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学生尊敬老师的唯一源泉在于老师的美德和才能。——爱因斯坦
你人生旅途中有没有特别担心、一辈子难忘的老师?(莎士比亚)。
我有,是我中学时代一位语文老师。每当和别人聊到老师时,我总会提到她,会跟大家讲她的才华,她的傲气,还有她身上那一股不服输的高贵气质。
进初二那一年,班上来了一位普通话讲得非常标准的语文老师,她就是李梅老师。刚开始吸引我们的是她精致的外表,身上穿着总会是一套紧身的套装,脚上会是一双半高跟的鞋子。高跟鞋的声音从教室外“咔嚓、咔嚓”地传来,教室里能马上安静下来。
<中间为李梅老师,一排左二我﹥
她讲课前有一个的习惯,把讲义放在讲台上后,眼睛环视整个教室,两手自然地放在腹部,然后开始微笑地说: 同学们好!下面我们开始讲今天的课。
这上课前仪式般的礼节和微笑,带给我们安静,也带给我们对这一堂课所学内容的一个期待。
一天,上鲁迅的《祝福》,当讲到祥林嫂不见坐在门槛上剥豆的阿毛时,她装着祥林嫂的声音呼唤着“阿毛,阿毛”,她的两只手夸张地伸向前方,好像要抱住什么,那一声声阿毛叫得凄惨,脸上的表情痛苦而绝望,眼光中泛着泪水,好像她就是祥林嫂一样。
当时,教室里安静极了,只有她低沉好听的声音在空间回荡。我惊讶极了,整个人都震憾了,身陷在她的讲述中,深深切切地感受到了主人公的那份失子悲惨之心。
《祝福》文图插画
那节课后我开始喜欢上她、关注她。
有次,上课铃响了还不见她来教室,我便去学校家属区那一排红砖瓦的平房里找她。她在家中,正和一个男的在那吵架,俩人的双手相互撕扯着对方的头发,口中骂着我听不懂的地方方言。
我被这一幕吓坏了,定格在她家门边,李梅老师看见了我,说了一声:你去吧!我就来,我才撒腿慌张地跑去教室。
只一会儿,李梅老师便走进教室,一点也看不出才吵过架的样子。还有一次,我去她家取批好的作文本,推开门,她正倦缩在沙发上哭泣,声音低沉急促。听到我进门的响声,她抬起头来,双眼布满哀愁,脸疲惫地变了形,似一只受到惊吓无助的猫让人怜悯。
发现了她的这些秘密后,我更想了解她,始终用一双好奇的眼睛追寻着她。
渐渐地,知道了她的一些遭遇,和她打架的男人是她丈夫,一位讲课非常棒的历史老师。她俩从大城市调过来,是因为她们的儿子,前二年李梅老师带他上街时,儿子不幸被汽车撞倒,抢救一个月后仍旧夭折了。
于是,他俩放弃大城市优越的教学环境,带着女儿来到了我们这个小城落户。大约是因为失子的痛苦;大约是因为经济上困窘,她夫妻俩常吵架,双方的脸上脖子上是旧伤未退又添新伤。慢慢地,夫妻俩不和在学校已不是秘密,师生们闲聊时都会说起。
在这样暗淡的日子里,依旧掩蔽不住李梅老师的横溢才华。她讲课极为精彩,讲台好像是她的演出舞台,黑板好像是她的演出场景,我们便是她的观众,她在台上手舞足蹈或感激涕零,尽情地投入她的每一场演出。
城市报刊杂志上不时有她的文章发表,文字沉静、忧郁,感染力极强,有人说她活在自己的文字里。
学校里很多人崇拜她,我便是其中的一位,常常用仰慕的行为跟随她,为此,语文成绩优秀,作文也进步很多。自己许是愿望,将来象李梅老师一样当老师。
高中毕业后,上大学的第一年回到学校,去看望她了。后来忙于恋爱结婚,渐渐极少去学校看望她。从同学口中得知,她终究还是离了婚,丈夫回去了北方,她带着女儿调离了我们母校,去了城郊一个学校教书。
当几年后有了微信,我们到城郊学校去看望她,可没见到她人,说又调走了。直到早一段时期,有同学说在散步时遇到她,由女儿搀扶着,她好像中了风,人憔悴得很厉害。
聊天中知道她一直没再结婚,退休后一个人生活。这位同学拿出身上所带的2000元给她,竟被她骂得不知所措,他说,她仍然保持不服输的劲头。同学表示要她的联系方式,表示同学们要来看望她,她不给联系方式,还说坚决不同意学生去看她。
或许,她是不愿意让她的学生去打扰她吧!或许继续打听她寻找她,满足的是我们的好奇心愧疚心,了却的是我们的心愿,刺伤的却是她那不堪一击的生活经历。
现在,我们成年了,理解了她当时的遭遇,即便换一个地方生活,丈夫还是原谅不了妻子李梅老师的大意,让他失去了儿子。李梅老师更难过,活在自责和愧疚中,虽然努力地想改变自己的日子,虽然想在沉重中飞杨起来。
现在,我们愿意聆听她内心的倾诉,但有可能她早己释怀。不如,希望她的中风赶紧好起来,能一如既往地继续自尊地活在她的精神世界里;不如,我们听她的话不去打扰她,不如,我们深深地牵挂和祝福她吧!
作者: 细细听雨 一个喜欢读书、写作、旅行的女子,愿聆听你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