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几千年的社会历史中,除了母系氏族女人的地位比较高以外,随着历史的发展,进入父权社会以来,女人的地位就越来越低,特别是走入封建社会以后,人们受男尊女卑思想的影响,重男轻女的观念非常严重,影响了一代又一代人生男生女的意愿。
孔老夫子那句流传了千年的谚语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由此可见,女子在人们心中的社会地位与家庭地位,男人从来都不把女人当成人看。
新中国成立以来,“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的号召下,女人的地位有所提高,但是在农村,传宗接代的封建思想在人们脑子里已经根深蒂固,他们总结为一句话“面条不算饭,女子不算人”。
生个男孩就高兴得手舞足蹈,走路的样子都有点像只昂首挺胸、大摇大摆的公鸡。
如果生个女孩儿,家里人跟欠人家二斗黑豆似的,走路都抬不起头来,好像家里添了个扫把星,连母亲和女儿都受家人甚至族人的歧视。
上世纪六十年代,在四川山沟沟的宋钱家。
宋钱三十多岁,模样却未老先衰,满脸核桃纹儿,眼睛时常笑眯眯的,今天,他右手拿着刀,左手在案板上按着一条大鲤鱼,哗哗地刮着鱼鳞,来他家串门的邻居李嫂走到他跟前说:“哎吆,今儿怎么了,咋恁高兴哩,是不是添了个大胖小子啊?”
宋钱笑眯眯地回答说:“可不是嘛,就是媳妇的奶水不足,俺怕儿子挨饿,买了几条大鲤鱼,给媳妇炖鲤鱼汤喝,说喝鲤鱼汤下奶呢。”说完忍不住又哈哈大笑起来。
媳妇在里屋听到他们的对话,心里如打翻了五味瓶,回忆起生第二个女儿时的情景。当收生婆从里屋出来报喜时,宋钱正在厨房收拾鲤鱼,听说生的是女孩儿时,把刀往案板上“嘭”一扔,围裙一解,转身就走了出去。
收生婆拦着他说:“你去给你媳妇做碗饭吧!她现在已经是精疲力尽了,好歹得让她吃点东西。”宋钱一脚把锅踢飞,正好落在洗脸盆架上。
宋钱的媳妇在里屋听到,忍不住伤心地哭起来,宋钱没好气地说:“哭啥?又生了个丫头片子,你倒有功了?”
从此,她再没有得到过丈夫家人的一次好脸儿,奶水也气回去了。女儿靠喝面汤养到四、五个月,早早地学会了吃饭。在这其间,宋钱没有给女儿买过一袋奶粉及其他婴幼儿必须的营养品。
因此,丈夫今天的所做所为,并没有让她心生感激,只会勾起她那些心酸的回忆。
二零二零年七月,古稀之年的宋钱脑出血躺在重症监护室,大女儿守在医院,就躺在家属休息室的地板上,时刻听着护士的呼唤。我在这里照顾生病的母亲。慢慢的我们就熟悉了,她给我讲起了她的故事。她说:“我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半年前,我母亲也曾在这个医院住院,花了三万多元,我条件比妹妹稍微好一点,妹妹拿出一万元,我拿出两万元。至于弟弟,只要他一说拿钱,弟妹不是要跳楼,就是喝农药,或者是拿离婚威胁,弟弟说:“姐,你们总不会希望我的家解体吧?”为了弟弟有个完整的家,她们姐妹两个也说不出什么话来,给自己的母亲看病,多拿些钱也不觉得亏。”
她抺抺眼泪,又说:“可现在父亲又住院了,弟弟还是分文不出。眼看姐妹两个也上了年龄,没有了劳动能力,日子也是过的一般般,我小妹四十岁就没有了她丈夫,她一个人拉扯着两个孩子长大成人,其中的艰辛,不说也都知道,给儿子娶了媳妇后,媳妇也包括年迈的婆婆,一家人都防着她。怕她拿了钱补贴娘家。
不给她一分钱花,地里活都是她干,卖粮食时婆婆看着,儿媳妇数钱,还生怕她拿着钱再嫁了。一时不随儿子、媳妇的心意,儿子就对她拳打脚踢,有一次竟然用手掐着她的脖子,不是邻居前来拉开,差点命丧儿手。
