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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县二手房】我和赵建玉老师

  赵建玉:笔名敦者,1953年5月生于甘肃 天水。 1976年毕业于西北师范大学美术系,1996年结业于中央美院国画系山水专业高研班。

  书画作品多次参加全国及省级大展,书法曾获甘肃省首届中青展一等奖,日本第廿六回国际书道展一等奖,山水画《五色太行》获“第四届当代中国山水画展”创新奖等,并被多处纪念馆、博物馆收藏、刊碑。

  现为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甘肃省书法家协会理事,甘肃省美术家协会会员,甘肃省政协委员,天水市书法家协会主席,天水市政协委员,国家二级美术师,天水书画院副院长。

周六上午在家休息,无意中从一个群里边看到赵建玉老师去世,我为之一震:一个60多岁的人怎么说去世就去世了呢?赶紧四处求证,得到的消息是昨天上午还好好的,和朋友发微信交流,下午突然就撒手人寰了……毕竟是十多年的老朋友了,和赵老师交往的几件事情历历涌上了心头……

大约十一二年前,我爱上了书画收藏,业余时间常常在县城各画廊转,认识了我哥哥一个同学,在他的撺掇下,我们两个在县城大什字广场南楼下面合伙开了一家“书画交流中心”。中心开业的时候我们请来了中美协会员,北京山水画家张树立老师,准备开业的时候搞书画交流。开业前一晚上和张老师一起吃饭聊天,他说本市书法家协会主席赵建玉是他上中美协高研班的同学,要不他喊过来一起做活动?我们自然高兴,于是他拿起手机就打电话,赵老师爽快应允,答应第二天上午他一定过来。

第二天上午书画交流中心宾朋满座,应接不暇。张老师接了个电话说赵老师过来了让我门口去接,我出去一看,一个身上穿着一件摄影师常穿的那种马甲,骑着弯梁摩托车的老农民样子的人在我们铺子不远处张望着,我试着走过去一问,果然就是赵老师。我心目中市上书法家协会主席也算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怎么连个车都没有,六十几公里还要翻一座十几公里的山他就骑着这么一辆破摩托车来了?!我说您这么远怎么没坐车?他说他最喜欢自由,骑上摩托车走走停停,游山玩水,随便拍几张照片,觉得最好不过了。说话间,他从车子前面取下一个装着茶水的塑料水杯——他所有的行李,跟我进了画廊。

稍做休息,赵老师便提笔书写。

由于长期担任本市书法家协会主席,县上书画爱好者闻讯纷纷赶来捧场。他写的每一副字几乎还没盖完章子就被人抢走。写的人满头大汗,几乎水都顾不上喝,求字的人车水马龙,将画案围的水泄不通。他的魏碑遒劲古朴,如刀刻斧劈,力透纸背……由于是开业活动,我们对他的字画半卖半送,他从不计较,只憨厚地微笑着认真写他的每一副字,好像卖多卖少跟他没有一点关系。由于提前还有其他安排,活动他只参加了两天。临走,我把收的一沓远远少于他写的作品的价值的钱交给他,歉意地告诉他许多作品被朋友白拿走了,我只收到这么多。他拿起钱,数也没数就装身上了,嘿嘿笑着,说不少了,不少了,剩下的作品就留给你们了,说完,婉言谢绝了我们租车送他的请求,骑上摩托车走了。

  过了两三年,书画市场转向疲软,我们合伙的画廊也由于种种原因关闭了。

有一天我从别人画廊门口看到赵老师活动的海报,突然想起同事老景曾委托我找书法家为其父去世纪念日写副中堂一直没有完成,赵老师倒是合适人选。一看画廊不是熟悉人开的,我就没有进去,回到家里给赵老师发了条信息,问他活动怎么样什么时候结束,他很快回了信说活动已经结束他正打算离开。我赶紧约他吃饭,告诉他我想要几副字,他答应了。

