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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游阿珍】小说:苏拉拉斯、马意苏拉斯*

城市例程很深,我要回农村。这种网络语言成为了Jiblo打工生涯的真实写照。

Jiblo离家少,留在建筑工地,在工厂装配线上工作,在贸易公司奋斗过,可以说侵犯了大江南北,历尽千辛万苦。

几年前,在二线城市开了一家不错的餐厅,倾注了成为老板的一切。没想到,餐厅一开,规模就越来越大,老板当面莫名其妙地把它当成了厨师。

此时,他越来越沮丧,他终于感到又累又累,不想再战斗了,只想回到故乡,再回到山里,易山村,完全可以和人重新相处,不需要一直走在强化的生活上。

齐博罗不仅回到了伊桑的故乡松山村,周围的任何人也不再动脑子,而是定做了一个两派,把头发包起来。

“所有人都说老人刚过30岁就打头发,打头发,一下子就变老了。你倒是喜欢,打了包头,反而年轻多了,明明已经四十多岁了,看起来却和三十多岁一样。看到吉卜罗对着镜子好好打了一下头,媳妇阿正开玩笑说。

吉布洛听了简的话,不由得笑了起来。虽然是苦笑,但比整天阴沉着脸好多了。

事实上,吉布洛完全不用担心。开餐厅被主人当成厨师,但对方只是被设计成酒店生意火爆、参与投资、夺取控制权。他的财富没有被侵吞。当然,他没有到穿衣吃饭发愁的地步。只是他还没到年老的年龄,不再有野心,但不愿意什么事都不做,混吃等死。

问题到底是做什么好?几十年来,他每年只回家一次,以前春节回父母家,后来清明回老家祭祖。每次在家的时间多的话是10天半,少的话是3天5天。再也没有捡过家角落的锄头,再也没有想过在田头壳里该干什么,也没有想过该怎么办。

像经常留下来的老人家一样,别人养什么就做什么,别人种什么,大家一起无用地受苦,一起受苦不是吗?

“老乡,我可以问你家今天提供什么食物吗?”有一天,吉卜洛站在村口,看着村外零星散落的农舍发呆,背着背包的人跟着几个人,把那个人排在前面问。(美国,英国,英国,英国,英国,英国,英国,英国,英国,英国)。

当然,吉布洛以前认识偏僻的故乡,现在交通也发展得很方便。风景名胜不多,但不缺乏清爽的山野景,心情舒畅,忘记了回来的山野景,来观光的外地游客不少,所以永远不知道站在眼前的人的身份。

“对不起。我家不开餐厅。

据我所知,我们村目前没有餐厅。吉布洛郑重地回答。

「故乡,你弄错了。今天,很多人厌倦了名山大川,喜欢钻小地方探索自己心中的图源。为了方便这些人,同时适当补贴自己的房子,到哪里基本上都有人开农舍。我以为你们家也开业了。”那个人解释道。

“哦,是吗?我真的很抱歉。我家没有开农舍。到目前为止,村里也没有听说有人在开业。”Giblo根据真实故事说:“不然,几个人先来喝点水吧,一会儿能和我们一起随便吃吗?”说。只是怕条件简陋,饭菜粗糙,冷落了大家!" "

那个人听到喜悦后开怀大笑。“非常感谢!有习惯跑步的腿,有习惯吃的嘴。我哥哥的几条腿可以走任何路,嘴巴可以吃任何苦。再说了,不管你们饭桌上随便拿出什么食物,都是原生的,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有钱也可能是买不到的山珍海味。家乡的人不必太谦虚。”

“哦,是的,故乡,我叫萧干,小月秀,干坤的职业。你叫什么名字?”那个人接着又说。

“山野村丈夫,姓多高,能有多大的名字?叫我吉尔布洛就行了。"吉布洛笑着回答。

夫妻通常是互补的组合,擅长烹饪的人一般很少配偶做饭。吉布洛夫妇也是如此。多年的日常生活已经习惯很久了。如果不是特殊情况,吉卜洛不会让阿珍做饭。阿贞要不是吉卜洛打招呼,就不会主动“越台”了。吉布洛把那一行人引进了家,递给车,走进厨房。

大会不多,几道清爽香香的菜随着餐桌出现了。

连日来,还没想好到底要干什么,Jiblo都带着阿正在村子附近的山野散步。时间中春、核桃花、海棠梨花、绿刺尖、蕨菜等许多山毛榉物随处可见,看着,他们不禁不能轻易来接。

采摘后,必然不能吃,也不能整理新鲜的味道,放在新鲜的柜子里吃。这个家庭很好客,“来的都是客人。”这句话不是挂在嘴边的,而是客人来了,正好招待了客人。

一行人被邀请到餐桌上,还没坐下,餐桌菜肴的鲜艳颜色和芳香气味就被陶醉了。

“哎呀,看这个就知道了,桌子上全是山珍!不行,吉布洛,你要把一个菜都隆重地介绍给我们,否则吃得这么愣,岂不是临时抱佛脚!另外,萧健以身作则,无法开口。

“你在哪里,山珍不能说,都是新的山野菜。”齐博罗一再谦虚地一一介绍。“这道菜叫麻鸡,鸡叫山阳土鸡,实践相传源于彝族麻鸡。现在在我们杨英特别盛行。这是油炸的绿色刺尖,一些培根,味道有点苦,但都是开胃菜,还退烧了。这是炒核桃花,抚摸棉花,只留下花茎,配上火腿。这有炒海棠、拌蕨菜、各种食疗功效,不一一介绍。几位阿诺手表赶紧坐着吃着看着。

好看,闻着也感觉不错,不过还不知道吃起来口感怎么样呢?”

肖乾倒也不客气,大马金刀坐了下来,搛一小箸放嘴里稍作咀嚼品味,又换一种,逐一尝试过了,才以景仰的眼神凝视着吉布尔洛,连声赞叹道:“大神,如假包换的大神,真是一尊深藏不露的大神啊!”