万般无奈,她放弃了那个她为之付出青春时光,为之操劳了半辈子的家,真的改嫁了。可是儿媳妇生了孩子以后,儿子又前来寻她,好说歹说让她回家。还说让娘原谅,以前他和媳妇年轻不懂事,只要她能回家,以后会好好孝顺她的,妹妹心软了,就三天两头往儿子家跑,帮他们带孩子,干地里的活,后来又接送孩子上学,反正该干的活都干完了。
儿媳刚开始还好,再后来呢!慢慢地又恢复到从前模样,对懦弱的婆婆,横挑鼻子竖挑眼,为了儿孙,她都伸伸脖子咽了,只想着儿子会为她养老送终。好在她再嫁的这个丈夫脾气好,就有一个女儿,负担不大,她拿钱给老人看病丈夫也没说啥。”
宋大姐回忆起她自己,哭着说:我想不起俺爸一点好处啊!她回忆说她十七岁那年,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了。有一天,有一个人跑到她家给她父亲说,去河南吧,那里听说好一点,把大姑娘嫁到河南,人家就给你盖三间房子,还给你几口人的口粮地。
父亲一咬牙,把家里最值钱的百十只鸡卖了,带着她奶奶及她五口人来到现在居住的不足三百口人的小村庄。
用她换了人家三间房子,几亩薄地,她嫁给了弟兄八个中的老大,婆家连她总共十二口人,那个年代,农村普遍贫穷,他们家只有十一个碗,她总是干活干到最迟去吃饭,经常没有她的碗,等到别人吃过饭,她洗个碗去吃的时候,锅里的饭已经所剩无几了,还有时候,等到她去吃饭,早已是锅底朝天。
饿得不行,跑到娘家,想找点东西吃,她爸却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以后不要动不动就来娘家吃饭,俺家还顾不住吃呢!她又哭着回去,娘看不过眼,就偷着给她送点吃的。
好不容易熬到分家,这时已经分了队,她和丈夫就承包村里的荒地,她两口子每天辛勤劳作。生活才算有了转机,十多年后,也盖起了三间两层小楼。
后来大儿子结婚,分家给他们住。自己住到分家后盖的里生外熟破房子里,又开始给二儿子准备盖房的钱。谁知道,儿子挺争气,一下考上了郑州大学,毕业后在郑州工作,找了个郑州媳妇儿。
就在准备给二儿子在郑州买的付首付时,丈夫突然得了脑出血,在卫辉医专住了一个多月医院,花了十几万元,也未能挽留住丈夫的生命,结果是人财两空。
她一狠心,把家里的老院儿卖了,又借点钱给儿子付了首付,在郑州给二儿子买了套两室一厅的二手房。此刻的她,已经是一穷二白了。
现在,五十多岁的她,她还种着二十多亩地,卖粮食还债,成了她唯一的生活目标。不曾想父亲又得了脑出血。尽管她觉得父亲对她不好,但出于孝心,她也尽力而为地给父亲看病。
晚上,她弟弟过来了,说医生让交钱,还得三、四万元,弟弟只是说,就是不拿钱出来,她就给妹妹打电话说:“我这里还有一万,明天你要是来,再带一万过来,咱先交上,不让医院给咱爹停药,剩下的我再想办法。接着她就给儿子打电话,让儿子帮忙筹钱。
第二天,医生说她父亲的情况不太好,需要高蛋白,用熟肉和熟鸡蛋打成糊输到胃里也行。我们劝她,高蛋白太贵了,你有没有钱。可她心里不过意不去,立即四百一十元买了一支高蛋白,先让医生给她父亲输,说明天妹妹拿来钱继续再买。
父亲终于醒过来了,第一句话是:光辉呢?光辉是她弟弟,宋大姐一脸苦笑,摇摇头说:在工地上挣钱呢!您心中只有儿。
父亲听了女儿的话,再看看守在他身边神情憔悴的女儿。叹口气说:唉!是我糊涂啊?养儿也不能防老啊!儿和女只要孝顺,都是一样,说完,老泪纵横。
女儿也哭了,哭得非常伤心……
作者:原庆新,延津县胙城乡人,1988年任西屯村委任妇女主任至今。曾发表小小说《后娘》荣登新乡日报,《想起那碗汤面条我就流口水》曾荣登河南农村报。(转载自故道文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