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英雄主义,是认清了生活的真相后,仍然热爱生活。"世事无常,风云际变,对于苗连生而言,命运的玩笑实在是有些残忍。
五年前,光伏业的四大巨头高纪凡、苗连生、瞿晓铧、施正荣在北京举杯相聚,在这场由苗连生慷慨做东的晚宴之后,紧接着就是一场新闻发布会,当天到场的140多家媒体将镜头对准了"双反"压力下的光伏产业,不久后,中国光伏产业便迎来了一轮大洗牌。
五年后,曾经意气风发的大佬们在时间的洗练下大多变得淡泊,在央视《对话》栏目中,高纪凡、瞿晓铧、施正荣颇具怀念地感慨着当年光伏的机遇与危机,在这场时隔多年的对话中,唯独苗连生缺席了。
彼时,英利公司面对的前程实在险峻,苗连生拿出了自己全部的身家财产,与公司共同进退。甚至有人戏言道:"老苗不跑,英利不倒。"
黎明曙光——新能源太阳能
20世纪80年代初,25岁的苗连生离开了部队,下海经商。在商海沉浮十余年后,太阳能这一新兴产业走进了他的视野之中,灵感来自于日本的太阳能霓虹灯,这一低消耗、高效率的高新技术让苗连生看见了机会。
对于那个时代的国民而言,太阳能是一个闻所未闻的新鲜词,致力于推广太阳能发电应用的苗连生,听到的总是拒绝——在人们的刻板印象中,他就是个推销热水器的。国内太阳能技术的缺乏与落后,注定了苗连生的推广之路将走得十分艰难,直到1998年,太阳能产业迎来了转机。
1998年,中国政府将太阳能发电作为重要研究提上研究日程,这对于苗连生而言,可谓是一股强力的东风,在不少人还在观望不前时,早有涉猎的他毅然成立英利新能源有限公司,成为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在成立公司后,苗连生将大部分的精力投入到了太阳能电池的引进与自主研发,紧紧跟随着世界太阳能科技发展的前沿。在多年的投入中,英利最引以为傲的,即是多晶硅材料低成本、无污染的闭环生产。
作为单质硅的一种形态,多晶硅太阳能电池板的主题透光率高,且费用较低,是当时市面上性价比极高的材料,时至今日,晶体硅太阳能电池也在薄膜电池、有机电池等多个光伏电池流派中脱颖而出,多年来一直占据霸主的地位,最多的时候,甚至达到了市场份额的80%以上。
英利能源总部的展馆内,陈列着一块重达240公斤的多晶硅,这成为了英利崛起的见证者、里程碑。核心技术的掌握并没有让苗连生放松警惕,紧接着,苗连生率领他的团队完成了铸锭、硅片、电池的技术掌控,最后,英利公司已经能支撑起光伏应用系统的产业链了。
作为国内技术尖端的佼佼者,苗连生却没有将主战场放在国内,因为相对保守的国民尚不能接受光能发电这一概念,所以苗连生带着英利转战技术更新较快的国际市场。正逢2004年,德国政府更新的《可再生能源法》将光伏产业的需求摆在了台前,需求膨胀的德国市场无疑是苗连生大展拳脚的绝佳舞台。
在一番参考后,苗连生将市场选在了德国慕尼黑,当年10月,苗连生便做出了让所有人都咂舌的行为:斥四亿元资金启动二期工程,这场类似豪赌的投资,最后的胜者不言而喻,正是在苗连生极具魄力的带领下,英利公司成为了欧洲市场的巨头企业,业务波及整个欧洲。
管理之道,坚韧求实
从籍籍无名的小公司,发展成为国际市场的领头羊,苗连生的管理之道在英利的崛起中起到了极重大的作用。
在英利的每一个厂区,都悬挂着一副显眼的巨大展板,上面密密麻麻地贴着照片,写满了密集的文字,这些照片记录了生产、办公过程中存在的不合格项目,并辅以文字细致地记录,英利集团的严格自省可见一斑。
除去严格的员工管理,英利的物流管理也是行业中的佼佼者,区域大、程序繁杂,不少国内光伏行业至今都没有成熟规范的程序,但苗连生却身体力行,在新建的工地旁,将拟定建成的30000平方米物流系统按比例缩小后,模拟运营,这只是英利精细化管理的冰山一角而已。
军人出身的苗连生具有坚韧的意志,这反应在他所经营的公司体系上,英利的主旨即是:坚持做正确的事;把正确的事坚持做好。在这样的理念支撑下,英利走过了从黑暗到黎明的荆棘之路。
二十一世纪初期,新能源的迅速发展让苗连生春风得意,2006年,英利公司为德国世界杯球场的发电工程提供组件,其赞助的西甲球队同样使得英利再一次蜚声国际,四年后英利再次赞助世界杯,支出约10亿广告费。
2007年6月8日,英利融资3.19亿美元,成功登陆纽交所,成为了在美股上市的第四家光伏企业。
不仅如此,苗连生还在无意中打破了历史:由于他没有系领带,他成为了纽交所成立以来第一个没有系领带的敲钟人。同年,苗连生登上了"胡润富豪榜",以140亿的身家稳坐河北首富的位置。
2009年,英利集团以60兆瓦的产能跃居全国第一、全球第四;2010年,苗连生豪掷10亿美元,赞助南非世界杯,英利借此机会再次收获一大片热度;2012年、2013年光伏组件销量稳居全球第一。
虽然英利的成绩十分耀眼,但在这些光环背后,存在了许多不安定的因素。
暗潮涌动,危机重重
