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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小悦】陈小悦和我的小故事——报名去黑龙江建设兵团插队 陈小悦在云南

让我们一起倾听亲历者的故事,感悟历史中的人、人的历史。故事不长我讲给你听……

原创: 丁爱笛 文章版权归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陈小悦,自幼在清华大学幼儿园、清华附小、清华附中读书,1964年考入清华大学在附中开办的预科班。1969年到陕西延川县关庄公社上山下乡,1977年入清华大学汽车工程系本科和研究生。毕业后留校,又赴加拿大获取博士学位。1988年-2000年,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副院长、会计系主任,2000年起兼任清华大学会计研究所所长;2003年担任过北京国家会计学院院长。2010年3月19日因病在广州逝世,享年63岁。作者丁爱笛和陈小悦既是清华附中同班同学,亦是一同下乡插队的好朋友。

猪肚子猪大肠,没猪屎味不香

我和小悦本想报名去东北黑龙江建设兵团插队,没想到政审不合格,我俩都是“黑九类”,插建设兵团没资格。尽管我们写了血书表明决心,但当时军训团就是不批准。我天生就是不服输的,你不让我去我偏去,于是鼓励小悦等几个所谓家庭出身有问题的扒车来到完达山脚下的853农场4分场一队,做了黑户场员,干活特别卖力,但只有饭吃没有工资。比起正式职工,我们点儿低,因此凡事只要有需要,一定抢着干。

一次大概在七八月份,队里纳总(就是队长,北大荒这里称为纳总,一个奇怪的名字)说有个任务要去友谊农场办事,而且说只有去的车没有回来的车,要自己想办法回来。好家伙,回来几百公里,一宣布正式职工就没人啃声。我私下里捅了一下小悦,咱俩去。小悦说怎麽回来,我说不就文化大革命的大串联呗,自己想办法,而且在这里闷了这麽长时间了,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小悦同意了。

把手中所存的毛主席像章收罗了一下,还有四个,其中有一个足有五公分宽的沉甸甸的公认是最好的一种咬咬牙也带上了,因为听别人说在路上要求司机捎人最好使。没办法,当时在路上拦车只有两种可能,要不就是女的大屁股大奶的扭一扭,司机高兴了把你捎上了。要不就是手捏一把毛主席像章晃一晃,如果他觉得行,也许就会把你捎上。

友农场办事挺顺利,不到中午就完事了,我俩就琢磨怎麽回去。我让小悦在旁边歇着,我就站在路中间手捏着3枚毛主席像章一直在晃,就是没人愿意停车。我知道没戏,我们两个大男人不招人喜欢。这时老远来了一辆852农场的车,我晃了晃手中像章,那个有着一脸络腮胡子的司机根本就没有停的意思。

我喊了一声:“小悦,追,非上去不可。”我俩撒腿就追,我们都是运动员出身跑得飞快,没几步就追上那辆解放卡车扒了上去。络腮胡子司机把车停下好说歹说我们就是不下来,我告诉司机要打架你看着办,总之我们就坐定了这个车了。

络腮胡司机没辙地笑了笑,把我手中三个毛主席像章拿去掂了掂:“一般,太一般了,一个捎20公里最多,还有七八十公里你们自己走吧。“我一看没办法咬咬牙把那个大的也塞到他手中,王八蛋司机对这个挺满意,收下了。临开车时他又从车里探出头来说:“路上可是要帮我干点活啊,再有我可是852的,离你们那里还有20多里地就拐弯了,剩下的路可是你们自己走啊,咱先说好我可不送啊。”

“你这怎麽废话这麽多呀,赶紧走吧,一会儿天黑了。”收了我的像章我倒来了底气。

这个络腮胡司机车开得飞快,开了约有六十多公里路两边都是西瓜地,一个个硕大的西瓜摆在瓜地里分外显眼。络腮胡子司机车一停,大吼着:“赶紧下来搬西瓜,快快快。”小悦看了看说:“师父,您这不是让我们做贼了麽?这西瓜肯定不是你种的。”

“瞧呀,难怪读多了没用,让你们吃点便宜瓜都费劲。这大路朝天,瓜在两边,人人有份。大夏天的瓜不就是给人吃的吗?”司机嚷嚷地说。小悦笑了:“别说,这人肯定读过水浒。没办法,碰到山大王了,斯文扫地啰,搬西瓜吧。”