“岂敢岂敢!就是占了食材特别的便宜,至于手艺嘛,就是微末技艺罢了,哪里担得起如此谬赞?”吉布尔洛谦逊不已,转而笑着招呼道:“几位阿老表肯定都饿坏了,赶紧启动,赶紧启动。”

“老哥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同样的食材,配料配得不妥当,火候掌握不得当,口感就会天壤相别!”肖乾可不好糊弄。

“接连两次听到老乡称呼我们阿老表,请问这个称呼具体什么意思?”有人开口发问,而其余几个也以探寻的眼神看着吉布尔洛。

“老表嘛,原本是表兄弟之间的互称,不过我们彝族人通常也用来称呼并不熟悉的同龄人,表示亲近。不过也倒不是单纯的套近乎,而是真心实意地伸出热情的橄榄枝,如果对方领了这份情,相互之间也就以亲友相待了。”阿贞代吉布尔洛热情作答。

“那对女的呢,是不是也一样?”又有人问。

“当然不是,对女的看情况称呼阿表姐,阿表妹,或者是阿表嫂。像比如现在我们两口子都在场,而我的年纪又比你们稍长,相比之下称作阿表嫂就更为恰当一些。”阿贞接着耐心地讲解。

接下来一伙人和吉布尔洛夫妻俩一边吃一边聊,吉布尔洛应他们的询问,逐一介绍了漾濞境内苍山崖画,唐标铁柱,滇缅公路,石门关,云上村庄等等人文景观。也告知了自己目前的状况。

得知吉布尔洛夫妻俩目前回乡不久,还陷于打不定主意如何迈出新的一步的困顿。肖乾快人快语,说为什么不考虑还开饭店,就在村子里开就在家里开?

一语惊醒梦中人,吉布尔洛听了,也在心头暗问自己:为什么不呢?老话说得好,酒好不怕巷子深,再说这里离州城离县城都只有几十公里路……

转瞬三年时间过去了,进吉布尔洛他们松山村的车道两边都植满了樱桃树,一棵棵樱桃树,在春风中招摇着樱红的花枝,仿佛一队队盛装的礼仪小姐,在迎候着不时缓缓驶过的车辆。

吉布尔洛果真又开了家饭店,而且就开在村里,开在家里,开得顺风顺水红红火火。开了也恰恰有三年时间了,那些车辆中,有为数不少的一部分就是冲着他来的。

吉布尔洛的饭店,一开始的时候,也只不过是以农家乐的形式出现。目标人群,也是那些凑巧钻到这片山野的远客,还有附近周末到山村休闲的工薪阶层。

可他的厨艺,加上他刻意选择的山野间四时山茅野菜,对食客的胃口都很有杀伤力。很多人吃过后很久很久都还在念念不忘,逢人就忍不住赞不绝口地称道,要是逮到了机会,有的还会折转来复习功课。就是在网络上,也时不时就可见到有人发表图文,赞叹他的厨艺,他烹调的美食。

吉布尔洛索性自己也在今日头条上注册了自己的账号,时不时或以视频,或以图文与朋友圈同步更新令人垂涎的菜品。这样一来,开业还不到一年时间,饭店就火得一塌糊涂,不可救药。

“吉布,吉布!”

饭点还没到,吉布尔洛正在饭厅里例行餐前巡视,听得叫声,就朝门口张望,一行四人由门外出现在他眼前。

打头的是一个约摸三十来岁的汉子,随后两个须发尽白的老者,最后边是一个年轻小伙。

“张副乡长来了?稀客,稀客啊!里边请,里边请!”吉布尔洛连忙迎上前去。

“吉布,还有位子没有?可别告诉我没了啊,我们可是冲着你的手艺来的!”张副乡长笑着说。

“哪能呢?领导这么赏脸,过会儿算我请客!”吉布尔洛笑盈盈地回应。

“这怎么可以?你只要不耍大牌,保证端上来的是你的手艺就行了。”张副乡长还在调侃。

“看你说的,要不是大家给我脸面,赏我饭吃,我早饿瘪了。哪有资格耍大牌,又哪敢托大啊我?”吉布尔洛一脸认真。

“说笑的,说笑的。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县彝学会的刘会长,这位是洪副会长,这位是小孙师傅。他们是来我们乡调研彝族民居传统建筑现状的。这位就是我们乡的名人,能人,我刚刚还在路上跟几位领导讲起的吉布尔洛。”张副乡长给在场的几位都逐一做了介绍。

“请坐,请坐,几位领导请坐!张副乡长的谬赞可当不得真,也就开个农家乐混口饭吃而已。”吉布尔洛被张副乡长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就不用过谦了,其实我们可是久闻大名了,只不过此前没见过你这尊真佛而已。你说除了你,谁会为着开农家乐而清理满山坡松树林林间的杂草,为清理林间杂草而开燃料厂,把一座座松树岭冈都变成了铺满金丝的景区,迎来了更多观景的人群,也引来了找菌子寻乐趣的人群。”

“是啊,是啊,还把村子周边那些上了年份的松树,核桃树,所有的古树都归了档上了牌,纳入了保护,这个举措可是功德无量,不得了!”

“据说进村的车道两边那些芳华灼灼的樱桃树也都是你掏钱买来种植的。不知道这个传闻是真是假?”

“哎哎哎,几位领导,打住打住!再往下夸,我可就要惭愧得无地自容了。我那些都是为了吸引游人,食客,为了赚钱。赚了钱我也全都揣自个儿的腰包了,一文也没缴公。”

“话可不能这么说,有道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像你这样利己,利人,于社会同样有益的生财之道,正是君子的取财之道,是值得崇尚,值得赞扬的。”

“不愧是领导,出口成章,我哪讲得过你们。领导找我,应该不是专程来夸我的吧,不知道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吉布尔洛吃不住窘,只有赶忙转移了话题。

“是你太谦虚了,我们只是就事论事,有感而发,实话实说而已。你们松山村是一个彝族聚居的村落,人口跟同一类型的村落相比起来,属于中等偏上,具有一定的代表性。我们今天找你,就是想了解一下你们村的民俗和房屋建筑的现状,以及你对现状的看法,方便我们接下来进一步深入调研。”洪副会长顺势切入话题,说明了来意。

