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白头翁
丁
驴子真的不是中国特产。
驴经过埃及传到西亚,大约在公元前4世纪才传到希腊、罗马和欧洲。
毛驴传到中国的路线是经过中亚、西亚、西域诸国一步步传入中国的,其行走路线几乎和小麦传入中国的路线一致。毛驴是驮着小麦走进西域的。很可能第一站就是古龟兹国。时到今日,当年的古龟兹国现在的库车县仍然是毛驴“统治”的“王国”。毛驴无处不在。 40万人口的库车县,有4万多头毛驴。我曾经问过一位库车人,当时他在新疆的乌鲁木齐的大巴扎作生意,他说:“库车人离不开毛驴,库车绝不止4万头毛驴,家家都有毛驴,人人都骑毛驴坐驴车。我不知道库车有多少人口,但我知道库车的毛驴有多少头?多少呢?很简单嘛,有多少库车人就有多少毛驴!”
当年前秦皇帝苻坚因仰慕龟兹国的佛教大师鸠摩罗什,派军队西征,打败了龟兹国,把鸠摩罗什大师请回到长安,跟随鸠摩罗什大师东迁的佛教信徒、子弟,竟达五千多人,驮的经卷蜿蜒数十里,几乎全部用的是毛驴驮,驴车拉,浩浩荡荡,数千头毛驴前不见头后不见尾,迁移到长安。每到“晨钟暮鼓”时,数千头毛驴便引颈长鸣,驴叫之声不绝旅途,声传遐迩。中国大规模使用毛驴自此始,毛驴逐渐成为中国民间的主要交通和运输工具,屈指算来,毛驴“全心全意为中国人民服务”已逾2000年矣。
上个世纪末我访问以色列,耶路撒冷的一位资深记者告诉我,当年地位寒微的耶稣骑着一头小毛驴就是从咱们脚下的这条小路进入到耶路撒冷城的。没有那头小毛驴,耶稣很可能走不到耶路撒冷,时至今日,耶城人对毛驴还是备受尊敬的。
我的一位朋友在巴基斯坦工作多年。他说在巴国,尤其是广大农村、山区,几乎所有活动离不开毛驴,甚至毛驴还能帮着照看小孩,跟小孩玩。巴国农村的毛驴是放养,让毛驴自由活动,毛驴喜欢群居,几十头毛驴常常聚在一起,那其中有毛驴的情,毛驴的意,毛驴的生活,毛驴的天地。令人奇怪和难解的是一旦谁家中有事用毛驴,总是站在村头望着远远的驴群呐喊,那呐喊家的毛驴听见主人的喊声,会立马跑回来,即便两三家人家一起喊驴,毛驴也不会听错,更不会假装听不见。如果没事,等到天擦黑,毛驴会很准时的结队而归,到了村里再分手,各回各的家。
在巴国的一些地方,毛驴在农家是不圈不栓的,完全自由,把毛驴看成一家人。给自家干了一辈子活的老毛驴在人家中像老辈人一样受到尊敬。你到人家国家说吃什么都行,千万不要说卸磨杀驴,吃驴肉,此乃当地人之大忌也!
原来如此,咱们是卸磨杀驴,现在到处是驴肉馆,河间的驴肉要走向全国。
戊
中国的毛驴对抗战有功,功不可没。
当时敌后抗日战争不但斗急残酷,而且生活也极端艰苦。最艰苦的时候,每个战士一餐只发7颗黑豆,然后去挖野菜,捋树叶,掏田鼠洞。那时候战士们就盼着听见驴叫,因为一听见驴叫,粮食就到了。新华社穆青老社长曾说,当时部队有个说法:司令部的马,后勤部的驴。那驴也怪,从来没有不声不响地进村,总是远远地就扯开嗓子,伸长脖子大叫。我们只要一听见驴叫就高兴地情不自禁地扭秧歌。不经过那个时期的人不知道,看见毛驴格外亲。
中央电视台放过一个纪录片叫《忠诚》,其中有一组非常珍贵的影像资料,画面上是八路军总指挥朱德去见二战区司令长官阎锡山,当朱德迎上去时,阎锡山慌忙从一头黑毛驴上跳下来,阎锡山是有名的驴背上的上将军,在国民革命军数百个将军中,是唯一一位骑着毛驴指挥作战的。阎锡山骑的是头大黑叫驴,也英俊漂亮,精神威武。大黑驴一身青,但鼻梁上有道白,驴耳朵出奇的长,大概有一尺多长,驴的鬃毛是向上乍开的,不是倒伏在脖子上。
阎锡山对他的坐骑大黑毛驴非常有感情,跑累了下驴后总忘不了交代一句,给大黑驴加碗米汤,多加把料。有时候还要交代给大黑驴加个鸡蛋。据说阎锡山的许多文件都是他骑在驴背上口述,随行的副官秘书赶忙记下,回去整理出来请阎锡山审定,常常是一字不改;但如果是在办公室则不然,一个文件改个十遍八遍的过不了关。那些秘书、副官们私下说:“宁愿阎长官骑驴说,不愿阎长官回屋说。”毛泽东的许多诗词是吟在马背上,阎锡山是骑驴吟诗,有阎诗为证:《夜走峻坡》:“荷戈戴月走峻坡,卫士扶驴汗土和,强敌唯有到底抗,民族复兴尚疑何。”在吉县抗战时,“克难坡”曾经由第二战区司令长官办公室秘书刘克编辑、油印过一本阎锡山的诗集,阎锡山题名曰:《骑驴吟》可惜以后散失了。和毛驴最有感情的将军当数阎锡山。
骑在驴背上阎锡山经常对他的随行人员说,咱们和日本人打,不是牛头抵牛头硬顶,是骑驴看唱本,走着瞧。所以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也成了二战区抗日斗争的一个重大策略。
据我考证,骑驴看唱本,走着瞧。流传得最广泛,最通俗时应在清末民国初年。那是青、红帮会和小刀会、一贯道的行里话,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以后行里行外,帮里帮外就说开了,街头巷尾,门里门外也讲,咱们是骑驴看唱本,走着瞧。成为中国歇后语的名词语。但可以肯定,说过这句歇后语的人,百分之九十九根本没有骑过驴。
据说阎锡山曾把这句歇后语改造用活了。1938年4曰的一天,阎锡山正骑着他那头大黑毛驴转战黄河岸边,那头大黑驴也有奇怪处,很少引颈长鸣。那天突然昂天高叫,一声接一声,叫声在山谷中久久回荡,经久不息。阎锡山看着听着,吩咐部下,架设电台,问问前方有啥战事?有啥喜报?为啥大黑毛驴这般高兴?一问方知,晋绥军收复吉县。阎锡山击掌大笑,说咱这也叫骑驴看唱本,喜报连连!当时阎正在骑驴看文件。后来第二战区有两个版本的阎长官语录,对日、伪军说是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对内对晋绥军、中央军,也对八路军讲是骑驴看唱本,喜报频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