首先是多晶硅光伏的光致衰减,电池组件存在的pid现象逐渐成为了关注的焦点,在高压的条件下,离子迁移会造成组件性能衰减,极大程度地影响电池组件的输出功率。不仅如此,苛刻严酷的环境都会加快组件性能的衰减,pid效应在理论层面上阻碍了光伏产业的发展。
不仅如此,光伏市场也并不乐观,2011年末,欧美针对光伏市场展开了"双反"调查,这让中国光伏市场倍感压力,英利不可避免地陷入了低迷,更重要的是,打击不仅仅来自国外,还有一大部分压力来自国内。
问题的根源要从英利新能源有限公司上市前说起,为了增资扩股,英利在2004年与天威保变电气签署了协议,二者持股比例仅差4%,在2004年末,天威保变又以156万元的价格收购了英利持有的2%的股权。
一年后,持有6%股份的北京中新立业退出,最后的持股比例变为天威保变持有51%的股份,英利集团持有49%。
在发展前期,天威保变确实为英利带来了大量的资金,这让英利在光伏发展的黄金时代搭上了顺风车,但到了发展后期,作为控股股东的天威保变让英利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为了拿回控股权苗连生不得不花费巨额资金赎回控股权。
曾经的156万元,如今变成了2500万元,增值20倍的代价让英利元气受损不小,后续的利益牵扯更是一地鸡毛,甚至有人推测,英利能源的上市计划是否会胎死腹中,但好在苗连生顶住了压力,公司最终走出了泥潭得以成功挂牌上市。
低价求市,凛冬将至
解决了上市的心腹大患后,英利在一年后再度陷入了风波,正是引发过舆论热议的"六毛九"事件。彼时敦煌光伏工程招标国内主流光伏企业纷纷竞标,在业内统一的商议下,基本上给出2元每千瓦时的电价,但英利却报出了低至0.69元每千瓦时的电价,引发了轩然大波。
英利的"莽撞"之举源自苗连生的激进扩张策略,为了占据市场主动权英利采取了低价策略,不惜牺牲自己的利益只求得到更多的市场,正是因为这样的破坏产业平衡的姿态,英利被称为"搅局者"、"价格屠夫",这也为后来光伏产业的价格战埋下了隐患。
原本在政策的鼓励下,国内光伏产业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无数企业如雨后春笋纷纷冒出,产能过剩、市场几近饱和,价格战的打响又有愈演愈烈之势,光伏产业在迎来二十一世纪十年代的春天后,逐渐走向了冬天。
截止2017年年底,国内光伏装机容量达到130.25gw之多,2018年,"531新政"的出现给光伏行业的发展浇下了一盆冷水,当年的新增装机容量仅有44.26gw,市场的惨淡对所有的光伏企业而言,都是严苛的考验。
其他的光伏巨头都在积极地寻求出路,施正荣等人手下的公司虽然也受损严重,但好在多年经营下来根基犹在。相较之下,苗连生手下的英利却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凛冬,原本就在与天威保变的纠缠中深陷债务危机,又因为激进扩张而使得价格收益远不如前,外表光鲜的英利,其实已有外强中干的征兆。
逆势扩张的英利不得不面对风险极高的财务杠杆,激增的风险如一个定时炸弹,只等着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背负巨债,只待重生
常年亏损的英利于2015年背负上了高达150亿元的负债,而仅在2015年一年的时间里,英利就亏损了45.44亿元,2017年,英利的资产负债率甚至超过了200%。雪上加霜的是,纽交所又在2018年后将英利摘牌。
截止至2018年退市,英利亏损了近30亿美元。曾经不系领带、创造了历史记录的苗连生,只能留下一个黯淡失意的背影。
以坚韧闻名的英利没有放弃,在苗连生的带领下,英利能源积极自救,寻求出路,但仍收效甚微,在严峻的形势面前,苗连生所背负的压力无疑是巨大的。
顶着150亿元巨债的压力,苗连生没有借鉴贾跃亭金蝉脱壳、逃居海外的做法,他以董事长的担当,抵押了自己的全部身家,做出了与公司同进退的决定,并在员工大会上承担了全责:"没有人有责任,这是老苗的战略失误。"
2016年,苗连生卸任英利集团董事长一职,过上了"归隐"的生活,在英利工厂的空余处,苗连生开辟了鱼塘,在周围种菜养鸭,历经巨变的苗连生曾见识过河北首富的荣耀,但在跌落神坛时,他极快的收拾心态,以坦然的态度回归了生活,并不断地思索英利的出路。
与当年为人诟病的不计成本抢占市场相比,昔日的"价格屠夫"不再以张牙舞爪的肆意态度面对市场,十年后的苗连生变得沉默低调,英利也走上了一条稳健的发展道路。
面对记者的采访,英利能源的一个工作人员回应到:"未来的英利会像科技、绿色、服务的方向转型,公司近年来的技术更新,也是围绕着'光伏+'、'绿色建材'的方向开发。"
绿色、稳健成为了英利未来的发展姿态,而在这场事关未来的转变中,英利究竟会涅槃重生还是黯然退场,虽然苗连生已然退休,但仍有无数人在期待着他与英利的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