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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实:父亲病故后,我面临失学的压力,好心的邻居资助我完成学业

口传:刘芬

文:周宇康

人们倾向于与社会上各种各样的人接触,但大多数人只是你我生活中匆匆而过的人。是你,是你。


当一个人处于生命的绝境和尽头时,如果遇上歹人,无疑是雪上加霜,而遇上善良的人,说不定会改变自己的命运,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而我,则属于后者,算是一个比较幸运之人了。


一九九五年,十六岁的我初中毕业,准备考高中。


突然,天降大祸,我才四十岁刚出头的父亲,因脑溢血暴亡。



我家像天塌了一样,母亲哭得死去活来,昏天黑地。


清醒过来后,看到我这个她唯一的女儿,眼泪汪汪地站在她面前,感到孤儿寡母,以后的日子没法过,就又嚎啕大哭。


我家邻居王明启大叔一家人,闻声赶过来,极力劝慰着,安抚着,才使我娘短暂地平静下来。


我父亲与王叔是自小的玩伴,又是一直到初中毕业的同学。


在五年前,都要建新房时建在了一起,成了好友加邻居。


王叔夫妇有一儿一女,女儿小兰比我小一岁,也是同班同学加好友,儿子则比女儿大两岁叫小果,在县城打工。


虽然王叔与我爹是最要好的朋友,可二人志向却不同,性格也有别。


王叔人细心,稳重,平时喜欢看一些杂书,对畜牧养殖很感兴趣,他认为,现在收的粮食堆积如山,卖又不值钱,何不转化成养殖业,增加附加值。


我爹却是直来直去,大大咧咧的性格,对任何事都不求甚解,只会出笨力气,在几亩地里刨食吃,偶尔去打个小工挣个零花钱。


所以,我们家的日子,过得比王叔家差一大截。


王叔也劝过我父亲,也想让他一起养猪。


可我父亲却说,我这个人粗心大意,干不成这事。王叔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王叔是专养母猪和仔猪的,这样比育肥猪利润要高很多,成本也小一些。


可要求技术高,费心费力大,一般人想养好是困难的。


王叔善于学习和钻研,他的母猪产得仔,数量多,品种好,催膘快。深受当地养猪户和外地客商的青睐,他出售的仔猪价高且供不应求。


可想而知,他家的生活过得殷实富足。


看到这样,我爹在母亲的叨叨下,又加之我上了高中花销也渐渐变大,父母还想再生个弟弟(生我之后,母亲总是怀不上)。考虑到家庭面临的压力,我父亲才决定养猪。


就这样,在王叔的支持帮助下,我家在房后建了一排猪圈。


可没等开始饲养,父亲就这样突然离我们而去。



父亲的葬礼结束后,母亲含着眼泪对我说:孩子,你也知道家里的具体情况,要不就别再去上学了。


可王叔从他女儿小兰嘴里听到,我的学习成绩在班里数一数二,怕可惜了人才,就过来劝我母亲,无论多难,也不能耽误了女儿的学业,这是孩子一辈子的事。


可软弱无能的母亲,只知道坐在那里流眼泪。


她两手一摊说,兄弟啊,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孩子上学的钱从哪里来啊?


其实,真正说起来,我家还是有一笔财富的,仅供我上学用是绰绰有余的。

这笔财富是我爷爷给留下的。


精明又勤劳的我的爷爷,早年大集体时,是大队的护林员。土地承包时,人们只注重粮田,没人愿意要村里的林地。


可有眼光的我爷爷却认为,树木是不动的银行。


不动不静,那一天也会有钱存在树上。


他当时花了很少的钱,就把林地承包了过来。他又不辞辛苦,把过去的树种全部淘汰,换成了见效快的速生杨树。


我爷爷在弥留之际,把我两个大爷和我爹叫到跟前说,我给你们留下了上千棵杨树,兄弟三个人人有份,保你们以后衣食无忧。


速生杨1989年砍伐了一次,上千棵树的价值是不菲的。周而复始,无穷无尽,确实是个绿色银行。


直到今天,我俩大爷及其子孙,还在享受着爷爷创造的红利,真可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当我与母亲找到俩个大爷,商议能不能卖些树供我上学时,他们却说,树要长成材,才能换钱,现在卖太可惜了,也不值钱,那肯定不能卖的。