吉布尔洛作为一个中年彝族汉子,自然很乐意为本民族传承的更好延续,尽到自己的责任和义务。接下来侃侃而谈,开诚布公地阐述了自己的观感。

诚如那位彝学会领导所说,松山村在全县范围内属于较大的彝族聚居村落,更具有代表性的是整个村户户都是彝族,是个纯彝族村子。

单就人们的生活水平而言,松山村近些年的发展一直都在保持着直线上升趋势,是颇为喜人的。可要提到民俗传承,那就不容乐观了。

三十年前,村子里衣着完全汉化的人还不多见;三十年后的今天,身着彝族服饰的人已经绝迹。

三十年前,不会讲汉语的老人,一抓一大把;三十年后的今天,不会讲本民族语言彝语的孩子比比皆是。

三十年前,婚嫁和丧葬,本民族的习俗每个细微的环节都缺一不可;三十年后的今天,无非蜻蜓点水走个过场而已,再也经不得推敲了。

三十年前,整个村子近百户人家,清一色的土木结构五架梁传统彝族民居,家连家户连户,一排排齐刷刷排列,谁家煲个好汤全村人都香;三十年后的今天,平顶房,小平房,活动房,五花八门,并且辐射到漫山遍野,村子里的老房子一半以上墙体上刷着“异地有安全住房”几个显目的大字,一幢幢沧桑着年久失修的欲说还休。

诉说着诉说着,吉布尔洛把自己也沧桑成了一幢老房子。

张副乡长他们一行四人,也深受吉布尔洛感染,场面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良久,才由张副乡长打破了沉默:“吉布,那么你个人在延续本民族传承这个问题上又是怎么做的呢?”

“传统住房该修缮就修缮,该翻新就翻新,就是哪天要推倒重来了,我还是要建盖成五架梁;坚持用民族语言跟家人跟族人对话,叮嘱后代子孙守住母语;除了这些,还能做的,好像也就是打打这个包头了!”说到最后,吉布尔洛无奈地摇了摇头。

“吉布,其实你还做了很多,像比如你的厨艺。你的厨艺确实很不错,不过之所以那么受欢迎,在一定程度上说来,是因为你一直在潜意识中坚守着本民族的饮食文化。换句话说,就是彝族的饮食文化滋养了你的厨艺,这才是你得到众多的食客认可和欢迎的真正原因。”张副乡长像是在安慰吉布尔洛,又像是有感而发。

“对对对,还有你创新的那席核桃宴也能表明你并没有妥协。在我们漾濞,漾濞、核桃和彝族是三位一体的,在核桃市场持续低迷的现在,你能这么做,从中折射出来的,既是一份浓浓的乡情,也是一份责任感,一种勇于担当的精神。”洪副会长由衷附和。

“我们相信,其实每一个彝族人都不希望本民族失去传承,只要我们想办法把这种潜意识唤醒,我们彝族的文化,就一定能够在中华民族这个大家庭中一直传承下去。我们先去做些入户访问,你也该去忙你的了。难得你对这件事这么热心,过会儿等你忙完了,我们还折转来和你再深入地聊一聊。”刘会长动情地说。

和众多的漾濞人一样,核桃市场的崩塌,吉布尔洛的感受也无异于刻骨铭心。他深知导致眼前现状的原因,无外乎是多年来很多地方都疯狂地发展种植,近年来都逐渐进入旺长丰产期,核桃产量逐年大幅度地攀升,而消费群体以及消费量已经基本趋于饱和。试图有效地干预市场的调节,只能在撬动需求上下功夫。而要撬动市场,最有效的途径应当来说就是拓展核桃的食用途径,变零食辅食为菜肴,成功搬上餐桌。

两三年来,吉布尔洛在琢磨用核桃做食材的菜肴上,可以说是下了不少功夫的,目前为止能够端上桌,也曾在网络上自行推介过的已有十余种之多。但收效并不尽人意,离成功推向大众餐桌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可撇开肩头上说重则重于泰山,说轻也可视为乌有的责任和担当,单就核桃市场价格的低廉,在吉布尔洛的眼里,所彰显出来的也是制作成菜肴后利润空间的可观。不管怎么说吉布尔洛都没想过要放弃,也没有放弃。

就餐高峰期刚过,吉布尔洛就拨通了张副乡长的手机,叫他们回来吃饭。但张副乡长因为有事先回去了,折转饭店的只有彝学会的三人。

虽说是初次相逢,不过因为彝俗文化传承而一见如故,四个人边吃边聊,吃过饭接着各抒己见畅所欲言,畅谈彝俗传承,聊了整整一个下午。

松山村老村子的房屋,虽说大多数实际上已经弃置,甚至有一部已经年久失修,但因为村民都是彝族农户,房屋也就是纯粹的土木结构五架梁瓦顶房,多为一间正房携一间耳房,可也有三房一照壁,四合五天井,走马转角楼等彝族建筑风格比较突出的建筑,在全县范围内颇具代表性。为此,彝学会已经准备把松山村老村子列为彝族传统建筑,进行必要修缮,实施有效保护。

彝学会的领导还建议吉布尔洛,明确饭店的经营以彝族传统饮食为主要元素,把目前的乡村旅游也尽量往民俗旅游上靠,相信他的路子会越走越宽,还能捎带着弘扬彝俗传承。

当天晚上,都凌晨一点多了,吉布尔洛还在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已经睡醒一觉的阿贞关切地问道:“吉布,你的睡眠不是一直都很好的嘛,今天晚上这是怎么了?”

吉布尔洛把白天彝学会领导给他的建议复述了一遍,才又接着说:“我们的饭店一开始是以农家乐的形式出现的,发展到现在,照样有着乡村旅游服务的主流性质。这个建议是很切合实际的,不过具体操作起来,还不是那么容易入手。心里有事,哪里睡得着嘛!”

阿贞眨巴着眼睛说:“建议再好,咱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全盘推倒重来吧?一方面,我们肯定还要照老样子正常营业。另一方面,再骑马找马,慢慢摸索路子。总不能想不出辙就不吃不喝不睡觉吧?睡了,睡了,明天还要早起呢!”

吉布尔洛听着听着,脑际灵光一闪:“嗐,也是哈?一下子定不出一个调调,咱完全可以多方尝试嘛!要不,咱先推出一种节日宴试试看,反正不同的节日都有不同的饮食习惯。”

阿贞想看什么怪物一样地盯着吉布尔洛连连问道:“节日宴?一年有几个节日?不年不节就不开店了?”

