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梅花使五首古诗独树一帜:品格高的是腊梅花,腊梅花花冠百花香。
晚冬腊月,正是腊梅花盛开的季节。
腊梅不是梅。在长江中下游流域和传统江南地区,虽然腊月是传统观赏梅花次第打苞吐蕊的美丽日子,但是梅花的盛花期却是在立春左右。此时却有不属于传统梅花属的灌木腊梅盛放,且正是满树黄花,清香扑鼻的时候。
闻过腊梅花香的人,往往会觉得梅花的香气太清幽,看过腊梅开花的人,觉得梅花略显单薄。至少,我是如此。在我的印象中,腊梅才是真正的冬花,因为年前总要买几枝头插瓶,比如梅花来,腊梅花插瓶更不容易凋谢,可以开花到年后,纵然是落下,那种蜡质一样的落花干净,留香持久,不像梅花桃花飘零之后,容易腐败。荷包里就算放几朵腊梅,也不担心污染手帕和口袋。
因为小时就附近有一片腊梅花林,三九寒冬大雪,一片茫茫白雪里,只有黄灿灿的腊梅花开,我总以为腊梅就是梅花。以至于春天梅花开时,那种单薄粉质的美丽,美丽归美丽。心里总不能和腊梅相比,反而惘然有失落感。
腊梅是灌木,这种灌木蓬勃的状态,就可以知道它最初是山野之花。
这种花其实在山林很常见,真正将腊梅带出深山进入都市人的视野,是在晚唐。不过那时不叫腊梅,叫黄梅。
说起黄梅,更能体现腊梅的颜色特征,开在冬天不就像黄色的梅花吗?本省有一地方叫作“黄梅县”,在我小时候,总想象那里是满山的腊梅花开。实际上黄梅县自隋唐时得名,至今也没有确切的说法,为什么叫黄梅县。但是后来才知道,哪里不盛产腊梅花,又一次让我恍然若失。
言归正传,来谈谈腊梅诗词。
腊梅是在北宋中期,因为京城的冬天开始流行从这种山野采集售卖的黄梅花,这种黄梅花比普通观赏梅花早,且颜色金黄,气味极其芬芳,成为京城年节花卉的热宠。
本来叫作黄梅也无妨,但是黄庭坚和苏轼,觉得这样的新奇的梅花,得另外赋予一个更美好的名称,且和传统梅花区分开来,就起名“蜡梅”,以开花像蜜蜂的蜂蜡,且又是黄色。蜡梅花因此得名。只是普通百姓更爱这种黄梅腊月开花,更能代表这种花的耐寒和花期,所以就叫腊梅,流传至今。因为腊梅的腊,也带着那种冬天半透明的蜡质感。
让我们看看几首写腊梅花别致的诗词。
“一花香十里,更值满枝开。
承恩不在貌,谁敢斗香来。” 宋 · 陈与义《 同家弟赋蜡梅诗得四绝句 其一 》
因为宋朝人热爱花事,日常使用的花卉非常频繁,比如节令观赏,还有日常簪花,常常男女都是一头的节令花朵,所以极大推动了花卉的种植,所以腊梅很快家喻户晓。且腊梅花对水土要求不高,耐寒,耐贫瘠,扦插繁殖容易,所以很快冬天江南地区到处都有腊梅花。
腊梅本身就产自山野,没有那么娇气。但是腊梅正是花开一色,在漫长的演化当中,产生了特殊馥郁的香气,好吸引冬天的昆虫授粉,所以它的香气,特别酷烈。
有人说梅花也香,也对,山野梅花的香气胜于人工培植的果梅和观赏梅。但是宋朝的都市和田园多半是人工改良的梅花,所以在香气上,有着山野元气的腊梅肯定比传统梅花香。
腊梅是种冬天里带着雪气的馥郁,梅花则清幽些。
所以这首诗,重点在写腊梅的香,一朵腊梅,就可以留香持久,更何况是一树盛开的腊梅花。
腊梅花为人们喜爱,不是在于它的容貌,因为腊梅那种黄,在冬天萧条的背景下,是很难让人惊艳的,但是也有例外,比如白雪和蓝天作为巨大的背景,你才会觉得腊梅何其富贵,但这样的背景在冬天是少见不多的。
所以这里重点在腊梅的香气上,它靠的不是容貌,而是无可比拟的香气,这晚冬里,确实没有一种花比得过腊梅。
“旦评人物尚雌黄,草木何妨定短长。
试问清芳谁第一,腊梅花冠百花香。”宋 · 潘良贵《腊梅三绝 其二 》
这是对腊梅花的肯定。
人们议论起人物来,各有标杆,各自议论,总想评论谁最好,谁第一,这些都是市井言语,无伤大雅,增加生活的乐趣。所以我今天也来发表发表我内心的想法。
那百花草木也不妨论个长短出来。
我想问问大家,这草木的清香谁第一?