饭局订在甘谷饭店,我约了县上几个书画届朋友作陪。简单吃过饭,我开了一个套房让他住下,然后从家里拿来书画毡、宣纸和墨,告诉他吃饭住宿我包了,另外给他3000元红包,他想写多少写多少吧……他显然对上次的合作比较满意,所以也不多说什么,马上裁纸书写。我边帮他裁纸边和他聊天,他告诉我们县那个画廊约了他几次他才过来,没想到活动搞了四天只卖出去三千多块钱,画廊老板又是留作品又提成了1000多元(当时书画界的行规是画廊和书画家三七分成,就再不留作品,不分成就要留一定作品作为画廊接待的报酬),等活动完回到饭店才发现自己一张值两千多元的国画斗方也不见了。说到丢作品他显得有点义愤填膺,不能自已。我劝道,自己的作品,丢就丢了吧。他说如果是书法作品丢几副都没啥,偏偏丢的是一副他精心创造的国画精品,本来人花钱购买他都有点舍不得,没想到遇上这么糟糕的合作伙伴……

晚上他一直写到十二点多,我再三劝他早点歇了他才作罢。第二天他坐火车要去天水,买的票是中午的,吃过早点我陪他喝茶聊天。聊了一阵他说我把裁的这几张纸写完罢。感觉我俩已经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不多写几副有点过意不去。

  又过了两三年,我手边的赵老师作品陆续被朋友或要或卖收藏,我所剩无几了。适逢我工作的乡镇有个文化庙会,全国各地的书画家蜂涌而至。我邀赵老师到那个乡镇书画交流,他欣然应允。

赵老师这次来带着他年轻的妻子和刚刚一两岁的孩子。我才知道命运多舛的赵老师原来单身多年,刚组建新的家庭时间不长。去乡镇的车上我给他敬烟,他习惯性地接到手里,他妻子说你身体不好,少抽点吧,言语中满满的关切。赵老师听了马上掐灭手中的烟,好好好,听老婆的,我知道老婆年轻孩子还小,得保护好自己才能养活老婆孩子,有时候就是忍不住么……他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歉歉地解释着。

乡镇的活动非常成功。许多乡村干部听说是我请来的老师知道我是内行就争相抢购。赵老师每一副作品都一丝不苟,有些要楷书,有些要行楷,有些要纯魏碑,有些要草书,有些要楷草隶篆四体条幅……赵老师尽量满足每一个人的要求。他年轻的妻子并不干涉老师的创作,只是悉心地照看着孩子……我为赵老师能找到这么贤惠的女人而感到庆幸。原计划搞四天的活动在广大藏友的一再要求下延长了一天,最后一天庙会结束其他人都离开了,只有赵老师还在那里奋笔疾书。期间不断有书画爱好者跑来向他请求指点,或者拿着自己的书画作品跑来请赵老师点评,他都一一答应并耐心细致地指导。有位书法爱好者问起怎么样才能当上中书写会员,他风趣地说这个其实不难,你不要临其他,专门挑中书协那些评委的字去临习,去模仿,毕竟代表他们的审美,感觉差不多了就去参展只要认真有两三年应该中书协会员的本本就拿上了,但是你还不会写字,要写好字就要沉下心来临帖,或许十年,或许二十年,或许一辈子……有个同事告诉我开始他并不懂,跑到街上一个叫王保生老师的省书协会员那里去请教赵老师的字写得如何,王老师告诉他赵建玉老师是真正的专业老师,他本人给赵老师当学生给赵老师提鞋都赶不上。这样,赵老师的书画作品成了当年庙会最畅销的作品。

  通过几天的书画交流活动,我了解当时赵老师的工作刚调到兰州画院,当上了兰州画院的副院长。那段时间他其实手上很窘迫,好不容易攒了三四十万块钱,买了一套几十个平的二手房,刚住进去没多久,房东拿着房产证找上门来,他才知道他的房是从租房者手里买来的,卖他房的人早已卷款潜逃……文弱老实的赵老师半世积蓄付诸东流。