说到我上学时,大爷说,一个妮子,初中毕业就算了,三(指我爹)没了,学就别上了,先找个活干着,以后嫁个好人家就行了。


回家后,王叔听我转述了大爷的话后,愤愤地骂了一句,这样的人算什么玩意。


王叔顿了顿,便斩钉截铁地说:孩子,叔帮你。你爹没了,我们兄弟一场,我不能眼看着他这么有才的孩子,给耽搁了学业。


我娘俩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只是默默地流着眼泪。


我对数理化有天然的兴趣,越有兴趣就越愿意去探究。


我对学习是主动和认真的,实在说,大脑也算是聪明的。因而,我以考分第一名的成绩,进入县重点高中学习。


而我的好同学小兰志不在此,心不在焉,结果名落孙山。



王叔还想让小兰复读,小兰却说,爹,你闺女的脑子死活砸不进去,再读也没用。


王叔喟然长叹道,人之命,天注定,看来,你就是下苦力的命,不勉强了。


虽然,王叔是真心真意地资助我上学,可我娘还是觉得非亲非故的,心里不得劲。她明白,王叔的钱来得也不易。


就打算再找个男人来顶门立户。


王婶也觉得我娘年纪轻轻的,需要有个男人,便托了她娘嫂子,给寻了个单身汉与娘搭伙过日子。


一年后,我娘听说,我俩大爷把树伐了,卖了好多钱,便同这个李姓男人去,打算要点供我上学用。


话还未说完整,就被我俩大爷一顿臭骂:从来就没见你们来林子里干一天活,见卖了树就想来分钱,滚!快滚得远远的。


那男人刚说了一句,你怎么还骂人,他的脸上就挨了几个重重的巴掌。


他吓得一溜小跑回了家,就再也不敢露面。


我娘只好自己去找了村干部。


调解过程中,我大爷恶狠狠地说,你这个丢人现眼的贱女人,三才去了几天,你就招汉子,我爹留下的刘姓财产,难道要分给姓李的?没门的事,你死了这条心吧。


村干部大多服辘辘不服井绳,最后也就只能不了了之。


哪个李姓男人被打怕了,怕事情闹大,脱不了干系,也就卷铺盖走了人。


从此,爷爷留下的那个林子,我们一分钱也未拿到过。


王叔夫妇,为了不使我娘尴尬,老是觉得欠情欠意的,便赊给我娘几头母猪,让她自己养,王叔把卖猪仔的钱先给我娘,我娘再转给我。


其实我和娘都明白他们夫妇的良苦用心。


我娘懂什么,我娘又能做什么啊。


我放假回来,看到王叔两口子,在我家的猪圈里忙来忙去,我娘只是轻来轻去地打打下手。



看到为了看护母猪产仔时,他们夫妇眼睛都熬得通红,轮着细心地把小猪仔都一个个喂上奶,王叔天天用小推车,起粪垫土,清理猪舍,一点闲空也没有。

大热的天夫妇二人,不顾粉尘,不顾脏净,浑身搞得像个雪人似的,用粉碎机加工猪糠和猪饲料。


这就是我的好邻居王叔王婶啊,我的心在滴血,我常想着,我怎样才能报答,这非亲故的两位老人的恩情啊。


还有一次,我娘突发阑尾炎,是王叔夫妇冒着酷暑,把她送到了医院做了手术。


为了不让我学习分心也没告诉我。


他嘱咐王婶精心照料我娘,自己连夜赶回来,照看两家的十几头母猪,和几十头小猪仔,大热的天,王叔中暑晕倒在猪圈里。


我还算争气一九九八年,我顺利通过了高考,被山东大学录取,在化学系学习深造。


我们还是幸运的,连续七八年,猪仔的行情一直很好,也主要是王叔夫妇精心,勤劳的结果,我从高中到大学的费用,都是他们帮我娘(主要是他们干的)养母猪,卖猪仔挣得钱。


二00二年,我以优异的成绩大学毕业,分配在农药研究所工作。


我省吃俭用积攒下一年的工资,过年回家拿给王叔时,王叔却拒绝了,他说,给我钱干什么,给你娘,让她给你攒着买房结婚用。


我说,叔,我上学用你的那些钱,我现在挣钱了,总得还您老呀。


王叔说,你用过我什么钱,那都是你娘养猪挣的,我只是帮帮忙。


这就是我终生不忘的王叔啊!


几年后,我有了男朋友,在省城的婚礼上,我专车请来了母亲和王叔一家。当时王叔还说,无论怎样要请你俩大爷来,被我坚决拒绝了。我直言不讳地说,我没有什么大爷。


我的娘家长辈只有我娘,您和婶。


王叔当看到,已故去多年的他发小的女儿,终于长大成人,他饱含热泪对我母亲说:大嫂,你们不容易啊,孩子也争口气,这样我哥哥在九泉之下也安心了。


我娘哽咽着一只手握着王叔,一只手握着王婶说,没有你俩,我娘俩哪有今天啊,就再也说不下去。


三位老人心绪激荡,感慨万千。


二00六年,县里招商引资与我夫妇合作,我们投技术股,在县郊建了一个有些规模的农药厂,效益非常好,几年下来,我们也赚到了一些钱,经济也相对自由了很多。



王叔的儿子和女儿先后被我招到厂里,安排了很好的工作。


后来我想给王叔的儿女缴个首付,他们每人在县城买套房子,来报答王叔一家。


可王叔知道后他拒绝了,他说,他们有胳膊有腿,都很年轻,没必要这样,只有他们靠自己的劳动,换来的好生活,他们才会珍惜。


我想王叔说得很有道理,也就没勉强去做。


可我心里总是不安,总觉得对王叔一家做点什么,心里才好过。


于是,我就给王叔夫妇各买了一份社保,和一份大额保险,好让他们老有所养,无后顾之忧。


王叔知悉后,虽不情愿,可已这么做了,好歹老人家也就接受了。


我的两个大爷,假惺惺地找到我说,我爷爷的林子又伐了一茬,要给我母女分红。我坚决地拒绝了,我说,我不缺钱!


当他们又提出要他们的儿女,到厂里干点好工作时,同样也得到了我的拒绝。


亲情,是世上最珍贵的礼物,是彼此心与心的交融,而不是仅靠天然的血缘关系来维持的。

无良的人,目光短浅的人,看似一时赚了便宜,但最终面临的结局,或许是一败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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