吉布尔洛笑了:“傻不傻啊你?点餐和点歌不是一个理吗?歌星不唱歌歌迷就不听歌了?不是节日就不能点节日宴,吃节日餐了吗?只要客人需求,咱甚至连相应的传统祭献都可以演绎给他们观摩,来个弘扬彝俗文化和开店赚钱两不误!对,就这么弄!”

阿贞还是有些不以为然:“照你这么说,就是死人丧葬,喜庆嫁娶观礼都可以对外开放了?可那跟你开店赚钱有什么关系呢?”

吉布尔洛可不这么看:“话可不能这么说,咱是彝族人,弘扬彝俗文化也是咱分内的事。再说啦,想当初清除林间杂草,不也面临过类似的问题吗?一年几次劳资伤财干这事,咱又不能朝来玩耍的人伸手收费,那不是白烧钱吗?可结果呢?来玩的不一定来吃饭,不过游客和食客比例是正比,咱饭店生意不是好了很多?

“清理过的林岗就是野菌也出得更欢,自己捡拾了菌子来找咱加工的游客不也随便一捞一大把?不管是哪里,没有人气什么也做不了,要是有了人气,只要肯动脑筋舍得花力气,有的是钱赚!”

阿贞不依不饶:“那推广的事又怎么办呢?谁来帮你掏钱?谁来帮你吆喝?”

吉布尔洛仍然不以为意:“你说怎么办?还那么办!咱只管把菜炒好了,把客人伺候好了,自然有人免费帮咱吆喝,想捂嘴巴都捂不住!当然啦,咱自己也不能浪费了朋友圈,浪费了头条账号!”

“那好,我等着!”阿贞与其说是在与爱人斗嘴,还不如说是在给爱人鼓劲

“好,你就等着吧!睡觉!”吉布尔洛笑盈盈地答过了,一拉被子,一觉沉沉睡去。

看那晚的策划案,吉布尔洛没想让妻子阿贞等太久,现实也没与他唱反调,让阿贞等太久。应节令品尝节日宴,观摩节日祭献礼仪的游客一开始就不乏其人;日常点节日宴的与日俱增;每逢红白两事,闻讯赶来观摩丧葬婚庆礼仪的更是成群结队。

更为难能可贵的是这些民俗旅游观光的游客,更比的城市高级酒店尊贵的食客更深明大义,更谦和礼让。

彝族人从来没有抵制吃白食防范吃白食的意识。可闻讯前来观礼的客人都感到吃也吃了个痛快,看又再看了个尽兴,掏个百十来块钱随份礼,自己仍然是赚的,并没有不自觉随礼的人。

节日餐节日宴,顾名思义,菜肴品种不尽相同,但都七大碗八大碟的,并且还不是随意搭配,而是有机调配,每减少一个品种都会使宴席逊色几分,数量也是减少到一定程度就愈发寒酸得不伦不类。可偏偏常有食客明明孑然一身,却要吃节日宴的。总不能叫客人回转去找搭子接家人吧?

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接待的服务员就觉得自己摊上了没有解招的死棋。

服务员觉得摊上了死棋,还有一步棋可走——找老板!而吉布尔洛作为老板接了服务员转来的残棋,就算是死棋,除了解活,根本没有其它路可走。

吉布尔洛走到客人面前,先递上香烟,再陪上笑脸,接着才开口:“阿老表,欢迎光临我家小店,听说你要吃火把节宴,很是感谢,不过还得先跟你打个商量。火把节宴和别的节日宴一样,菜品种类和数量都是按八个人的标准备下的。钱不钱的,想来大家都不会太在意,问题是吃的还没剩的多,再怎么说也有些可惜不是?刚巧那边也有一起五六个人的客人跟你点同样的餐,要是你方便通融的话,我去跟他们商量商量,你就跟他们搭个伙,费用就按人头分摊,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没想到那人出奇地爽快:“没问题,老板这是为我着想,要是他们愿意的话,我这边完全没意见!钱不用多花,吃又不必少吃,何乐而不为呢?”

而那边也表示少出了一份饭钱不说,还多交到两个朋友,他们赚了。

一盘死棋,轻易就走活了,还是以皆大欢喜收官:试想,设若不热爱大自然,谁会天南地北地在山水间游走?热爱自然的人,谁又没有一颗友爱之心?而和谐本来就是友爱的主题曲。

吉布尔洛的饭店生意越来越好,让村邻们眼馋不已,可吉布尔却不如意。不如意的原因包括自家的空间越来越满足不了饭店发展的需求,包括借邻居闲置的院场和房子泊车,待客,他都坚持付费,可人家都坚辞不受,让他心里愧得慌……凡此种种,而又远远不仅止于这些。

肖乾就在这种情况下横插了一脚。

是的,说的就是一开始建议吉布尔洛开饭店的那个游客。

肖乾原本也只是个过客,一餐饭后就淡出了吉布尔洛的生活。可后来,又阴差阳错地在网络上看到了吉布尔洛和他推介的菜肴,说不得也就进驻到了吉布尔洛的朋友圈。

吉布,又一个雨季来临,山间菌子开始出了吗?你曾经在朋友圈和头条账号里晒的什么杀猪客,目前是否可以体验到?如有可能,我们十几个好友有意到你那里待个三五天,住彝族山居,捡拾野菌,做杀猪客,深入体验一把你们彝族同胞神仙般惬意的山村生活。

有一天吉布尔洛忙完了活,随手习惯性地拿出手机刷微信,肖乾的一条私信赫然入目,一下子点燃了他的灵感。

肖乾发过来的那条私信,让他茅塞顿开,一下子意识到自己对于饭店目前的经营状态并不满意的最主要的原因,其实还在于这经营状态只是自己一个家庭,甚至是一个人的劳有所获,只是索然无味的独舞独唱,禁不得风吹雨淋,时光验证的浮光掠影。自己潜意识中的发展美景,是自己与村邻们携手共创松山村的美景,共同延续本民族的千年传承;是彝族子孙在松山村人人付出,共同收获;是彝族子孙在松山村与众多的弟兄民族游客打歌、对唱,载歌载舞的纵情狂欢。

而从作为一名外地游客的肖乾的那条微信中完全可以看出,松山村有着丰厚的发展乡村民俗特色旅游的底蕴,只要开发得当,足以发展成为一个集旅游、休闲、度假为一体的民俗特色游览村。

