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da 窗外雪花飘飘扬扬，却掩盖不了被凛冽的寒风剥了落叶的枯枝凋敝之态。人们羡慕雪的纯洁无暇，可谁又知晓它们一路飘零经历了什么，才拥有了人们眼中的六片花瓣？
乌市的此刻，是冬天的下午，确切地说是18:38分。喔，忘了提醒，今天19号，且是周末。如此，难得“偷”来一点时间敲打出寂寞无聊，以打发光阴。说是这么说，我心里不一定是这么想的。
昏黄的路灯亮时，正是夜幕降临之际。不用猜，他们是提前商量好的。
雪，还在下，从灯光下飞梭，显现出晶莹的纤纤细影。路人裹紧了衣领，试探着前行。
1.我的职业
“南老师，你有没有告诉我爸我哭了的事？”孩子稚嫩的声音在我耳畔回旋，她叫贝心妍，是一个调皮可爱的小女孩。除了调皮可爱，还有其它的词句可以用在她身上。
南老师？
是的。从金城来到比荒漠戈壁更偏远的乌市，在这离家有两千多公里的地方，我的身份除了是一位漂亮、善良的女人的老公外，我还是一名老师——非体制内。
三个月前，我来到目前上班的这个地方——尚智，一个辅导机构。
我负责的这个班是由十一个孩子组成的小班级，我把它称为“瓜瓜学习俱乐部”，而贝心妍就是这里的一员。
2.谎言
周四中午，孩子们陆陆续续吃完饭，收拾干净桌子，他们开始写作业。贝心妍的一碗米饭吃了有二十分钟了，在我走之前，才吃了一半。哎！这也是贝心妍让我无可奈何的一点。
我拿上外套，站在教室门口，边穿衣服边跟孩子们说：
“我要走了，再不来了，你们好好学习。”
“南老师，你骗人，你肯定会回来的。”顾佑安笑着说道。他曾质疑过我好几次——关于英语单词的读法，关于语文词语造句……都是零零散散的鸡毛蒜皮之事，最后几经他的再三确认，承认我所说的是对的。尽管如此，我还是支持孩子们要有质疑的精神，有质疑说明有思考，而不是一味地膜拜权威、臣服于老师。
孩子们觉得我说的话不可信，因为我早有诈唬他们的前嫌。我强忍着没笑出来，更不可能在教室里多停留哪怕四五秒钟。我也没刻意跟贝心妍打招呼就转身走了。
3.两分钟前
“柏翰然，再不要说话了，安安心心写你的作业。”
我话刚说完，上下嘴唇闭合在一起正要休整一番数落下一个调皮捣蛋鬼，大boss 刘老师以她一贯“风风火火”的方式出现在教师门口，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只是丢下一句：你和王老师下去抬三张桌子上来，抬到对面。
我“嗯”了一声，“去哪儿抬”还没来得及出世就胎死腹中——大boss 刘老师已经迈开腿出去了。
搬完桌子，等我返回教室后，感觉这里的空气不太寻常。
“南老师，贝心妍哭了，她以为你不回来了。”顾佑安手舞足蹈跑到我跟前说。他的那种笑不知道是幸灾乐祸，还是庆幸我去而复返如他所料不是真的永远要离开。
贝心妍的那碗饭还没吃完，看见我进来，她并没有抬头看我一眼。一手拿着勺子，左手护着碗。
我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但我瞬间意识到这种安慰不足以抚平我撒谎带给她内心的突然冲击。可是，我的离开是注定的。
4.小孩的世界，你不懂
大学毕业后，我曾发誓：我不想跟考试再有关联，哪怕是迫不得已为了一份体面的工作。从我八岁上小学至大学毕业，在校的这十三年里，经历无数次的反叛和曲折，以及每学期必不可少的期中、期末考试，还有每个阶段为了升学而“挑灯夜读”准备的那些考试。
小学时，我的理想是成为一名武功非常了得的高手。为此，我看了不少有关武术绝学的书籍，有《空手道》、《跆拳道》，以及《少林武功》。还时不时地带着同学去麦场摸索学习。
初中有一段时间，我对体育特别感兴趣，甚至参加了体训课。当时学校也是心血来潮，有一天突然让学生根据自己的爱好去报名……这件事的最终结局是，在我们每天早起一个半小时训练了有一星期后，突然终结了。没有人告诉我们为什么。
高中时，抱着侥幸心理先浑浑噩噩度过了三年时光，后来的两年是为前三年还一笔被我称为“学习债”的欠款。三年，我在不断的纠结中度过；两年，让我有了想去证明自己的冲动……
带着对未来的懵懂无知和向往，我走进了大学校园。四年时光，我完成了我的处女作——一部52万字的青春类小说。我曾经说过，无论它好与不好，外界如何评价它，于我而言，它是我的亲生孩子。
