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宝平安七首:和尚有竹十千台,清风千古报平安案。
春节的时候,人们经常买竹子盆景装饰家,意思是竹子平安。
那么竹子寓意平安的源头在哪里呢?上古黄河流域温暖湿润,各种竹子遍布山林沼泽湿地,四季常青,生命力极为顽强。最早的乐器就是用竹子制成,这种声音有穿透力,被认为可以沟通神界,是天籁之声。自然这种声音可以驱除鬼魅。
人们搭建房屋,用得上竹子,制作弓箭用得上竹子。竹子速生,冬天也不凋谢,而且冬天的篝火里,如果有了竹子,竹子被火燃烧后发出巨大的声响,代表阳气,可以驱除鬼魅和野兽。
过年燃烧竹子守岁的习俗就流传下来。
南朝梁宗懔《荆楚岁时记》:"正月一日“”鸡鸣而起,先於庭前爆竹、燃草,以辟恶鬼。"
这是魏晋南北朝时代记录的长江中部荆楚地带的过年风俗。荆楚本身就是承袭先秦楚国地区的风俗传统,这里多山多水,竹林茂密,古老的原始的祭祀仪式一直传承。
新年第一天的早上,鸡声一叫,就在庭前烧竹子,点燃香草,用来辟邪。这是巫楚遗风,竹声可以上达天听,求得保佑平安吉祥,而燃草,肯定是本地的艾草之类,这是古老祭祀的遗存。
“照潭出老蛟,爆竹惊山鬼。
夜色不见山,孤明星汉间。”中唐 · 刘禹锡 《畬田行 》
中唐刘禹锡曾经贬谪到四川二十多年,记录了这里与中原不同的民风民俗。这里的很多民族维持着原始的耕作,冬天里烧山开荒,刀耕火种。
拿着火把在夜间行走,仿佛山中的深潭,随时会跃出一条蛟龙来,而燃烧的竹子声,惊动山林鬼魅。在夜色里行走,根本看不见远山的影子,只能抬头看着天上,一轮月亮孤独在天上。
可以看到这里的爆竹,是燃烧竹子或者火把的意思。用来照明,驱除山鬼。
爆竹本身就代表着保佑平安的深刻寓意。
“桃枝堪辟恶,爆竹好惊眠。
歌舞留今夕,犹言惜旧年。” 唐 · 张说《岳州守岁二首 其二》
唐朝早年洞庭湖的湖南,还属于尚待开发的南方地区。张说曾经做过岳阳刺史,这里民间过年还有着用桃枝插门的习惯。爆竹和桃枝对应,这个时候的爆竹,已经制作成可以携带的手工制品,和桃枝相对应。当然这中间有没有民间的火药硫磺加进去,待考。
在湖南的大年三十,大家载歌载舞,手拿桃枝,燃放爆竹。
在歌舞和爆竹的篝火聚会里,迎接新年。
“新历才将半纸开,小庭犹聚爆竿灰。
偏憎杨柳难钤辖,又惹东风意绪来。”来鹄 (唐)
晚唐时候的这首小诗,燃放竹子做成的爆竹,成为新年第一件事。一方面有人起床在庭院里燃烧竹子做的爆竹,一方面有人换下新年日历,热热闹闹来过大年。
根据相关资料,在城市里燃放的爆竹,已经添加了硝石,硫磺,成为过年过节必备的商品。
加了硫磺等物质的爆竹,烟雾弥漫,在古代是有重大防疫的功效的。尤其是人口聚集的地方,这种爆竹产生的烟雾,虽然刺激着人的上呼吸系统,同时也屏蔽杀死了很多冬天的流行病菌。
爆竹报平安,是竹报平安的一个起源。
那么还有另外的起源吗?