民居居住体验和杀猪客,在具体开发中都是很重要的环节,这两个项目的推出,势必引起客流量的骤增。届时体验居住要求有足够的安全住房,服务需要众多的劳力投入。也就是说,想要更好地开发松山村的民族特色旅游,必须整体规划,统一行动,抓紧修缮老村子的老住房;同时全局的运作也必须先期做好具体、完整、妥善的策划。

这一切,当然不是吉布尔洛所能独自谋划和独立操控的,所幸这盘棋他就算下得了,也用不着他来下,下这盘棋,有的是出色的棋手。

想到这里,吉布尔洛再也坐不住了,当即拨通了张副乡长的手机。

其实自上次县彝学会领导前来调研后,松山老村子传统民族建筑保护一事,一直都在运作当中,只是立项和审批本身就有完整的程序要走。房屋修缮后既然要列入长期保护,就涉及到归属和使用问题,这又牵扯到到底是农户负责还是政府负责,或者是两方共同修缮,等等诸多方方面面的问题。因而,并不是可以一朝一夕一蹴而就的,在吉布尔洛看来,那事似乎偃旗息鼓了,其实一直都在正常运作当中。

当然,肖乾一行十几人,吉布尔洛不可能拒绝,也不可能让他们久候。

“吉布,有件事我以为你早就想到了。可现在看来你还是给搞忘了。”吃过饭没多大会儿,肖乾找到了吉布尔洛。

“什么事?你请讲!”吉布尔洛不解地看着肖乾说。

“你得给我们找个向导啊!”肖乾说。

“这种事怎么可能忘了呢?放心吧,早就给你找好了。就等着你发号施令了。”吉布尔洛笑着答道。

“这不就等着向导到位了么?人呢?在哪?”近旁就只有吉布尔洛和彝学会的刘会长,洪副会长和小孙,肖乾不由得接连抛出了几个疑问。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吉布尔洛笑着回答,转而看了看身边三人,又回头问道,“你看四个够不够?”

小孙说:“如果要四个的话,那还得另外再找一个,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办。”

肖乾听吧,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三个足够了,只是你们都是大忙人,大领导,要你们屈尊当向导,那可不成!”

刘会长抢过话茬,不容置否地说:“民以食为天,吃饭是头等大事,大忙人嘛,就让他安心忙他的本职工作,我们就不要再给他加码了。至于领导嘛,和向导只是一字之差,作用也基本相同,可以说就是老本行,理当为大家服务!今天不管你说行还是不行,都是这两个免费向导,就算你愿意花重金也休想还能请到别的!”

刘会长把话都说到了这份上,肖乾除了服从又还能有什么办法?一行人就这么离开村子鱼贯而行,向松山进发。

走着走着,他们走进了一片密密麻麻遮天蔽日的松树林,一条依稀可辨的林间小路铺满了松针,而小路两旁的林间的松针就更厚实了,那松针每一丝一缕莫不都华贵地泛着黄灿灿的光泽。

“天啊,这么多的松针,这么好看!领导,请问我可不可以踩上去走走看?”一位女客嘴都惊异成了“O”型,一双漂亮的眼睛更熠熠生辉。

“当然可以啦!眼下你就是至高无上的女皇陛下,而我们大家都是你最忠诚的卫士,这条弯弯曲曲的山路,山路两边满地黄灿灿的松针,这无边无际的松树林,一座座神奇的山峰,一道道神秘的山谷,这天地间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是你的啦。要是碰到别的人,你完全可以理直气壮地质问他们为什么不经你的允许,随便闯进你的王国?要是看不够,爱不完,你也完全可以全都打包带走。”刘会长一改严肃庄重的本色,诙谐地调侃道。

刘会长的话语和举止逗得客人们都发出一阵畅快的欢笑,一个个一边欢笑一边急不可耐地双脚纵跳,轻轻跳到路边绵密厚实的松针上,接着就是一阵如癫似狂的蹦跳。蹦着跳着,又情不自禁地躺倒其上忘乎所以地翻滚,一边翻滚,一边忘情地嚷嚷着。“哎呀呀!这松针比最好的席梦思床垫都要松软多了,一个字爽,两个字真爽,五个字真是太爽了!”

肖乾喜不自禁地问道:“刘会长,我上次来的时候,松林里到处都是杂草,除了这一条小路,基本上钻都钻不开,现在怎么变得要多整洁就有多整洁,要多清爽就有多清爽了?”

刘会长答道:“能一样吗?林子里的枯枝和杂草我们吉布尔洛一年至少要组织人手清除三次以上。”

肖乾恍然大悟:“难怪难怪!他这是干嘛呢,这么大的山,这么多的树林,他这么折腾,一年得白烧多少钱呀?”

刘会长笑着反问:“你怎么就不问他一年得赚多少钱呢?清理到的枯枝败叶和杂草他全都加工成供不应求的优质燃料啦!”

走着走着,看到林子里隔不远就有一个洞窟,隔不远又有一个洞窟,洞口无一例外地堆放着一堆红土,有人不由得疑惑不解地问:“这是什么人挖的洞?”

洪副会长受了刘会长的感染,看着一脸疑惑的众人,诡黠地笑了笑,风趣地答道:“自然是一些自以为是的家伙。”

有人问:“他们挖这么多的洞到底想要干啥?”

洪副会长忍住笑,故弄玄虚:“还能干啥?不就是眼馋人家大城市大坝子,想要把这些山包炸平,把这些山谷填满!这些都是炮眼,每个炮眼少说都有十几米深呢!”

客人们吃惊不已,纷纷发出连珠炮似的问话:“什么?这么多的山包他们都要炸平?这么多的山谷他们都要填满?可能吗?再说这不是破坏,天大的破坏吗?就没人管?”

洪副会长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说:“谁来管?又该怎么管?它们一个个都无法无天的!”

客人们愈加不解:“那么政府呢,政府也不管吗?”

洪副会长反问道:“政府又不是他们的政府,它们凭什么听政府的?”

这回有人从洪副会长的脸上捕捉到了几丝笑纹:“嗯?领导也糊弄人!快说,他们都是些什么人,挖这些洞到底要干什么?”

