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达 深圳盐田港。 南都拍客 徐瑶 摄
运费成本居高不下、大宗商品价格持续走高、人民币汇率上升、疫情反复阻碍人员流动……即便是稳居全国第一外贸大省的广东，也感到了一丝焦虑，越来越多的外贸企业在谈到出口转内销时带上了更多笃定的急迫。
与此同时，国内经济发展面临需求收缩、供给冲击、预期转弱三重压力。倍感压力的内贸企业纷纷将目光瞄向了RCEP(《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这个全球规模最大的自由贸易协定被认为给国内企业“走出去”带来重大机遇。
虎年伊始，内外贸一体化发展渐成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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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贸企业增收不增利 内贸企业面临需求收缩
“疫情期间，线上消费增多，对于纸箱的需求也增多，所以疫情对于我们的出口业务实际上有促进作用。”广东佳研特智能装备有限公司总经理陈智慧告诉南都记者，2021年公司的出口业绩同比增长了30%。
佳研特是一家研发、制造、出口各种规格的智能化纸箱生产设备的外贸公司，90%的业务都在国际市场，其产品主要销往美国、墨西哥、芬兰、西班牙、埃及、印尼、泰国等。虽然出口业务仍在持续增长，但陈智慧坦言，利润在下降。
“目前海运运费翻了很多倍，比如年前我们出了一台设备运到墨西哥要2万多美金，而以前一台设备运到墨西哥只需要2000美金，再加上汇率的上涨，我们的利润下降了10%-15%。”陈智慧说。
事实上，佳研特的“增收不增利”并非个案。新冠肺炎疫情的反复使全球外贸市场不确定性增多，首当其冲的是海运的失衡。一直以来，全球贸易九成以上走海运，海运的受阻直接导致全球供应链紊乱，进而引发连锁反应。有些是大量的生产出口订单涌来却没有办法运出去，有些则是运出去了在等待卸货的过程中成本不断叠加导致亏损，还有的企业是有单也不敢接。
除了运费上涨10倍，汇率也在同步上涨。2020年1月，1美元可兑6.9元人民币，如今，1美元兑6.3元人民币，相当于同等条件下再扣6%的利润。
同样受到疫情影响的还有广东磊蒙智能装备集团有限公司，该公司总经理文忠菊在接受南都记者采访时表示，前段时间由于运费的价格猛涨，超出了客户能够承受的范围，导致海外订单取消了很多。“不过我们面临的最大问题还是人出不去。我们是矿山装备制造企业，卖的不是一个产品，是从设计到安装的整条生产线，疫情导致专业人员无法去国外，影响我们的国际业务开拓。”文忠菊说。
作为一家以国内市场为主的高新技术企业，磊蒙目前的出口订单只有10%不到，但文忠菊坚定的认为，必须开拓国际市场。“内外贸一体化的发展，是企业必须要走上的一条路。我们的业务跟房地产、基建密切相关，对于国内市场来讲，房地产已经趋于平稳，需求减少，且基础材料会越来越少，国内市场迟早会达到饱和状态，而国际市场开拓的潜力大，外贸对于公司来讲是一个巨大的增长点。”
佳研特则计划重点开拓国内业务，“这两年国内市场发展速度很快，佳研特必须要抓住国内市场，公司发展内贸势在必行。”陈智慧对记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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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东内外贸发展稳中有进 一体化战略有重要现实意义
尽管疫情给国内经济带来了冲击，但过去五年，广东省的内外贸发展依然实现了稳中有进。外贸方面，据海关总署广东分署统计，2021年广东外贸进出口首破8万亿元，达8.27万亿元，较2020年增长16.7%，一年净增1.18万亿元，连续36年规模位居全国第一。其中，出口5.05万亿元，同比增长16.2%，进口3.22万亿元，同比增长17.4%。
