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里,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客人。贪了半天。”-李玉
8月末的一个下午,接近5点,澳门金色演艺中心的大厅入口被人们紧紧贴在一起,热闹得像高峰期的地铁站一样。在铺着厚厚地毯的走廊边上坐着一群人,很多女人看起来像中学生。各队正在发放组织者闪亮的后背、荧光棒和横幅。几个瘦得像纸一样的小男人在人群中轻轻走动,嘴里含着:“有票吗?”喃喃地说。你想要票吗?你想要票吗?“当地葡萄界长相的保安把大拇指搭在腰带上,面无表情地打量着一切,再次转过头,在走廊深处巡逻。
晚一点,这里会有音乐会。
我没有地方可去,所以进入了对面咖啡馆:这座巨大的建筑物里可能没有多少可以稍微体面地休息的地方。咖啡馆里没有比外面更容易去的地方,满是年轻人。还有一件事,干脆把杠杆箱放平,坐在上面热烈交谈。空气中嗡嗡的聊天声和辐射热引起共鸣,什么都听不到。
有张小台,几乎挤到了文选,旁边坐了3个人3360人,一个是单独的孕妇。另外两个女孩铺了几张桌子,上面写着什么,其中一个看起来像小女孩,另一个像男孩。我从远处拽了一把椅子,厚颜无耻地堵住了它,它就在外面走廊旁边,但终于有地方坐了。孕妇瞥了我一眼,没关系,笑了。
三名当地葡萄牙警卫肩并肩地在走廊远处摸着,两边的两个人左右挥手,让坐在地毯上的女孩站起来让开通道。中间的肯定是头目,拿着对讲机过来说了几句话。
他们身后大约有二三十米远,走廊上人头攒动,就像海啸时大浪缠绕着一切一样。外围,倒退着跑来跑去的女孩们挥舞着后背、海报或手里碰巧握着的某种小玩意儿。被包围的一圈里,首先有两个警卫推着前进的路。另外,4、5名高个子、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被环形包围着,围绕着什么东西沉默地坚定地向前走去。
他们擦咖啡馆的时候,我看到正中有个丸子头在人群中一起漂浮。人群周围的喧嚣和骚动席卷着我的肩膀。突然而来的声波似乎因多普勒效应而扭曲,只有仔细聆听才能听到他们呼喊的声音。
蔡徐坤!蔡徐坤!
直到这群人走得很远,孕妇和对面的两个女孩一步一步往后坐了回来。是的,他们也刚刚兴奋地喊着偶像的名字追了过去。
这个孕妇也是20岁左右,来自深圳,相当健谈。听说今天婆婆不在。“总是看着我。这个也不能让你去,不能让你去。”她偷偷来看演唱会,主要是来看蔡徐坤的。“你也是吗?”我说不太熟悉,这就是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
第一次说要在《中国青年报》,并不难为情。没有注意细节。他的电子粉丝数似乎比正常值“高”的意思。
她又问了一遍。“你有票吗?在哪里买的?还有吗?”
那两个女孩分别抬头看着我们。看来她已经问了他们同样的问题。灵魂三联。
有票吗?可能有,但还在天上,阿孟。
阿盟的飞机一再延误,最后说晚上6点才能到达。
前几天他问我想不想看演出。他在澳门的“客户经理”告诉他有演唱会。“都是明星”说好不容易给他留了票。相当受欢迎。
阿孟没有时间看演唱会。或者他有时间也不会花在看演唱会上。尤其是在澳门。所以他慷慨地给了我机会。
事实上,我对这场演出一无所知。现在才知道,这场演唱会的普通席地区门票在这条走廊上已经卖了1500元人民币。
我入场的时候演唱会已经开始了。担任站长的妹妹唱得嗓子都裂了。就是当年特别火的那个人,“我的酒吧对你关闭了。”
明星们轮流登场。帅呆了,艾琳。谦虚,唱着《丑八怪》,跑调向天空跑去。小蔡一出场,立刻出场,欢呼无数,他唱歌跳舞,果然获得了功夫。郑州,没有叫“勇气”。旁边有人说是因为她刚离婚。力气大,热情十足。但是,他今年真的着火了。
我坐在荧光棒的海洋里,像个可耻的叛徒。
如果荧光棒上有鄙视链,毫无疑问,我会牢牢地趴在鄙视链的底部。他们手上的荧光棒都很大,很专业。我身边的女孩拿着的那个族群乞丐帮派老板一样大,电上,顶上镶嵌着一个可能有1000万克拉的大钻石,交替闪烁着粉红色、蓝色、绿色的光芒。罗密欧与朱丽叶。
我为了避免两手空空,从地上捡起膨胀的荧光棒,装满了水。最终是社会动物、盲从、屈服和人性的一部分。可惜的是,这个没出息的家伙明明没有充分充气,凭空举起蓬松的东西,看起来就像老油条。不发光,只能反射四周来袭的闪光。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杰伦来了。主持人立即提高声调,努力使他看起来熟悉。杰伦彬彬有礼、谦虚而自豪地发表了,几天后他的新歌就要发行了,名字好像是“莫吉托”。