洪副会长这才笑嘻嘻地说:“我是朋友们,你们着什么急嘛?它们不是什么人,它们只是穿山甲,哪有本事炸平高山,填满深谷?它们打洞只是为了讨生活,寻蚂蚁窝,找蚂蚁、蚂蚁蛋吃。”

行至林深处,应了雨水号召的野菌东边一丛,西边一簇,南边几朵,北边一片,在蒿草清除殆尽,只铺垫着黄灿灿的松针的松树林间颇为炫目。

那些野生菌色彩纷呈、形状各异,一朵朵莫不就像是打着各色阳伞的小人,令人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给。

远客们一个个莫不美得喜眉笑眼合不拢嘴,尤其是女客们一边连连惊喜地叫嚷,一边忙着捡拾,一手捡,一手搂,后边的才捡起来,前边的又掉落在地,活脱脱一个个新版的猴子掰包谷。

看着啧啧连声,惋惜不已的客人们,两位彝学会的领导都忘了矜持,笑得前仰后合。好一会儿才走上前去,叫她们都把手里的菌子放在地上,说像你这样捡菌子,吃的人就算是都像猫一样有九条命,那都不够死,这些菌子全都是毒菌,不能吃。

客人们不甘心地声辩,说这些菌子每一朵都那么好看那么可爱,怎么可能是毒菌,怎么就不能吃了。

刘会长笑着反问,你以为好看的就一定是好东西,可爱的就一定没有可恨之处?常言说不可以貌取人,有的人人模人样,心底里却不想人事,面前绽着一脸的笑,暗地里就伸过脚来使绊子,而有的人。貌相可能不济,不过怀揣的却是一副热心肠,见义勇为,助人为乐。这菌子和人一样越是招惹人的,越有可能就是那笑里藏刀的角色,而越是看起来不起眼的,有可能吃起来味道就越鲜美。

接下来,刘会长叫客人们分成两拨,分别跟在他和洪会长身后,他们在前边一路走,一路捡拾,一边捡拾一边不断地解说,这叫鸡枞,这叫荞粑菌,这叫老人头,这叫狗撑伞,这叫牛肝菌,这叫马屁泡,这叫扫把菌;这种适于烧汤,这种爆炒味道最美,这种得要烩制才好吃。

有的客人忍不住说你说的这都是什么名啊,净鸡啊狗啊,牛啊马啊,还有什么老人头啦什么扫把啦的,真的是乌七八糟闻所未闻。

刘会长和洪副会长都同样的解释:山上的菌子种类太多了,而我们的前辈基本山都是目不识丁的人,哪里知道它们的学名,只能是给它们一一都起个土名,代代相传。传到了我们也没功夫按照书上的叫法给它们正名,习惯性地跟着老辈子叫土名。不过这也有好处,就像招呼人的时候用小名更有亲近感,反而是用大名还觉得有点生分了。

客人们的住宿被分别安排在吉布尔洛家家的左邻和右舍,两家都是一方有五间房的土木结构,被当地人称之为五架梁房的民宅。

入夜,被称为堂屋的正中央那个房间,火塘里栗木柴烧得红彤彤的,火塘上架着一个黑三角,三角上肚大口小的铜壶“咕嘟咕嘟”地吐着热气。

火塘边,须发皆白的老房主人,与肖乾一行十几人就像一家人似的团团围坐,叙着家常,唠着闲话,一张张笑呵呵的脸,也被塘火映得通红通红。

一只倒满荞酒的大碗在众人手中一直传递着,前面一人接过,“滋”地嘬一小口,递给下边一个,下边一个“滋”地嘬一小口,又往下传递。

喝的正是被称作彝族转转酒的大碗酒。

老人手里还摆弄着一个放了些茶叶的小陶罐,烤烤,抖抖,抖抖,又烤烤……烤到抖到都满屋飘满了茶香,才提起三角上的铜壶,往陶罐里冲水。

冲了水进去,又忙着倒到小瓷盅,端起来一人一盅,一人一盅地请客人们品尝。那不是传说中的百抖茶,又还能是什么?

众人被火光映红的脸上,不时绽放出惬意,陶醉的深情,也不知是为转转酒所沉醉?还是沉湎在了百抖茶的浓香里?抑或是完全沉浸在了老人家讲述的流传了千百年的彝族古本。

肖乾和同伴们一样,被老人用转转酒,百抖茶,还有娓娓动听的古本送入沉沉的梦乡,被猪的一阵惨叫声惊醒过来时,天已经大亮了。

一骨碌披衣下床,肖乾顾不上洗脸漱口,揉了揉眼睛就急匆匆地出门,找到吉布尔洛兴师问罪:“吉布,你这是干什么?说好了我们体验杀年猪客要全程观赏的。全程就是从始至终整个过程,你可别告诉我你不懂!”

看着肖乾冲自己急赤白脸,吉布尔洛也不着恼,笑眯眯地回道:“你别激动,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并没有丝毫失控!没说不是全程,也绝对保障是全程,我吉布绝不会失信于任何人,更何况是你!至于杀戮这个场面嘛,原本就是刻意要避开你们的,毕竟是血腥场面,不宜观瞻。算准了你们都会在猪叫声中醒来,果不其然,这不,你看看你后边?”

吉布尔洛不等肖乾接腔,就冲肖乾身后只赶得及胡乱洗漱一下,就急忙鱼贯而来的,面色都是不善的客人们迎上去,爽朗地笑着招呼:“诸位,诸位,早上好!我刚才已经经受了肖老表的一轮炮轰,想来诸位不至于像他一样,也不问青红皂白就发起进攻吧?刚才杀猪的场面既野蛮又血腥,没让你们观看实在不是不讲信用,反而是一片良苦用心,是担心惊吓到大家,还请大家见谅!”