“广东作为我国的第一经济强省和传统的对外贸易大省，始终走在中国改革开放的前列，凭借国家给予的先行一步的政策优势和毗邻港澳优越的地理优势，对外贸易以及经济增长都位居全国之首，取得了骄人的成绩，同时也应该看到不足。”广东省贸促会副会长崔爽接受南都记者采访时说。
崔爽分析，广东对外贸易出口规模大，进出口结构不断优化，以机电产品和高新技术为主导的出口商品比例不断提升，但目前仍有较大部分是来料加工产品。其次，广东的货物贸易发展迅速，服务贸易发展却不足，农业、金融业、旅游业等整体竞争力仍然较弱。再次，广东对外贸易出口国众多，但市场过度集中，几个贸易大国主要集中在少数几个地区。最后，广东的外贸经济经营主体多元化发展，民营企业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但是很多企业规模较小，没有长远规划、对广东经济可持续发展带来了一些压力。
内贸方面，据广东省统计局的数据显示，广东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从2017年的3.82万亿元增长至2021年的4.42万亿元，除2020年受疫情影响外，消费品零售总额的增长率均在5%上，消费供给持续改善。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电子商务蓬勃发展，广东网络零售额自2017年起一直呈增长态势，网络零售对消费的贡献率也相应的节节攀升。2017年，网络零售额贡献率为18.6%，到2021年，网络零售额贡献率已经达到28.9%。
崔爽表示，近年来，国内消费一直呈上升趋势，政府也采取了一系列积极的政策措施，例如家电下乡、农村医疗改革等，通过补贴等方式影响消费者对收入的心理预期来扩大内需，提升国内消费对经济的贡献比率，降低对外贸的依赖。因此，加紧推动内外贸一体化战略，具有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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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战与机遇并存 内外贸一体化前景广阔
“比较理想的情况下，我们希望未来国际业务的占比超过国内。”磊蒙集团对于未来已有计划。文忠菊透露，今年将在越南和俄罗斯两地开展布点工作，将专业人员直接派去当地开展业务，先将经销模式建立起来，然后每年布点2-3个，一步一步往外推。
此前，磊蒙集团曾试图开拓印度市场，但由于缺乏引导与内外贸复合型人才，最终失败。人才问题如今是磊蒙集团发展外贸的最大障碍，也是广东企业开展内外贸经营遇到的主要障碍之一。
“广东内外贸相互融合面临瓶颈。我们缺乏复合型的既懂外贸又懂内贸的人才，内外贸很难实现融合经营。”崔爽表示。
实际上内外贸一体化发展面临的挑战远不止人才。一直以来，我国内外贸处于不同的体制机制之下，价格机制尚未能充分发挥调节作用，内外贸资源难以在同一市场中进行配置，带来了较高的市场成本。而与外贸促进工作相比，我国在内贸促进方面的各项工作也相对滞后，比如对内贸易法律体系不够健全，缺乏统一、权威、专业性的内贸促进机构等等。
“经过多年发展，广东的内外贸一体化水平已取得了巨大的发展，但与内外贸高速发展水平相比，还存在一些差距。比如，我们缺少一批具有国际影响力、在国内外市场上具有完善流通渠道和较强控制力的流通企业，整体流通成本居高不下。国内贸易缺乏完善和成熟的服务机制，例如金融服务体系、标准的商品规格与参数、完善的国际货运代理服务体系，甚至是代理进出口的服务体系。还有，企业层面的经营模式存在差异，外贸企业大多属于加工贸易型企业，没有属于自己的品牌，而内贸企业往往只与品牌合作等等。”崔爽说。
从另一个侧面来说，当体制机制逐步理顺，外贸企业出口转内销仍大有可为。“我们计划未来国外和国内业务各占50%，国内的市场跟国外有一些区别，而且我们之前一直以出口为主，国内对我们的产品不是很了解，所以我们今年又组织了一些业务团队，就是为了进一步的拓展国内市场。”陈智慧说。