当然,竹子被认为是很有灵性的植物,它常年青翠,很少开花,一旦开花就会枯死。如果竹子开花或者呈现枯死的状态,往往会意味着这一地带将出现大的天灾,或者旱灾,或者预示战争的到来。所以在庭院里养竹子,竹子青翠茂盛的程度,代表着安定和繁荣。
段成式《酉阳杂俎续集·支植下》:“北都惟童子寺有竹一窠,才长数尺。相传其寺纲维每日报竹平安。”
说的是北方有一个寺庙童子寺,种了一窝竹子,寺庙的住持每天叫人观察竹子,如果竹子正常,就报平安。
实际上这个故事已经传达了很多信息。唐朝的北方,因为历史气候的原因,已经很少适合竹子的生长。这个寺庙非要种植竹子,一方面寺庙的主人肯定喜欢竹子,另外一方面,也是借灵性的植物来预测灾难和战争吧。在晚唐的乱世里,这种寄托方式应该不足为奇,奇怪的是主人的身份,让人浮想联翩。
那么竹报平安的第三个来源,是文化上的。
汉朝之前,纸张发明之前,是用竹简和木简记录文字和书信的,很多平安信,写在竹简上,这也是竹报平安的文学美。
到了宋朝,有相当一段时期的繁荣,人们的生活丰富,市井阶层扩大,对于精神上的需求也就更多了。
竹报平安成为美好的竹子的象征寓意。
“解知无竹令人俗,日报平安候起居。
所以此君揖冰雪,长吟馀翠满衣裾。” 北宋 · 释德洪《题此君轩 》
在庭院中种植竹子,一来可以表达主人清高不俗的品味,另外竹子常青摇曳,本身就代表安定长久。如果将竹子拟人的话,无疑是用青翠的姿态,向人日日报告着天下平安。
况且竹子耐风雪,冬天里翠竹挺立,有竹子如此坚韧的守护,寒冷的冬天不过是一个很快就会过去的过程。竹子的翠色代表春意满满,居住在竹林里的人,哪里会觉得不太平呢?
竹子不但代表日日平安,还代表恒久青春和长寿。
“谁栽窗外碧琅玕,潇洒尤宜老眼看。
寄语后人毋剪伐,更须时为报平安。”宋朝 王十朋《廨舍有脩竹数竿潇洒可爱》
在异地的官舍里,最让人动心的就是居然有几颗美丽的修竹。
那竹子像玉一样挺立,潇洒青翠,最适合落魄和心情不好的官员调节心情。
有竹如此,如同落魄生涯君子常伴。
我是得到前任种竹子的庇护,我也希望后来的官吏看到这几棵竹子不要砍伐。
让竹子代表平安和高洁的寓意传承下去。它保佑过我落魄时的平安,也希望保佑后来在仕途风浪中的你们。
这已经从小我的审美上升到了利他和感恩。不管有无恩怨,都祝福后来者,仕途安定,人生平稳。这首诗将竹报平安的寓意人格化扩展化了,更显得大气。
"碧玉黄金竹,求来此种难。
数竿真可爱,几度共相看。
月影画半幅,风声雨一般。
岁寒心不改,日日报平安。"宋 · 顾逢《徐容斋庭下竹 》
竹报平安,从爆竹从简书,还是最终回到竹子本身上。宋朝人喜欢绿化,普通竹子之外,更喜欢珍稀品种的竹子,比如这首诗里的黄金竹,是竹子的一个变种,竹竿是金色的,而竹叶是翠绿的,这种金碧之美,当然是崇尚黄色的宋朝人说喜欢,因为不但代表清高而代表富贵。
所以这个顾逢得到后,身心愉悦,早晚欣赏。
在月光下看竹影,那是婆娑如画,在风中听竹,竹叶密集,风声更有雨声萧萧之美,
这种竹子又极其耐寒,风雪不改色,日日挺立,报着自己的平安,也代表着祝福这个主人一切顺遂吧。
“老僧种竹十千竿,环绕幽亭六月寒。
我顾龙孙添满眼,清风千古报平安。 ”明 · 安国《胶山万玉亭》
实际上对竹子的美好寓意也推动了竹子的种植,对于山林自然环保是非常有益的。
比如古代的僧人积极开展绿化,这胶山上种了万棵竹子,夏天来的时候,绿荫森森,六月清凉。
而竹子的根系发达,不断生出竹笋,代表着生命的活力生生不息。
而有竹林的地方,清风过境,如天籁如私语,仿佛给人报着和平安定,祝福着人间安稳美好。
自古以来,人们说需取自山林,最后终于学会,用种植和绿化回报山野,构筑人和自然和谐的生态社会。青山绿水,才是金山银水,才是财富之源,才是人类平安的保障吧。
竹报平安,其实也提醒当代人,重视绿化,保护环境,生活在绿色的家园里,才是真正的和谐长久和幸福。
初衣胜雪为你解读诗词中的爱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