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da
打
灯
笼
作家/朗诵：马康涛
除夕第二、第三个侄子向舅舅家膜拜春节，初四初五这时候舅舅要给侄子买灯笼，送灯笼。
不管是大亮子、竹靡靡编的火轱辘、碌碡灯、绸子灯等传统的，还是装电池带音乐的现代化塑料灯笼，这当舅的一定是用心同意地根据外甥、外甥女的爱好精挑细选，少不了给外甥再多买上几包子漆蜡猴，一捆子菜油麻花。外甥一大早就在门口东眼西看地等着他舅来送灯笼。接过舅手里的灯笼赶紧给舅骚情说：舅，你买这灯笼喜洋很，我黑咧都舍不得打到门外去。娃他舅张嘴就笑着说：你打你的打，只要俺娃高兴，随便耍。外甥提出一个新问题：咦舅，俺屋扫刷呢把灯笼底底弄没咧，咋办呀?娃他舅自信的说：那你在屋里踅摸几个木头片片，铁丝，舅给你挽拢几个。外甥这才放下心来从屋里拿出一盒烟说：舅，俺爸给俺姑娃送灯笼去了，这是俺爸给你留的过滤嘴烟，这是洋火，你先吃烟。
娃他舅三锤两梆给娃捏拢了几个灯笼底底子，套在灯笼上试火了一下，蛮合适的。给外甥说：你今年打完灯笼，把这灯笼底底搁到阿达去，嫑胡撂，明年还能用。外甥心满意足地说：对，舅，那我今年就拾掇好，藏好。俺妈把饭做对了，舅，咱咥饭走。
围着一桌子七碟子八大碗的席面，外甥给舅倒满一杯子稠酒，感慨地说：舅，过年就是好，夜个到你屋拜年好吃的还没克化呢，今个你到俺屋送灯笼，咱可咥好的呢嘛。当舅的吃一口菜喝一口酒，语重心长地说：好娃呢，这过年就是亲戚朋友间互相走动，都管待呢！舅给你送灯笼只送到你十二岁，但你得给舅拜一辈子年。你打灯笼，是个习俗，你打着舅家给你送的灯笼，你会长得越来越结实，越来越心疼，越来越聪明，你屋的日子会越来越红火。等你慢慢长大了，你黑咧出门做个啥，会想起舅来，不害怕也不独自，舅的灯笼在给你照亮呢，舅在后头给你作伴，壮胆呢，这样子你才能成为一个顶天立地、事业有成的人。
哦，原来是这样！
这天刚嘛擦黑，娃们家迫不及待地让大人帮忙，把漆蜡猴的棍棍穿过灯笼底底上的眼眼，棍棍底下吊一蛋子萝卜或者洋芋蛋，再把漆蜡猴点着，顺着灯笼系系把灯笼套下去，折一根扫子棍或者树股股，挑起灯笼出溜出溜地跑到门外寻娃们家一起打灯笼。
大一点的娃们家打着灯笼东家进，西家出，扢罗咧一大帮娃们家像巡逻的一样，走街串巷。时而排成队，时而又聚在一堆堆，不一时又都咧得远远的。也有三的三好，俩的俩好，拉帮结派，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木犊娃让大人抱在怀里，手里也掫个灯笼，眼窝羡慕地看着大娃在地上玩灯笼，蹒跚学步的娃也不甘落后，打着灯笼摇摇晃晃地往大娃堆里钻。娃们家一个个都把自己的灯笼护得牢牢的，各种小心翼翼，生怕漆蜡猴倒了把灯笼着了，也害怕捣蛋的娃拿个灯笼胡乱碰，把个灯笼碰的三瘪四不圆的。
初五六黑咧的街道上，除了娃们家手里打的灯笼里发出的烛光摇摇晃晃，再就是天上的星星与这烛光遥相呼应。娃们家之间互相比对着谁的灯笼好看，谁的漆蜡猴亮，互相之间帮忙换蜡，其乐融融。站在远处，能听到他们的嘻笑声，埋怨声，也有调皮的儿歌声：瓜子皮，硬铮铮，我是我舅的亲外甥，我把我舅盆打咧，我舅把我打扎咧……
这喜庆欢快、富有童趣的场景一直延续到正月十五的晚上。这也是一年中最后一天打灯笼的夜晚，娃们家开始最为疯狂的碰灯笼活动。据说这一天晚上必须要你拿你的灯笼碰我的灯笼，我拿我的灯笼碰你的灯笼，最有感觉的是几个娃围成一圈圈，喊着一二三，胳膊朝后一拉往前一送把劲出美，成十个灯笼碰在一起，灯笼碰灯笼发出绵绵的嘭嘭声，还有灯笼系系发出的吱吱声，灯笼没着的继续碰，着了的拾起灯笼系系子回去重新套一个出来再碰，实在没灯笼了，拿灯笼系系跟人家的灯笼碰，场面一度失控，热火朝天。一个个兴高采烈，得意洋洋，张牙舞爪，意犹未尽，直到把最后一个灯笼碰着，寓意着火烧财门开，来年的日子一定会红红火火。
你看今黑天上的月亮跟碾盘子一样圆，地上打灯笼的娃们家跟天上的星星一样多，一个娃就是一颗星星，每个娃都是父母心中的亲蛋蛋。今黑把舅家送来的灯笼碰着，舅家和自家的日子都会像竹子开花一样节节高。吃了元宵再打灯笼，普天之下的所有家庭都团团圆圆和和美美。
灯笼不语，装满了舅家对外甥家的美好祝福；灯笼无声，却充满了儿时的欢歌笑语。送灯笼的习俗没有改变，街道上打灯笼的娃却越来越少，但这种暖心的乡情却永远在记忆中留存，时不时还能断断续续地记起小时候吼叫过的：灯笼会灯笼会，他舅给娃买灯笼，蜡完了，灯着了，娃把灯笼碰打了，灯笼着了回家睡，他舅把钱白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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