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景治
我是1970年开始上学的,在本村的完全小学读书。那时候,入学后只有两门课——语文和算术。语文第一课主题是“毛主席万岁”,第二课是“共产党万岁”,第三课是“三面红旗万岁”,第四课是什么忘了。同时也学拼音。算术从0、1、2、3……十个数字学起。
我自打一上学就喜欢语文,原因说来挺可笑,竟是因为家里有一本旧字典,是父亲读书时用过的。
这是一本“新华字典”,商务印书馆出版,出版的具体年份想不起来了。
那本字典和现在的不一样,里面的插图挺多,比如,“鸟”字,旁边就画了一只鸟,“房”字,旁边就画个房子。插图虽然不是彩色的,也算得上图文并茂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对这本唯一的课外读物产生了兴趣,常抱着翻,有时一看就是小半天。翻字典一开始是看画儿,慢慢地旁边的字也认得了不少。
经常有这种情况,从字典里学会的字,还没有出现在课本的生字表里,这时我就非常骄傲,有意地给同学显摆,读书的声音大,回答问题举手又勤又高,这样就时常得到老师的表扬。有一次老师吃惊地说:“这个字我才认得,你真棒!”长大了才知道,老师那是为了鼓励我故意这么说的。其实,别说半年级的字,连一年级的字老师也早就认识了。
三年级的时候,语文课有了组词和造句,旧字典里的例句看得多了也派上了用场。有一回,老师让大家用“简直”一词造句,一位同学造了这样一个句子:
“我村到肖庄子的路简直不拐弯。”
老师说,“不对。”
这位同学想了想,又换了一个村,还是“简直不拐弯”。
老师说,“也不对。”
这位同学脸红了,干脆把两个村名都换了,但“路”还是“简直不拐弯”。
老师说,“还是不对。”
这时,我举手说:“xx同学三次造错了句子,简直是个大笨蛋!”
老师说,“对了!坐下!”
全班哄堂大笑。多亏那位同学手下留情没有报复。
当时大家语文课上最喜欢的是多音字造短句。老师在手里捏着几个小纸团,每个纸团上都提前写好了一个多音字,点名让几位同学每人各挑一个纸团,用上面写着的多音字造短句。大家踊跃举手,短句也是五花八门,精彩纷呈:
“朝”:门口朝(cháo)东开,朝(zhāo)阳照进来。老师点评,像诗,很好。
“长”:女班长(zhǎng),头发长(cháng)。老师说,男班长头发也不短。
“数”:数(shǔ)数(shù)。老师说,才俩字,字数少到不能再少了。
再后来又添了作文。有了认字和造句的功夫,写作文自然也有了兴趣。回想起来,好像我对语文的爱好就是从翻那本旧字典开始,一点儿一点儿地培养起来的。你看,旧字典的作用有多大!不过,现在想来也有点后悔,当初要是再抱上一本《本草纲目》,说不定现在就修成了大医学家。
语文是这样,数学可就不同了。
那时候数学不叫数学,叫算术。
小学低年级的时候,算术就是加、减、乘、除。加法、减法字面上就容易理解,但乘法、除法就不好理解了。单说“乘”“除”这个名字起得就让人琢磨不透,得出的结果又叫做“积”和“商”,这个问题到现在也没有人给我讲得清楚。
最难的是背小九九。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二二得四……为背这个不知哭过几回。我最佩服的是现在的小朋友们,明明知道有现成的工具,还是苦苦地背小九九。老师们都说,这是基础教育,含糊不得。可人家外国就不全是这个教育法。有媒体报道,为了防止自己回答错,英国前首相卡梅伦曾拒绝回答一道数学题:
“……但在伦敦北部演讲之后的问答环节,卡梅伦却避而不答一道数学题。五频道的政治编辑安迪·贝尔问他9乘以8是多少的时候,卡梅伦这样回应道:‘我要为尼基·摩根辩护。我只有在开车送孩子去学校的途中才会背乘法表。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的原因,是为了避免自己在你那么棒的电视节目中出糗。’”
你看,人家卡梅伦背不过小九九还不是照样当首相。
到了初中遇到了一位同学,号称数学王,我不会的题人家都会,根本难不住,尤其是平面几何。前几年单位建水厂,征用了一块三角形的地,局长在现场量好了地的三个边长,打来电话让我算一下面积,这可把我难住了。这时我想起了数学王,他当时是一所学校的生物教师。
“请你告诉我三角形三边求面积的公式好吗?”我打过去电话。
“底乘高除以2。” 数学王回答。
“不是这个公式。是用三个边长求面积。”
“你等等,我去查书。”
一小时过去了,电话没打回来,王气不再。我急中生智,网上一百度,公式找到了。
从此不怕数学王。
也盼着局长再遇到一块三角形的地。可这些年过去了谁也没再问过,想必是三角形状的地不多了,那我得赶紧找找别的形状的面积公式预备着,到时候一显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