我们三个搬了半车西瓜,总有300多个吧,司机很满意,摆摆手说:“行了行了。赶紧走。你俩敞开肚子啃瓜吧,解渴也解饿。”这下我俩真是在车上啃了不少西瓜,还在车上撒了好几泡尿。不觉得车又停了,络腮胡子司机又在嚷嚷:“到了,再走把你们拉到852去了,咱们在这里分手。”

我一看车就停在一大车店门前,司机又说:“你俩要不想走就在这里打尖,管吃管住一人也就三毛来钱吧。你们要赶回去我送你们两根棍护身,天快黑了,小心狼。这里有句话叫做‘狼黄昏鬼半夜’,小心没差错。”

小悦听说有饭就来神,说:“早就饿了,先吃了再说。老丁,你去拿棍,我来买饭。”他这麽一说我也觉得肚子里面直叫唤,快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我扛着两根柳木棍回来见小悦还在那个大黑屋里站着,我就问:“饭买了吗?”小悦说:“连个鬼影子也没有,哪儿来的饭?”我就用柳木棍敲桌子,一边大声嚷嚷:“人哪,人哪去了,要吃饭了,来人哪。”这招还真灵,只见门帘一动,出来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来了来了,想吃些啥?”

“你有啥呀?”我问。汉子脸上带笑:“咱这大车店,不比城里,还有些花样。我这里菜就一样,炒三尖。干粮也就一样,玉米面的发面饼。再就有北大荒烧酒。”

1968年冬,丁爱笛(左三)

小悦问:“你们老板也太简单了吧,多做些花样不好吗?”那汉子脸上更笑得灿烂了:“不瞒您说,这店老板是我,厨师是我,伙计也是我。”“你什麽价钱呀?”小悦问道。“炒三尖一盘二毛,玉米面饼一个五分。”他说。

我一听就大吼了一声:“盘炒三尖,四块玉米饼。”“得了,四盘炒三尖,四块玉米饼。”那汉子双手在衣襟上擦了擦,满嘴应承着往厨房走。进了厨房他又出来了,上下打量我们俩。“怎麽了?哪儿不对劲?”我问。

那汉子笑了:“我琢磨是什麽的扳不倒的好汉呢,就你们这两个。这个大个子呢兴许还能对付一盘半盘的,你这麽个小个子,一盘都怕吃不完。”我听了很不高兴,就跟他急了:“废什麽话呀,整条猪我都能吃下。赶紧的,我们饿了,吃了还要赶路。”

那个汉子摇着脑袋笑着去了。一会儿功夫,那汉子端着一盘炒三尖和一盘热腾腾的玉米面饼来了,当时我俩就傻眼了,那个铜盘子足有脸盆大,冒尖的一盘。就这一盘我俩都够了,况且还要了四盘,摆满了一桌子。我就说:“老板,您这盘也太大了吧,这也太实惠了吧。”

“客官,您是不知道,咱这大车店的都是赶大车的,饭量大,盘子不敢小啊。不过您们要得也太多了点。”这个汉子倒也挺实在。小悦夹起炒三尖就吃了一口,马上大叫起来:“哎,我说店老板,你这这菜不对头呀。”“怎麽了怎麽了?”那个店老板汉子慌慌张张跑过了,下手抓了一块猪肚子放在嘴里:“没事呀,不就稍稍咸一点吗,我们这里口味重。”

“哪里是口味重,”小悦说:“猪味也太那个了吧,你洗不洗猪大肠啊。”“嗨,瞧你说的,这猪大肠能没猪屎味吗?没这味还卖不出去了呢,还以为是牛肠子马肠子糊弄人的呢。吃的就是这味。没这味吃起来就不香了。”

这店老板的话把小悦和我都噎住了。我怎麽努力也就吃了一盘半,吃了两块玉米饼,那饼也超常的大,一个足有一斤多,像一老个鞋底。结账时那老板还不错,少收了我们三毛钱。

后来小悦做了清华经管学院的教授,一和他的几个研究生学生一起吃饭,吃的就是东北菜。我看见有炒三尖就要了一个,小悦只吃了两口就不动了,我说:“哎,小悦,你不就爱吃炒三尖吗,我专为你点的。”“这做得不好,猪肚子猪大肠洗得太干净了,没有猪屎味,不香。”他的那几个研究生听了他这话都愕然,我就把在北大荒的故事说给他们听,都笑翻了。

责任编辑: 鲁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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