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春晓
在做了三个月的职业培训院后,韩立(化名)准确掌握了西安多家三甲医院的布局和特色部门。挂号,号码怎么最快,抽血,CT在哪里做,怎么和患者正确沟通,他有自己的方法论。
韩立历任数百名患者、没有子女的老人、不愿麻烦熟人的年轻人、丈夫不能请假的孕妇、不知路的异地患者。在医院,在疾病面前,他看到了人类的脆弱和恐惧,也目睹了真实人情的冷暖。
韩立这样的裴珍源正在成为现在的新兴职业。据调查,2019年全国医疗机构就诊次数为87亿人,比2014年增加了14.7%。住院诊疗人数为2.7亿人,比2014年增加了30.4%。职业陪护逐渐成为低频刚需产品。但是缺乏制度规范和进入门槛也是目前最大的忧患。
"大部分时间都是排队度过的."
6月15日上午5:30,韩立像往常一样自然醒来,悄悄地从床上爬出来,吃了妻子前一晚准备的早餐,开车到30公里外的西安南桥,接着60多岁的康福德(化名)和妻子去唐都医院胸外科看病。
康福是山西人,几个月前被查出肺癌中晚期。她的问诊时间超过8点,他们至少要提前30分钟到达医院。第一次陪老人看病之前,韩立已经探路,节省了很多时间。
尽管如此,韩立还是差点迟到。他想把车开进医院,老奶奶可以少走几步,但当天堵车很多,医院停车位都满了,他停车了20分钟。巧的是,住院的一台电梯临时出了问题,他挤了几分钟挤不进去,深吸了一口气,干脆决定爬楼梯。
在3个多小时的时间里,韩立至少爬了6个楼梯,在6个科之间来回走。到下午老人走进病房时,他的小腿疼得整个人都快“报废”了。
康福德的陪护服务是老人儿子下达的目录。韩立在想,如果子女脱不开身,没有辅导员,这些老人该如何处理这些困难。
韩立在西安五乡拜津公司做排诊工作,3个月内接触了数百名患者。老人不知道智能手机,在医院晃了一圈,找不到登记窗口,拉了韩立一把,让他拿着身份证预约登记。外地患者不认识路,联系他规划过程、随行检查。第二孕妇定期验孕,丈夫不能请假,老人带孩子,找他排队。上班族等不到检查报告出来,就发结果,让我跑腿买药。
去医院看病,大部分时间都是排队度过的。在他看来,越是大型三甲医院越容易人满为患,即使有诊疗、智能排队系统,也会拥挤混乱不堪。(威廉莎士比亚,《哈姆雷特》,)病人一大早就排队等候,付款、登记、检查、采血检查在东边,CT检查又在南边来回走了一上午。
代替排队、陪同检查,是患者最需要的服务。韩立经常不知道诊疗科在哪里,抽血的地方在哪里,警告患者携带身份证医保卡,b超憋尿,胃镜要吃药,血液检查要空腹,最迟几点要去医院,提前计划好。
到底文镇也是韩立的工作内容之一。一位老人住进福建的老家,咸阳的家人找到他,询问能否先去医院。韩立用老人的身份证挂了号码,拿着以前的检查报告去找专家。见完医生后,韩立打开视频,和家人一起听医生的建议,确认可以在西安治疗后,家人才来接老人。
(辅导员韩立为顾客排队。图片/回答者提供)
"老人缺乏兴趣是社会的痛苦."