好不容易逃脱了校园这个对我曾经来说不是噩梦也不是天堂的群居场所，终于有机会独立面对社会，独自解决更多有关于他人无关于自己，或者有关于自己无关乎他人的大大小小的事……记者三年，让我看到了好多真相，了解了更多事实，却也沉默了许多。这三年的经历让我明白一个道理：凡事，从自己开始，先做好自己。
所以，在与孩子的相处过程中，我尽量淡化他们的每次考试成绩，并不是否定分数的重要性，而是以此试图影响他们更加重视知识的积累及其实践应用。
对于一个从来不在街上吐口唾沫的人来说，更不用说是吐痰这种恶心至极的事，永远无法理解那些一张嘴就能把一团浓得舍不得分解开来的东西释放出来并把地面作为它的温床的人。所以，我也从小事开始，要求孩子们做一个有基本道德的人。
这天下午，孩子们陆续回到了俱乐部。
舒心琪一进门就跟我说：“南，我的英语这次考了一百分。”
她的语气是平淡的，听不出来有任何的高兴，也许她内心在偷着乐，也许跟我之前三番五次地告诉孩子们——不要把每次考试成绩看得那么重要，它只不过是证明你们在某个阶段学习状况的东西：考得好，说明在这一阶段的学习中，你很好地掌握了老师传授给你们的知识点；考得不好，说明这段时间你们在学习上不是很用心，接下来好好努力就可以。
“好的，挺不错噢。”我的回答是漫不经心的，却给了她不多但是肯定的赞赏。我不希望孩子们在获得好成绩时因为没有得到及时表扬而失落，更不想因为过度关注孩子们的好成绩而让他们有骄躁心理。
一些人的胜利必定与另一群人的失落息息相关。
话音刚落，顾佑安背着书包跑了进来。
“顾佑安，你这次英语考得怎么样？”
“南，我这次考试卷不会让你看的。”
“为什么？”
“因为我考得不好。”顾佑安说完叹了口气，脸上一丝阴云如胭脂过了一遍。
“一次考试不代表什么……”简单说教加安慰后，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窗外，孩子们喜欢的雪花没有如期而至，寒冷的空气倒是一往如常。前几次下的积雪躲在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还没有融化。有时候会想：这个冬天的雪，是否需要温暖的春天来帮助消化？
“南，我们在六点半之前写完作业，你可以带我们下去打雪仗吗？”舒心琪停下手里的笔，用那一双充满了期待的明眸抬头看着我。
而我的回答是否定的。
“顾佑安，来，把你的英语试卷给我看看。”
当人静下来的时候，总是想找点事做，而且必须是有意义的正事。
“他的英语考了78分。”顾佑安还没来得及给出他的答复，舒心琪抢先说道。
“我说了很多遍了，请专注于自己的事。当我没有问你问题的时候，请不要替别人回答。”
我说的时候让声音尽量柔和，但不失坚定，言辞间充满了轻微的责备。
我不希望在保护一个孩子的自尊心的同时伤了另一个孩子的面子。
目光在每个孩子身上扫了一遍后，我又瞥了舒心琪一眼，算是给她再一次的提醒。
她嘟了嘟嘴，低下了头。
其他孩子也都开始忙于自己的作业。知道了顾佑安的成绩，但这并非我看他英语试卷的终极目的。每次测试，我只看失分点，由此才能断定孩子们是怎么失分的。
一阵哽咽声扰乱了我的思绪。
“你怎么了？”我一边拍着顾佑安的肩膀，一边俯下身子问道，“来，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他只是不停地哽咽。我从没见过他在我面前哭得如此伤心。
一时问不出个所以然，我也就作罢。晚饭结束后，其他孩子陆续被家长接走，就剩下西琳和顾佑安还在外面玩。
趁着孩子们不在，我赶紧把俱乐部收拾下。心里却还在想顾佑安哭的事。
“南，我爷爷来接我了。”顾佑安走进来跟我说。
“好的，那你看看有没有落下的东西。”
“嗯！”
“对了，”我放低了声音，“告诉我那会儿你为什么哭？”
他死活不说。
我再三坚持，他还是不愿意说。
“哎——南老师，小孩的世界，你不懂。”
其实，顾佑安不是不想说，而是怕说出来了南老师会笑话他过于敏感且经不起打击；再者顾虑，就算说了也不会被南老师真正理解。所以，与其成为笑料，还不如保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