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佳人才子就是文人诗词的常客,宋词更加深情,美丽委婉,不由得让人着迷,沉迷其中。(莎士比亚)。
一场风花雪月的故事,仅用五十六个字就可以描绘。轻软舞时腰。初学吹笙苦未调。谁遣有情知事早,相撩。暗举罗巾远见招。
痴呆一团娇。自折长条拨燕巢。不道有人潜看著,从教。掉下鬟心与凤翘。
《南乡子》
安静闲适的春日书斋,窗外微风轻拂,竹枕和凉席让人格外的舒适。细微的鼻鼾声里,一位少年嘴角轻轻扬起了微笑,似乎沉醉在梦里的甜蜜中。朦胧之间,传来几声婉转的轻语。
那一日,他曾跟随长辈去赴一场私人的宴会。宴会极尽奢华,杯盘果盏无处不透着精巧与雅致。大家正推杯换盏谈笑风生的时候,只见主人家端起酒盏向各位举杯致意,微笑着说道:“承蒙各位赏脸,小女特别为大家献上一曲,以祝酒兴,大家敞开了喝。”
话音刚落下,就见一位身着素纱衣的女子,袅袅娜娜的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位怀抱古琴的红衣女子。两人对着众人轻柔的施礼后,只见红衣女子伸出纤纤玉指,轻轻地拨弄起琴弦,一阵悠扬的琴音随着这风送入了众人的耳中。
素衣女子细腰一扭,伴着琴曲轻轻地跳了起来。清颜白衫,青丝墨染,舞凤髻蟠空,袅娜腰肢温柔起舞,若仙若灵,仿佛精灵一般从梦境中走下凡来,莹润纤细的指尖在划出令人痴迷的弧度,旋转在春的亲吻当中,让人沉醉不已。
少年不禁看得呆了,让他没想到是,这曲子正是自己之前所作的《浣溪沙》:
日射欹红蜡蒂香,风干微汗粉襟凉。碧纱对掩簟纹光。
自剪柳枝明画阁,戏抛莲菂种横塘。长亭无事好思量。
翠葆参差竹径成,新荷跳雨泪珠倾。曲阑斜转小池亭。
风约帘衣归燕急,水摇扇影戏鱼惊。柳梢残日弄微晴。
时间在不自觉间悄悄地溜走,宴席上已是杯盘狼藉一片,宾客歌女也都喝到六分醉意,大家兴致越发的高涨,男子开始大胆的追逐自己所看中的猎物,女子却欲拒还迎。她站在那里,远离这个沉醉的世界。“暗举罗巾远见招”,她轻轻地晃动手中洁白的罗巾,少年微笑着点头致意。她的大胆,她的柔,她的美都深深地吸引着他,仅这微笑,便是一种合谋的刺激开始,便是心有灵犀的瞬间,人多广座在此时也形同虚设,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她和他。
他们的第一次相见,便在双方的心上留下了印记。
后花园的石桌旁,素衣女子正幽幽地轻叹,回想着席间的那位翩翩少年,听小丫鬟红梅说此人就是写出《浣溪沙》的作者,是刚刚名声鹊起的少年才子周邦彦,没想到他竟然是和自己年岁相仿的佳公子,心里不禁甜蜜起来。
一声“小姐,这厢有礼了。”的声音打破了少女的心思,慌乱间抬头望去,原来正是席间对她微笑,遥遥示意的那位少年郎,正对着自己行礼问好呢。她有些羞涩地转身就走,可是没走几步,又赶紧转过身子,远远地对着少年屈膝行礼。也许是她太过慌乱,也许是她行礼的动作太过匆忙,让头上的金钗滑落在了地上。她粉嫩的双颊瞬间涨得通红,慌忙拽着裙裾飞也似的逃开了去,留下那支金钗翘在绿茵丛里熠熠生辉,留下少年清爽的笑声一片。
午后,她坐在窗下练笙。可是手有些生疏,怎么练也练不好,有几个音甚至有点荒腔走了板,正当她嘟嘴懊恼的时候。突然传出笑声来,两朵红云悄然爬上了她的双颊,抬起头,用一双美丽的眼睛寻着声音的方向看来。
一位身穿青色衣服的少年,正站在那颗樱花树下,看着自己。目光刚一碰触就慌忙地逃开看向别处。眼里有着被撞破糗事的不安,还有一丝欣喜的羞涩。
两人相互见礼后,少年把手中刚折下的樱花递给了她,轻声道:“你的笙,中间音吹得不对,应该这样。”少年伸手拿过女子手里的笙,放在唇边轻轻地吹起了刚才少女练习的曲子。爱情的种子在两人的心底正悄悄的萌芽。
“美成哥哥,你快来看。”少女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初夏的午后,他从的书上移开阳光,看向那个正拿着一支折柳,高高地站在廊下轻轻地拨弄燕巢,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正好奇地看着燕巢里刚刚长出细细绒毛的雏燕,脸上露出孩子气的甜丝丝的微笑。
他看得入了迷,入了痴,忘却了手里的正看着的书,忘记了时光的流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按照大宋朝的规矩,又经过聘媒人,定帖子,下彩礼等一些繁琐而又郑重的礼仪,两人终于修得同床共枕,面对着这如花的美眷,两人你侬我侬,才子佳人幸福生活在一起。
一曲《南柯子》记录下婚后周邦彦教妻子音律的情景。
宝合分时果,金盘弄赐冰。晓来阶下按新声。恰有一方明月可中庭。
露下天如水,风来夜气清。娇羞不肯傍人行。扬下扇儿拍手,扑流萤。
如果时间只停留在那一瞬间该有多好!纳兰说:“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这正是他俩的写照。
婚后周邦彦与妻子也曾度过了一段甜蜜的日子,可是对于放纵而又浪漫的周邦彦来说,婚姻就是一场错误,是埋葬爱情的坟墓,他想抽身退出,可是,面对着妻子满心满眼都是自己,自己又有些不忍,要她为自己的冲动负责,又岂是大丈夫所为!
左思右想之下,他突然提出要离家远行,家人惊讶不已,纷纷询问原因。可他却只是淡淡地说:“要入仕,要在有生之年要遍游大好河山。”家人苦口婆心也终究无济于事,新婚不久的妻子纵然有着万般的不舍,可也不能阻止他为了家族的使命去拼搏。
他倚靠在窗前,一言不发,灯影在窗上沉默,耳边是妻子细碎的啜泣声,他的心里隐隐泛起一丝愧疚。
“去难留,话未了。早促登长道。风披宿雾,露洗初阳射林表。乱愁迷远览,苦语萦怀抱。谩回头,更堪归路杳”。
她还记得他曾在宴席上多情的双眼,可他却早已不记得那位为他驻足的娇俏佳人,早已忘记了那个在廊下脆生生地喊他美成哥哥的女子。
她深知丈夫的“去难留,话未了,”把心中的不舍藏在了深明大义之后,鼓起勇气看着丈夫离自己越来越远,消失在那浓雾弥漫的胸口。
离家后的周邦彦,把妻子,把家早已抛诸于脑后,过起了声色犬马而又放纵的生活。不知道他是否曾在酒色犬马的日子里,还曾记起那个为他守候,为他甘愿放下自己的骄傲,伺候双亲的女子,为他流干一滴泪的温婉的女子;为他在廊下学音律,为他唱和弹琴的深闺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