只有场中心贵宾区传来礼貌性的掌声,稀稀落落。没有什么灯牌、横条幅,看台上的小妹们突然安静下来。有的人掏出手机回微信。
他的老酒馆对她们打了烊。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金沙城”都令人惊叹,巨大到超出了我们对普通建筑综合体的理解。它分布在一条街道两边,通过玻璃过街走廊连在一起。建筑物内分部着数个大型商业中心、不计其数的服装、鞋帽、手袋、数码电子和奢侈品店铺,食肆、酒吧、西餐、食街和自助餐,酒店、演艺中心;以及大大小小的娱乐大厅、中厅、小厅和贵宾厅--这才是澳门的核心科技。这里一天24小时灯火辉煌,人来人往,游客们最喜欢逛“大运河购物中心”,像来到威尼斯水边徜徉。穿条纹衫的水手撑着“贡多拉”慢悠悠驶过,这个项目相当抢手,要排队,“只要”几百元就可以游上一圈。灯火楼台之上是晴朗朗的蓝天、棉花糖一样的白云,而且是永久的--画的。
这里没有夜。
威尼斯人酒店、四季酒店和新开业的巴黎人酒店在一边;对面则有喜来登、大仓和假日酒店。好像假日酒店正在改造,准备改成一间全新的高级酒店,名字叫做“伦敦人”。
我住在巴黎人酒店。房间是客户经理“免费”提供给阿猛的;虽然他一晚上都在娱乐中心里,根本没上来。
巴黎人有个最显眼的标志,就是这根儿1:6仿真缩小的埃菲尔铁塔。我早晨到楼顶游泳时,正有维修部的职员爬在上面修灯泡。泳池周围乱七八糟环绕着像巴黎圣母院那样的各种神魔鬼怪的雕塑;还有个血红的风车,可能意图代表那个著名的巴黎夜总会,“红磨坊”。
跟我估计的一样,泳池里没人。在金沙,哪有几个正常人一早来游泳的。我游了一半的时候才来了一个皮肤松弛的老头,头发都白了,身上的褶子颜色很深,皮肤抗拒不了地心引力,向下耷拉着,嗯,一双眼睛但还算明亮。他的年轻伴侣长相就是个普通人,只是还比较年轻,大概比他年轻66.7%。还好,是女的。
中午吃饭时我才又见到了阿猛。娱乐厅周围都有食肆充饥,粥粉面饭中西口味任君选择。我们就在旁边的“翡翠小笼拉面”简餐。他眼袋更深了,像两个乌黑的圈画在眼睛上;眼珠当然是红的。他跟我说手气还行;等下上去洗个澡,睡上一小会儿,下午再战江湖。
说手气“还行”,那可能是不太行。
最早试图战胜娱乐公司的,是麻省理工学院的教授爱德华.索普。他在1962年出版了一本专著,公布了自己在纸牌娱乐博弈方面的数学研究成果,也因此成为拉斯维加斯重点防范的人。简单地说,大概可以通过记忆和计算历史条件提高娱乐的胜率,最高大概可达59%或以上。
从那以后,经过数轮迭代,娱乐公司已经采取有效对应措施,基本上大大消除了散户通过计算提高胜率的可能性。
娱乐大厅里明亮、宽敞,游动着或明或暗、衣冠楚楚的工作人员。矿泉水、咖啡和茶召之即来,用之不尽,而且不要钱。有的操作台没人,墨绿色的台布上面干干净净。有的则围了满满一圈人,男男女女或坐或站,紧紧地盯着台面;像鲁迅先生说的,伸长的脖子像是有人拎着鸭子往上提一般。
操作员旁边有一块显示屏,上面排列着在此之前的数十局的记录。这真是太扯了。从数学上看,下一局的结果跟之前数轮的结果毫无关系。可是公司就会这样煞有介事地把这个记录牌摆在旁边,让你误以为从这个历史数据可以推算出什么规律,有什么数学或者玄学方法可以指导自己下一次的操作。
这不就是骗傻子吗。
阿猛用的是另外一种决策体系,就是“风”。简单的说,他会围着大厅中的操作台走来走去,观察哪张台上有手风特别顺的“种子选手”。之后就会跟着这个人,慢慢的跟着他或者她操作,加码,直到这个选手的“手风”结束。
这大概也是玄学的一部分,好像没有任何数学和科学的支持。我问他怎么样才算手风结束?他若有所思地扫了我一眼,“连续2局,大概吧~”,又望向台面,“看情况~”
一个男子浑身酸臭,晃晃悠悠地贴着我们钻过来。他可能已经几天没睡觉了,双眼血红,头发乱七八糟,下巴上全是胡子。没人多看他一眼。阿猛一边走向另外一张台,一边跟我叨叨,“上午这家伙赢了20,中午就遭了,倒回去了~”
我们傍晚离开。外面的霓虹亮起来了,彩光布满了整个街区。巴黎铁塔闪烁着光芒,衣着光鲜的时髦男女在平台上层的法餐厅觥筹交错。大堂门口,皮鞋锃亮的boy拉开豪华大轿车的后门,新来的贵宾踌躇满志昂首阔步而入。
有个女的,靠在巴黎人大堂旁边,去交通车那个走廊的柱子上。眼泪无声无息落向大理石地面,一滴、又一滴。她没抬过头,只看见肩胛骨无力地抽动。皮包垂在肩上,标牌金灿灿的大H随着起伏一闪、一闪。
夜暗了。天空中没有星星。一根金色的光柱射上云间,像是登天的梯子。只一瞬,又消失了。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文中人物系化名。描述情况系新冠疫情发生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