吉布尔洛先堵嘴,再解释的这个招数还真管用,群情激奋,原本准备抢着质问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说什么。吉布尔洛也就乐得顺势切入正题,开始了解说:“杀猪客,其实是杀年猪客。我们这里每到腊月底临近春节的一段时间,几乎家家户户都至少要杀一头猪,这就是杀年猪。

“年猪肉少部分春节开销,大多数就留作来年的主要肉食,为方便存放,这肉有的要制作成火腿,有的要制成腌生,更多的腌制成腊肉。劳动量大了,自然就得请人来帮忙。既然要请帮手,还不如就把亲朋好友成家成家都请来,帮忙和分享喜庆分享美食两不误。这就是杀猪客的由来。当然了,我们作为彝族人,杀年猪自然也有自己的风俗习惯。

“更多的不同之处,待会儿大家可以看到听到了解到,现在我就只给大家介绍一下,生猪的独特之处。我们杀的年猪也用配合饲料催长催膘,只是在宰杀前的一个月就停了配合饲料,改用青饲料喂养,用以消除激素残留。”

接下来,吉布尔洛招呼杀猪的伙计,把已经停止挣扎的肥猪,从八仙桌上推落地上,自己则把手里准备好的蓑衣盖猪身上。又一边喃喃自语似的娓娓祷告着,一边从阿贞手里接过一炷点燃的香,插在猪嘴里,一把纸钱焚化在猪头前,接着献上一杯酒,一杯茶。随后才开始用锅里烧得滚开的水褪猪毛。

吉布尔洛一连串的举动,激起了客人们的好奇心,疑问一个紧接着一个自他们嘴里蹦出。吉布尔洛和刘会长红副会长,还有伙计们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对于客人们的疑问都一一给予了解答。

在此伏彼起的问答声中,客人们对面前的这个民族,有了较为客观全面的了解。知道这是个对生活有着无限热爱和激情的民族,他们为了生活也宰杀家禽家畜,可又心怀仁爱,推崇众生平等的理念;他们其实并不相信鬼神,却又崇尚信仰,故而敬畏天地;他们骨子里有着极为刚硬而无所畏惧的一面,却又乐于和愿意与他们和平共处的人携手共进。

说话间,一头两三百斤重的肥猪,毛已经褪光,人们又用黄灿灿的松针,把一身褪得白亮的猪,又给烧得燎得黄澄澄的。

也就在这当口,阿贞端着一筲箕刚出锅的,被切成火柴盒大小的,热气腾腾的血豆腐,逐一请在场的人品尝。

客人们一开始还显得犹疑不定,看到吉布尔洛等人纷纷拣起一块,迫不及待地往嘴里送,吃得美滋滋的,这才有人迟疑着尝试。谁知不试还好,这一试可都把嘴都试成了“O”型:猪血居然也可以这般美味,嫩得入口即化,香得满口生津。

肥猪火烧了,吉布尔洛切下猪头,把血污清洗净,进献到神龛前,就不再参与开膛剖肚,而是进了后厨。

午餐时,一张张大大的八仙桌上都摆满了大盘大盘的菜肴,倒是一小盆米饭无法再插足,只能在桌边零时增设的方凳上委曲求全了。

那满桌子的菜肴,除了一海碗绿得养眼的豆尖汤,和两三个绿菜,就全都是肉食,什么酥肉生炸排骨,什么生煎粉肠清炖排骨清蒸排骨,仿佛一席全猪宴。

一个女客看着那些一道道被摆上桌的菜,由衷赞叹:“不容易,不容易,真是不容易!穷乡僻壤的,这菜每一盘每一碟,看起来做得都不比城里酒店差多少!”

一个男客轻轻吸了一口气,对着那女客说:“不是吧!我看你得再辨识一下,我觉得吧,这菜跟我们经常在酒店里见到的那些完全有得一比!”

肖乾冲他们翻了个白眼吐槽:“你那什么眼神?还有你,完全是在和稀泥!酒店里那些和眼面前的这些,还有什么可比性可言?都天上人间云泥之别了!有咱们吉布在,就是大酒店的名厨也根本就没什么话语权!动手吧都,一动嘴你们就会知道,我肖乾的话都是很有道理的。”

有一个女客看着刚端上桌的一道菜问上菜的服务员:“老乡,这道黑里透红的菜叫啥名?”

服务员说:“还是这位美女有眼光,这道菜叫血肠,是由鲜猪肠、鲜槽血、糯米、少许小里(脊)配制,清蒸出来的,香、软、嫩、糯。原本就不常见,再加上是出自我们老板的手,你们今天口福不浅!我建议大家还是先拿这道菜来开刀。”

客人们尝了一口就一个个都赞不绝口,至于不吭声的,是因为嘴了又塞了一片,顾不上发声了。

桌上的菜每一道都有人称道,每一道都有筷子频繁光顾,只有一道另外。

被冷落的那道菜正是生皮,虽说称谓是生皮,实际上并非顾名思义想象中的那么单一,这不,大盘里是被泾渭分明地分割成三部分的,一部分红白相间,那无疑就是三线肉;一部分鲜红,是胸腔内脊骨和肋条连接处的小里脊,是一头猪身上最精最嫩的两小条肉;另一部分则是深紫色的,那不用说就是生肝了。

再看这刀功,也由不得人不啧啧称奇,一片片差不多都是指头一般大小,都切得如同纸张一样,薄得仿佛都能吹破,看穿。

一碗蘸水更是美得不可方物,说到色泽,那红的辣椒,绿的芫荽,白的葱花,若非相互恰到好处的映衬,都会显得晃眼。那香味,就是一股微风送入,也沁人心脾令人陶醉。那味道,一旦接触了唇齿,舌头和味蕾就都禁不住提起十二分的精神,且歌且舞,再也不肯止息。

刘会长和洪副会长看着客人们一边吃着别的菜,一边一次次止不住地瞟生皮,可就是没人有勇气伸出手去,不由得乐了:“哎呀呀,我说列位,你们知不知道你们把正主都给冷落了?这道菜叫生皮,它才是杀猪宴的主打菜,和待会儿的烧烤是我们彝家人杀年猪的两个重头戏。人家做杀猪客都是奔着这口来的,就算烧烤可以不吃,这生皮都是必不可少的,你们倒反把它给冷落了。

“跟你们讲啊,这道菜选材要求极其严格,一头猪身上就胸部肋条外一拃长,三指宽的三四块地道的三线肉而已,而不是所有夹精带肥的都能入这道菜的。”

肖乾听吉布尔洛说完,犹豫再三伸出筷子搛了一块,往蘸水碗里蘸了蘸,迟疑着送进嘴里。

“我说领导,你太不厚道了,为什么不早说?”那肉才送进嘴里,肖乾就睁圆了眼睛冲和他同坐一桌的刘会长嚷嚷。转而又招呼同伴们,“哥儿们,咱可是命都顾不上了!要是想知道什么叫美味,那就都给我行动起来!”

