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姆的兴亡是中国部分城市兴亡的缩影——曾经灯火辉煌,星光灿烂,但现在应该是凄凉冷清,惨无人道。
离开老家珙泉镇已经16年了。珙泉,不过是一个很普通的西南小镇,但于我而言,却是斯长于斯的故乡,魂牵梦萦的地方。
珙泉镇曾经是我们的县城珙县县政府所在地,后来县里为了谋求更大发展,把政府搬到了隔壁交通更为便捷,地势更为平整的巡场镇。
临走前,我从新县城巡场回到老县城珙泉,重新走了一遍儿时走过的街道,吃了一次儿时舍不得吃的炸土豆,感慨颇多。
珙泉的兴衰可能是中国部分城镇兴衰的缩影——曾经灯火辉煌,星光璀璨,而今冷清萧条,物非人非。
1 再次回到老房子
我的第一站是去住过的老房。隔着街,感觉路对面的老房好旧好旧,像是饱经风霜,许多年都没有换过衣裳的老人。陪同我一路的堂姐向她儿子介绍:这是你姨妈的老家。
童言无忌,4岁的侄儿说了句:这里太糟(环境差)了!
我们哈哈大笑。
沿着楼梯走上去,以前很高很高的台阶此时看起来不过几步而已,我们果然长大了,不再像小时候那样看什么都很大很高。来到二楼,三层住户共用的公厕已经被锁了起来。
说起来搞笑,以前我爸每回晚上回家前总习惯去下公厕,然后清清嗓子吐出痰,接着便会有掏出钥匙的声音。每次我听到清嗓——吐痰——钥匙声三部曲,就会如临大敌,赶紧关掉电视机,回到床上假装睡觉。
可惜那是20年前的事了。
继续往上走到第三楼,到了老房子的房门前,新住户贴了一对春联。透过门缝,里面的布局还和20年前基本一样,只是窗台上的花换了花盆,灶台铺满了灰。
有一瞬间,好想时光倒流,看到20年前的自己从房里走出来给20年后我开门:请问你找谁?也好想转身的时候,住在同一层的舅舅从背后偷偷拍我:XX(我表弟)在家,一起玩撒。
但很遗憾,里面已经没有人,舅舅也搬走了。据说后来买了我们旧房的那家人也没住在这里。整层楼六七户,还在这儿的,只剩隔壁的一户孤寡老人,还有一对相依为命的母子。
2 杂草丛生的背后是一个时代的兴衰
来到楼下,我们一行人在居民区散步,眼见之处皆杂草丛生,青苔深深。瓦房前的两棵小树印象中刚刚移植,而今枝繁叶茂,但它们对面的平房却已经淹没在一片藤蔓之中,只有几片凋零的胭脂花在白日紧闭花萼,好像把很多故事都尘封起来。
当年父母所在的单位是一家地方上生产钢铁的小国企,上个世纪90年代的大改G,一大批工人下岗,正当大家为生计发愁的时候,一对湖北夫妇收购并经营这个钢铁厂,让这片区域的工人们重获新生。
我那时虽小,但依稀记得钢铁厂有过顶峰时期,因为让工人们实现再就业,老板夫妇还得到县里的表彰。大约从我11到17岁这几年,厂里整体还是不错的。那会儿厂里的人自发组织了厨师队、秧歌队、志愿者等,一有红白喜事,寿席宴会,就以这个瓦房为主场,在坝子里摆几夜流水席,好不热闹。
继续向前,几个五六十岁模样的人围坐在一起闲聊,他们都曾是这片厂区的工人,见到我觉得面熟,却又不敢确认就是我。在父亲的提示下,大家才想起:“你的相貌没怎么变啊。”(嘻嘻,希望20年后你们还这么说,我这不老神童)。
不远处,厂房办公楼人去楼空,坝子里废弃的车子被杂草缠绕。铁门紧锁,锁住的是人来人往,还有零零星星的记忆。
3 停留在20年前的老街
驱车前往老街,尽管是赶集日,却稀稀拉拉来往几个人。那些曾经繁华的街道、电影院、烧烤店,如今冷清而萧索。烟火气最浓的菜市场,也不过并排三五个人的模样。
唯一不变的是,人们依旧把地摊摆在小道的两旁,连身后的垃圾箱都如往昔杂乱无章。面色蜡黄的地摊主向过往买菜的人介绍自己的菜品;山民吞云吐雾,沉浸在叶子烟的氛围里。他的肤色如同地上售卖的叶子烟,是黄土地纯正的色彩。
走过的这段据说是明代修建的城墙,和南京大气明晰的明城墙不同,上面的青苔掩盖了岁月的痕迹,成了附近商贩摆摊的背景。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师傅,架起理发镜,挥舞手上的剪刀给客人理发。
国内有位山西籍导演贾樟柯,他的电影色调写实和朴素,阴沉而灰暗。其影像更关注乡土民俗和小城镇的底层人,反映平民生活的轨迹。我今日所见,恰似贾导的影像下——那些来来往往的素人,路边给人理发的匠人,嘴里吆喝的菜农,无不是时代的缩影。
人们在现代化的洪流中奔走,纷纷涌向更繁华的县城,去向资源更密集的大城市,老街和老城成了宁静的古董,任时光雕刻,风韵悠长。
4 结尾
因为急着回程赶车,只是走马观看地看了下故乡,下一次不知是猴年还是马月?
曾经的县城,有最香的串串,最烈的白酒,最熟悉的面孔。如今的县城,人们被潮流推波助澜,纷纷涌入更繁华的地方。
眼前的南广河(也有说洛浦河)静静流淌,它将携带上游山水的灵气和黄土,汇入长江,然后从西南一路,向东奔流向大海。
以前没见过大海,没去过远方,觉得大海很远,远方更远。
现在发现最远的地方竟是故乡,时间真不经用,回首已是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