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瀛璐
今东南大学,原国立中央大学旧址所在地。 国立中央大学之前身,经过数次易名和重组。肇始两江总督张之洞创立三江师范学堂(1902年),后更名两江师范学堂(1905年),两江停办后于原址筹建南京高等师范学校(1915年),1921年在南高师基础上组建国立东南大学,1927年国立东大与其他几校合并为国立第四中山大学,1928年更名江苏大学,同年定名国立中央大学。(以示简明,本文均以中大指代。)
而与中大的校长更迭比起来,易名就算不上什么新鲜事了。在1937年罗家伦执掌中大之前,曾有15人被国民政府任命为校长或代理校务,平均任期一年半,更频繁者有一年就更换五、六次校长,这在中国大学史上也是创下了奇迹。持续了两年的中大“易长风潮”,在1932年9月罗家伦就任校长后,终于恢复了平静。两年间,中大更换了6任校长、代理校长,校园内人心惶惶。1932年8月,任命发布后,罗家伦曾以“中央大学是非多”而坚决辞谢,9月初才正式上任。直到1941年卸任,罗家伦任中大校长十年之久,与中大度过了史上最惊心动魄的一段时光。
/罗家伦
上任后,罗家伦在其位、谋其事,不仅为学校争取到了每年由财政部拨付的161万元经费,还耗资87万余元推动扩建图书馆、体育馆、生物馆和学生宿舍等校园建筑,使得中大在抗战前达到了一片欣欣向荣。罗家伦招揽人才,以“凡可请其专任者,莫不请其专”,以求专心在中大授课。1933年,仅理学院就聘得孙广元、庄长恭、施士元等人为教授。此后,马寅初、徐悲鸿、宗白华、杨廷宝等一众名家也被选聘为教授。中大一时群英荟萃,学术繁荣。然而改革并不容易,当蒋介石问“罗志希很好,为什么还有许多人批评他、攻击他”时,教育部长王世杰回答:“政府中和党中许多人向他推荐教职员,若资格不合,不管什么人,他都不接受。”1934年,罗家伦萌发了在紫金山、牛首山、方山之间,秦淮河支流、长江贯穿的“二水三山”处兴建一所“能容纳5000-10000名学生的首都大学”的想法,并获得了国民党四中全会通过,被许诺240万元的建筑费用用作中大新校址建设。然而,“理想的学术都城”计划尚未启动,就随着抗战的到来被无限搁置了。
1935年,当认识到中日战争不可避免,罗家伦就命总务处早早备妥了550个大木箱,作为迁校之用。1937年, 11月,最后一批中大学生到达了重庆。整个内迁过程,中大甚至连农学院做实验的良种牲畜、医学院炮制的解剖用尸体以及航空工程系的三架拆卸式飞机都被完好的运到了大后方。
受西方古典复兴手法影响,中大体育馆突出入口
1941年,罗家伦于重庆警报声中写就《炸弹下长大的中央大学》,记载了中大校园在西迁之前所历经的种种惊险。“南京地底,掘下去二三尺即见水,所以校内仅有防空壕的设备,上面不过盖土二三公尺。”空袭一来,也就只能躲到图书馆地下室。1937年8月15日,日军第一次轰炸南京,向国立中央大学投弹扫射,弹中图书馆和实验学校大门,罗家伦还叫大家不要张扬,恐怕校内人心摇动,有碍装箱及正在进行的招考工作。8月19日,三大学联合招生委员会会议在中大召开,敌机二次轰炸,罗家伦带领教工进入图书馆地下室。校内落弹7枚,炸死校工7人,大礼堂的讲台被炸了,但是讲台上笨重的椅子,却安然飞在第三层看台上摆着。一年级普通化学实验室起火,教工救火后还继续开会约十分钟,将招生事件结束,各校代表将新生成绩名单分带回校。这次轰炸后,罗家伦干脆站在校门内不远处一行法国梧桐底下办公。看见每一位教职员进来,就分配一件工作。“敌机来了,我们仍在图书馆内一躲。”8月26日,中央大学第三次遭到敌机轰炸,弹中实验学校……校长罗家伦指着弹坑,愤怒而坚定地对师生们说:“寇能覆之,我必能兴之!”紧跟而至的第四次轰炸,恰巧就投中了人们刚刚迁出的文学院。
1937年,日军占领南京后,昔日求学殿堂沦为日军陆军医院,校门口挂有日文招牌,大礼堂顶部被涂抹上巨大的白底红十字,教室内满是日式榻榻米病床。所幸的是,抗战胜利后,中大校舍基本维持原貌,只是办公等用具需重新制备。1947年,中大已经拥有7院41系,23个研究机构,学生4066人。1948年的普林斯顿大学世界排名中,中大力压日本东京帝国大学(现东京大学)成为亚洲第一。1949年南京解放,国立中央大学改名国立南京大学。
1952年,全国高校院系调整。国立南京大学各学院拆分为南京大学、南京工学院、南京农学院等诸多院校。南京大学文、理学院与金陵大学文、理学院合并,在原汉口路22号金陵大学校址建立南京大学;南京工学院与金陵大学电机、化工两系合并,在四牌楼2号原国立中央大学校址建立南京工学院,1988年更名东南大学。至此,尘埃落定。重整之力与旧日学府开始新的磨合,塑造崭新的大学气象。然而,“前景栩栩,市声嚣嚣,遮不断历史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