这是个有争论的问题,比如兰草素有王者之香,而李清照说桂花是花中第一流。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但是诗人却有自己笃定的感想,说腊梅花的香气,是百花中的第一名。
这个很多人会不服。但是这句诗放在这里并没有太多的毛病。
因为如果以季节来论,腊梅花是冬至之后腊月的花朵,也是迎春之花,它花期比百花早,甚至早于传统观赏梅花,那么说它是一年最先前的香,在百花前头是没有错的。
而以腊梅香气本身来论。腊梅花香顺气解郁,腊梅可提炼高级香料,这是梅花不可以比的,也是很多花草都不具备的芬芳价值。
“五出天然蜡缀成,诗人千载不知名。
自从山谷推同姓,一日清香偏汴京。”宋末元初 · 尹廷高《腊梅 》
这首小诗回顾了腊梅的历史。说得不错。
那五瓣的腊梅仿佛天然的蜜蜡作成,这腊梅花存在了千年,却寂寞在深山里。
自从黄庭坚爱上了黄梅花,简直是不遗余力地替黄梅花做广告,所以腊梅开遍了北宋的京城,家喻户晓。
其实这中间很是调侃,因为黄庭坚姓黄,而腊梅原本叫作黄梅。
这首诗虽然调侃,但是有几分道理。
比如白居易姓白,一生最爱白色的花卉,白牡丹白莲花白菊花,并不遗余力写诗赞美,,而刘中元名字带柳,所到之处做官,处处栽柳,梅尧臣名字带梅,更是热爱梅花。
这是古人姓名文化的互相推高,只要是正能量的,都是锦上添花的美事。
实际苏轼在腊梅花的命名上也功不可没,他和黄庭坚一唱一和,带动了京城的赏腊梅花的文化潮流。
“道旁方讶扑人香,金蓓花开满担装。
尚有松钗挂枝杪,买归偏称插山堂。”南宋 · 张镃《种腊梅喜成 其一 》
在南宋,腊梅花种植应该是个大产业。张镃曾经做过管农业的官,在宋朝是非常重视农业的,其中也包含增加农民收入的腊梅种植,以供应城市的海量需求。
这应该是在他的倡导下,农民在路旁田野边种植的腊梅花已经开花可以剪枝挑往城市里售卖。
张镃站在腊梅花开的农村道旁,看见农民的笑脸和他们忙碌将腊梅装担的情景。
腊梅花本身就是香气馥郁,何况这一担担累累的花枝,上面都是金色半开的花朵,这开得何止是花,是铜钱啊。
他真的是个体谅农民的官员,看到腊梅花有一大支已经半折,在树梢上,他说,我就要那枝,并且付了钱。说,这枝大,正好回家,插在客厅里。
这是两好合一好,那枝头折断残缺的腊梅枝,因为卖相不好,肯定就这么挂着,对农民的收入没有帮助,且这样的腊梅枝如果没有水保养,很快枯萎。
所以这个小小的善举,增加了农民年前的收入,也给张镃带来了无尽的精神上的快意和享受。
这首诗好是别致,又非常耐人寻味。好的官员,就是要和最基层最普通的人民共悲欢,同快乐呀。
“雪里园林玉作台。
侵寒错认暗香回。
化工清气先谁得,
品格高奇是腊梅。”宋 朝· 王安中《六花冬词 其三 腊梅口号 》
下雪之后的园林,琼楼玉宇,雪砌冰雕银装素裹。
当你在这样的寒冷闻到一阵扑鼻的香气,你肯定是想,梅花开了,于是急忙去踏雪寻梅。
但是寒冬腊月,可能绝大多数梅花正在雪里打着花苞,瑟瑟还没有开花。
那么香气是从哪里来的呢?
腊梅花。
所以在腊月雪天看到闻到腊梅花,那种感觉和感慨是最真实的。
凌霜傲雪是腊梅啊。
谁是最先感受到天地最清冷又带着春天的气息的花草,王安中给了一个真实具体的答案。
不是梅花,是腊梅花。腊梅花比梅花的品格还要高贵,腊梅开花比梅花还要奇特。
只是由于历史上,腊梅花实在出道太晚,在诗词文学上,它的名声和地位逊于梅花,也没有太多的历史典故,但是从腊梅本身来讲,它是真正腊月之香,寒雪之花,而腊梅身上表现出的特殊的耐寒持久芬芳的特质,也是人们喜爱它的原因。
又是腊梅花满枝的时段,写下你心中对腊梅的感想和诗句吧。
初衣胜雪为你解读诗词中的爱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