在咨询人员接触的顾客中,老人的需求最多。
很多子女为父母下单后,会给韩立打电话确认,开口总是提到工作不方便,或者家里孩子刚出生,请他尽力和老人一起看完病。(威廉莎士比亚,《哈姆雷特》,《家族》)(威廉莎士比亚,《哈姆雷特》,《家族》)有些老人不想打扰子女,但进医院找不到过失,甚至接送机也无法工作,只能陪他。(莎士比亚)。
在老人的观念中,付费排诊往往不划算。他们总是问:开收据能得到医疗保险报销吗?我这么大了,没什么收入,能便宜点吗?对于这些问题,韩立总是哭笑不得。后来他们干脆和子女亲嘴,以朋友的身份为老人服务。
老人有意闲聊,最大的话题是家庭,子女——孩子在外面不容易,孩子在大公司上班,孩子不能请假,他们经常主动聊天,了解子女的困难。这时韩立也说:“老人家真不容易。孩子很好。”会和解的。
但是孤独也可以在某个瞬间显现出来。榆林农村的一位老人独自来到西安,不会说普通话,在医院门口找到了韩立。排队,他说方言,告诉韩立,儿子高中毕业后去沿海城市打工,后来在外面准备了房子,这几年很少回老家。(威廉莎士比亚,《哈姆雷特》,一家人)。(威廉莎士比亚,哈姆雷特)高血压,糖尿病被揭发后,老人平静地发牢骚。“结婚生了孩子,付了钱,老人生病了也不管不顾,就像没有出生一样。”" "
“年轻人生存压力很大,但从老人的角度来看,其实也很心酸”,韩立也是打工仔。这种困境似乎也不多。
么办法,他只能转移话题,或者安慰老人积极就诊。绝望面前更无力。有老人肺癌到了中晚期,被“宣判”后突然瘫在椅子上;也有老人因为治疗方案、费用问题和子女亲戚产生争执,干脆拒绝治疗回了家;还有老人付不起医疗费,一言不发默默走出医院。
除了陪诊,陪护也是老人的一大需求。2014年,华北地区的苗宇(化名)还在一家互联网公司上班,母亲突发脑溢血住院,他刚回家照看没两天,老板便催得不耐烦。
术后的母亲几乎成了植物人,卧床在家无法自理,需要定期更换胃管、尿管。苗宇是临床医学毕业,这些对他没什么难度,但互联网工作强度大,他常常是凌晨一两点下班,再驱车赶回200公里外的老家。他帮母亲翻身擦拭,用棉棒清洁口腔、鼻腔,有时候尿管周围会有沉积物,看着煎熬中的母亲,苗宇内心五味陈杂。
即便是每隔三五天一趟奔波,他也渐渐难以应付,“把自己扔到沙发上,感觉自己也是个植物人了。”
后来母亲走了,苗宇跳槽做起了职业陪诊,并开发了陪护服务。他们联系医生护士等资深专家,根据患者实际情况给予相应的护理,包括上门换药、更换管道、医院陪护等。“老年人缺少关心照顾,我觉得这是整个社会的痛点。”他说。
(李冬陪老人看病。图/受访者提供)
年轻人只需要旁边有个人
老人需要陪诊,多是亲属不在身边,年轻人则是不愿麻烦人。对他们来说,花费一两百块钱买到的服务,不仅节省时间,也避免了欠人情,更重要的是一份心理安慰。
打麻药、做CT,一些检查要求有人陪同,这是年轻人找韩立的原因。还有一些人害怕生病,更不愿独自看医生,也会找他陪诊。
有个女孩要做核磁共振,又有轻微的幽闭恐惧症,她在检查开始前叮嘱韩立,一定要在外面等着,一刻都不要离开。后来女孩出来,紧张得出了汗,形容“躺在机子上就像进了棺材,太害怕了”。
有个程序员连续加班一周多,突然心跳加速、心慌气短。他怀疑自己心脏出了问题,紧急挂了心脑血管内科,希望苗宇陪同。在做了验血、心电图、心脏彩超等检查后,医生告诉他,多注意休息、少熬夜、多运动,没什么大问题。这时,他才放松下来,“以为自己要死了”。
与老人不同,年轻人只需要“旁边有个人就行,服务态度好就行”。这个人不能太近,不需要主动聊天,不需要他了解病情到底如何,更不需要触及隐私。韩立形容这是“被关心的假象”。
一位大学生腿脚受伤,韩立带他复检、换药,接触了几天,两人也没什么话题。韩立猜测,这个男孩也许是外地生源,也许不愿让父母担心,也许过于内向没什么朋友,但他都没开口问,担心戳到痛处,也怕引起反感——在第一次聊到学校时,韩立就遭到了拒绝。后来陪诊结束,男孩也删了他的微信。
陪诊3个月后,韩立慢慢摸清了如何与客户相处。年轻人喜欢独处,就不要打破那份距离,如果对方不开口,尽量不要挑起话题,“应该像一杯温开水一样,刚好能喝下去就很舒服”。
耐心和专业技能是必备的
在很多人眼里,职业陪诊员和外卖员没什么不同,都是跑腿业务,但韩立觉得,这份工作更需要人情和耐心,无论是老人还是孩子,在医院和疾病中,任何善意都可以算作一剂辅药。
