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离不开水。就像人类离不开空气一样。暴露在空气环境中不到几分钟,鱼就会窒息而死。
然而在非洲一些地区,在长达6个月的旱季里,河流干涸,大地龟裂,当地人还是能吃到活蹦乱跳的鱼。
方法就是掀开土块,用手掏。古有缘木求鱼,今有土里刨鱼。
淤泥下躲着大量正在夏眠的活鱼。它们在旱季来临前就努力挖洞,把自己活埋在泥巴里,等待雨季的降临。结果被当地人像挖土豆一样挖出来了。
热带草原气候干湿季分明,在它分布的地区,即非洲、大洋洲、南美洲,都存在夏天躲在淤泥里的鱼,这就是肺鱼。
这三个地区分布的肺鱼,构成了今日肺鱼的三个属:非洲肺鱼、澳洲肺鱼和美洲肺鱼。
肺鱼是肉鳍亚纲肺鱼目的统称,几亿年前非常繁盛,今天虽家道中落,但仍不改能活、扛活的本性。
连绵清澈的河流,会随着雨季过去,旱季到来,逐渐变成水沟,然后是泥塘,最后是土块。肺鱼会早早在淤泥里挖个洞,进去后,分泌一些黏液把自己包裹起来。
看起来它是要靠着湿润的黏液呼吸?
这个黏液最后是要完全干掉的,就跟保鲜膜差不多,分泌它是为了将鱼体滑溜的皮肤和外界的干燥环境隔离,保持身体湿润。
然后鱼鱼将身体扭成喜欢的姿势,鱼唇的地方开个呼吸孔。毕竟虽然是休眠,但也不能一点没有空气不是,又不是真死了。
这个呼吸孔,也成了黑叔叔们刨鱼的标记点,就是鱼唇。
夏眠中的肺鱼,不摄入任何东西,也不再需要一滴水,当然也不排泄,它们此时新陈代谢的水平比一般的冬眠动物还要低,以至于能够保持这种休眠状态长达5年。
是的,哪怕有朝一日大旱,5年不降甘霖,方圆百里没有河流,一只离不开水的鱼也能想办法熬过去。但再久一点恐怕就不行了。
有研究指出,非洲肺鱼的休眠已经达到了细胞层次,如果能够利用到人类身上,我们或许就能开展太空旅行,或者至少为临床上的抢救争取不少时间。
不过正常年份,非洲肺鱼不需要蛰伏那么久,6个月旱季过去,如瓢泼的淡水降临地面,它们很快就会苏醒,像蛇一样钻出洞,跳进水塘里。
不论是贝壳还是小鱼、小虾米,甚至虫卵,任何“肉”它们都吃,不过食物匮乏的时候,饿急眼了也能啃啃草,所以算是杂食性鱼类。
当然,它们的繁殖季也是在雨季。肺鱼的生殖能力非常强悍,把卵产在淤泥里,雌性产卵,雄性看护。度过生机盎然的冬季后,它们将再次休眠。
肺鱼寿命很长,芝加哥水族馆之前养过一条澳洲肺鱼,2017年2月的时候去世,好像活了90多岁。不过如果说每年它都要睡半年的话,那和人类活45岁也没啥区别吧?(思考)
我知道你一定很想问,所以肺鱼到底有没有“肺”?夏眠的那半年,它真的能够通过空气呼吸吗?
有的鱼也能登陆,然后呼吸,比如弹涂鱼。但它是通过鳃腔储水的方式呼吸的,跟背氧气瓶差不多。所以它虽然能够上树,但也就是做做样子。
肺鱼不然,顾名思义,它真的有肺。这个肺和人类的登陆老祖宗是同源的。
肺鱼的肺有肺泡,肺泡是肺的结构和功能的基本单位。非洲肺鱼有两个肺,用以在水中呼吸的鳃,已经出现了退化。所以它在水中待一段时间后必须要上来透透气。
不过它的肺也不是进化得太好,然后鳃也不太好,所以只能两个都用,协同呼吸。
非洲肺鱼,有肺,但名字的另一个字是“鱼”,它到底是一种生活在水中的动物,吃喝在水里,繁衍在水里,流线型的身体也是为游泳而生。在淤泥中活埋自己半年,不过是为了活下去。
旱季河床土块的一个很重要的功能,就是盖房子。在非洲肺鱼生活的地区,乡下的传统住房多是泥巴造的,于是肺鱼们有时候就会面对一个比活埋自己更可怕的事实——被砌到墙壁里。
这个半截鱼,究竟经历了什么
粗心的建造者没有注意到它,墙体被人工压实、干燥,那厚实的程度,足以令世界上任何一个活着的生命绝望。
爱伦·坡的《黑猫》,算是墙壁埋活物的始祖小说了,还吓到过鲁迅(“但Edgar Allan Poe的小说里的黑猫,却实在有点骇人”)。
然而肺鱼选择不放弃。
漫长的旱季终于过去,世界又被雨水覆盖。所幸房子虽然结实,但到底是泥土不是混凝土,一些水汽浸湿了墙体,也带给了肺鱼珍贵的氧气,以及水分。
雨季走了,旱季又来了,肺鱼靠着6个月雨季储存的一些水分和黏液,在墙缝里坚持着。
在绝对没有水和食物的环境下,它能够充分用肺呼吸,能够活5年。现在它呼吸严重受限,但所幸每6个月就能补充一次水分,它相信自己一定能够坚持更久。
哪怕是细胞程度的休眠,也需要有机物供给机体,肺鱼在墙体里啃食自己的尾巴。
又是一年雨季,当初盖房子的人可能已经离开,或者他早先将房子盖得并不牢固。总之,这一年有罕见的暴风雨降临此处,大水涨高了河流,鱼虾漫出,也冲垮了肺鱼所在的墙体。让土块彻底成了淤泥。
它一感知到水,就即刻苏醒,像一条游蛇一样滑入黑夜,滑入最近的水域中。
然后,它吃鱼吃虾,畅饮雨水,之后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寻找别的肺鱼,开始新一轮的繁衍。
生命因坚韧而伟大。
不论是多么恶劣的自然环境,多么绝望的自身处境,也改变不了活下去的决心。
正常环境中的肺鱼