此外，RCEP自今年1月1日起正式生效，也为内外贸一体化发展带来红利。RCEP由东盟十国发起，邀请中国、日本、韩国、澳大利亚、新西兰与印度共同参加，通过削减关税和非关税壁垒，建立一个涵盖16国的统一市场的自由贸易协定。作为全球人口最多，经贸规模最大、最具发展潜力的“朋友圈”，RCEP货物贸易最终零关税产品数整体上将超过90%，无疑将为广东省内外贸的发展带来新的机遇。
自2019年开始，东盟超越香港成为广东省第一大贸易伙伴，2017年至2021年，广东与东盟国家的进出口值已从8673.8亿元增长至1.24万亿元，且广东省对RCEP、“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进出口持续增长。
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党委书记、商务部经贸政策咨询委员余淼杰认为，只要抓住了RCEP这一得天独厚的先机，鼓励企业走出去，引进外资，加上“双区”和横琴、前海两个合作区如火如荼地建设，广东就能做到“出口目的地的多元化、进口规模的扩大化、‘一带一路’的差异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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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用政策保驾护航 企业应尽快熟悉内外贸游戏规则
今年1月，国务院办公厅连发两文，从《关于做好跨周期调节进一步稳外贸的意见》到《关于促进内外贸一体化发展的意见》，就保订单、稳预期，促进内外贸一体化，形成强大国内市场，畅通国内国际双循环作出一系列部署。
这些政策措施对加强内外联通、完善监管体制、强化资金支持都等作出更加明确的方向指引，为内外贸一体化发展开启了“导航”。目标是到2025年，内外贸法律法规、监管体制、经营资质、质量标准、检验检疫、认证认可等衔接更加有效，市场主体内外贸一体化发展水平进一步提升，内外联通网络更加完善，政府管理服务持续优化，内外贸一体化调控体系更加健全，实现内外贸高效运行、融合发展。
在崔爽看来，首要的是创建有利于内外贸一体化发展的政策和营商环境。政府机构需要进一步加快内外贸一体化管理体制改革进程，在优惠政策、审批流程与审批权限等方面，尽快统一管理职能和完善相关法律法规，规范企业竞争和内外贸经营范围，实现国内外贸立法与国际社会贸易法律的无缝对接。
同时，重点整治设置地区封锁、阻碍商品自由流通等行为，取消针对外地企业、产品和服务设定歧视性收费项目、实行歧视性收费标准或规定歧视性价格等行为。继续实施降低流通费用、提高流通效率行动，对涉企行政事业性收费、政府性基金和实施政府定价或指导价的经营服务性收费实行目录清单管理。
此外，推动构建内外贸一体化贸易平台，打造一批功能完善、管理规范、辐射面广的内外贸结合市场，推动有条件的地市开展中小商贸流通企业公共服务平台建设。充分发挥商协会的作用，构建内外贸融资担保体系、信用保险体系。组织专业人员培训，为企业与市场输出懂内贸、懂外贸、懂技术、懂管理、懂流通、懂市场的内外贸一体化人才。
崔爽还建议，构建流通体系、降低流通成本。加大在大型批发市场、电子商务平台、条码技术、物联网等公共产品性质方面的财政投入。通过政策指引和帮助，形成和培育大型流通集团，带动产业集聚。鼓励具备条件的流通企业“走出去”，建立海外营销、物流及售后服务网络。并且，建设城乡一体化的现代流通网络。
“构建内外贸一体化融合发展理念也很重要。企业要克服国内外市场营销环境、贸易制度、信用体系、结算方式、产品标准、需求偏好等方面的差异，认真研究国内外市场的需求，尽快熟悉内外贸市场的游戏规则，在自身实力允许的条件下，积极参与内外贸一体化运营，积极参与国际分工，注重培养自己的核心价值优势，充分发挥自己的相对优势。”崔爽说。
采写：南都记者 冯芸清 实习生 刘慧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