最后一次见到赵建玉老师是二0一三年冬天。

那是我生命中最为黑暗寒冷的一个秋冬季节。就在那年中秋前一天,辛劳一生的母亲走完她76个春秋的生命历程,猝然撒手人寰。十几年前经历过丧父之痛的我再次面对母亲的离去,顿时觉得成了处于人生边缘的一代人,上无老,刚届中年的自己一夜间成了老人。送走母亲,我每天一上班就把自己锁在一个闲置的办公室,烽上一柱香,打开电脑,一点一点回忆母亲的一生。整理成大约一万多字的文章,之后拿给本县著名作家,天水市作家协会作家协会副主席,时任县文化局书记牛勃先生,央其提炼成一篇大约七八百字的文言文,准备书写成一副楷书八条屏在老屋悬挂。在选择书写者的时候,我想起了老朋友赵建玉老师。

  在兰州小西湖公园旁边一个破旧的居民小区里的家属楼里,我再次见到了赵建玉老师。说明来意,赵老师明显有点犯难了。那么长的篇幅,固定的格式,还要楷书书写,已经六十余岁的赵老师有点感觉力不从心,不敢应承。他说你们县上李志刚老师写的比我好么,你为啥要这么远跑来找我呢……歉恭之情溢于言表。我说我就想让您来书写我一字一句斟酌修改,准备留给子孙后代的精神财富。他说要不你不要急,留下他慢慢写,等写好后邮给我,我答应了。正事商量完,我他又陪我喝茶聊一阵天,我这才大量了一下他简陋的家:两室一厅的房子里连暖气都没有,面积较大一点的客厅被他直接当做工作室,摆着一张大画案,画案旁边的墙上画框里装裱着的,是儿子刚出生留在白纸上的脚印……我知道他是想用儿子的脚印时刻提醒自己所面临的责任和使命感。靠墙的高低床上,架着一叠又一叠的书法作品。他说这几年他的书法作品走南方比较好走一点,许多老板一次打给他十万二十万,他慢慢给人家凑作品。

我这才知道他退休了,专门在家创作。聊起天水当书协主席的一段经历,赵老师有点感慨。本来天水书协主席是当然的省书协副主席,可他当市书协主席十年正好省书协十年没换届,所以他一个省书协副主席的头衔没混上。在只认头衔不认实力的年代,他的作品价位一直上不去就和这个虚名有关。我说以后肯定有人会真正懂你的作品。他说或许吧,或许以后他的作品也会很值钱,但那和他无关。他能得到的就是写字出力量的一点苦力钱……谈到孩子,他说他计划每年给儿子专门画一副当年的生肖国画,作为留给儿子的礼物。

看到赵老师有那么多欠账作品需要弥补,我也就不好再多逗留而浪费他的创作时间。于是喝几口水就告辞出来了。不久,我就收到了赵老师寄来的作品……

  

  近几年流行微信,通过手机号码我加了赵老师的微信。在微信朋友圈不断看到赵老师的儿子赵丰年的成长历程,受其父熏陶,八九岁的孩子写的书法作品常常在他们那个年龄段的比赛中获奖;看到他偕妻儿寄情山水,足迹踏遍山涧林溪……就在四五天前他的朋友圈还有消息发出,所以看到讣告我有点不相信,赶紧像认识他的几个朋友求证,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就在昨天上午他还给朋友微信里发消息,没想到下午突发心肌梗塞,抢救无效而去了。

猝然离去的赵老师,许给稚子的十二幅生肖画是否完成?应该没有!作为一个书画家,六十多岁正是创作的黄金时间,然而,他却永远的离去了,正如其笔名敦者,作为一个学识渊博,德艺等身的长者,憨厚老实地走完了他艰难的六十五个春秋……

2018年6月16日晚上11点

责任编辑: 鲁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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