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了黄海根工作室二楼小楼,刘浩已经先到了,随后决心和陈奎进鱼。
振奎是李振奎,国画家。立志是王立志,建筑界设计奇才,刚毕业不久就创造了七战七捷的设计投标战绩。就奇了怪,一个厦宇天地,一个掌上乾坤,画图的和哆泥巴的咋就黏糊到一块?还几十年分不开?王立志消瘦,白皙,鼻音厚重,谈吐极诙谐:“一毕业来到淄博,猛啊,连续弄了几个奖,设计院连颁两道嘉奖令,说你这种人毛病比较多,发一个普遍奖杯也不愿意要,你去外头转转,有啥好东西买回来,再发给你。”王立志来到淄博百货大楼瞎转,咦?眼见一只炻器酒具,呈“V”状,造型险绝,他惊愕非小,淄博还有这样新潮的设计?打听售货员,说是张店陶瓷厂的东西。追到张陶,知道设计者是黄海根,寻到黄海根,当胸就打了一拳,淘到一只炻器小罐子,抱着回了设计院,成为院长颁授给王立志的“金杯”。
这是近40年前的事情。
黄海根山东省轻工美校学的就是陶瓷美术设计,毕业后进入张陶,一干15年。二十八岁出任企业新产品开发中心主任,统领专业设计研发。之后回到母校(山东省轻工美学校)任教。近15年专心钻研紫砂陶设计,设计完成的齐地成语创意壶100件,把紫砂设计艺术推向极致。2016年6月,《乾坤香凝》入选中国美术家协会“第二届中国当代陶瓷艺术大展”前十,其紫砂设计艺术完成由工艺美术向艺术的嬗变!
中国陶瓷艺术大师黄海根
说王立志是奇才不虚。毕业进淄博三年即成为所长,正值八九十年代,头发忒长。当下李振奎发长披肩,当年王立志比振奎头发还长,院长谈话,你代表设计院形象,这打扮影响不好。王立志生长于北海舰队部队大院,重庆建筑大学应届毕业生,第一个举办个人作品展,现在还是。
王立志作品无数。我问王立志哪一个是自己得意的作品?丢人啊!王立志说,永远没有得意的设计。你设计了一把壶,壶嘴朝前不是?领导一句话,朝左,就得朝左,还是把壶吗?还是我的吗?是个人都比我明白!可见,他设计了几十年,憋屈了几十年。王立志说我们这活特别难干,净些替你干活的!最要命的是,做了那么砸脑袋的设计,最后建成往往留下许多遗憾。
部队大院长大的孩子一个毛病,说话不养人!王立志有的是理由,我不怕得罪你,只怕对不起你,所以要讲实话,你觉得得罪,得罪就得罪了!王立志坦承,我终身的努力就是做一个普通人,这点事搞得我非常艰难。我不想特别,永远不想特别,却高低做不成。说话得罪老鼻子人,就是愚笨嘛!不想说假话,不会拍马。不说假话,一不留神就完蛋,比如“淄博这个地方,能说话的没几个人”,结果就把所有人得罪了。骨子里就没这概念,怎么说句瞎话?做个普通人太难了,特不着调。
这个“特不着调”,就是保留一分纯真,不与庸俗为伍。
另一个“特不着调”的就是黄海根。“特不着调”到了邪乎的地步。“黄老邪”的桂冠给他戴上少说也有40年了。
“黄老邪”邪就邪在不走老路。
齐国成语故事意向紫砂壶《白马非马》
1980年他刚刚进入张陶的时候,也是一头雾水,唯一见到的期刊是《美术》,信息超闭塞,找不到任何新鲜东西,所有的报纸、书籍千篇一律,老调常谈。这样的艺术环境搞设计是个笑话。
齐国成语故事意向紫砂壶《断章取义》
一个偶然机会,他误打误撞走进山东省图书馆外文室,那里有花费稀缺美金从国外订购的彩色设计专业期刊,法国的,英国的,日本的,意大利的,捷克的,陶瓷,玻璃,家具,金属,还有那个玩法?这么牛逼?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他一头就扎了进去,拔不动腿啊!便不时找借囗去济南出差若干年,济南是个四季分明的城市,济南的夏天不愧是火炉之城,秌在外文室小小的空间里,浑身是汗。费尽心机,苦口婆心从外文室借几本杂志回旅馆临摹,把裤腿绾起来,找俩塑料桶灌满凉水,两脚插进去。脱去上衣,披一条大毛巾吸汗。他对着外文杂志临啊摹啊,一礼拜就临摹一大摞,摞在一起比自己身高还要高,那时候没有手机拍照,照相机倒是有,买胶卷没钱啊!
