是一种勇气,珍读给乔听,她读的什么自己也不知道,眼睛落到书上就带起烟尘,她捂着自己的双眼,觉得有灼热的东西往下坠落,她继续读着,抓住乔的肩。
那是个说不出的年代,珍带着乔走了很久,到了一个第三空间的大草场,这里摆脱了黑夜诅咒,人类,不这里是有生灵,但绝对不是人类,这里有羊群马群和仙鹤,还有其他的一些他们说不出名字的去处,珍还是看不见,但分明眼帘外面的光透进来,乔还是不说话,似乎他不说话跟她看不见是同步的。珍和乔赶着羊群,好在孩子们逃过了黑夜之城,但是孩子们已经变成了羊群中几只羊,珍和乔几乎难以辨识,只在这些小羊刻意走近,并试图用头蹭蹭珍的时候,乔才能模糊断定是孩子们。珍和乔庆幸着,这里是和平。
一座自足的乌托城
如果一生只能去一家书店
她是你爱情的偶遇地
一个静默的休止符
你放弃物质的同时再度获得理性
赢得自尊又赚回自信
建设在現代疆土里的神秘微笑
在一块窄小的空间睡着叶芝
他诗剧的创作史获得诺奖
他激动而意外的颤栗
一个民族主义者的神秘之旅中
连缀着我四处寻觅的答案
更多的历史堆积如雪如绣品
叶芝高高地坐在书顶
比照这个时代主流文艺和主流政治
叶芝照亮了几何书店的穹庐
我慢慢走出西宁
将十九世纪的象征主义背回上海
她已经不在意能否按时排练“年终大戏”了,那是一种挚爱者的“狂欢”,从来只有爱才能“有所作为”,如果一种勉强为之就不是她的本意了。
她想那些剧团是如何维持“生计”的,而她可以逍遥。一旦一种艺术沦为一种勉强,这个世界何时允许艺术只是一种“虚幻的存在”或干脆“为所欲为”?艺术家总是街头那种用帽子接受钱币或者用二维码宣誓理想者,何时有一大群刚刚毕业尚未“醒来”的文艺青年,边弹吉他边给城市的冬天以点缀?她每次经过这些人的身边都很心慈,她以为那种不是坚持,而是爱,如同她在笔记本上写画的爱。一个戏纯纯粹粹为了爱,不夹带其他,就需要耐心地等待,德莱叶为了自己心目中的戏几乎等待了一生,他宁肯一个国家一个国家地“游猎”,只要能遇到“知己”,他才亮出自己。她这样想着,就继续读她的书,写她的文章,那个命中要来演她的戏的人,一定在路上,赶得很急又很无奈。
关于一种教育和一种艺术一种诗一种融合的戏剧和影视,她在这个也绕不过文史哲的领域与大师们说话,如果能说话尚显得她此生无悔,她只要打开一本书,哪怕是漫步时候的“听书”,那些大师们就不把她当做外人,大师们不喜欢“大师”这个称谓,喜欢她叫他们的乳名或与友人间互相称兄道弟的那种称呼,她幸运地摸摸这个,寻寻那个,无法固着在一个门类,她必须像“行走在琴键上”那般保持平衡和悦动的节奏,她喜悦这种从未领教过的快乐,她根本无需分享因为她时刻在一种动态的跃跃欲试中,她几乎不亚于普鲁斯特突然让朋友先走自己独自徘徊在一处景致那般,她踯躅在这个“琴键领域”,梦,梦,那些莫名其妙又充满暗示的梦啊,继续引导着她,她手下的人物是一束,科目是一束,主要还是人物,因为人物是无限的,一个自由的人物可以带来一切,她要依次选对他们,不可以浪费片刻的宝贵时光,在人物与人物的间隙里,她写作,其实写作只占据10%的一小块光阴。
还有什么希望来排这个年终大戏呢?除非有灵光一闪,有最合适的“人物”来扮演她戏中的真神,她才会从读写中被唤醒,被鼓舞,被超越,被引导。她许久没有激情过了,她需要一种难度,她相信这种难度,她饥渴这种难度,她真的等了整整一年。
让这个欢喜的2021年继续在沉默而充满生机的“探险”中度过吧!那是上天的旨意,她不过胡乱走了5年,仅仅5年,她没有在浑噩中舒服地随喜人生,她独自历险了自己,她找到了那个钥匙,她遇到了她的另外多个自己,这部戏可以排演,对于她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开启另一部,包括影像的和文字的,真的,她从未达到这般的确定,她爱这个世界的可能性,爱神赐福的一切。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