纸巾、创可贴、温度计、糖果、大号移动电源,这是韩立包里常备的物品。一些检查要求空腹,等一两个小时结束后,韩立会给患者递过去零食;天气炎热,他也会给患者买瓶水。
韩立的父亲生过两次病,几年前查出直肠癌,现在又被确诊为肺癌。父亲酗酒,性格强势,脾气暴躁,家里总被搞得鸡飞狗跳。第一次做手术时,他赶回医院陪床,父亲要打麻药,突然颤颤抖抖攥住他的手,手术之后,也许是生理刺激反应,也许是心理恐惧,父亲眼角一直流眼泪。
凶狠的老头,也有脆弱害怕的时候。父亲的病情,让韩立有了切身体会,在做陪诊员时,他常常会有一种代入感,总希望能让患者安心、舒适一些。
耐心是职业陪诊员必备的技能。在韩立的印象中,有时候赶上医院人满为患,常常是取号、登记要排两个来回,等到医生问诊,又要排40分钟,再到检查科室门口,又要等一两个小时。消毒水的味道、各种病况的患者、又或是难以忍受的天气,也会让人吃不消。为了消解这种煎熬,韩立迷上了历史小说,他把《春秋战国》翻了一遍。
一位患者被查出甲状腺结节挂了甲乳外科的专家号,韩立陪他问诊,又按要求做了检查。第二天取报告时,专家请了假,他们要再等3天。患者本想回宾馆休息,家属建议放射介入治疗,随即重新挂了号,要求韩立拿着报告去找放射治疗医生,被告知拒绝,患者又挂了内科,要他再跑一趟。
在接触这位患者前,韩立已经查过一些资料,大概了解了就诊科室和注意事项,也提前跑了一遍环节。他想劝患者等一等,却被质疑拿钱不办事、瞎出主意。
在那个毫不相关的科室门前,韩立排了一个小时的队,在人潮中挤来挤去,他觉得心里不舒服,甚至有些暴躁,明知徒劳无功,还要继续等待。那时,背后一位患者突然倒地痛苦呻吟,他回头扶了一把,看着对方表情狰狞,心里的火也被突然浇灭了。
最终,他还耐着性子做完了当天的陪诊。当然,他们还是得回到甲乳外科等那位专家。韩立开始翻一些医学书籍,“如果有点医学基础,患者也会相信我,也能应对一些紧急状况。”
陪诊行业还缺少规范
在西安职业陪诊员小宇的视频走火后,优享陪诊的李冬(化名)觉得,让更多人了解这个行业是个好事,但另一方面,乱象丛生也是目前最大的问题。
社交平台、二手市场交易平台上,不少个人或团体打出了职业陪诊员的广告。一个小时50元,一上午200多元,或是家庭主妇,或是家政人员,又或是大学生,陪诊员似乎是没有任何门槛的新行业。但在李冬看来,个人做陪诊,与患者只是口头合作,是不是诈骗、服务能否到位、价格多少合适,这些都没有定数,“更何况出现意外该怎么办?”
苗宇也有同样的看法。他曾接触过一位糖尿病酮症酸中毒患者,30多岁,先前只是头昏脑涨、恶心呕吐,只挂了内科的普通号。
就诊当天,两人刚碰面没多久,这位“自我感觉有点魔怔”的患者便晕了过去。苗宇喊来附近的护工,几个人匆匆忙忙将他送到了急诊室。
在抢救过程中,苗宇尝试联系家属,患者的手机怎么也打不开。最后,他只能委托医务人员,用患者的指纹解开手机,在通讯录找到了外省的亲戚。
很多陪诊的公司明确规定,高龄、高危疾病、没有自理能力的患者,尽量不接单,除非有家属陪同。他们担心没有更专业的医学技能,无法应对复杂情况。而苗宇处理完这次事故后,公司的就诊平台提出填写紧急联系人的要求。
建立信任也是最大的难题。在医院门口做宣传,李冬常常被认为黄牛、医托,患者付了钱却没挂到号,反而质疑他没能力;在医院大厅遇到迷路者,李冬又被当做骗子。
但事实上,很多黄牛也在做陪诊服务。一些陪诊公司甚至会和黄牛、医托合作,获取灰色收入。苗宇告诉中国新闻周刊,缺乏行业制度规范、准入标准和平台约束,这是最大的问题。
李冬把陪诊服务搬到一个平台,将服务内容明码标价:排队挂号39元、送取结果49元、全程陪诊168元,将陪诊员纳为公司正式员工,入职前要进行简单的医务培训,工作中不得私自接单、不得与医务人员合作,这样既可以提高可信度,也避免陪诊业务扰乱正常的医疗秩序。
(优享陪诊平台)
根据官方数据,我国医疗机构诊疗人次在2018年达到83.08亿,2019年达到87亿人次。李冬和苗宇觉得,陪诊是低频刚需服务,但在目前,这一行业鱼龙混杂、良莠不齐。“如果将来能做成像外卖打车平台一样,患者会体验更好的医疗服务,医疗资源也会利用更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