齐国成语故事意向紫砂壶《扶老携幼》
当许多人都忙着评职称、变着法子挣钱的时候,黄海根的邪劲上来了,陶瓷设计开始变起花样,他和钱的距离也越来越远。他的见识开始和众人大不一样,更加崇尚原创设计,慢慢形成一种惯性,那时连奖金也没有,黄海根说都是自己脑子不好使,脑子好使的都挣钱去了,就那时,开始有人叫他“黄老邪”。
齐国成语故事意向紫砂壶《管鲍之交》
对紫砂艺术的自信,基于设计和对工艺的了解。他是专门研究设计的,知道设计是怎么一回事,晓得产品形态和工艺制作的关系,和材料的特性关系,以及和操作程序的关系等等尽在手抓把掐。紫砂做成一件精品,一件艺术品,得靠艺,靠文化,口传心授的传统方式固然重要,艺术引领格式不可或缺,否则紫砂之路就不会走远,更不会提升到文化与艺术的高点。
齐国成语故事意向紫砂壶《规矩绳墨》
张守智也做过紫砂,最著名的是与汪云仙大师合作的《曲壶》,现在宜兴是铺天盖地。《曲壶》取材于蜗牛。蜗牛的头部变为壶嘴,身躯则是壶体,蜗牛外壳的弧形流线则由壶把勾勒成一个空间。这条弧线贯穿起壶嘴、壶身、壶把,形成一个蜗牛意向的整体。整个造型动静结合,在动感中彰显活力,寓活力与动感之中。张守智先生已经驾鹤,生前设计一把《曲壶》,本意一定不是让宜兴壶人模仿克隆,而是希望他们举一反三,闻一知十,可惜没有做到,这是张守智的遗憾,也是紫砂的遗憾。
齐国成语故事意向紫砂壶《华而不实》
黄海根前三把紫砂壶做的是七星如意、祥云和一叶舟。
那是15年前,他带着三个原创设计与胎具到了宜兴,开始在紫砂上挥洒他的才气。12属相,一出手就不同凡响。原因还在他的“邪乎”,设计思路确定之后,谁都休想让他做出改变,他的艺术辞典里没有妥协二字。“一叶舟”是一把象形壶,一弄弄了好几年。一烧就变形,咋做也做不好。盖是双向异形盖,不在一个平面上,左右有问题,上下是异常。口与盖,空与实,两个应力不同收缩率不一,改改不行?啥都能改,就是形态式样不能变!邪就邪到底。从经济角度考虑,稍一变通无伤大雅得少投多少钱?不!绝不!是对专业本真的追求,不然对不起自己的内心。
齐国成语故事意向紫砂壶《令行禁止》
张守智来看黄海根的原创设计,捧着“一叶舟”不撒手,认为紫砂就应该这样搞,看上10天找不到新鲜印象,不好。
黄海根开始引领一个设计潮流,一个发展走向,不是为了经济利益,赋予紫砂更多的造型技巧和思想灵魂,从陶冶他人上升到启迪他人、引领他人。
齐国成语故事意向紫砂壶《言归于好》
紧接着,他用自己的洪荒之力投入到100把齐国成语故事创意紫砂壶的创作之中。
有三令五申,规矩绳墨,有恃无恐,出奇制胜,规矩绳墨,断章取义等等。前六七十把,设计得非常顺利,越往后越感到吃力,先天的智慧和后期的积累像挤牙膏,挤没了,需要新的知识新的灵感加入。这是一个系列,基本风格不能变化太大,又不能趋同,即得协调又得变化,难度极高,中国几千年陶瓷史里的招数用得差不多了,所有技巧几乎穷尽。挑战一个文化高度极其艰难,统览历史的所有,凡是经典的东西都拿来分析,还好,得益于他的教学工作,几十年善于收集资讯,积累分析研究,一件作品优点在哪缺点在哪,为什么形成这个玩意?为啥没法往那走?以一个研究者的思维,大幅度的跨越,把500年的紫砂全部研究一个通透。
齐国成语故事意向紫砂壶《志高气扬》《得意洋洋》
100把壶创作后期,他的身体持续透支,出现了严重糖尿病现象,急性酮症酸中毒,开始不舒服,说不上那里难受,浑身有不祥之兆,不是儿子逼着去医院,差点丢了性命,足足体验了一把濒死感的滋味。大夫说,指标这么高,再晚来一步,就甭来了!
一个大师一生能有一件得意的原创已经不易,何况是100把!
现在,这100把齐国成语典故创意紫砂壶就陈列在黄海根工作室,向每一位有幸亲眼目睹者进行着跨越几千年的时空对话,这100把紫砂精品一旦登堂入室,将给紫砂界带来一次核爆级的文化冲击!
黄海根的特立独行,叫王立志好生羡慕。真是选错行了,王立志说,应该洗手不干跟黄海根捣鼓紫砂,多好!搞半天建筑设计,总有人出来指导,一说就错,也得说,领导那么忙,喜欢操这闲心!哪像黄海根,自己说了算。
是啊!两种业态,一种情结,都是为了保持艺术文化的至真至纯,不为流俗所染。一个尽兴,一个委屈,皆是德行道义使然。
大匠如斯,不辱良知、不负初心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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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培国
淄博世纪英才外语学校执行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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