午饭后还不到两个小时,烧烤又启动了。

烧烤专用桌一字排开,火炉里的机制木炭,一开始就焕发出了极大的热忱。

桌上的肉有猪拱嘴,也有猪舌头耳朵;有肋条,也有肚子肠子和肝子;有精肉,也有五花肉,甚至猪尾巴猪脑子,凡是猪身上的肉都在这跟你见面。

常见的能烧烤的素菜也一应俱全,就是菜园子门也热情地洞开着。你若想图个极致的新鲜,完全可以自己进园子现时采摘,清洗,现时烤上炉子。

调料你可以吃现成的烧烤辣,也可以自己调制,或者叫后厨按你自己的要求给你调配。

更令人叫绝的还是一旁摆着的那大烧壶倒钩刺。吃烧烤最令人担心的一件事就是怕上火,吃的时候吃得痛快,吃过后上火所致的难受劲,通常也够你喝一壶的。倒钩刺煎汤,有良好的清热降火功效,有了这壶倒钩刺,既解渴,又免了上火的后顾之忧。考虑都周全到了这个地步,主人家的一番盛情,哪里还容得人质疑?

倏忽又到了傍晚,晚餐餐桌与午餐相比,已完全换了一番光景。虽说还是摆的满满的,不过除了一碗坨坨肉,一盆清汤鸡,一盘清蒸鱼,其余全都是青瓜小豆,时新小菜,和野菌。

肖乾的好奇心永远是最强的,等到菜上齐了,他就问坐在身旁的吉布尔洛,说怎么午餐几乎不见有素菜,而晚餐餐桌又差不多都被素菜给垄断了,这到底有什么讲究。

吉布尔洛笑着反问那你现在到底更想吃肉食还是蔬菜。得到答复后又说你是来做杀猪客的,我得让你吃猪肉吃得痛快吃得尽兴。可我在顾全你的嘴巴的同时,也要顾惜你的嗅觉味觉和消化系统,把它们从疲劳状态下解脱出来,这就得依靠时新小菜来调剂了。如若不是为了让你们更全面地了解,我们彝族不知道都沿袭了多少代的习俗,我就连代表着节日喜庆的坨坨肉,也不想让它在这时候出现了呢。

吉布尔洛话音还没落,肖乾和他的同伴们就已经被在场的村邻和得了空的伙计,自发组成的打歌队的舞蹈和歌唱给吸引了。

打歌队时而绕着院场边载歌载舞,时而穿梭在餐桌间一桌一桌地唱祝酒歌,一遍一遍地敬酒。

看着看着,听着听着,喝着喝着,客人们的兴致被彻底激发了,跟着哼跟着唱《请喝一杯酒》的越来越多,到后来干脆变成了单曲循环大合唱:“远方的贵宾/四方的朋友//我们不常聚/难有相见时//彝家有传统/待客先用酒//彝乡多美酒/美酒敬宾朋//请喝一杯酒呀/请喝一杯酒呀/知朵哩!”

唱着唱着,激情随着酒意膨胀,只是开口和唱已经不足以尽情抒发,客人们纷纷表示酒已喝足,饭也吃饱,迫不及待地嚷着要燃起篝火打歌。

应客人们的要求,酒席很快撤去,篝火随即燃了起来,客人们和打歌队开始围着篝火纵情打歌。

热闹的氛围一传开,很快就引来了一波一波的村邻前来参与打歌。直到夜深,松山村里仍有火光冲天,人声鼎沸。“苏腊意腊斯,马意苏腊斯”,“意苏意苏斯,马意苏腊斯”……阵阵高亢激昂的打歌调响彻云霄。

愉快的时光总是过得那么快,转瞬五天时间过去了。

临别时,肖乾握着刘会长和洪副会长的手,一再表示感谢。

洪副会长微笑着神秘地说:“不用谢,我们是有阳谋的。”

肖乾把探询的眼神转向刘会长。

刘会长笑而不答,却把目光转向了吉布尔洛。

吉布尔洛笑着说:“肖老表,你就别问了,还是打开手机看看我分享给你的图片和视频,看看是不是能堵得住你的嘴。你也看到了,小孙师傅这些天一直跟着我们在忙着拍摄,他把所拍的图片和视频都分享了一份给我,我呢,也就借花献佛,刚刚给你分享了过去。想来你们自己肯定也拍了不少,不过角度不同,效果肯定也各有千秋。”

肖乾打开手机,也不管众多的图片,点开视频随便浏览了一眼就惊呼道:“哎呀,这都精心剪辑成记录大片了,我们那还怎么拿出来比呀!谢谢谢谢!真的十分感谢!”

吉布尔洛笑呵呵地答道:“肖老表,你就别客气了,要谢的话也是我谢你们,你们这是专程来送钱给我,走时候还带着为我免费宣传的任务走。”

肖乾诚恳地说:“哪里哪里,实话说吧,这些年我们游遍了大江南北,国外也没少去,可要说最难忘的,应当说还是这一次。这里是我们的人间仙境,或者是来做真正的杀猪客,或者是来度假避暑,我们还会再来的!”

“欢迎欢迎,随时欢迎光临!”吉布尔洛与肖乾应答过了,转而又对彝学会的几位由衷地致谢,“刘会长,洪副会长,还有小孙师傅,这些天,你们几位领导都在不辞辛劳帮我免费导游,免费拍摄宣传片,在这里也容我对你们表示衷心的感谢,谢谢!”

“都不用客气了,刚才我们洪副不是说过了,我们是有阳谋的,很难说我们才是最大的赢家呢!说这些还不如大家握个手,共同说声合作愉快,互相道声珍重!”

刘会长说罢,与肖乾和吉布尔洛握手作别,洪副会长和小孙也跟着上前握别。

不久后,松山老村子的所有房屋都由政府出资补助,农户自行修缮,很快修葺一新。修葺后的房屋统一纳入民族传统建筑保护,农户有居住和经营的使用权,同时有日常维护的义务,却无权拆除改建。

村民们对于这一举措都积极响应欣然接受,随后或者自家开食宿店,或者转租给左邻右舍经营,所有房屋都统一投入到了民俗旅游的食宿接待。

松山村很快发展成了远近闻名的民俗旅游圣地。

*彝语,意为“乐着呢,醉着呢!不醉也乐呢!”

关于作者: lud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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